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章

第 96 章

“不要錢不要票的雞蛋耶。不去領就是傻子。”

“哎喲, 咱去那麽多人，估計東西很快就沒了。”

“甭管，先去再說……”

一路上, 何玉燕都能聽到這樣類似的對話。大家都對這個免費雞蛋很感興趣。有人覺得可能是假的。單純就是過來看熱鬧。有人覺得是真的。嚷嚷着一定要把雞蛋拿到手。

何玉燕是跟大雜院的大媽嬸子小媳婦一起出動的。

江嬸子跟邱向花母女兩人這會兒就走在何玉燕邊上。

“燕子，你說咱不買那勞什子古董字畫。能過去排隊領雞蛋不？”

江嬸子這略帶擔憂的語氣，讓邱向花這個當女兒的先笑起來。

“媽, 不就一個雞蛋嗎？實在不給, 咱也就當看個熱鬧了。”

何玉燕點點頭表示贊同。因為，眼前的熱鬧還真的挺壯觀的。

只見寬敞的大街上, 平時只有零星的路人走過, 或者騎自行車路過。反正, 這條街雖然地理位置優越。但是臨街的兩排都是商鋪。而且都是沒開門的。這條路平時的人1流量可想而知。

但是現在，空蕩蕩的大街上擠滿了興奮的人群。每個人都在說話, 每個人的眼睛都看向那家裝修得古色古香的屋子。

這樣的裝修，擱在幾年前那是挺紮眼的。現在大家看到後, 心裏都有點犯嘀咕。觀念還沒轉變過來。但是, 當他們看到店鋪門口堆着的那一筐筐雞蛋，立刻精神就振奮起來。

——

“排隊, 排隊。請大家排隊。”

店鋪門口有人敲鑼打鼓, 喊着大家排好隊。

何玉燕她們來得早，排在大概四五十左右的位置。前頭排隊的有不少是附近的住戶。她甚至看到了那個抱着東西去她們回收站估價的大媽。

大媽戰鬥力估計提厲害的。直接就排在了隊伍最前面。

“先進去瞧瞧，進去瞧瞧。出來的時候一人免費領一個雞蛋。”

聽到還有這樣的套路, 有些着急領完雞蛋就去買菜的大媽就嘟囔了起來。但沒有一個人真的不要這個雞蛋就走人的。

何玉燕一直宅觀察店鋪外面的情況。人是真的多, 這送雞蛋還真能吸引人。店鋪的裝修一看就花了功夫，應該不準備幹一錘子買賣。

先進去店鋪的人大部分很快就走了出來。基本上都是走個過場。只有領到雞蛋的那一刻, 臉上的笑容才是真摯的。

很快何玉燕就順着排隊的人群進去了。

“這東西別看是個普通的白瓷罐。但是，這是清代一個大官庫房, 用來裝金豆子的。金豆子知道吧！就是那種一顆顆真金子打出來的金豆子。一個可是有幾錢重的好東西。用來裝金豆子的罐子自然也不會差……”

這樣的介紹語還挺吸引人的。何玉燕順着聲音看過去，發現正在介紹東西的居然就是那天收舊貨的中年男人。

收舊貨的時候，中年男人穿着破破爛爛。瞧着就是個落魄的。

但眼前的中年男人，換了身幹淨挺拔的幹部裝。瞧着就很像那麽一回事。開口介紹的話更是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櫃臺外站着兩個上了年紀大爺，被這些話忽悠得一愣一愣。

——

“哎喲喂，那白瓷罐子怎麽瞧着那麽眼熟？”

忽然，江嬸子就拉着何玉燕問起來。

不遠處的馮大媽也看了過來，随即睜大眼睛去看那個罐子。好一會兒低聲道：“我瞅着就是那個老孔家的鹹菜缸子。正好那個賣罐子的人不就是收舊貨的嗎？好家夥，這玩意兒居然是裝金豆子的！”

