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你是別有用心嗎

第四十五章 你是別有用心嗎

上弦月升起至樹梢頭，隔着若隐若現的繡簾偷窺人間情人的耳鬓厮磨，羞紅了臉，忙躲到白雲身後。

墨清漓讓人燒了熱水，兩人洗淨後，相擁着躺在榻上說話。

夏靈均握住墨清漓的手，舉到月光之下。

墨清漓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一看就很有力度。

“清漓~”夏靈均忍不住喚他的名字。

“嗯，我在。”墨清漓彎起了五根指頭，順便把夏靈均的柔若無骨的小手包住，拉回了被子裏，外面涼。

夏靈均轉頭看他，眼神堅定又嚴肅。“清漓，你對我這麽好，是別有用心嗎？”

夏靈均知曉，若是他信錯了人，墨清漓若是想利用他，會有多嚴重的後果。

可是，他只問這一次，就算日後被騙得死無葬身之地，也是他心甘情願，罪有應得。

墨清漓沒有生氣，畢竟，不只是想夏靈均身邊的人會懷疑他，就連他自己的屬下，也覺得，他接近這個小皇子，是一場計劃已久的預謀。

畢竟，小皇子在黎州受重傷，他和易沐也恰巧在黎州。

更何況，血殇門想要擺脫慕容嘉麟是事實，想要轉移勢力至別國也是事實。

墨清漓甚至有些許欣慰，寶貝還算有點警惕心。

“沒有，我只是恰巧住在山中，确實沒想到會遇到你。”人生在世，歲月漫長，一無所有的他，過得無聊又無趣。

也許是上天憐憫，突然扔了一個寶貝給他，他想要去愛這個藏着很多心事的寶貝。

Advertisement

“我們确實是從涼國起家想要在南夏發展勢力，但我無利用你之心。”

不對，他有利用的心，他把無趣人生的新意義，寄托在了夏靈均身上。

他在愛夏靈均，也在救贖自己。

夏靈均聽到他的話，笑得不懷好意，湊近了墨清漓，離得很近很近，近到墨清漓以為寶貝要親自己。

墨清漓沒想到，夏靈均開口的話不是情話，卻是。

“那我利用你可以嗎？”

墨清漓沒忍住，把夏靈均的頭扣住，親了下去。

這沒良心的小東西都想着利用自己了，不提前讨點報酬說不過去了。

餍足後才放開，嘆了一口氣。“說罷，殿下想怎麽利用我？”

夏靈均将頭在墨清漓胸口蹭了蹭，像只乖巧的貍奴兒。

“你們不是情報販子嗎？能幫我查一查，我父母，是怎麽死的嗎？”白梓皓說，太子是重病身亡的，可是，那太子妃呢？

母親若是殉情，真的忍心，留他和姐姐在這人間，無依無靠？

他從來也不知道，父母，是什麽樣的人？沒有人，敢在宮內提起，他的父母。

墨清漓皺眉，這就是夏靈均一直以來悶悶不樂的心結嗎？

墨清漓伸手揉了揉夏靈均的頭，“好，我陪你查。”

不過，他們最近這些年才轉行做情報販子，而且以前一直在涼國內活動，對于南夏皇室深埋二十年的秘密，暫時還不知曉。

“我覺得那個花婆婆，就是關鍵，她看我的眼神，跟我皇爺爺發呆時很像，他們都在透過我，看逝去的人。”那個人，不出意外就是他的父親。

夏靈均這些天在百花釀仔細觀察過了，那花婆婆的眼裏，有化解不開的慈愛。

墨清漓攬着夏靈均，大手一邊在夏靈均腰上摩挲着，一邊思考。

“那花婆婆，會不會，是你的祖母？”什麽人能有資格讓夏帝屈尊纡貴到清州來請，吃了閉門羹也不生氣。

夏靈均搖了搖頭，“我看過皇後的畫像，與花婆婆不像，雖然可能會是易容，但是，若是皇後還活着，皇爺爺又怎麽還一天天拿着個破畫像在那裏睹物思人。”

“你皇爺爺登基多少年了？既然是剛登基不久的傳言，若是真是，應該還能找到當時在場的人。”

“三十八年，對了，那天我在醉巷街口，遇到幾個老翁，年紀很大，其中一個說是喝了大半輩子花婆婆釀的酒，後來這幾個人去了逸仙居。”那時他初來清州市，還不認識花婆婆。

“好，我明天讓他們查一下那老翁。”

夏靈均笑了，這麽多年來，從未有人願意幫他，沒有人想去觸這個黴頭。

他只是個無實權的傀儡皇子，身邊的人，全是各方勢力的眼線。

他若是想查太子的事情，把夏帝藏起來不準衆人提起的傷疤掀開，跟把其他人的飯碗掀了沒什麽區別。

那些人選擇自己，都是在進行一場狂賭，他們在賭夏帝對發妻的深情，對已逝長子的愧疚。

至于為什麽是愧疚？夏靈均知道，當年的事情，一定有隐情。

他們看到于家平步青雲，便覺得自己是賭對了。

夏帝的孫子很多，但夏靈均是唯一一個養在身邊的，更是不到十歲就執意封為太孫。

自此，衆人更是紛紛下注，夏靈均這才引來其他王爺的追殺。

所謂的其他王爺，其實也就兩個，二王爺夏明德和三王爺夏明禮。

夏帝一生就四個兒子，夏明樾是最小的，夏明樾母親麗嫔去世得早，本就沒有什麽牽挂。

自太子死後，夏明樾連葉城都不願意回了，見到夏衍派來找他的暗衛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四處躲。

