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章

第 97 章

“別說, 火車站這樣一搞，更加熱鬧了。”

“可不是嘛！那的東西好多，又沒比供銷社貴多少。就是太遠不方便。還是路邊的小攤比較方便。”

“要不說人家那邊的攤位, 主要賣給拿貨的人。聽說拿貨多的話，價錢能少上一些。”

……

何玉燕帶着孩子走進大雜院，就聽到裏面熱熱鬧鬧地讨論着上午在火車站的經歷。

“燕子, 你回來啦！吃了沒？”

江嬸子看到她一個人帶着孩子回來, 還朝她身後看了幾眼。

“立冬呢？”

何玉燕笑笑：“在火車站那邊忙着呢！估計要晚點才回來。我們也是跟他吃了飯才回來的。”

兩人正說着話，就聽到對面東廂房的孫大爺, 忽然嘿嘿笑道：“看你們這些人還在考慮這個考慮那個。我前兩天就已經跟立冬拿了些肥皂毛巾。到我以前幾個老朋友那走了一圈, 全賣完了。”

至于這一趟賺了三塊五, 孫大爺才不會告訴他們。

三塊五聽着不多。但是如果天天都有這樣的生意可以做。一個月下來就是一百塊。現在的高級技工一個月工資還不到一百呢！想想就覺得這樣的日子有盼頭。

看着平時低調的孫大爺，那滿臉你們虧大發的樣子, 何玉燕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

就在這個時候，胡家的胡春梅牽着孫家的金思思, 兩個小朋友哈哈笑着跑了過來。

“嬸嬸, 我們想跟圓圓丹丹一起玩。”

四個女娃娃平時經常一起玩。何玉燕也沒在意。點頭：“只能在院子玩，不能出去哦！”

“好……”

四道小孩子的聲音齊齊響起。緊接着就看到她們手拉手走到廊下, 互相在那跳來跳去。

何玉燕見狀, 轉頭又看了院子一眼。

發現孫大爺這話說出，其他人都是目瞪口呆的樣子。還有人已經偷偷湊到孫大爺跟前，問起怎麽賣貨的事情。

看到這裏, 何玉燕笑了笑。走進家門, 把手裏帶回來的東西放到堂屋的櫃子上。

“圓圓丹丹，你們的媽媽好漂亮哦！”

胡春梅一直看着何玉燕, 直到她進了屋裏。這才羨慕地說道。她是知道自己有媽媽的。但是，也知道媽媽已經跑了。

聽到春梅姐姐誇自己的媽媽, 姐妹兩驕傲地拍着胸脯。

這個時候金思思也湊了過去：“我媽媽也很好看。是最好看的媽媽。”

“不對，我媽媽才是最好看的。”

“不是，是我媽媽……”

剛剛還是好朋友的幾個小朋友，開始吵吵鬧鬧起來。何玉燕在堂屋就能聽到她們的聲音。自然知道為啥吵起來。她并沒有幹涉。反正小朋友吵幾句會馬上和好的。

孩子們的吵鬧聲，院子裏鄰居們那激動的說話聲。交織到一起，并不會讓人覺得厭煩。相反，何玉燕能從這些聲音中，體會到歡樂的元素。

——

但是很快，有一種不和諧的聲音摻雜了進來。

何玉燕的感覺很靈敏。她立刻擡頭朝門口看了過去。然後，就看到不知道什麽時候，有幾個穿着破舊髒污的人，出現在院子裏。

但是大夥兒都在讨論着賺錢的事情，沒人注意到這幾人。

這些人進來先四處張望。随即一窩蜂沖到何玉燕家裏。不等何玉燕開口，就已經掀翻了堂屋的四方桌。四方桌上門擺了一套陶瓷茶壺茶杯。

他們這樣的動作，直接就把茶具全部掃到了地上。

随着嘩啦啦的脆響，整套茶具變成碎片。

這還不算，已經有人動手，想把櫃子上放着的東西也給砸下來。甚至有人已經掀開裏屋的門簾子，準備闖進去。

這個時候，何玉燕已經反應過來。

這些人進來的時候，她坐的地方距離門簾子比較近。看到這人的動作，直接抄起坐着的板凳就朝對方砸了過去。

随即，在其他人想要撲過來的時候。朝着門外大喊：“來人啊！搶東西啊！”

