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白骨道(二)

白骨道(二)

帝漫山和萌萌相伴多年,按照往常應敵的經驗,該是他們面對敵人,并排而站。

可眼前已經化形成人的萌萌,伸手把帝漫山拉到後面之後,自己率先沖了出去。

對萌萌的實力,帝漫山還是有自信的。正好他也想看看萌萌和阿尨到底誰厲害,見狀便退到了角落處,靜看他們戰鬥。

一人一犬,你來我往,很快拆了整個房間,戰場也挪到了外面的廊道上。

此番動靜,引得整個靈寵院裏的靈寵們,紛紛掙脫繩索,相互攻擊撕咬。底下一樓頓時亂作一團,衆人推推搡搡,桌椅倒地,哀聲嚎叫。

再這樣下去,事情就鬧大了。此地又在青崇山的腳下,他這次下山,可不想這麽快就被家裏人發現。帝漫山拔劍想加入,卻被跑過來的殊小杯拉住胳膊:“二公子且慢。”

帝漫山擔心在場無辜人士,斥責道:“你幹什麽!還不快看住你的狗!”

殊小杯并沒有在意,而是示意他向下看。

帝漫山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很快發現獒犬阿尨的目的,并不是要和萌萌打架。它在借着鬧事擾亂衆人的視線,實則是在解救那些被人控制的靈寵。

至于那些修仙人士,除了因為害怕而慌亂奔跑彼此相撞受了輕傷之外,并無其它異常。

“你們.....”

“二公子見諒。”殊小杯還是那句話。

帝漫山頓時明白過來,這一切應該都是殊小杯和阿尨事先計劃好的,他想問個清楚,外面阿尨又沖了過來,熟練地馱起殊小杯,沖破窗戶向外跑去。

帝漫山和殊小杯離得近,連帶着也被拉到了阿尨的背上。

無數噪雜的喊叫聲響徹在耳邊,人群在出口處擁擠。在越來越遠的目光中,帝漫山最後看到那個二層小樓靈寵院,轟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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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在漫天的煙塵中,那個向上飛出的白色身影。

确認萌萌無事,帝漫山懸着的心,才徹底放下。耳邊呼呼的風聲,刮的他臉疼,帝漫山抓緊阿尨背上的長毛,防止自己掉下去:“殊小杯!快讓它停下來!”

殊小杯張口想回話,卻喝了口疾風,憋的他臉色通紅。他不敢再張嘴,只做動作示意帝漫山先坐穩。

一路向西,也不知跑了多久,阿尨終于在一處鄉野小道上停了下來。帝漫山從它的身上滑下來,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動作,雙腿有些麻,又很酸。他勉強才能站穩。

旁邊殊小杯卻沒有把握好力氣,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帝漫山伸手扶他起來:“你們敢在靈寵院鬧事,可真是大膽。”

聽他話裏的意思并無譴責和質問,對自己還挺有禮,殊小杯也有了些耐心解釋:“我們也是沒辦法,不毀了靈寵院,下次還會有別的靈寵被發賣。”

“你這次毀了它,等下次他們還能再建個三層的靈寵院。”

“那就再毀。”殊小杯堅定地說道。

阿尨卧在一邊,似是在回應殊小杯的話,仰天吼鳴一聲,又悠閑地趴下。

看兩人配合娴熟,也不知已經合作了多少次。帝漫山不知該說什麽:“難道你們的目的就是為了阻止靈寵被賣?跟着修仙人士一起修仙總比在野外挨餓受凍好吧?”

就像他的萌萌,要不是當年自己在野外撿他回來,說不定現在連骨頭都被蟲蟻鳥獸啃幹淨了,哪有今日他化形成人到處勾搭自己的盛況!

殊小杯道:“好不好不是由外人評斷的,有人向往溫境,就有人向往自由。”

“對啊,有的是靈寵想找個喜歡的主人呢。那你們把靈寵院毀了,讓那些向往溫境的靈寵去哪裏找主人啊?”

