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溫泉行宮

溫泉行宮

八月十四日午朝後朱棣微服簡從帶着小西去了東郊的湯山溫泉行宮。

申正兩刻，小西在東偏殿裏單獨吃完晚飯。一名女官帶着兩名宮女魚貫走進殿裏，宮女各捧着一個托盤，三個人一起朝小西恭敬行禮，“奴婢見過夏姑娘！”

小西起身安靜站立，遲疑了一下沒有還禮。

女官面帶笑容地柔聲解釋，“夏姑娘，皇上吩咐奴婢們為您更衣。”兩名宮女走過來把托盤遞到小西面前。

小西朝着正殿的方向恭敬行禮，“謝皇上！”

女官伺候小西換上淡藍色沙羅長裙，及腰的長發用一支南紅素簪松散地盤在腦後。八月的夜晚有些涼意，小西穿得單薄不自知地環住雙臂取暖，女官貼心地幫小西披好如意萬福花紋的藏藍色緞面披風。

小西腳步輕快地随着女官繞過正殿去了後殿。右側的一扇殿門開着，守在門口的小太監朝着小西恭敬行禮，“奴婢見過夏姑娘！”

小西微笑回應，這次依然沒有還禮。

小太監恭敬地告訴小西，“夏姑娘，皇上吩咐您入內。”

“是！”

小西快步邁進門檻，殿門在她身後悄無聲息地關上。小西驚喜地欣賞着眼前的‘美景’。殿內摒棄了金碧輝煌的皇家威儀，采用清新閑适的恬淡風格。正南對開的兩扇竹門緊閉，西面布置成小橋流水的清雅景觀。中央是一個霧氣缭繞的正方形溫泉池，溫泉池很大一直延伸到北面的竹籬下，池邊均勻分布着八只龍首，溫泉水不斷地從龍口中吐入池中。

殿裏溫暖而潮濕，小西脫掉披風放在長凳上，走到南面的竹門旁安靜等候。朱棣只穿着明黃色的中衣從竹門裏走出來。小西低下頭要行禮，朱棣雙手扶住柔聲說，“夏小西，不必行禮！”小西略帶緊張地看向朱棣。

朱棣嘴角帶笑地問，“怕了？”

小西羞澀地回答，“一點兒！”

朱棣伸出雙臂把小西攬入懷中柔聲安慰，“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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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窩在朱棣的懷裏，他沒有戴香包，衣服上殘留着淡淡的味道，小西使勁聞了聞，臉上有了會心的笑容。指着溫泉池好奇地問，“不應該是九條龍嗎？”

“朕也是龍！”

小西伸出大拇指輕聲贊嘆，“妙！”

朱棣在小西耳邊低語，“朕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內打擾。”

小西明白朱棣話裏的深意，紅了臉頰輕聲回答，“好！”

朱棣橫抱起小西，緩步走進溫熱的池水中，小西笑着摟緊他的脖子把臉頰藏進他溫暖的頸窩。池底是處緩坡，朱棣橫抱着小西緩步朝北面的深處走去，直到池水沒及腰身朱棣才停下腳步，小心地把小西放入池中。浸濕的沙羅長裙貼在身上，小西玲珑的曲線顯露無疑。

朱棣柔聲問，“夏小西，喜歡這裏嗎？”

小西笑着連連點頭，開心地回答，“喜歡！”

朱棣眼中帶笑地吻住小西，小西乖巧地回應他的濃情蜜意。片刻後朱棣收回吻，瞧着近在咫尺的小西默不作聲。小西盯着他的雙眼低聲嘟囔，“不習慣……”

朱棣笑笑，親了親小西的額頭，從水中橫抱起小西繼續朝北面緩步走去，一直走到竹籬邊才又放下她，池水将将沒及胸部。朱棣雙手推開中間的竹門。

“呀！”小西驚嘆地叫出聲。

竹門外是一處更大的圓形露天溫泉池，東北角處布置了高山瀑布的景觀，溫泉水從山頂一瀉而下墜入池中。三面圍着高大的竹籬，竹籬內側遍植桂樹，此時正是金桂飄香的時節。池水中漂浮着被風吹落的桂花，小西高興地捧起桂花湊近鼻子聞，香甜的味道萦繞鼻腔。

夜風裹挾着涼意吹過水面，小西躲進水裏只露出頭。

朱棣輕聲問，“冷了？”