這一聲何玉燕是用盡了力氣的。熱鬧的院子因為這一聲立刻安靜了下來。

随即，幾個沒有出門的小夥子已經直接沖了過來。大媽們經驗比較豐富。轉頭先去家裏拿了各種武器，這才沖到何玉燕家裏。大爺們也不甘示弱，菜刀、柴刀統統都派上了用場。

何玉燕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因為這裏是大雜院。院子那麽多鄰居，不會放任事情的發展。但是，孩子們正好在廊下那玩耍。她擔心孩子會被吓到。

探頭朝外頭看了一眼。發現孩子們已經被邱向花給拉走，立刻松了口氣。随即，也有精力看向這幾個已經被制服的歹徒。

——

一共是六個人，兩女四男。看衣服都是髒兮兮的。被大雜院幾個男人壓在地上後。吵吵嚷嚷的聲音一聽就是外地來的。

因為這六個人的搗亂，何玉燕家的堂屋一片狼藉。這幾個歹徒被壓在地上的時候，直接把碎瓷片也壓到身上。哇哇慘叫起來。

要不是怕這些人的血弄髒家裏，何玉燕是巴不得讓他們都痛過一回的。

“嫂子，這些人要怎麽處置？”

一馬當先沖進來的曹德學，這會兒正一腳踩在一個跟他年紀差不多的人背上。

何玉燕點頭，看向曹大爺：“大爺，麻煩你找人把這些人都捆起來。另外，喊人去叫公安。”

處理得幹脆利落。曹大爺贊賞地點頭。準備喊大兒子去請公安同志過來。

剛剛還在哇哇慘叫的六個人，聽到要叫公安過來，立刻吓得臉都白了。

“叫公安？為啥要叫公安？我們這是跟親戚鬧矛盾。過來鬧一鬧而已。”

“誰家跟你是親戚？”

馮大媽直接把手裏拎着的洗衣錘砸了這人的胳膊一下。見他老實了才看向何玉燕。顯然，是想問何玉燕她家是不是真有這樣一門親戚。

何玉燕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六個人的長相。沒有一個眼熟的。

“不認識，去叫公安。就是我的親戚，這樣上門搗亂，也的讓公安同志過來。”

何玉燕這會兒心裏正窩火。好端端的，家裏忽然就被人沖進來打砸。愣是誰都不會原諒。

“不行，不能叫公安。我們真是這家的親戚。”

——

兩個女人中的一個，忽然大喊大叫起來：“我家親戚就住這兒啊！他叫金柱子，是大河子生産大隊的。”

聽到金柱子的名字，衆人都是一愣。随即就有人仔細又看了看這幾個人的長相。發現其中兩個中年男人，模樣真的跟金柱子有點像。就是臉上髒兮兮的，乍一眼瞧過去還真的認不出來。

“這……這個事兒……”

金柱子的岳家孫大爺跟曲大媽都在。聽到這話，兩人都愣住了。

金柱子自從跟着閨女到了他們家，就沒回去過老家。更加沒有聽到過老家的事情。對方都已經在醬油廠工作，戶口什麽的早就遷了過來。

“對對對，我們都是金柱子的親戚。我是他大嫂。這是我男人。這是他二哥、二嫂。那兩個是他的大侄子、二侄子。我們都是他的親戚。今天都是誤會，誤會。”

自稱金柱子大嫂的女人，見到這些人松動了下來。着急忙活就解釋了起來。

“我們真的是鬧着玩的。聽說柱子在他丈人家過得不好。我們想着給個下馬威……”

“對對對，我們還特意問人了。說柱子他丈人家就住在這靠北的那間西廂房。”

“呵呵，是告訴你們的？”

“一個不認識的女人，我們問路，她給我們指路的。”

孫家的房子跟她家正好是對門。聽着搞錯了好像還挺有可能的。但是，何玉燕卻不相信這些人沒有發現。

剛剛鄰居們幫忙制服這些人的時候，何玉燕已經發現堂屋的櫃子都被這些人翻了出來。

要真的是單純找親戚晦氣，也不會去翻動人家的櫃子。

所以，她不準備放過這些人。打砸她家裏就得賠償。偷東西就得坐牢。至于那個所謂的指路人，估計是有。而且不懷好意。

地上被壓着的金家人以為何玉燕會放過他們。一個個都放松了起來。就連幫忙的鄰居，也一個個開始松動。覺得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他們好像不該多管閑事。

