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再次中箭
再次中箭
中秋節休沐一天。早膳後朱棣帶着小西坐馬車微服出宮,押車的是李宏展和陳宗寶兩個人。一行人出了東安門後向正南飛奔而去。
小西辨認出這不是去湯山的路輕聲問,“咱們去哪?”
“天氣晴朗,朕先帶你去雨花臺,然後再去湯山。馬去先去行宮準備了。”
“雨花臺上是不是有很多雨花石?”
“對!所以才叫雨花臺。”
小西有些興奮,抓起随身帶着的那個藏藍色織錦袋子,把裏面的“寶貝”逐一取出來堆在車廂的一偶,小心地把空袋子折好藏進了衣袖裏。
“我想撿一些漂亮的雨花石帶回宮泡在筆洗裏。”
朱棣瞧着小西嘴邊有了淺笑。
馬車停在聚寶門外的空地,朱棣和小西棄車步行上雨花臺,迎着金色的朝陽緩步走着,李宏展和陳宗寶在五步外安靜跟随。道路平坦寬闊,兩旁的梧桐都換上了金色的外衣,不時傳來動聽的鳥鳴聲,一片靜逸閑适的美好景象。
小西邊走邊不時停下來撿拾路邊的雨花石。過了會兒,小西高興地跑回來給朱棣看剛剛撿到的一塊有深紅色紋理的雨花石,笑着問,“好看嗎?”
朱棣被小西可愛的神情逗笑,寵溺地回答,“好看!”
小西很高興能得到朱棣的認同,開心地把玩着石頭。
朱棣輕聲打趣,“夏小西,宮裏成山的珠寶看不上,卻偏偏喜歡這些廉價的石頭。”
“宮裏有成山的珠寶嗎?我怎麽沒見過?”小西确實沒見過。
“先解決了眼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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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難得出來散心,小西不想談賬目的事情,笑着把話題拉回了雨花石,“石頭有天然的紋理,百看百相,百看不厭。可不是人工雕琢能模仿得出來的!”小西言辭鑿鑿地舉例,“我之于石頭的喜愛類似于你之于我的寵愛。”
“何解?”
“看似平淡無奇,實則內藏錦繡!”小西自豪地仰起頭,眉目含笑地看着朱棣。
“夏小西,朕從未認為你平淡無奇!”
小西表情誇張地反問,“難道是心懷錦繡?”
“你是大智若愚!”
“謬贊!謬贊!”
“說說賬目的情況,”
小西輕聲商量,“今天能不提賬目嗎?”
“這裏開闊方便說話!”
小西不情願地應了聲,“是,皇上!”
“按照你的要求,我已經核查到去年九月底的賬冊,逐條标記了有問題的條目,又抄錄了一份藏在東暖閣床頂盤龍木雕的後面。接下來就要找出國庫的賬冊來兩相對照着查了。”
提到前朝朱棣的表情嚴肅起來,“後面的事情朕會安排陳瑛去做。”
小西不經大腦地問了句,“你還在用陳瑛啊?”
朱棣敏感的神經被全部觸發,冷了臉質問,“夏小西,朕不該用他了嗎?”
小西輕聲辯解,“時間久了,狗可能會亂咬人。”
朱棣沉思片刻輕聲說,“朕知道了!”
“剩下的近一年的賬目我粗略地看了看,順利地話三天可以核查完。”
“夏小西,差事當得甚好!”
小西停下腳步恭敬行禮,“奴婢謝皇上誇獎!”
朱棣微笑着問,“你這是在讨賞?”
“沒有!沒有!”小西連連否認,“我就是想求一個恩典。”
“講!”
“我核查後宮賬目的時候用惠皇帝時期的同期賬目作為參考,才知道每五年會有一次選秀。今年是永樂五年,是選秀之年。我想求你找幾位宮裏老人給我具體講講選秀的流程,這樣有利于管理相關賬目。行嗎?”
朱棣瞧着小西笑出聲,“你不知道嗎?”
小西不解地問,“不知道什麽?”
朱棣認同地點頭,“你和各宮都無往來,不知道也屬正常……”
“難道整個後宮就我一個人不知道?”小西心急地問,“到底是什麽呀?”
“為了追思先皇後,三日前朕下旨免了今年的選秀。”
小西驚喜不已,“這樣啊?我真的不知道!馬去怎麽也沒告訴我呢!”小西的臉上有了燦爛的笑容。
“夏小西,你的反應很是耐人尋味!”