話不投機半句多,殊小杯觀察了一下周圍,語氣變得冷淡許多:“再往前就是白骨道了,二公子身高位重,自會有人搶着送你回去。”

嘁,說不過就轉移話題。帝漫山踱步向前,後又停下。

前面的白骨道,他并不想去。

如今仙道以他們青崇山的帝家,空心谷的黃家,和赤雲之巅的張家三門為大,幾乎平分了仙道所有的勢力。這白骨道,說起來還是赤雲之巅的地界,算是張家的地盤。

外人都傳帝黃張三家和睦,仙道一片和平安詳。可帝漫山卻知道,那只是表面。其實大家都視對方為眼中釘,恨不得另外兩家都消失,只留獨家才好。

這其中緣由倒也不用和殊小杯說,帝漫山想随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天色還早,日頭懸在半空中。本是一個平凡的午後,又突生了異象:太陽微暗之後猛然發亮,接着偏西的方向,數顆耀眼的星星出現。

“肖虎星象!竟然是肖虎星象!”殊小杯驚呼道,或許是這個消息太過于震驚,他急需人分享,殊小杯也不計較兩人‘道不同’了,拽着帝漫山的胳膊興奮地道:“霍曶[hū]複生了!我就知道,他不會那麽輕易就死的!”

帝漫山擡頭看着那幾顆星星,要昧着良心硬說的話,它們組成的圖樣确實有點像老虎。“霍曶?是星辰十二宿的肖虎霍曶?”

帝漫山以前在家裏的藏書閣看過此類資料,星辰十二宿其實是十二個靈獸,它們都出自靈山,修煉出人形後,組成了‘星辰十二宿’,并立志要守護靈山裏的靈獸。

那時修仙人士和靈獸各不相幹,後來開始有人養靈獸,再慢慢的又把靈獸發展成了靈寵。這才有了如今以養靈寵為流行的現象。

帝漫山當時忙着別的事,就把此事放到了一邊。等後來想起再去找時,卻是怎麽都找不到那本書。時間一長,帝漫山也就沒怎麽留意了。

殊小杯點頭,語帶崇敬:“肖虎星象已經沉睡二十多年了,沒想到今日首次亮星,我竟然看到了。”

“它為什麽沉睡?”

“上次人獸大戰啊,修仙者為了修煉養靈寵,對靈獸大肆捕獵,帶回去之後又各種虐待殺害,霍曶看不下去,為了解救靈獸界,就帶着十二宿對修仙界動了手。結果被仙道的各個門派聯合圍剿,就消失了。哦對了,還有你們帝家,你父親,也是其中的組織者之一。”

聽他用如此輕蔑的語氣說起父親,帝漫山有些不滿:“你這都是從哪裏偷聽來的消息,和我知道的根本就不一樣,該不會是什麽旁門左道的野史吧?”明明是靈獸沒有人性,到處襲擊人類,他們才出手的。

“你愛信不信,”殊小杯席地而坐,背靠着阿尨,看着天上的肖虎星象,說話依舊輕快:“我覺得吧,霍曶這次複生,應該會重新召喚十二宿,然後開始新一輪的人獸大戰。”

人獸大戰,不知道到時候又要死傷多少。帝漫山問道:“他怎麽召喚?”

殊小杯皺了眉頭:“可以通過氣丹,星辰十二宿之間有氣丹聯動。不過這麽多年過去了,大部分靈獸都轉世的轉世,被捕的被捕,氣丹都沉睡了,要不然就是它們關閉了自己的氣丹,要找到可不容易。也只能像今天這樣,靠彼此的星象來指點方位了。”

“星象也是一直都存在的嗎?”

“不是,星象随着.....”殊小杯反應過來帝漫山的身份,收了話頭,乜眼瞧他:“我幹嘛要告訴你,你可是帝家的人,趕快去白骨道,找人送你回青崇山吧。”

帝漫山意有所指:“你也知道我是帝家的人,有些事情我出面,肯定比你單打獨鬥好得多吧。”

此話正中殊小杯的下懷。他的眼睛滴溜溜轉了轉:“你這空口白牙的,不是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嘛。至少你做件事證明一下。”

“行,那你跟我去白骨道,我證明給你看。”

帝漫山起身向城門口走。

殊小杯小聲嗫嚅着說了什麽,帝漫山并沒有聽到:“什麽?”

殊小杯道:“阿尨進去被他們搶走的。”

也對,阿尨這樣等級的靈獸,帶出去是個人都會眼熱它。

“那怎麽辦?”