與此同時，本來準備在火車站忙活一天的顧立冬。因為事情做完了，索性就拎了塊攤位上的豬肉就回家。

走到自家所在的胡同，就看到林荷香鬼鬼祟祟在胡同到處晃悠。

對方看到自己吓了一跳。很快就消失在胡同。

這麽一個插曲顧立冬并沒有忽略，反而覺得林荷香肯定又搞了什麽事情。

但是，他沒想到林荷香不搞事就不搞事。一搞事起來，那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

“送公安，我已經決定了。”

何玉燕注意到幾個過來竄門的胡同鄰居，在聽完這些人的話後，臉上居然出現了同情。

“別勸，我不會聽你們的。”

不等這幾個人開口，何玉燕直接把他們的路給堵死了。

“什麽聽他們的？”

顧立冬一進垂花門看到這樣的情形，心裏就暗叫不好。

何玉燕看到自家男人回來，剛剛緊繃的心情總算是放松了下來。

“你回來得正好。”何玉燕迎了上去，三言兩語就事情說完。

顧立冬的臉色瞬間變得特別難看。

“叫公安。這些人不是我們家的親戚。是入室搶劫的劫匪。”

說着看向過來幫忙抓人的趙老三。

對方是顧立冬手底下的司機，立刻就明白了老大的意思。麻溜兒就跑了出去。

金家人見狀，一個個趴在地上求繞。

顧立冬不為所動，小聲問媳婦兒孩子的情況。

“在隔壁呆着，很安全。”

公安同志來得特別快。大白天出現這樣入室打砸的，那情節可是很嚴重的。

“大兄弟，大兄弟。這真的是誤會，誤會。我們以為你家是我弟弟家……”

見顧立冬不為所動，這幾個人又抱着公安同志的大腿求饒：“同志，同志。都是誤會。我們是親戚，是親戚啊！在村裏誰家惹了親戚，不得上門鬧一鬧啊！我們就是鬧一鬧啊！”

何玉燕聽罷冷哼一聲：“那他兜裏為什麽裝着我家的東西。”

衆人順着何玉燕的手指看了過去。就看到這些人中年紀最小的那個，衣服鼓囊囊的。

有人去掀開他的衣服一看。好家夥，居然在褲腰帶那塞了兩條臘肉。

衆人看到這個情形，一個個表情都十分古怪。

顧立冬已經在跟公安同志講述事情的經過，還有家裏的損失情況。

對方聽完後點點頭，喊人就準備把他們給押走。

——

六個人依次被押着往外頭走。但是還沒走幾步路，孫麗敏正好跟金柱子說說笑笑進來了。

這兩人今天放假，也去了火車站那邊看人怎麽賣東西。拖到這個時候，是想看看外頭什麽醬料比較好賣。

哪成想剛踏進院子就看到這樣的陣仗。

“柱子，柱子。我是你大哥/二哥/大嫂/二嫂……啊！”

四個人的聲音如同四重奏一般響徹整座大雜院。

“你們……你們來這裏做什麽？”

金柱子的反應很冷淡，顯然跟家裏的人關系不太好。

“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我們搞錯了你家跟鄰居家。這不，他們不聽解釋。一定要公安把我們關起來。”

幾個人穿着破舊，加上這哭嚎的架勢。不明真相的人看起來估計覺得他們很可憐。

但是，金柱子卻知道大哥他們的德性。

“你們有沒有做錯事情，公安同志自然會有決斷。”

不遠處的何玉燕聽到這裏，跟自家男人點點頭。看來，這人還可以。沒有不分青紅皂白地求情。不然，以後他們家怕是會跟金柱子他們夫妻遠離。

公安同志也不想這六個人繼續在這裏鬧騰。押着他們就朝外頭走。年輕的那兩個已經哭爹喊娘起來。顯然很怕被抓進去關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金柱子的二嫂忽然大聲嚷嚷：“金柱子，你不救我們是嗎？既然你這樣不顧情分，那也別怪我們。”

金大嫂顯然明白了妯娌的打算。本來準備拿出來威脅要好處的話。現在她就要大聲嚷出來。

“鄉親們，鄉親們。金柱子當了個便宜爹。他那個女兒不是他的種。孫麗敏這個女人……”

