23 試探

第023章 試探

方珩覺得這個道歉從頭至尾就是個笑話。

不向受害者俯首, 反向着掌權者低頭;不為錯誤俯首,而為利益低頭。

孫□□致歉的對象,從來都不是餘燼,而是自己。因為對方知道, 她方珩才是這件事情的決斷者。而餘燼, 只是這場博弈的一個籌碼而已。

方珩想笑, 她有什麽權利替受害者原諒你的所做所為呢?

原來這裏是真的有黑暗存在的。

不過沒關系, 她已經看到裂縫了。

原本想要問的事情被抛在了腦後, 方珩和徐安秋誰都沒有再提。

一路上大概有無數雙眼睛,但方珩的關注點從始至終都在肩上。

在那裏,落着一只飛鳥, 蜷着一團幼獸。她的動作情不自禁的柔軟了下來。

不負韶光。

餘燼其實有挺多次看過這人的背影的,但她沒料想到自己有天也會卷進這個背影裏面來。

從這個角度, 她一歪頭就能看到方珩的側臉。餘燼盯着看了好一會, 直到眼睛發澀,她眨了眨眼, 詭異的大腦空轉了片刻,什麽都沒想。

又是方珩的房間, 第二次光臨,擺設與上次幾乎沒什麽不同。但餘燼腦海中還是一瞬間升騰起畫面來:書桌上多了一只小罐子, 幾只新的玻璃杯, 書架上多了幾本書, 被單又換了一個顏色。

完全出于本能。

方珩用新放的杯子給餘燼端過一杯熱飲來, 也遞給了徐安秋一杯。但徐安秋接了,卻沒有坐下的意思, 她打了個眼色,示意方珩出去談談。

當着孩子, 總有不方便讨論的話題。

她二人一路上當着餘燼的面,一直默契的沒有什麽相關的交流,更多的是無關緊要的閑談,盡挑揀些輕松的事情來說。但見到餘燼一直沉默,她們漸漸也不說話了,然後是三個人一同陷入長久的沉默。

方珩将餘燼“放”在了床上,那确确實實是放置一件物品的感受。她松下力氣,懷裏的人便掉了下去,沒有半點粘連,像是一刀剪斷了臍帶,生生分離成了兩部分個體。

方珩突然覺得,如果沒有這事,別扭的小孩子大約是不很喜歡自己抱她的。方珩有點無奈,莫名有種明明大家都拿着西瓜籽播種,悉心照料,澆水施肥,看着幼苗破土而出,一點點伸展藤蔓。可到了收獲的季節裏,別人都抱着又大又圓脆生生的青皮瓜,而她卻捧了只金燦燦的南瓜。

但……

方珩低頭看着兩手抱着玻璃杯子的小孩兒,心裏有點軟。

南瓜就南瓜吧,南瓜……也很可愛啊。

她幫餘燼拉過一只抱枕,墊在身後,看她低頭啜着熱飲,便跟着徐安秋出了門去。

餘燼捧着杯子發愣,模模糊糊的聽到門口傳來諸如:“創傷”、“刺激”、“心理醫生”、“犯罪”、“費用”一類的詞彙,似乎還有一小段争執,她聽到方珩說“我來負責”,之後她也不再聽了,專心發愣。

那種空無着落的感覺又升騰上來。

但聲音還是斷斷續續的傳了進來。即便她二人壓低了聲音。但很明顯,兩人的交流似乎更不願意被房間外的人知悉,這不該是茶餘飯後的八卦,或是被津津樂道的趣聞。所以二人并沒有走出門去,把房門關上。

她們想的還真是長遠。

“她小孩兒,可能都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的,不如順其自然……”

餘燼盯住天花板上凝成一小團一小團的灰跡,想它們為什麽會是這個形态呢,為什麽不落下來呢。還有牆邊的蛛網,滾着厚重的毛邊,蜘蛛卻早已經不知道到哪裏去了。

餘燼盯着玻璃杯子水面自己的倒影,看不見眼睛,嘴角卻彎了一下。她想:

她怎麽可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呢。

*

這是一群年輕的、沒有接受正規引導教育的男孩兒女孩兒,她們率真又殘忍。就像是亞當夏娃,不同的是,她們根本不需要毒蛇的引誘。她們承受了與年齡不相符的沉重,亟需一個宣洩的出口。食物、金錢、性……什麽都可以。他們是不受約束的植物,曝露在天光之下無人看顧,或許扭曲張牙舞爪不符合世人審美,卻也得生機盎然的蓬勃。

另一種的生命模式。

于是她們過早的品嘗到了禁果的味道。

她們甚至不用偷食,她們可以正大光明的摟抱,擁吻,乃至性.交。不會有人阻攔,這種行為與餓了吃飯,困了睡覺沒什麽兩樣。在她們那個群體中見怪不怪,誰那裏還沒備有兩片左炔呢。