這裝金豆子，聽着就高大上檔次。鹹菜缸子可跟這個比不了。

何玉燕看看那個熱情介紹的中年男人。又看看櫃臺前那兩個明顯已經心動的大爺。顯然，這筆買賣馬上就能成交。

她靠近去聽了聽。好家夥！這五塊錢收的東西，居然要賣一百八。對方還一副你們撿到寶的樣子。

何玉燕忍不住轉身在人群中尋找起孔大媽。

孔大媽今天也有過來。

孔大媽兩口子的日子，因為趙老三當了司機，收入提高後，他們的日子也跟着好過起來。但這一顆雞蛋的誘惑力，還是杠杠的。

“我老伴癱了不能過來。我怎麽就不能代他領一個。你們這可不講道理。怎麽？癱了就當人沒了嗎？”

孔大媽這胡攪蠻纏的性子一直都沒變。何玉燕看着對方站在雞蛋前，跟發雞蛋的理論。就知道這大媽進來估計看都沒看店裏一眼就着急領雞蛋去了。

她也覺得對方沒看到那個罐子，估計心裏還好受點。

——

沒想到下一刻，就聽到鄭大媽竄到孔大媽身邊，嘿嘿笑道：“老孔，老孔。那不是你家的鹹菜缸子嗎？”

孔大媽正在跟發雞蛋的說得唾沫橫飛。冷不丁聽到這話，不耐煩地看了過去：“老鄭，你發什麽神經。沒看我在忙啊！”

鄭大媽不在意對方的态度。反而嘿嘿直笑，指着櫃臺道：“你看看那不是你前段時間賣的鹹菜缸子嗎？好家夥，你這五塊錢賣的，人家賣一百八呢！”

本來還想嘟囔兩句的鄭大媽，聽到這話。順着鄭大媽的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這一看就不得了了。

老天！這不是她家那個鹹菜缸子嗎？

只見櫃臺前已經有個老頭，從兜裏掏出一沓大團結。就朝櫃臺賣貨的遞了過去。而那賣貨的人，就是之前收貨的那男人。

“住手！”

孔大媽雞蛋也不要了。拔腿就沖到櫃臺前嚷道：“這鹹菜缸子你賣多少錢？”

中年男人被孔大媽的出現吓了一跳。緊接着立刻反應過來：“幹啥呢！幹啥呢！這可不不是什麽鹹菜缸子。不買東西就領雞蛋去。”

“不行，這缸子是我的。這五塊錢還給你，缸子還給我。”

說着，孔大媽丢下五塊錢。伸手抱着那缸子就想往外頭跑。

這一連串動作發生得很快。中年男人都差點沒反應過來。更加不用說站在邊上看熱鬧的何玉燕了。

“孔大媽這是瘋了嗎？”邱向花難以置信地嘀咕起來。

何玉燕卻有點佩服孔大媽了。但是，東西都賣給別人。現在要回來顯然是不可能的。

——

果然，之前進門，何玉燕就注意到店鋪角落蹲着幾個壯漢。這會兒孔大媽這樣一動作，好幾個人湊了過來，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

櫃臺往裏面有一個房間，剛剛是關着門的。這個時候有人開門走了出來。

何玉燕定睛一看，是林荷香一家三口。

本來在看孔大媽跟人鬧騰的大雜院鄰居們。一個個看到這一家三口出現，心裏都疑惑起來。

鄭大媽這個剛剛還在拱火的，直接問道：“哎哎哎，林荷香。這……這店是你家開的？”

林荷香下巴微微擡起看向鄭大媽，矜持點頭：“對，是我家開的。怎麽？你不知道嗎？”

大雜院的人都不知道這件事情。要不是今天有雞蛋免費發，估計都沒人會來這種店鋪。

就在鄭大媽跟林荷香聊天的功夫。抱着東西想要跑路的孔大媽已經被人給圍住。

“這東西是我家的。我家用了幾十年了。”

