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白骨道(五)

白骨道(五)

帝漫山想了想,掀開被子:“行吧行吧,上來。但是你要記住,不準動手動腳,不然以後再也別想上我的床了。”

“嘻嘻,知道了~”

好在,快要天亮了。

一個時辰之後,對于自己醒來又窩在了萌萌的懷裏,帝漫山沒說什麽話,擡手撩了下垂到眼前的頭發,在萌萌的目光中,神情平淡地出了房間。

關門之後抵在門上,帝漫山懊惱地看向自己的手,他這個睡覺總愛抓點東西的臭毛病,什麽時候才能改掉!

房門口卻有人在等着他。

殊小杯揣着手走過來,神秘兮兮地說:“二公子醒了,有個大事,二公子肯定感興趣。”

“什麽?”

殊小杯道:“阿文死了。”

白骨道最有名的獵人阿文,死了。

殊小杯臉上的笑容怎麽都止不住:“要不我們去看個熱鬧?”

看他幸災樂禍的樣子,帝漫山道:“收斂一點吧,不然我都懷疑人是你殺的了。”

殊小杯有些心虛地摸摸鼻子,嬉皮笑臉地道:“多謝二公子提醒,下回注意。”

想到阿文身上那張虎皮,雖然萌萌那麽說了,但帝漫山覺得還是應該把虎皮帶回來。他回身叫上萌萌,三人很快出了客棧。

阿文的家距離客棧并不遠,此時周圍已經聚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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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人還在絮絮叨叨地議論着此事。

“他獵畜生,自己也是個畜生,對什麽都下得去手。呸,沒良心的玩意兒!”

“是啊是啊,我聽說阿文死的時候,正在和...做那種不軌之事,哎呀,真惡心。”

“他還真不挑。”

“人嘛,總愛追求刺激的哦。先前被他禍害的女子可不少。”

“死了也好,咱們白骨道有這麽多獵人,憑什麽只有他能去高獵區打獵,其他人只能去低獵區。”

殊小杯道:“看吧,他的仇家多着呢,幸災樂禍都這麽明顯了,怎麽可能會懷疑我。”

院裏的人進進出出,也不知是誰看到了他們三人,只聽人群中有人指着帝漫山喊道:“兇手是他!昨天下午阿文進城的時候,他還拿劍指着阿文,想要阿文身上的虎皮!”

這麽一喊,立刻有人附和:“對對對,我也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肯定是他沒有要到虎皮懷恨在心,趁夜裏來殺了阿文!”

“對對對,肯定是這樣!大家快把他抓了去報官!”

阿文惡貫滿盈,現在死了是大快人心。不管是誰殺了他,那都是在替他們這些被阿文欺負了的人報仇。

但是人死了,總要有兇手。

唯有眼前這個明顯陌生的人,就是最合适的兇手人選。

接着就有熱心的人,拿着刀劍上前,要捉帝漫山去報官。

殊小杯這會兒倒是一副熱血心腸了,他上前擋在帝漫山的前面:“住手!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管他是誰,我們只知道是他殺了阿文!”

“他可是青崇山帝家的二公子,帝漫山!你們敢動手,帝家饒不了你們!”

熱鬧的院子,頓時鴉雀無聲。

在仙道,沒有人不知道帝黃張三大家族。不管是哪一個,都不是他們這些普通修仙人士能惹得起的。

帝漫山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呢,事情就被殊小杯引導到了如此局面。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啊,他這是在幫我?”看着正英勇獻身,舌戰群儒的殊小杯,帝漫山抱手摸着下巴,看了一眼萌萌問道。

身邊萌萌道:“明着是在幫主人,可實際上,卻把主人是兇手之事做牢了。”

“是吧,看來不是我想多了。”