但對于相關的後果,女孩兒們要比男孩兒們危險的多。所有人都清楚,她們是絕不能懷孕的,那樣就沒有用處了,會面臨殘酷的淘汰以及懲罰。在這個群體裏的孩子們,即便每個人都不喜歡這裏,但沒有人願意被從這裏被踢出去。

她們也根本無處可去。

在這個包含了“家庭”意味的環境裏,每個人都是死心塌地的囚徒。

餘燼其實見過不少這種場面的。

公共浴室裏,經常能見到随意扔在地上的塑膠套或是彩色包裝紙;也經常有男女混宿在一起,在寂靜的夜裏發出靡亂的聲音;男孩子和男孩子、或者女孩子和女孩子因為不會弄出什麽亂子,更是屢見不鮮的。這不是隐秘的私事,這是可以被宣之于口的談資,這是讓孩子們可以相互攀比的玩具或新衣。

倒是有不少人向餘燼表達過愛意,或者她們自認為的“愛意”。男孩兒和女孩兒都有。只不過省略了青澀的情書和牽手,直接不由分說的一站到底。

她們稱之為“自由”。

她們自認為自己能主宰擁有的一切一切。

你情我願的,轟轟烈烈的,不必負責的。

*

“喂,你啊,訓練結束了,出去溜溜?就咱倆,嗯?”

餘燼被比她年紀稍大點兒的男孩兒擋住了去路,身高卻和她差不多點高。這也正常,男孩子都是抽條晚的。所以在這個群體裏,普遍是女孩兒們個更高些。

“為什麽?”

餘燼打量着這人,男孩兒精瘦幹練,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左手上有條煙疤。

她有印象,且印象很深。擂臺自由格鬥的常勝将軍,私底下外號“貪狼”,下手夠快夠狠。哪怕壯他不少的男孩兒們都打不過他。這樣的孩子算是這個群體中的人氣王。如果他們願意來一個問卷調查的話。

但最重要的是,之前餘燼和他對練的時候,男孩兒在一陣尖叫聲中,用一個漂亮的反彎臂十字鎖,把餘燼的左邊胳膊直接給廢掉了。然後,他膝蓋壓在她後心,抓着她的頭發問她認不認輸。

“老子喜歡你呗。”

男孩兒小小年紀,語氣卻帶着點“女人真是麻煩”的意味:“喂,你該不會從來沒和人出去過吧,餘燼?”

“沒有。”

“一次都沒有?”

“一次都沒有。”

“嘿,那你和我出去一次,體驗一下,說不定以後,就是你叫我出去玩了呢。”男孩兒痞氣的笑了一下,餘燼卻感受到了一種,小孩兒強穿大人衣服故作成熟的不倫不類之感。

不适合。

她見過真正的成熟。

“沒興趣。”餘燼退開一步,準備讓到一邊去。

“靠?你說嘛玩意?”大概是餘燼臉上一閃而逝的嫌惡被發現了,男孩兒很是暴躁。

“……那我想想。”餘燼說。

“你……等會兒……啥?”

“讓我想想。”

餘燼一字一頓,收斂起了不耐煩的表情,臉上甚至有點笑了。

男孩兒一怔,這股火氣沒來由的卡在了咽喉,上不去也下不來,差點噎死自己。他一開始見餘燼拒絕的毫不留情,壓根沒想到這貨竟然變卦的這麽快。

他可還沒威脅她呢。

“那行。”這會兒他該大度些的:“行吧,餘燼,你好好想,我給你時間。”

有聽牆角的“兄弟”們怪叫了一聲:“辦了辦了,哥趕緊給她辦了。”

“遲早的。”

男孩兒“哼”了一聲,帶着頭狼般的目中無人和驕傲。

餘燼卻像是沒聽到。

*

“去去去,不要煩我,閑的沒事去找別的小孩兒玩。沒看忙呢。”

白蘇口氣挺沖的将餘燼推搡出了房門,對方卻扒進來一只手,也不說話,一副“你想關門就夾我的手”的倔強。餘燼知道,白蘇完全可以這麽做,把她的爪子夾個血肉模糊,就如同她把子彈打進背叛者的顱骨那樣。幹脆利落。

但她不會。

白蘇不會。

這是餘燼許多年來摸索出的經驗,這是她積累起來的寶貴財富。

人類就是這樣掌握規律的,不是麽?