櫃臺那個中年男人呵呵冷笑：“東西已經賣了，你現在這樣叫搶。你不把東西還回來，現在就叫公安來抓你。”

馮大媽一聽，趕緊大聲喊道：“老孔你別不要命了。東西賣了就賣了。你現在這樣，公安同志來了，真能把你抓走。”

就在店裏鬧哄哄的時候，外頭不少人也湧了進來看熱鬧。

當他們聽說五塊錢賣的鹹菜缸子。被當成裝金豆豆的罐子，一百八十賣出去的時候。一個個都發出了“哔哔”的驚嘆聲。

林東見狀，暗道不好。

偏這個時候，又有人估計是認出了自己賣給收舊貨的東西，被放在玻璃櫃臺裏面。立刻嚷嚷問道：“你這東西現在賣多少？”

中年男人不說話，林東更是臉色鐵青起來。

看到這裏，何玉燕就知道今天這店鋪估計是開不下去了。

——

果然，不到半個小時，店鋪直接清場。說是商品沒準備好，雞蛋也不發了。

大家熱熱鬧鬧地來，有人甚至排隊大半個小時還沒輪到的。現在聽到清場，氣得在那大聲罵起來。

而引發這一場變故的孔大媽，同樣因為鹹菜缸子被中年男人拿了回去，邊走邊罵罵咧咧。

何玉燕自然也跟着一起回去。她也沒拿到雞蛋。估計今天過來的人裏面，拿到雞蛋的人不超過三十個。

一路上大家都在談論這個時候，大多說這林家是黑心商人。學着資本主義剝削他們這些無産階級。

上升到這個程度沒必要。但是何玉燕大概知道林家這次為啥滑鐵盧。

他們太超前了。

開店鋪的路子是正确的。但是，一開始不能做這種利潤率太高，成本又太透明的買賣。畢竟，大家知道你的進貨價。售價太高的話，會有很多帽子扣下來的。

這種情況要再過幾年，市場經濟充分活躍後，才會得到緩解。

現在瞧瞧林家，這步子就是邁得太大了。一個不小心就扯到褲1裆。這不，開店不到半天，直接關門。

基本上回家一路上，大媽嬸子們都在罵林家黑心的。回到大雜院，孔大媽這個“受害者”就開始聲情并茂地講述自己被騙的經歷。

“我以後啊，絕對不賣那些瓶瓶罐罐了。這東西誰知道居然那麽值錢。”

幾個大爺都沒去看熱鬧。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樣一個走向。一個個都琢磨着回家找找。看看有什麽瓶瓶罐罐，拿去找人估估價。說不定是個值錢的玩意兒。

——

當然，也有人在聽到那店鋪居然是林家的人開設後。疑惑道：“建設他那個前丈人，不是咱廠裏的車間主任嗎？都有一份那麽好的正經工作，居然去開店當個體戶。”

何玉燕聽到這裏，覺得這個問題還真是好問題。

“那林家的店鋪不得要關門。”

何玉燕走到廊下，就聽到自家男人這樣問。男人今天上午沒出門在家裏帶孩子。圓圓跟丹丹正在院子跟小夥伴玩捉迷藏。聽到媽媽回來，噠噠就跑過來抱住媽媽的大腿不撒手。

“可不是嘛！我們本來在店裏頭看東西的。全被轟了出來。”說着被轟出來，但是何玉燕其實還覺得今天挺好玩的。

特別是林家最近動作太多了。

又是開店，又是在火車站那邊搞事情。能夠讓他們滑鐵盧，何玉燕還是很樂意看到的。

想起火車站，何玉燕就問：“火車站那邊不是說商量出一個章程嗎？又定案了嗎？”

顧立冬彎腰把兩個娃兒都抱了起來。點頭道：“定了。前兩天給上頭遞交了報告。等審批下來，就能開始安排了。”