每次回葉城就待個幾天，夏靈均如今見他這樣子，更不可能懷疑是這個四叔想殺自己。

想到此，夏靈均又看向墨清漓，有人願意幫自己的感覺，真好。

然後又說起了自己查到的事情。“我在黎州的戰場上，負責保護我的少衛将軍姓趙，是我三叔母家的人，我們在山上遇到的刺客，也自稱是三王爺的人。”

“所以，是三王爺想要殺你？”墨清漓對南夏的這些王爺，了解不深。

夏靈均搖了搖頭，“我三叔為人謹慎，心機深沉，他不是這種，留下如此明顯把柄的人，大概是我二叔陷害他。黎州，是我二叔母家李氏的地盤，白叔叔說，當年，我外公便是到了黎州，才被查出與敵國勾結。”

夏靈均凝神片刻，慢悠悠地道：“我懷疑， 我二叔這麽多年，表面上在皇爺爺面前一副酒囊飯袋沉迷聲色的模樣，實則，是為了韬光養晦，步步為營。”

墨清漓聽着夏靈均的分析，這才發現，自家寶貝還是挺聰明的。

是個漂亮乖巧又善良聰明的寶貝，更惹人愛了。

“白叔叔讓我去奎州，找我父親生前的侍衛長，你說，他想讓我幹嘛？”

“想讓你重整舊部，給太子報仇？”墨清漓把玩着夏靈均的一縷頭發，太子的死既然有隐情，那自然是要把仇人找出來。

夏靈均卻沒再說話了，鼓着腮幫子，繼續趴在墨清漓身上。

半響才嘆氣道：“真累呀。”夏靈均的聲音很輕，但兩人就隔着薄薄的寝衣肌膚相親，墨清漓自然能感受到他嘆的那口氣，悠長又無奈。

夏靈均是真的想，像夏明樾那樣，做一個四處流浪的閑散王爺，做不成王爺，做一個小民就行。

不會有人，非要夏明樾去繼承什麽皇位，擔什麽責任。

夏明樾在他們眼中，毫無奪儲的希望，纨绔又無能，難馴又叛逆，還沒有什麽母家可以依靠。

除了成天流連紅樓楚館，喝個醉醺醺被擡回來，跟別的世家子弟争花魁當街大打出手，夏衍派他出去辦事只知道吃吃喝喝正事不幹，動不動把夏衍氣個半死以外，就沒有別的本事了。

夏衍對夏明樾這個小兒子還是挺喜愛的，但是他也不明白，這小兔崽子怎麽一不留神長歪成了這個鬼樣子。

小殿下對男女之事懵懂無知，是夏衍後來對夏靈均管得嚴，他還真怕夏靈均變成下一個夏明樾，那些宮女若是膽敢勾引小皇子，剛有苗頭就被夏衍掐死了。

同樣是好女色，夏明德年輕時還想争一争，沒敢在夏衍面前表現出來荒唐的那一面，兢兢業業，只想得父親的青睐，不對，他現在就算年紀大了，也還想争。

但夏明樾，不到二十歲就天天明目張膽地在青樓裏不出來，府裏的歌姬美妓如雲，衆人都沒想到，他居然是個斷袖！

不過葉城的衆人現在也不知道他是個斷袖，他們只知道這沒出息的小王爺在葉城內玩女人玩膩了，開始往更不靠譜的方向玩了。

修仙訪道？你這不是在夏帝的雷區蹦跶嘛？跟找死有什麽區別？

小王爺一跑就是十幾年，那些争得頭破血流的世家，沒人想到過，夏衍還有一個小兒子。

從一開始，這場賭命的游戲，夏明樾就沒有入場的資格。

夏靈均想到哪裏就說到哪裏，自然也跟墨清漓講起了小王爺年輕時的荒唐事。

“我小時候，第一次見我四叔，是六歲的時候，他來東宮看我和姐姐。我那時在抄寫祖父布置的功課，他跟我說，差不多學點就行了，太上進不是什麽好事。”

那時候宮中人人都告訴夏靈均，要好好學習，努力讨夏帝歡心。

還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說，差不多得了，別學了。

墨清漓聞言笑了，想起白天看到夏明樾的樣子，确實，沒有上進心還被當老婆寵着的人都不會變老。

墨清漓伸手摸了摸夏靈均的耳垂，他也會盡力把自己寶貝寵得無憂無慮的。

不過，現下還挺難，寶貝心裏藏着一堆事。

“你怎麽就沒把小王爺的話聽進去呢？”不僅如此，還養成這麽個費心勞神的性子。

“唉，年少不懂事，悔之晚矣。”夏靈均又長嘆了一口氣，好像年紀很大一樣，殊不知，他也還是個少年。

“我也不是沒反抗，但是好像沒用。”夏靈均有些委屈，說到底，也不是他想要這個天下。

是那些太子舊部不甘心，想要争。

他學問不好，武功也不行，說起來就是廢物，但不管他是不是廢物，只要他是太子的血脈，就是他們想要扶持的對象。

夏衍想要一個太子的翻版，自然是想要夏靈均，文治武功，樣樣出色。

但是夏靈均實在是，天賦過于有限。

第一次練武，才紮了半個時辰馬步，把自己練暈了。

學騎射，連弓都拉不開，還被馬吓到大哭。

那時夏靈均還小，小娃娃一本正經奶聲奶氣地跟夏衍理論。“千人千面，個人資質不同，有人适合做練兵打仗，有人适合舞文弄墨，孫兒就不是那舞槍弄棒的料子，皇爺爺一味地強求，豈不是違背天理。”

夏衍可能看他，實在是過于孱弱怕把小孩練死，後來還真沒強求他能在武功這上面有什麽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