殊小杯回頭看看阿尨,又看看帝漫山,勉為其難地說:“我看着你雖不是個真心愛護靈獸的人,但也勉強算個好人。要不你買了它吧?讓它認你為主,這樣它和你合二為一,就能隐在你的氣海裏了。”

通常靈寵要隐形的話,都會藏身于主人身體內的氣海穴內。

“.....我謝謝你啊。不過你怎麽不當它主人,我看你倆倒是挺默契的。”

殊小杯沒好氣地說道:“我要是能當,你以為還能輪得到你!”

一般靈獸修煉化形成人之後,是不能養靈寵的,也不能再種生死契約。帝漫山立刻明白過來,好奇地問:“你是靈獸化形的?那你的真身是什麽?你的主人是誰?哪個門派的?”

“關你什麽事,你到底要不要?我阿尨這麽骁勇善戰,給你是便宜你了。”

帝漫山直接拒絕:“我有靈寵了,而且我們已經種下生死契約形成羁絆,我不能再養第二個靈寵了。”

一個修仙者,只能收養一個靈寵。除非靈寵化形成人,有了人的靈根,才可以解除契約,再收養第二個。否則兩個甚至多個靈寵隐匿在主人的氣海裏,如果發生不和靈力相沖,對主人的修煉會造成極其大的傷害。

殊小杯想也不想地說道:“他不是已經化形成人了嗎,靈寵院那個纏着你的銀發的少年。”

“這你都能看出來?”

“多謝二公子誇獎,我別的不行,就這雙眼睛特別毒辣。”

“我也沒誇你,”帝漫山小聲嘟囔着,餘光看到阿尨慢悠悠地起身朝他走來,突然覺得收下阿尨也不錯:“那三千仙靈也太貴了,一千我就買。”

殊小杯想也不想,爽快地答應:“成交。”

.....啧,出多了!

帝漫山忍痛拿出随身帶着的三百仙靈,交給殊小杯:“定金,剩下的等我回去了再給你。”

殊小杯并無二話,收了仙靈:“那收養儀式先進行一半,阿尨還不能完全和你定下生死契約。”

“你可真能算計。”

殊小杯嘿嘿笑了聲,示意他可以進行儀式。

作為青崇帝家的二公子,帝漫山早就不需要馴獸師的幫助,也能獨立進行收養儀式。約莫一炷香之後,阿尨已經完全隐身在他的氣海之中,帝漫山拍拍手站起來:“殊小杯,走吧。”

兩人先後朝白骨道走去。

白骨道是一座城,原先并不叫這個名字,而是叫十二宿之城,因為這裏距離星辰十二宿出身的靈山很近,十二宿修煉成人之後也是居住在城內,所以才得了這個名字。

“我只聽說十二宿之城突然沒落了,這其中是不是也有什麽緣由?”聽完殊小杯的介紹,帝漫山問道。

“哪有什麽緣由,人獸大戰中十二宿敗了,沉寂的沉寂,被抓的被抓,靈山周圍的靈獸都被那些修仙人士抓了個幹淨,仔細教養的也有,帶回去淩虐厮殺的也有,死了之後變成屍體,就随便找個野山扔了。聽說當時城門口遍布靈獸的白骨,所以此地就更名成白骨道了。”

“那你還沒有告訴我,霍曶的肖虎星象會一直亮着嗎?”

“這個要看霍曶自己選擇了,星辰十二宿對應天上的十二個星象,每個星象由數十顆星星組成他們本身的樣子。剛才我們看到的那個像老虎的星象,就代表肖虎。他們還和每日的十二個時辰相對,肖虎對的就是寅時。如果他關閉了氣丹,那肖虎星象只會在每日寅時正亮一下。如果他不關閉氣丹,則會亮滿整個寅時。”

“哦~~”帝漫山聞言,擡頭想尋找之前看到肖虎星象的位置。可惜那裏此時一片虛空,已找不到星象的位置。

兩人說着話,腳下很快到了白骨道的城門口。

如今已靠近黃昏,城門處人群來來往往,都在趕路。

“都讓讓都讓讓,阿文回來了!”

周圍不知誰喊了一聲,原本還擁擠的人群迅速地向路的兩邊分開,留出了中間一條進城的小道。

他們的速度太快,等帝漫山反應過來時,他孤身一人站在正中間的身影,顯得尤為明顯。帝漫山看看左右,用餘光瞪着早就溜到旁邊,隐在人群之中的殊小杯。

殊小杯撇撇嘴,讓他轉身向後看:帝漫山,你表現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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