“回皇上,長陽宮保住了,我當然興奮啦!”現在只有東面的長陽宮和永和宮還空着。
朱棣握緊小西的手寵溺地說,“長陽宮始終給你留着!”
跟在後面的李宏展和陳宗寶不約而同地側目。
小西湊近朱棣柔聲耳語,“給我們倆留着!”
朱棣笑着點頭。
臨近中午他們才去了湯山溫泉行宮。用了些茶點又小憩了片刻後,小西拉着朱棣迫不及待地去了露天的溫泉池。兩個人泡在溫熱的池水中淺笑低語。
一陣微風吹過,小西窩進朱棣懷裏柔聲解釋,“這樣就不冷了。”
朱棣擁着小西回了殿裏。小西笑着掙脫了朱棣的懷抱,順着池邊游了一圈,還撲騰着來了兩下蝶泳,帶起的水花濺了朱棣一頭一臉。小西手腳并用地逃到對面躲過了朱棣的抓捕,站在竹籬邊一臉得意地望向朱棣。朱棣也不惱,展開雙臂靠在池邊,饒有興趣地瞧着興奮異常的小西,兩只眼睛笑成了月牙,寵溺地大聲說,“來!”
小西憋住一口氣潛到了朱棣近前,猛地站起身大笑着使勁朝他撩水,朱棣也不示弱奮力還擊。小西嗆了水,用手捂着臉劇烈地咳起來。朱棣忙停了手,把小西攬入懷中輕柔地拍背、拉耳朵。
小西柔聲撒嬌,“你欺負我!”
“欺負的定義有待商榷!”
小西聽懂了朱棣話裏的深意笑着想逃跑,朱棣笑着收緊雙臂輕聲問,“朕安排的人,你還滿意?”
小西仰起頭,笑着連連點頭。“剛見面的時候我想歪了。相處了這幾天,我越發深刻地理解你的用心良苦了。”朱棣微笑着不置可否。小西動作誇張地模仿着陳宗寶的兜齒,“雖然他長的實在是有點兒對不起觀衆,但做事極上心,這點兒很可貴。”
“他和楊士奇的身世類似,都是幼年喪父。陳宗寶的母親為了兒子不受輕視,一直在娘家寡居至今。朕剛到順天府就藩時李宏展就跟着朕了,朕了解他的為人,他養大的孩子肯定很好。”
“他現在是從九品……”
“朕知道……”
小西的臉上有了燦爛的笑容,異常恭敬地說,“奴婢代他謝皇上聖恩!”
戌初後朱棣才帶着小西回到乾清宮。今天的奏折只有十幾本,将要亥初的時候就批閱完成。朱棣起身拉着小西坐到羅漢床邊輕聲說,“明日是皇後的六七,上午你去大報恩寺給皇後上香!明日朕吩咐馬福代你告假。巳初宗寶會來接你。”
“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醒來,朱棣和小西耳語了幾句,小西乖巧地點頭同意。朱棣想了想,輕聲說,“朕不放心!朕要親自來!”朱棣坐起身,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就要脫小西的中衣。
小西笑着躲過朱棣的大手,伸手指指頭頂輕聲提醒,“會被誤會的!”
朱棣也壓低聲音輕聲反駁,“那你就乖乖的,別反抗!”
小西噘着嘴乖乖地任由朱棣幫着自己脫了中衣。
辰正三刻,小西換上出宮的裙子披了單層披風到乾清宮正殿。陳宗寶已經在殿外等候了,小西快步上前恭敬行禮,“有勞陳醫士等候。咱們走吧!”
陳宗寶恭敬還禮,“小西請!”
大報恩寺南面隔着三條街有一處集市,今天恰逢每月十六日的大集,趕集的人們把周圍的幾條街道都堵得水洩不通。耽擱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小西乘坐的馬車才緩緩地駛過集市。車夫一揚馬鞭,兩匹馬歡快地跑起來,片刻功夫就到了大報恩寺外,穩穩地停在下馬石前。大報恩寺門前鴉雀無聲,寺門大開卻無人進出。
陳宗寶機警地觀察着四周,轉頭低聲告訴車裏的小西,“有些異常,別下車!”
“知道了!”