——

院子裏，大家夥已經進展到辯論階段。

觀點主要有兩方。一方說着做生意那是沒工作的街溜子才幹的。有正經工作，誰還去幹這掉份兒的事情。

另一方則是完全相反。覺得有正經工作，做個小生意也沒啥。沒看人家顧立冬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直接把孫家那個女婿做的大醬都賣光了。

何玉燕聽到這裏，拍了拍男人：“瞧瞧，你這都成了一個範本了。”

顧立冬看着媳婦兒那俏皮的笑容，哈哈大笑起來。

這兩個觀點他也說不上哪個更加好。畢竟，現在做生意确實很多人覺得掉份兒。但是，賺到的錢又是實打實的。

靠着做生意，他家的日子才能過得這樣蒸蒸日上。但一份正經的工作，賦予了他們很多保障。比如每個月的供應糧，定額票據，醫療等等方面。這些又是現在做生意所沒辦法弄到的。

夫妻兩人正在小聲聊着這個話題。冷不丁就有人朝他們嚷道：“立冬，立冬。你你過來一下。”

喊人的是孫家的孫大爺。對方面紅耳赤，顯然跟人辯論得十分賣力。

何玉燕索性跟着過去到底是咋回事。

“立冬，咱這幾個雖然是當長輩的。但是論賺錢的能力，還是比不上你。你來給咱建議一下。幹啥比較合适我們。我們這些人也想做生意賺錢。”

顧立冬驚訝地看了孫大爺一眼。對方肯定點頭。

“就是，人家林主任一個車間主任都要做生意賺錢。說明這個事情有搞頭。”胡大爺也跟着附和起來。

他們可不會有什麽做生意丢人的想法。能有這想法的，都是胡同那些過來串門的鄰居。剛他們就是跟這些鄰居吵了好一會兒。

對方那樣子看起來十分不屑，孫大爺他們也懶得繼續跟這些人吵。

——

顧立冬看了看院子裏的人。剛剛還在說做生意丢分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

他又看了幾眼其他人的表情。見他們一個個都看向自己，期待自己回答的樣子。笑了笑說道：“現在外頭不少人開始做生意了。就像咱胡同口那賣油條豆漿的。大家都是做慣活兒的。算算這東西的成本。”

馮大媽一拍大腿：“我就說賣饅頭豆漿這活兒能賺錢。我家老頭還說東西賣得便宜，賺不了幾個錢。”

顧立冬已經在那幫忙他們估算起各行各業能賺到的錢。

比如，賣包子饅頭豆漿油條這類型的早餐。

再比如，賣衣服鞋子這類型的，賺得更多。就是賣襪子毛巾這樣的小東西，也能賺不少。

顧立冬自己就是做這個的，很容易就把大概的成本以及零售價的數據說出來。

“我也不是說讓大家都去做買賣。但是，如果大家想做的話，可以想想自己的特長。像金大哥這樣做醬油大醬的就很不錯。不然，饅頭包子大家都會做。再不然，也可以從我這邊拿貨去賣。”

話都說到這裏，其他就不用再繼續了。

想賺錢的人都低頭默默思考自己想做什麽。沒那意思的人自然會轉身回家。

等到傍晚吃完飯後，陸陸續續有鄰居上門，跟顧立冬詢問拿貨賣的事情。

何玉燕看着這些大爺、大媽勇敢地踏出第一步。心裏十分感慨。

說不定他們大雜院很快就會湧現出一批萬元戶。

而導致他們想法改變的林家人，間接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

被動做“好事”的林家，這會兒卻鬧哄哄的。

主要是林荷香在周末鄭大媽搞事情。

沒錯，之前在店鋪裏，林家人出現後很快就把孔大媽鬧事的經過弄清楚了。

這個事兒說到底，就是鄭大媽先起的頭。孔大媽只不過是過來占便宜，領兩個雞蛋而已。

“要是我知道這個事情，肯定給那姓孔的女人塞二十個雞蛋。讓她早點滾蛋。”