話還沒說完，金柱子已經沖上去直接甩了她幾巴掌。

公安同志見狀，立刻加快腳步把人給帶了出去。但是，人是被帶走了。說出來的話卻收不回去。

衆人看向金柱子、孫麗敏的眼神都帶上了幾分探究。

孫大爺跟曲大媽兩人更是震驚地看向女兒。

孫麗敏這個當事人，已經整個人僵立在當場。

“媽媽，你怎麽呢？”

察覺到外頭已經安全的孩子，一個個從邱向花家走了出來。金思思第一眼就看到媽媽表情很難看。擔憂地問了起來。

大人們聽到孩子的聲音，頓時不敢多想。打哈哈地拉着身邊的人繼續聊天。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

“你看這個事情鬧的……”

何玉燕跟顧立冬一起清理着被打砸過的堂屋。心裏想的卻是半個小時前發生的事情。

半個小時前，孩子們從邱家出來後。各找各媽，各回各家。

何玉燕家裏堂屋地面都是碎瓷片。她幹脆把孩子抱進了裏屋。慶幸那些人還沒來得及進堂屋搗亂。也慶幸大鵝被他們放在小後院那溜達。不然就之前那個陣仗。戰鬥力再強的鵝，怕也是要遭殃。

“金柱子的那些親戚，應該是林荷香弄過來的。”

顧立冬說着，把回來時遇到林荷香的情況說了出來。

“孔大媽跟朱大媽不是在火車站的小攤那，說了不少他們家黑心的事情嗎？估計就為了這個，故意弄出來膈應人的。”

具體到底是不是林荷香做的。公安同志那邊應該很快就能确定。之前他在提供線索的時候，已經把林荷香的情況說了一遍。

何玉燕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一層。瞪大雙眼看向男人：“但得罪她的不是我們，也不是孫麗敏啊！”

林荷香這樣做，簡直就是亂咬人了。

顧立冬：“這種人用常理沒法兒判斷。”

他家還好，損失不大。但孫家的日子估計要不好過了。

何玉燕也跟男人有同樣的想法。

這年頭，任何關于男女關系的謠言，總是傳播得最兇猛的。像這種帶着其他男人的孩子，嫁給另外一個男人的事情，鐵定會傳得到處都是。偏偏今天金家人鬧騰的動靜很大。胡同不少鄰居都過來看熱鬧。

這樣一來，大雜院的鄰居就算想幫忙遮掩，那也沒有用。

——

下午四點多，顧立冬出門去了派出所一趟。帶回來的消息證實了夫妻兩人的猜測。

“金家人已經指認，是林荷香慫恿他們來鬧事的。林荷香故意把我們家說成是孫家。金家人這次從老家來北城。打着的旗號就是給弟弟撐腰。”

在派出所的時候，顧立冬親眼看到林荷香那慫慫的樣子。也不知道這樣的人，哪裏來的膽子敢在背後搞這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何玉燕聽完後問起自己最關心的事情。

“這些人會有懲罰嗎？”

家裏的損失已經估價出來。大概就損失了十二塊錢左右的物品。其中最貴的還是那兩條被塞褲腰帶的臘肉。那肉何玉燕可不會要回來。她怕會有臭味，沒得惡心死人。

“林荷香應該會沒事。因為表面上看，她也只是“好心”給外鄉人指路。雖然指的是錯誤的路。”

何玉燕一聽果然是這樣，就覺得很失望。

“金家人的話，公安同志已經要求他們賠償我們家的損失。再有就是這一大家子會被關進去一個月作為懲罰。”

當然，顧立冬不是個被人欺負還忍氣吞聲的。他在離開前，已經把林荷香的地址，“不小心”透露給了金家那最會說話的大嫂。就看對方在出來後，會不會去找林荷香的麻煩了。

很快，關于金家的一些情況，漸漸大家都聽到了。

——

時間來到傍晚。吃過晚飯，何玉燕一出門就發現孫家家門緊閉。

大雜院的鄰居一個個經過他們家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看兩眼。随即又覺得不妥當，把腦袋擰了回來。但是，他們眼神中的好奇是藏不住的。