“有點兒！”

“回去吧！”

“好！”小西笑着點頭，又抓了幾朵桂花藏在左手心裏，用右手握緊朱棣的大手乖巧地随着他涉水回了殿裏。

等小西關好竹門，朱棣輕聲問，“算了？”

小西笑着搖頭，撲過來摟住朱棣的脖子主動吻住他，朱棣收緊雙臂，唇邊都有了燦爛的笑。水花四濺，漣漪乍現，一池春水無限美好。

換上幹淨的衣服，兩個人相擁着躺在正殿東暖閣的龍床上，小西昏昏欲睡。朱棣溫柔地瞧着懷中的小西語義雙關地柔聲問，“習慣了？”

小西睜開眼羞澀地點頭，把左臂伸給朱棣看，“真的沒有了！”

朱棣心滿意足地回答，“夏小西，你現在是朕的女人了！”想到往事，朱棣笑着問小西，“朕剛才是不是很粗魯？”

“嗯！”小西可憐巴巴地回答，“确實有些！”

“男人對女人再粗魯也是情有可原！”朱棣看着小西朗聲笑起來。

小西記得這句話，盯着大笑的朱棣想了想，不解地問，“初遇時為什麽沒殺我？”

朱棣一時語塞，很有深意地盯着小西笑而不答。

小西八卦地問，“難道是因為我和皇後年輕時長相酷似？”

朱棣冷了臉輕聲質問，“你是如何知曉的？”朱棣把小西帶回燕王府後就吩咐王府裏的所有人都不得透露此事，但卻忘了命令近身護衛們。

小西不假思索地回答，“順天府燕王府你的寝殿的西暖閣裏挂着一幅皇後和你大婚時的肖像畫，上面還有你的題字，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小西的回答無懈可擊，朱棣相信了。

脫脫告訴小西後不久，她就想好了遮掩的方法。那幅畫過于寫意，小西是在聽脫脫說了之後才發覺和自己相像。

小西故意岔開話題，佯裝委屈地問，“你喜歡我該不是這個原因吧？”

朱棣言辭鑿鑿地否認，“當然不是！”

小西高興地摟住朱棣的脖子狠狠地在他的臉頰上親了又親，“皇後是最好的皇後！我根本沒資格和她相提并論！”

“哦？”

小西松了手，坐起身态度認真地告訴朱棣，“我對皇後敬佩不已！在內，她是你的賢內助，為你生兒育女，管理後宅現在是後宮事務。于外，你領兵南下時她作為主帥固守北平。如此宜家宜國的皇後，本朝再找不出第二人！”

朱棣拉過小西的雙手盯着瞧，漫不經心地問，“你對夏香蕊是愛屋及烏？”

“不是！”小西笑着解釋，“夏姨對我關愛有加，始終信任！我在這認識的人不多，錯付過但大多數都是真誠的，比如馬和公公，馬去，馬福還有脫脫！”小西忽然冒出一句，“難道是因為你的緣故，才沒有姑娘願意真誠地和我做朋友？”

朱棣壓低聲音說，“放肆！”

小西笑着躺回朱棣的懷抱，柔聲哄勸，“你最重要！”

朱棣環住小西的纖腰不情願地問，“脫脫是怎麽回事？”

“脫脫怎麽沒在？”今天脫脫沒跟随來行宮。

朱棣瞪了小西一眼，輕聲回答，“朕沒有責罰他！”

小西的小心思被戳穿，高興地柔聲解釋，“脫脫是我的朋友！真誠的朋友！”

朱棣酸溜溜地補充道，“還是可以舍命相救的朋友！”

“我沒有救過他呀？”

“你回宮那日，他假借複命為了你冒死觐見。”

“他替我求情了？”小西吃驚不已。

“他和朕講了許多離開應天府後你的事情，但自始至終未提‘求情’二字。”

小西把頭靠在朱棣肩頭柔聲請求，“我想報答脫脫，需要你下旨，行嗎？”

“說來聽聽！”

“脫脫喜歡他外祖父身邊一位武将的小女兒，如果姑娘還沒出嫁并且她也喜歡脫脫，請皇上為他倆賜婚。”

朱棣語氣和緩地應了聲，“朕會考慮！”

“好的！”

“夏小西，為什麽不謝恩？”