陳宗寶跳下車頭,右手握緊佩刀的刀柄,緩步走向寺門。突然從寺裏跑出一隊弓箭手。
“放!”一聲令下,十幾支箭齊發。
陳宗寶眼疾手快地抽出佩刀邊奮力抵擋邊退向馬車,左臂被一支箭掃到劃破了外皮,車夫中箭受傷摔下馬車。陳宗寶利用弓箭手上箭的空檔跳上車頭緊緊地抓住缰繩。一只響箭帶着風聲迎面飛來,擦過陳宗寶的頭頂射進車廂裏,車裏傳出一聲悶哼。陳宗寶顧不上查看小西的傷情,趕着兩匹馬順着大路朝前狂奔。跑出一會兒後确定沒有人追上來,陳宗寶才辨識了方向,朝着紫禁城的方向奔過去。
陳宗寶邊趕車邊大聲告訴小西,“現在直接去太醫院,你堅持一下!”
小西在馬車裏聲音微弱地說,“去長安右門!”
“什麽?”風聲太大,陳宗寶聽不清。
小西用盡全力大聲回答,“去長安右門。快!”
“好!”
陳宗寶雖然不明白小西的用意但還是照做了,趕着馬車很快就到了長安右門,向守門的武将說明了情況。
正在奉天門上朝的朱棣注意到有個小太監慌慌張張地從旁路跑過來,猜到一定是有大事發生,伸手指着來人命令馬去,“命他近前禀報。”
“是,皇上!”馬去跑下臺階迎了上去。
大臣們這時也注意到了,紛紛擡起頭疑惑地張望着。
不一會兒,馬去領着那名小太監來到了臺階前。小太監氣喘籲籲地跪在地上恭敬禀報,“啓禀皇上,剛剛一輛馬車擅闖長安右門。盤查後得知是乾清宮從四品女官夏小西,她身負重傷,不辨方向才會誤闖。”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紛紛看向坐着的朱棣。
朱棣焦急地大聲問,“人現在何處?”
小太監害怕地大聲回答,“回皇上,姑姑已經被送往太醫院救治。”
朱棣起身大聲吩咐,“太子和漢王留下!”快步繞過龍椅走了。
朱高熾和朱高煦快步出列朝着空着的龍椅恭敬行禮,“兒臣遵旨!”
大臣們安靜地看向太子,等候他的安排。朱高熾态度沉着地朗聲宣布,“事出突然,父皇自會定奪,請各位臣公稍安勿躁!散朝吧!”
大臣們齊刷刷地朝着朱高熾恭敬行禮,“是,太子!”
将要午正一刻朱棣才诏見了朱高熾和朱高煦兩兄弟。兩個人忐忑地快步走進乾清宮正殿,朝着朱棣恭敬行禮,“兒臣參見父皇!”
朱棣一臉怒容地站在殿裏,語氣冰冷地大聲斥責,“天子腳下膽敢襲擊朕的女官,這是對朕的藐視!朕絕不姑息!一經查實,不論是誰全部斬立決!”
朱高熾上前一步恭敬應答,“父皇息怒!兒臣一定徹查此事!”
朱棣坐進椅子裏大聲說,“太醫院副院首陳營年救治不利,畏罪自殺。”
朱高熾和朱高煦都沒料到小西在朱棣心中如此重要,兩個人非常吃驚但克制着沒有表現出來。
朱棣盯着朱高煦語氣冰冷地說,“漢王,朕記得京城防務是你的管轄範圍!”
朱高煦慌忙行禮,“父皇息怒!兒臣失職!還請父皇給兒臣一個将功折罪的機會。”
“哦?”朱棣的嘴角有了一抹淺笑,一字一頓地反問,“刺客沒給夏小西機會,趙王殿下,這該如何呀?”
朱高煦察覺朱棣已經盛怒,雙膝跪地恭敬哀求,“父皇饒命!兒臣真的不知呀!”
朱棣狠狠地踹了一腳,朱高煦倒在地上一臉痛苦表情。朱棣站起身朗聲命令,“漢王失職,致使乾清宮女官遇襲受傷。現免去漢王管理京城防務之責,防衛隊交由從四品武将李宏展管轄。”
朱高熾配合默契地恭敬行禮,“兒臣遵旨!”
朱高煦知道已經沒有挽回的可能了,端正跪好恭敬行禮,極不情願地回答,“兒臣遵旨!謝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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