出去外頭走一圈，那些個謠言已經傳得到處都是。

雖然事情發生的當口，孩子們的出現打斷了孫家人的解釋。但是，孫家人确實解釋過，那些話都是假的。是金家人故意編造出來，想要害他們的。

這種事情越是辯解越是說不清楚。何玉燕覺得最好還是要有新的謠言出來。才能迅速把這個事情給掩蓋過去。

至于事情的真相如何？那是人家的私事，不去探究才是正确的。

何玉燕這樣想着，帶着孩子跟男人一起，在外頭溜達了一圈就準備回去。

沒想到，居然在距離大雜院不遠的一片荒草地邊上，看到孫麗敏一個人在繞彎。

何玉燕看她的情緒不太對頭，示意男人帶着孩子跟在後面。她自己則是走了過去。

“你沒事吧！”

孫麗敏看着荒地那些茂盛的狗尾巴草，覺得自己應該振作起來。冷不丁聽到何玉燕的聲音，她吓了一跳。

“沒事，沒事。”認清說話的人是何玉燕，孫麗敏立刻放松了下來。

何玉燕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人。如果那件事情是真的，那麽孫麗敏的女兒金思思，就是龐志強的女兒。跟她的同學黃美蓮的兒子，是同父異母的姐弟。

這關系何玉燕想想都覺得頭疼。

——

孫麗敏顯然看出了何玉燕的一些想法，苦笑道：“是不是覺得我好傻？當年我就是一腔熱血下鄉。然後遇到了龐志強那個沒擔當的軟蛋。”

意識到孫麗敏想要給自己講些過去。何玉燕其實有點為難起來。

孫麗敏不管不顧，已經開始講述起自己的過去。

原來，當年身為獨生女兒的孫麗敏其實不用下鄉的。但是，很多關系好的朋友都下鄉。大家一慫恿，她頭腦一熱就跟着報名了。

下鄉後的日子就不好說了。反正種地對于一個城裏姑娘确實難度很大。

後來，她跟同樣獨生的龐志強談起了對象。兩個相似的年輕人有說不完的話。孫麗敏以為自己這輩子會過得很幸福。

當他們商量着要在大隊上結婚的時候。龐家人來信，說給龐志強安排好回城的路子。讓他馬上遞交回城申請。

龐志強當時跟孫麗敏保證。他先回城，然後讓父母牽線，再把孫麗敏也帶回城裏。

但事實是，孫麗敏一直在鄉下等龐志強等了三個月。只等到龐母的一封信。

信裏說龐志強已經跟一個條件很好的女同志結婚了。讓她不要糾纏龐志強。

當時的孫麗敏很倔強。沒想過找家裏幫忙。就在那個時候，她發現自己懷孕了。肚子已經三個月，年輕的姑娘不知道該怎麽辦。

金柱子是她下鄉所在地的普通村民。

父母沒了，家裏哥嫂都已經結婚成家。他也成了個沒人管的。但是，這人特別能幹勤快。所以日子過得還可以。

孫麗敏在下鄉的時候，就認識金柱子了。

當她懷孕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金柱子出現。說要娶她當妻子，給孩子一個家。

“就這樣，我們兩人結婚了。因為擔心孩子的事情，我開始給家裏寫信。讓我爸媽幫忙，把我弄回城裏。之後你也知道了。孩子快要生的時候，我們就離開了生産大隊。在縣裏把孩子生了。然後直接啓程回來北城，接了我爸的工作。”

事情跟何玉燕猜的差不離。只是沒想到他們這一段婚姻，金柱子還是主動的。

孫麗敏提到金柱子表情都好看了不少。

“他就是傻子。知道我懷的是龐志強的孩子，還想跟我結婚。生完孩子可能沒養好，這些年我肚子一直沒有動靜。但是他一點都不介意。還說是我給了他一個家。”

說到這裏，孫麗敏的眼眶紅了起來。

“但是金家的人為什麽會知道這件事情。這個事情應該沒人知道才對。我不怕人家說閑話。我怕人家笑話他當現成的爹……”