“不是還沒賜婚嗎？”朱棣又瞪了小西一眼，小西歪頭盯着朱棣想了想驚喜地問，“這就是答應啦？”

朱棣悶悶地應了聲，“嗯！”

“可還不知道姑娘的情況呢？”

朱棣重重地嘆口氣，壓低聲音告訴小西，“脫脫剛到朕身邊不久曾提過那位姑娘。四月初朕去順天府時派人去敦煌查過了，姑娘已經十八歲至今未嫁。”

小西關切地打斷朱棣，“他的家人好嗎？”

朱棣瞪了小西一眼，輕聲回答，“他的外祖父、母妃和妹妹都很好！他妹妹也還沒出嫁。”

“哦！”小西開心地笑笑，“脫脫之前受了這麽多苦，現在也該變好了。”

朱棣冷了臉低聲質問，“他在朕身邊從未受苦！”

“三歲喪父，從小活得擔驚受怕的，”小西說到這裏笑着哄勸朱棣，“幸虧遇到了皇上您，他才否極泰來，有了安穩日子！”

“馬屁！”小西摟住朱棣的脖子笑着撒嬌。朱棣親了親小西的額頭繼續說，“哈密那邊暫時沒有送脫脫回去的機會，可他已經二十了該娶親了。九月初朕就調他去陳瑛那，他有了官職就能被賜婚了！”

“這個……”小西盯着朱棣的眼睛欲言又止。

朱棣冷了臉低聲命令，“講！”

小西趴到朱棣身邊和他耳語了幾句，朱棣吃驚地瞧着小西沉思。小西輕聲說，“是真的！”

“朕知道了！”

小西長舒一口氣，輕輕地捋着朱棣的胡子一臉遺憾地嘟囔，“回來的時候匆忙，忘了把夏招財帶回來，我現在有點兒想它了。”

朱棣任由小西繼續‘欺負’自己的胡子，柔聲哄勸，“你如此妙筆生花，再畫一個不難！”

小西表情誇張地大聲致謝，“奴婢能得到皇上的誇獎榮幸之至！”

“這只想叫什麽？”

“嗯~”小西沉吟片刻笑着問，“叫‘夏花’如何？”

“何解？”

“它也要随我姓‘夏’。我手握一支妙筆，畫出的貓叫‘花’才不枉皇上的誇贊！還有就是，我要把它畫得如夏花般絢爛多姿！”

“朕準了！”

“皇上，你不作畫嗎？”

朱棣沉吟片刻才低聲解釋，“朕不善此技！”

“啊？”小西大吃一驚，壞笑着打趣，“不應該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嗎？”

“那是對大家閨秀的要求！朕精通文韬武略，擅長治國平天下！”

“皇上，您英明神武！奴婢佩服不已！”

“油嘴滑舌！”

“哎呀！”小西佯裝擔心地看向朱棣，“對比這個要求，我和大家閨秀毫不沾邊，皇上您是不是極其失望？”

朱棣輕柔地親了下小西的雙唇，把她擁入懷中寵溺地說，“夏小西，你從未令朕失望！”朱棣深情地看向小西，“小西，朕會盡力給你如夏花般絢爛多姿的一生！”

小西感動不已，眼眸中閃爍着淚光，含情脈脈地說，“朱棣，我愛你！”

朱棣抱緊小西，臉上有了燦爛的笑容。小西也抱緊朱棣的腰身，閉上雙眼安心地享受溫暖的懷抱。

小西一覺醒來才過二更，朱棣還在沉睡，小西窩在他的懷裏不敢亂動。片刻後實在躺不住了，偷偷地喘了口大氣。

朱棣閉着眼輕聲問，“醒了？”

“吵醒你了？”

“朕也是剛醒。”

“我想再去泡會兒，行嗎？”

朱棣睜開眼，寵溺地應了句，“去吧！”

小西高興地起身下床快跑到池邊，‘噗通’一聲跳進池中，水面上的霧氣被驅散。朱棣快步走過來坐在池邊的長凳上嘴角帶笑地瞧着小西。小西轉頭朝朱棣笑笑，轉回身一個猛子紮下去立時沒了蹤影。朱棣猛地站起身，神情嚴肅地瞪着霧氣缭繞的水面。

片刻後小西從籬笆那邊露出頭，高興得哈哈大笑。朱棣瞪着‘遠在天邊’的小西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