英雄所見略同,和主人所思所想一樣,萌萌笑嘻嘻地離他又近了一些。

帝漫山沒注意他的小動作,正專心地看着‘表演’仗勢欺人的殊小杯。

兩相僵持之下,熱鬧的院子,随着一個滿頭銀發的老者的到來,而變得沉寂:“漫山,是漫山嗎?哎喲,真的是多年不見,我們小漫山都長成英俊的少年了。”

看着來人,帝漫山只覺棘手。

他就說這白骨道行事這麽沒有章法,赤雲之巅的張家為何沒有出手管理。原來白骨道的城主,竟然是張家家主的老丈人,曹悵。他年紀大輩分高,又有這等背景,為了表示尊敬,修仙人士都稱他一聲,曹公。

眼看他走向萌萌,帝漫山朝他們的方向跨了半步,率先伸手扶住曹公,朝他溫和一笑:“曹公好,許久不見,曹公身子還是這般硬朗。”

知道自己認錯了人,曹公面露窘色,又掩蓋過去。“唉,硬朗什麽啊,都老眼昏花了。這幫兔崽子,欺負老朽年紀大,一個個的都翻了天了。怎麽樣漫山,是不是他們欺負你了?別怕,告訴老朽,老朽就是拼出這把老骨頭,也會為你出氣。”

帝漫山搖頭:“哪能啊,有曹公在,誰敢欺負晚輩。”

“那是那是,走,跟老朽回家。老朽那備了你最喜歡吃的麥芽棉花糖。老朽沒記錯吧,你小時候可愛吃這個糖了,就連門牙被粘掉了都不肯松手。”

帝漫山被他拉着胳膊向外走,在場的人無一敢攔。

“曹公,晚輩現在可不能走。”帝漫山停下腳步,指着院子道:“這院子的主人死了,大家都說是晚輩殺的,晚輩得留下來為自己正名啊。”

“嗯?”曹公停下來看着衆人,聲音不怒自威:“老朽看,是誰敢說漫山是兇手?”

這不明擺着想坐實他殺人的罪名嘛。帝漫山也不挑明,笑道:“這可不是說不說的事。曹公不妨給晚輩些時間,好查出來這院子主人突然離世的原因。晚輩的名聲是小,若讓院子主人冤死,傳出去可就辱了咱們白骨道的名聲了,曹公,您說是嗎?”

話都讓他說完了,曹公再不願意也不行了:“好,那你好好查,老朽就在這等着你。”

有人搬了椅子過來,扶着曹公來到院子裏坐下。

阿文的屍體,早就被人擡到院子裏。他是夜裏接近天亮的時候被殺害的,夜裏睡覺,身體自是光裸的,此時大庭廣衆之下,身上也只蓋了一個單薄的被單。

帝漫山走過去,掀開被單,映入衆人眼前的是阿文背上,那三道血跡斑斑的抓痕。

“是老虎的爪子!”人群中有人認了出來:“我是獵人,老虎的抓痕就是這樣的。”

“對!昨天下午就是他在城門口要阿文身上的虎皮!兇手肯定是他!他來要虎皮,阿文不給,他一怒之下把阿文給殺了!”

帝漫山視若罔聞,蹲下來仔細地翻開那三道傷口。的确是老虎的抓痕,阿文是身強體壯的獵人,打獵的技巧娴熟,一般的老虎肯定不是他的對手。那懷疑的對象就剩下原身是白虎的萌萌了,有時間,有動機,也有力氣。

但帝漫山覺得,萌萌想要解決掉阿文的話,有一萬種辦法,他絕對不會用虎爪這麽明顯的武器。

而且他相信萌萌,不會背着他這麽做。

果然,沒兩下,便被他看出其中蹊跷。

帝漫山掰開其中的傷痕:“你們看,這道傷痕中間有停頓,傷口不是一氣呵成的。而且這三道傷口周圍血跡很少,這明顯就是人快死了的時候,才被虎爪抓傷的。還有,兇手力氣很小,所以傷口沒有一劃到底,中間才有這些停頓。”

鐵證在前,衆人面面相觑。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講道理的,有人問:“那你說,阿文是怎麽死的。”