何玉燕聽到這裏，心裏有了些計較。她懷疑金家人會過來北城。跟龐家有關系。不然，好端端的村裏人，哪裏知道那麽多事情。就是北城的城門往哪裏開，估計都不知道。

來北城一趟的火車票，六個人也要一百多。就是扒火車皮，六個人也不太可能。

所以，想來想去還是有人在中間搞事情。

林荷香只不過是在最後的一段路，給他們下了個絆子而已。

“你也別傷心了。這些事情又不是你一個人的錯。做好自己，不要管其他人想什麽。如果可以的話，你看看叫你男人這兩天有空，去找立冬聊聊？”

孫麗敏以為何玉燕是想讓顧立冬開解金柱子，連連點頭道謝。

然而，何玉燕這裏早在事情發生後，就跟顧立冬商量，要給林家回送一份大禮。不然，也對不起林荷香今天的這一番舉動。

讓金柱子過來，是跟他商量。問他要不要也在這份大禮上，下點功夫。

——

“這家啊！這家不行，他家的東西收來價格便宜，賣得忒貴。來來，來這邊。其他攤位價格便宜。買得多還能更加便宜。”

這是火車站出口處的小攤，最近經常能聽到的話。

從上周開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那麽多的大媽。一個個都站在林家的攤位跟前，對着每一個過來想要買東西的人，說出了以上類似的話術。

基本上聽到後的人，就沒有不調轉頭去其他攤位的。大媽們也不給他們帶去特定哪家攤位。只要人不去林家的攤子就好。

這樣一來，其他攤主對這些大媽的行為，就沒有任何意見。

林家不是沒找過人對付這些大媽。從利誘再到武力，統統是無用功。

利誘？大媽們表示她們不稀罕這點小錢。

武力？大媽們看到拳頭還沒過來，人已經躺倒在地哎喲哎喲地叫喚。不賠她們醫藥費，她們就在地上打滾不起來。

林家也試過找其他大媽如法炮制，去對方其他攤子。但是這些大媽幹了沒一個小時，一個個都會不幹。反而跑去其他攤子拿貨，然後跑外頭賣東西去。

反正，鬧騰了一個星期左右，林家的攤子已經沒人光顧。

——

“到底是誰？到底是誰下的手？”

林東在這種情形下，氣得在家裏直罵娘。偏偏火車站的攤子一共有30個。30個攤子，背景各有不同。這些人都有自己的渠道。根本不可能完全查出來。

“會不會是顧立冬？”

剛得罪人沒多久的林荷香，擔憂地把猜測說了出來。

“不可能，顧立冬就是再認識人，也不可能認識那麽多老娘們。”

提起那些老娘們，林東就更加氣憤了。

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這麽多老娘們，一個個油鹽不進。

“老林，要不你多加點錢讓她們走？”林母的話還沒說完，林東已經冷哼一聲：

“你以為這些老娘們是幾塊錢就能打發的嗎？”

林東算過了，這些老娘們來來回回一共有快五十個人。五十個人，一個給她們十塊錢，就是五百。而且，這五百給出去，這些老娘們也會再回來的。

砸個一兩百一個人，他又舍不得。

就是再有錢，也沒有這樣浪費的道理。

“別讓我知道這些老娘們是誰弄過來的。不然我一定要把他弄死。”

“那我們的生意怎麽辦？”當初貨進了不少，就想着在攤子上賣完。現在好了，沒賣出去過多少。林荷香都擔心家裏的錢要支撐不住。

林東恨得牙癢癢：“怎麽辦？低價批出去。還能怎麽辦？”

前頭的古董店黃了。這個攤子眼瞧着也要黃了。林東忽然發現，原來生意也不是那麽好做的。看來，抓緊董建設才是正理。

——

與此同時，那些被林東咒罵的老娘們，一個個正在樓解放位于市中心的小院裏集合。

“這段時間謝謝大家的幫助。沒有大家的努力，咱也不能那麽快就把林家擠兌得快要幹不下去。”

樓解放站在臺階上，對着在院子裏站着的大媽們道謝起來。

顧立冬跟何玉燕也在臺階上站着，兩人的表情都十分愉快。

随着樓解放的話說出口，大媽們七嘴八舌地喊道:

“客氣啥呢！那家子不當人，咱女人也不是好惹的。”

“就是就是，我們都沒謝謝你們幾位。給家裏的孩子找了這麽一個賺錢的路子。”

“多虧了你們的幫忙。不然，我家那臭小子，怕是早去學着那些個街溜子偷雞摸狗，最後被人逮去坐牢了。”