林東惡狠狠地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今天的店鋪開業，一開始時很順利的。哪成想因為那個姓孔的，最終鬧成這樣。

後頭好幾個人跳出來，鬧騰他們賣的舊貨只賣了幾塊錢。結果他們店鋪賣一兩百，簡直是暴力。他們的店鋪是黑店。

這些個人哪裏知道，他們去收貨是有成本的。不是每一個陶瓷罐都是古董。那些不是古董的，他們買來不要錢啊！

偏偏那些人腦袋裝的都是草。只記得東西是幾塊錢買的。就得幾塊錢賣出去。

真是……一堆粗口在林東嘴巴冒了出來。

林母這個時候抱怨：“荷香，怎麽能免費送雞蛋呢？你看看引來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

林荷香哪裏知道事情會這樣？明明夢中那些領雞蛋的活動，最後都能忽悠不少貪小便宜的人。

這一次出現的事情，她夢裏根本沒有出現過！

“算了，那店鋪暫時關起來。東西放着不賣，過段時間看情況再說。現在，還是把精力放在火車站那邊。”

——

何玉燕是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才忽然想起她今天去林家的店鋪。領雞蛋是順便的，她主要是想看看那個被中年男人收走的官皮箱。到底有沒有放出來賣。

心裏想着這個事情。第二天何玉燕讓自家男人抽空過去瞧瞧。然後傍晚回來就聽說那店鋪關門不開了。

這虎頭蛇尾的，可真是讓人開了眼界。

“東西他們不會爛在手裏。過段時間再去瞧瞧，應該能買回來。”

顧立冬知道媳婦兒在收集這些官皮箱，多少也擔心東西就這樣沒了。

“沒事，要是出去路上再遇到那個收舊貨的，我再問問能不能私下裏直接跟他買。”

何玉燕可不覺得那個中年男人會放棄這麽好的賺錢機會。

與此同時，大雜院不少人家今晚的談話都跟做小買賣有關。

——

馮大媽就拉着曹大爺念叨着要不要做個啥買賣。像賣包子饅頭啥的，她都能行。正好家裏添了小孫女，每個月喝奶粉都得花不少錢。老大的工資養他們夫妻兩都夠嗆的。

小兒子這些年工作攢下來的錢在她這裏收着。但是馮大媽拎得清，不會把小兒子的錢拿出來貼補大兒子。

至于他們老兩口，積蓄在兩年前因為跟小女兒分家的緣故，就已經全部耗盡。這兩年賺的錢，除了生活費，其他都拿去還當初鄰居們借給他們的分家錢。

好不容易有些積累，也在小孫女出生後貼補了過去。

所以說，他們老兩口手頭上是沒多少活錢的。

曹大爺不是什麽老頑固，一聽也覺得這個可行。就是擔心老伴會因為這個受累。

“哎，有錢賺誰還覺得累啊！就是老大媳婦瞧着好像看不上這樣的小買賣。”

今天院子的鄰居們都在讨論搞個啥小買賣。偏生老大媳婦那會兒抱着孫女站在廊下，表情帶着些不屑。這讓馮大媽心裏多少有些不舒坦。

曹大爺一聽嘆了口氣：“算了，趕明兒咱家商量看看。要是老大媳婦不樂意幹這個。那咱賺到的錢也不貼補給他們家了。老是貼補老大家，對老二也不公平。”

除了曹家，胡家也在讨論這個事情。

胡家前些年因為蔡招娣傷筋動骨了好久。現在緩過來了，日子好過了。但是，胡大爺聽到這做小買賣那麽有賺頭，也心動了。

特別是跟兒子分家後，感情雖然沒有生疏。但是兒子一個人要養兩個孩子也不容易。胡大爺自己有工作，但今年就要退休了。老伴正好沒工作，也不用帶孩子。倒不如現在也搞個啥小買賣。賺些錢存着養老，好減輕兒子的壓力。