這個嘛,帝漫山還真沒看出來。

不過他總覺得自己忽視了某些地方。

餘光看到萌萌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帝漫山瞬間醒悟,翻過阿文的身體,果然看到他的肚子大如鼓,摸起來軟乎乎的,像是裏面盛滿了液體的皮球。

帝漫山伸手試探了一下阿文肚子裏的情況,片刻後站起來又回屋內檢查了一番,出來時信心滿滿。

“他的心爆炸了,肚子裏都是血。然後倒在地上時,背部正巧倒在虎爪上。昏倒的時候人還有些意識,身體因為疼痛來回蠕動掙紮,所以虎爪才在他的背上留下了深淺不一的傷口。”

在場的人也不是傻子,聞言有人上前,得到了曹公的默認之後,去檢查阿文的身體,結果他胸前的皮膚剛被劃開一個小口,裏面陳紅色的血就向外迸射開來。

和帝漫山說的一樣,阿文鼓起的肚子裏裝的全都是血。

本來這阿文也不是個好人,仗着有一手打獵的功夫,性格跋扈嚣張,平時更是不把街鄰放在眼裏。現在死了倒好,沒有兇手更好。

惡人自有老天收。

衆人也立刻接受了這個說法,轉而紛紛稱贊帝漫山的慧眼。

不過也有少數人持懷疑意見:“阿文的身體可是我們中最強壯的,好好的心怎麽會爆炸?”

帝漫山的腳步頓了一下,他從院裏的樹上折下一小截樹枝,然後蹲在阿文的面前,掰開他的嘴,從他的牙縫中刮下一小片綠色的東西。

“原因就是這個。它叫綿綿草,是...助興的東西,如果人在事前吃了綿綿草,就能英勇無敵,大戰三百回合而絲毫感覺不到勞累。”

方才在屋裏角落的石臼裏,帝漫山就看到了綿綿草的痕跡。只是這種事畢竟私密,他着實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來。

綿綿草雖說是少見的藥草,但在場衆人也有認識的。想到阿文在死時正在做的事,對帝漫山的話,他們此時已信了十分。

阿文的事,算是告一段落。

曹公安排人負責後事,又熱情地邀請帝漫山去府裏做客。

帝漫山婉拒了:“真的是有事,下次吧,下次有機會晚輩一定登門致歉。”

曹公覺得有些可惜。

帝漫山看着屋裏的那張‘兇器’虎皮:“曹公,晚輩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

帝漫山:“那張虎皮對晚輩很重要,說起來它也算是晚輩一個朋友了。等這件事了結,晚輩能把它帶走嗎?”

此事方才在他被人指責為兇手的時候,已經多次提起過了。想到帝漫山差點被冤枉,還是在自己的地盤上,曹公頓覺丢臉,立刻轉移了話題,點頭稱贊道:“年輕人重情義是好事。你放心,到時候老朽一定把東西給你送過去。”

“多謝曹公。”帝漫山朝他一拜,而後帶着萌萌一起出了院子。殊小杯不知跑到了哪裏,周圍也沒有他的身影。

萌萌蹦蹦跳跳地圍着他轉,掂着帝漫山的衣角甩來甩去:“主人,你好厲害,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這動作萌萌以前沒化形的時候也經常做,帝漫山并沒有在意,還順手摸了摸他的頭表揚:“是你提示的我,要不是看到你拍肚子,我也想不到檢查阿文的肚子。”

“嘿嘿,那是主人聰明,別人都想不到呢。”

帝漫山笑笑,前面出了巷口,殊小杯的身影終于出現在眼前。

他正站在街角和人說話。

帝漫山大步走過去,想要問他方才為何要故意挑起青崇山和白骨道之間的對立。剛走了兩大步,帝漫山就停了下來。殊小杯對面站着的男人,怎麽那麽面熟?

萌萌一眼就看了出來:“主人,是昨夜那個打更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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