“哎，別說，我家隔壁那小子。覺得擺小攤兒丢份。現在瞅瞅他人在哪裏？早被逮去坐牢了。”

何玉燕聽着大媽們的議論紛紛，心裏很欣慰。

這些大媽不是別人，她們全都是那些經常拿貨去賣的小夥子的家人。

有他們的媽媽、奶奶、伯娘、嬸嬸、舅媽。

這些長輩以前很擔心小輩們會走上歪路。

但是她們沒有能力改變現狀。工作崗位比金子還難找。孩子們沒有工作，就在外頭瞎晃成為街溜子。街溜子的下一步就是流氓。

那些日子，她們是有多擔憂。現在看到孩子有了出路，心裏就有多高興。

當她們聽說了林家的所做作為，想要找人幫忙的時候。她們一個個都過來幫忙。

而且，不像林家以為的那樣。她們這些人一個個都沒拿過一分錢。

臺階上站着的人，都是帶領孩子們走上正道的恩人。她們怎麽可能要一分錢。

——

“……之後大家先歇着，等看看林家那邊的動作。再來決定下一步要做什麽。”

樓解放說完後，就讓大媽們先排隊。接着，就看到金柱子挑着一個擔子走了進來。裏面放了滿滿的，一共50瓶大醬。全是孫家一家子灌裝的。裏面的大醬是金柱子做的。

顧立冬找他聊天的時候，金柱子知道自己沒有什麽能幫忙的。最後就提供了這麽一批大醬。也不是酬勞，更多是謝禮。感謝這些大媽站出來揭穿林家的真面目。

這家人他沒有能力打倒他們。但是，能給他們添堵，金柱子就很滿足了。

而且，有了這麽一遭。林家的名聲是徹底爛大街了。誰都知道這家子做買賣不厚道。拿的貨來源不明，質量參差不齊。

能讓這樣的黑心商家沒有機會坑人，就是他的最大勝利。

大媽們看到這些大醬也很高興。一個個樂呵呵地領了東西。還特意走過來跟何玉燕他們道別。

“何同志，真是謝謝你們。我家栓子這樣的臭小子，也多虧了你們的教育。才讓他現在這樣上進。”

拉着何玉燕說話的人，就是曾經在火車站幫忙引路的栓子的奶奶。

栓子的家裏就這麽一個奶奶。這小子十二三歲就開始在外頭瞎晃。弄到錢就買吃的回去養老太太。反正身世很可憐。要不是遇上顧立冬他們，怕真的會走上歪路。

像這樣的身世可憐的人，在他們拿貨的團隊裏面不在少數。

何玉燕沒想到自家無意中的動作，最後居然能影響那麽多的人命運。這讓她在感慨之餘，更加明白了自己穿越過來的意義。

“栓子奶奶，你別客氣。栓子現在可出息了。”

随後幾個跟他們道別的人，也是一口一句感謝。說到最後，何玉燕自己都覺得眼眶濕漉漉的。

等人都離開後，何玉燕問男人：“林家那邊還會繼續嗎？”

顧立冬搖頭：“這次不止我們，攤子那邊好多人都看不慣林家。之前他們想一家獨大，把我們都擠兌走。現在這些大媽一起出動，大家都知道有人要對付林家。牆倒衆人推。現在我們什麽都不用做，林家的攤子也開不下去。”

果然，接下來幾天，大媽們沒再出現。但是林家的攤子也開不下去。

貨源品類都差不多，商品沒有競争力。加上林家得罪的人多。就連他們降價讓人拿貨都沒多少人。

沒法子，最後林家剩下的庫存，折價賣給了附近攤位的人。

等時間來到四月中旬的時候，林家在火車站的攤子徹底關門了。取代他們重新開攤子的，是火車站職工家屬。

至此，火車站這一批30個攤子算是進入一個穩定的發展時期。

而接連失敗兩次的林家，并沒有因為這樣就放棄。

但是，他們也沒有繼續投資搞什麽店鋪之類的。

這讓盯着他們的何玉燕有點失望。

當然，這次事情最大的收獲，還是外面關于孫麗敏的傳言徹底沒了。大家的日子總算是恢複到了平靜。

就在這個時候，回去M國将近三個月的顧明理，終于帶着自己的家當回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