太陽每日從東邊升起,從西邊落下。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行為被人類觀察。所以歸納總結出了公理:太陽每天都會升起。而農場裏的雞,每天都會在傍晚等到農場主來投喂米粒,它們也覺得“每天都有食物落下”是個永恒不變的公理。

但它們永遠不會預料到,在感恩節的前夕,它們會被拖出雞舍,拔毛放血,變成桌上香噴噴的烤雞。

因為白蘇從沒有傷害過自己,所以餘燼就愈發的放肆起來,她握着門框和她對峙。

果然,白蘇也只是沉默着看了她一會兒。時間真是最厲害的催化劑,原本大腿一般高的人,如今已經到她小肚子了。

她開口,語氣裏透着些無奈,臉還是又臭又冷:

“餘燼,你可比小時候不聽話多了。”

白蘇慢慢把門打開,身體讓出一個空隙來,默許了自己的領域有另一個體的入侵。

餘燼重新走了進去,嘴角微微上揚一下,卻又馬上抿住。她掩住勝利的喜悅,然後故作出一副淡然的模樣來。哪怕這只是萬千的鬥争中,一個最最微不足道的小部分,但她贏過她了。

她贏了。

于是她走進去,像是一頭朝氣勃發的小獅子,金色的鬃毛油亮亮的。

女人沒錯過她這一點點洩漏出的情緒,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嘆了口氣。嘴裏的煙掉在地板上,被拿腳碾滅,她關上門。

地板,煙蒂,拖鞋。

餘燼看着女人舉動,心想有些老妖精,是永遠不會注意房間內與外的差別的。

“說吧,什麽事?”白蘇叉着手臂,居高臨下。

“白蘇,張恒約我出去。”

一針見血,這是最有效率的溝通方式。餘燼的直白也出自眼前的人,她身上每個細節都有她的影子。

餘燼知道,白蘇不會不清楚“約我出去”這四個字有着怎樣的含義。

她只看到她唇輕輕抿了下,又退回原位。

一種莫名的快感席卷身心,就仿佛看着愚人節惡作劇準備的牙膏餅幹,被目标咬進嘴裏。

嘎嘣。

胸口炸開了一朵小小的禮花。

然而……

“噢。”白蘇平淡的說。

沒有下文,到此為止,全劇終,OOC打在大屏幕上,電影院裏亮起通明的燈。

“……”

“……”

禮花炸完了,太陽沒有升起來,夜色依舊深沉,并沒能抵達白天。

餘燼的心情一點點落下來,年輕的獅子被剃掉了鬃毛,之前那種微恙的勝利感也消失殆盡了。

“噢?”餘燼發出這個音,并冠以疑問的語氣,她雙眉擰在了一起。

“……?”白蘇依舊沒什麽下文的盯着她看,有些疑惑。

她竟然還反問起自己來了!

“……”餘燼深呼吸,然後問:“白蘇,你不說點什麽嗎?”

白蘇挑眉:“你想要我說點什麽。”

餘燼喉嚨滾了滾,她意識到自己剛剛似乎也犯了“問題不夠明确”的錯誤,于是,她糾正這個錯誤,重新來過:

“我應該答應他麽。”

白蘇輕笑了一下,“為什麽要問我這個?”

“……”

餘燼不想答,也答不上來。

她不明白那種隐秘的情緒,不想曝露于人前,更描述不出來。

不懂,不想,也不能。這是保險箱上的三把大鎖,讓這件事情的保險系數升到足夠高了,所以,它足夠安全。

但白蘇不是一般人,更不能以常理來揣度,她能輕而易舉的避開餘燼上好的全部鎖扣。

有什麽情緒一閃而逝,白蘇微微的皺眉,氣場壓将下來,像是一座避無可避的五指山峰。

她生氣了。

但白蘇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雖然有一段不算短的緘默。她換了嚴肅的口吻:

“餘燼,你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你要做出怎樣的選擇決定,我不會幹涉。對于這件事本身,當下社會的普遍觀點傾向于判定它為’錯’的,理由是你們還不夠成熟,不夠理性。而退回到百餘年前,換個朝代,卻又是另一番光景,也有另一種判定法則,以前,這件事會被判定為’對’、’可以’、’沒問題’。

但具體什麽為’足夠成熟’,什麽又為’足夠理性’,當下社會并沒有給出明确的定義标準,法律上的只有對于生理年齡的限定。至于在你心裏,有怎樣的判定,怎樣的是非觀,這是你的自由,我趨向于不去幹涉。

再者,無論怎樣,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會妄加評判。而對于做出的任何決定,我可以提供給你這些參考當量:可以是你喜歡這個人的程度,可以是這件事情本身對你的吸引力,可以是面對可能出現的結果,你的個人承受限度,也可以是你想生活在什麽價值取向區間。

所以,餘燼,這種事你大可不必問我。”

她這會兒話可真多!