孫家早就因為女婿賣大醬而賺了上百塊。有好的買賣一定會再次下手。

就連一向不怎麽跟顧家往來的鄭大媽，這會兒躺在客廳那張老舊的木板床上。盯着已經上了初中的小兒子，心裏多少也有些惶恐。

大兒子這眼瞧着婚事還沒個着落。孫子更是連影兒都沒有。現在上大學，雖然不往家裏要錢。但也沒怎麽往家裏拿錢。小兒子還是那副結巴樣兒。估摸着以後也就這樣了。

結巴要娶媳婦不容易。鄭大媽想着自己要開始攢錢。不然光靠她那死鬼老頭的撫恤金跟每個月的補貼。實在有夠嗆的。

除了這些人家，其他人多少心裏都有了些想法。

反正到了第二天早上，大家都要上班的點兒。就有不少老爺們跟着顧立冬一起去廠裏。這些人邊走邊問拿貨的事情。

何玉燕看了幾眼，就上學去了。

——

學校最近沒什麽事情，就是學業特別緊張。另外，偶爾能聽到黃美蓮在聊她家兒子的事情。

“我家大寶……”黃美蓮念了幾句，然後又說道：“對了，燕子。我昨天收到海城朋友寄過來的信。她家跟龐家住得不遠。聽說龐志強跟我離婚後，還沒跟顧喬結婚。反而經常跟他媽在吵架。”

何玉燕一聽，不怎麽感興趣。反正顧喬這樣的人，只要不來招惹她家。何玉燕基本上是把人當透明的。

就是之前一副山盟海誓的模樣。現在又鬧這麽一出，着實有點好笑。

盧大妞這個時候也開口了。不過她說的是火車站那邊的事情。

“我大哥、二哥最近在火車站那邊撿破爛。經常看到有人在那吵架。還有，現在撿破爛也開始有人劃拉地盤了。”

何玉燕聽到這話瞪大眼睛。這個撿破爛，後世是聽說不同區域，會劃拉一塊屬于自己的地盤。至于怎麽劃拉，靠拳頭。要是去別人的地盤撿破爛，那就叫“撈過界”。

但現在才79年上旬，居然就出現這種事情。可真是哪裏有利益，哪裏就有沖突。

“那你大哥二哥他們沒事吧！”

盧大妞搖頭：“沒事，他們看着就吓人。誰敢欺負他們。”

這倒是真的。盧家兄弟長得十分高壯。真的是胳膊都比人大腿粗的那種類型。而且皮膚黑，瞧着就不好惹。

這種亂糟糟的局面，何玉燕希望盡快有人出來管一管。

——

也就是在這當口，火車站那邊終于發出了通知。

這種通知只在小範圍內流傳，涉及到火車站出站口一排臨時加蓋的店鋪有關。店鋪是用最簡單的木頭搭建的。說是店鋪，更加像是臨時小攤。這樣的小攤，火車站一口氣搞了30個。

30個小攤一半留給火車站的職工瓜分，一半放了出來。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被顧立冬他們這些消息靈通的拿走了。

其他人是連消息都聽不到的那種。

何玉燕等男人簽好合同交錢後，回來跟她說才知道的。

“怎麽這麽着急？”

上周日才說要等上級領導審批。今天才周四，居然連攤位都搭建好了。名額也全都分配了出去。

“還是財帛動人心。之前火車站那些職工，好些人瞧不上我們這樣搞小買賣的。結果，這段時間他們那邊有人試水。發現這一買一賣，中間的差價着實好賺。就動了這樣的心思。”

當然，火車站的職工幹這個買賣還有一個優勢。就是他們能在部分有聯系的貨車上，直接把需要的話貨裝運。運費這一塊約等于零。

顧立冬認識的人，就有一個專門從廣市那邊拿衣服。通過鐵路職工家屬身份的便利，直接把貨運到北城來賣的。而他這樣賣衣服，中間的運費簡直就跟沒有一樣。每次運貨給交接的乘務員塞點東西就成了。