“……”

餘燼良久都沒有說話,但血液已經在加速奔流,她後背上甚至已經滲出汗了。裂縫越來越大,剛剛的勝利感已經洩漏殆盡,露出遍布溝壑的河床來。

養小孩兒真的很難啊。

護着怕它經不起風雨,晾着又怕它被天雷滾滾給劈毀喽。你不能夠規定它要怎麽做,不要怎麽做。也不能輕易定義它的是非曲直。

最可怕的是,有的時候,越攔阻反而越會适得其反。

白蘇看着面前如木樁子一般立着的小孩兒,表情随着呼吸漸漸緩了下來。她松開了抱在胸前的手臂,但沒了煙,雙手反而更局促起來,于是她換了個方向,又把手臂疊了回去。

她開始後悔那小孩兒要進來的時候,自己非掐滅掉那煙頭了。

沉默。

對峙。

僵持。

很好!

“那,你打算怎麽做。”

白蘇努力擠出一個溫和的表情,但話音卻有點咬牙切齒的。

餘燼呼出一口氣,她又賭贏了:

“我不太确定,白蘇。”餘燼盯住她的眼睛:“也許,答應他,然後看看這件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我現在搞不清楚,為什麽別的人都答應他了,為什麽別人都同他做那些事。”

餘燼不知道的是,她在說出這話的時候,竟然有種挑釁的意味,也有任性的成分。

她盯着她的眼睛,一瞬不瞬。

白蘇眉心跳了跳,手指一下一下在西裝外套的臂彎處掐出鼓點來。

但她始終是沒有食言,說了不幹涉,就真的一句阻止的話都沒說。

*

這件事就仿佛生活的水流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小插曲。就像一塊小石子,掉下水去,再沒能翻出浪花來。

轉眼間,訓練接近尾聲,男孩兒又一次堵在餘燼身前。

“想好了?”

“想好了。”

男孩兒咧開嘴笑笑,露出一口白牙來,面龐上是稚嫩的俊朗,和少年十足的英氣。

“這樣,時間你定。”

餘燼看着男孩兒好看的臉,想着白蘇的話:

喜歡的程度很低,和他光着身子滾在一起這事的吸引力更低,由此引發的所有後果她承擔不起,至于價值取向和區間……

她腦海中浮現起白蘇事不關己的淡漠神情。

所以價值取向是……

無所謂。

“我拒絕。”

這一次餘燼沒有退半步繞開對方的意思,她手一擡,推着男孩兒的肩膀,對方直接被她撥到了一邊去。

“你……!”

“你沒聽明白麽,我拒絕。”

餘燼微笑起來,她勾着唇角着從男孩兒身旁經過。

這畫面她見過許多次:震驚到難以置信的男人女人圓着眼睛微張着嘴,而那個人從他們的身旁經過,仿佛自帶惡靈退散的效果。高跟鞋踏在地面,那聲音像是定身的魔咒,有時候女人會微微偏頭,不堕氣勢,卻反像是恩賜,在距離對方側臉最近處,吐出一兩句什麽,那人就要全身顫抖了。

但自己做起來總是不夠好,沒她十分之一的氣韻。

“餘燼你他媽什麽意思?耍着老子玩呢是吧?你看下次對抗時我弄死你!”

餘燼身子頓住,緩緩回頭。她又笑了起來,從唇邊牽上眉眼。然後,少女曲起拇指,輕輕的,點在喉嚨處,然後手腕一抖,橫向一劃。

男孩兒果然受不得這種挑釁,他違反紀律在訓練場地以外動了手,不過這一次,是餘燼卸了對方的胳膊。

當着所有明着暗着來看熱鬧的小孩兒們。

結局是她也一并吃了處分,但“邀約”這種事,從此就再沒有在餘燼身上發生過了。

原本這件事也應該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過去,但事實上,還有一段小插曲:

餘燼收到了很大一個包裹。

簽收日期是在幾天之前,和白蘇有過對話的那天的第二天,但她一直沒來的及去拿。

裏面是講解生理知識的大部頭書,好幾本,有插彩圖的科普式繪本,也有醫科生專用的那種寫滿密密麻麻枯燥的小字的專注,有國內的,但大多是國外的,似乎圈外對此類話題的聲音要更加開放一些。

餘燼也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了解到中西方文化差異,是在這種地方,以這種形式。

買書的人根本不介意是不是存在內容重複,不介意有些是否稍覺淺顯,而另一些又太過深奧。

她就是不差錢。餘燼心想。

就像個給幹女兒買包的土老板,包什麽樣、是醜是美根本全無所謂的。

但餘燼還是把全部的書本,來來回回的翻閱了一遍又一遍,哪怕是一些艱澀難懂的詞彙。

白蘇大概永遠不會知道她喜歡看書,更喜歡書本。而她送她的第一套書,竟然是這個題材。

真是,有趣的人生。

包裹的簽名是一筆一劃的“不懂就給我弄清楚”,和龍飛鳳舞的“白蘇”,一如既往的張揚。

*

“她小孩兒,可能都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的,不如順其自然……”

這種事,她怎麽可能會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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