何玉燕以前都沒接觸過這些。現在聽這些有種長見識的感覺。

——

攤位一共到手五個。顧立冬他們幾個經過商量，索性一個賣生活用品，一個賣衣服布料，一個賣生鮮蔬菜肉類，兩個用來賣早點、面條這些熟食。

在裏面工作的人，都是從之前在火車站上到處跑的人裏面挑選的。就連做早點、面條的師傅，這些人裏面也有這方面才能的。

攤位的整理只花了一天的時間。周日就立刻開門營業。

周日一早，大雜院不少人就跟何玉燕一起，準備到火車站的攤位上去看看。

顧立冬因為是主家，早上四點多就出門。

好在，大雜院不少鄰居都會幫忙。于是，何玉燕就幹脆帶上兩個娃兒。

“真的好多人。”

火車站本來就是人員往來頻繁的地方。加上這裏出站口開設的30個攤位。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別看現在才早上八點左右，這些攤位基本上都擠滿了人。

特別是賣早點的那兩個攤位，甚至有人在排隊。

馮大媽對這個做早點攤位最感興趣。吆喝着大夥兒一起先去吃個早飯。

何玉燕是沒吃早飯就過來的。她家男人提前說了，直接來攤位吃早飯就行。

“嫂子，早啊！”

夏自強大老遠地就朝何玉燕他們打招呼。然後讓大夥兒走到攤位跟前。

“這裏沒地方做。一般的人來吃早飯，都是點了後就在邊上蹲着吃的。”

夏自強介紹起攤位的情況。然後讓攤子上幹活的人，給何玉燕他們拿肉包子吃。

其他人一個個連連擺手，表示她們自己點。他們那麽多人，不好意思白吃人家的。有些已經在家裏吃過早飯的，更是打了個招呼，就散開去其他攤位看看。

何玉燕領着孩子，跟馮大媽、江嬸子他們一起，坐在夏自強找出來的條凳上。拿着肉包子就吃起來。

聽說這做包子的，以前在廠子的大食堂工作過。後來得罪廠領導被人找了借口開除。本來以為一輩子就這樣毀了的。結果，在顧立冬他們這裏找到了新工作。

馮大媽嘗了幾口包子，感嘆道：“這包子好吃。你們說我那手藝，比這差點兒。賣包子饅頭有賺頭不？”

何玉燕點頭：“那肯定有。馮大媽你那手藝多好啊！不信你問問圓圓跟丹丹。”

圓圓跟丹丹一人正捧着個大肉包子啃得正歡。聽到這話嘿嘿笑道：“好吃。馮奶奶做的饅頭好吃。”

馮大媽一聽，眼睛一亮。糾結了好幾天的心，終于在這會兒下定決心。

——

吃完肉包子後，跟夏自強道別。帶着孩子她們就逛了起來。

何玉燕注意到，好些人的攤位賣的東西都大同小異。之前沒有小攤，流動性跑來跑去還不明顯。這一下子大家都固定攤位了，才發現商品同質化有點嚴重。

但是，顧立冬的攤位顯然要好不少。也不是他的攤位賣的東西有多特別。但是過來拿貨的人特別多。

沒錯，就是拿貨。

何玉燕發現自家男人真的很聰明。居然現在就想到在火車站搞批發。

“爸爸，爸爸……”

圓圓跟丹丹忽然朝人群中那個特別高大英俊地男人揮手。何玉燕看過去，發現是自家男人。笑着跟對方揮手。

顧立冬撥開人群走了過去，伸手就把兩個女兒直接抱了起來。

“人有點多，小心點。”

江嬸子他們幾個看到顧立冬來了。一個個樂呵呵地表示要去閑逛就先離開了。

何玉燕好笑地搖頭。跟男人小聲說道：“你這攤位這樣發展下午，保不齊就成了個批發檔口了。”

顧立冬嘿嘿直笑：“還是大家給面子。東西都差不多，但都往我這裏拿貨。”

說着，顧立冬就帶着媳婦兒，把自家的攤位都逛了遍。然後，帶着她來到林家的攤位。

林家也弄到了兩個攤位。賣的東西中規中矩沒啥特別的。

估計是最近事情不順利，攤位裏站着的林荷香一家人，表情都不怎麽好看。

林荷香在發現何玉燕他們一家四口，表情更加難看幾分。

——

何玉燕并沒有理會對方。掃視了他們家的攤位幾眼，就又順着人1流往前走。

但是何玉燕不說，不代表其他人不開口。

這不，何玉燕前腳剛走。後腳孔大媽就拉着朱大媽來到林家的攤位跟前。

孔大媽也是聽說搞小買賣能賺到錢。特意過來這裏湊熱鬧的。為了這，家裏老頭還喊了老三回來照看。

當她看到林家一家子居然在這有攤位後，心裏的火氣又冒了起來。

這一家子就是黑心肝爛肺的。能賣一百八的東西，居然五塊錢就收走了。

“老朱，我家那鹹菜缸子，就是被這家黑心肝的騙走的。你賣的那個碗，說不定值個幾百塊錢呢！哼，他們就是欺負我們老實，不懂得看好東西。就這樣的黑心人，也好意思在這賣東西。說不定就是騙人的……”

朱大媽在聽說那個鹹菜缸子的價值後，心裏就一直不得勁。她賣給那收舊貨的，是一個從她男人的姥姥那輩傳下來的雞公碗。這種碗外面有很多。她也不懂得什麽年份古董啥的。

收舊貨的出五塊錢，她就賣了。還覺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孔大媽的事情一出，朱大媽就覺得自己肯定吃虧了。

但是，事後找補也沒用。畢竟孔大媽已經試過了。

現在，看到林家人沒事一樣搞了攤位，她心裏也很生氣。甚至想，這林家搞攤位的錢，是不是賣了她那個祖傳的雞公碗，才能搞起來的。

這樣一想，朱大媽的心裏就如同燒了一把火一般，越燒越旺。

“大夥兒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這一家子是黑心肝的。五塊錢收了我家祖傳寶物，大幾百塊錢賣了出去。這樣的黑心資本家，現在居然在這擺攤。他們那的東西肯定又貴又不好，別買，別買……”

朱大媽跟孔大媽就如同事先商量好一般。就連說出來的臺詞都大差不差。

本來今天這裏一下子有30個攤位賣東西，吸引的人就不少。

兩位大媽這一吆喝就不得了。

看熱鬧是人們的天性。

很快林家攤位這裏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不少來自天南海北的人。

他們就跟聽故事一般，聽着大媽們講述那誇張的寶貝被騙故事。

擱在剛剛，林家人看到這樣熱鬧的陣仗，鐵定要樂得發瘋。然而現在，他們是着急得要發瘋了。

林家一家三口，還有他們帶過來的幫手。一個個試圖去解釋。然而，人們只願意相信他們想要相信的事實。

最後沒法子，這一家三口狼狽地從自家攤位先離開。

“這些個老娘們，簡直跟瘋狗一樣。”

雖然很多起哄的人，估計轉頭就忘了。但是林東知道，最近幾天攤位上的生意怕是要泡湯了。

林荷香認識朱大媽跟孔大媽，更是恨得牙癢癢。那座大雜院的出來的，就沒有好東西。

一家三口邊走邊罵，好不容易走到火車站的大門處。就被幾個穿着破破爛爛的人給攔住。

“同志，同志。那個丁香胡同二號大雜院怎麽走？”

林荷香本來想罵這些鄉巴佬別擋路的。聽到這個問題，擡頭看了看這些人。瞧着都不像是什麽好人。

而且要去的地方，居然還是二號大雜院。這大雜院的老娘們剛剛給他們家添亂了。這不，現在正好報複回去的機會。

這樣想着，林荷香扯出一抹僵硬地笑容，直接開口問起這些人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