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原蚨山(一)

原蚨山(一)

這是一個看臉的時代,長得好看受到的待遇,和長相一般的人受到的待遇,還真他娘的就是不一樣。

以上發言來自距離此時此刻最新鮮的受害人,殊小杯的真實感受。

“真膚淺,我長得也不算難看啊,就純被你們兩個給襯的。”進了趙府之後,殊小杯嘟嘟囔囔,時不時還不忿地看向帝漫山和萌萌。

帝漫山斜了他一眼,随口安慰他:“瞧你那小心眼的樣,不就是你敲門吃了閉門羹,我敲門他們熱烈歡迎了嘛,男子漢大丈夫,心胸寬一點。”

“我已經夠寬了我,我要是再窄一點,你們還能活到現在?!再說了,我有內涵啊!還有才華也不錯吧,人也挺聰明睿智的。我看他們就是眼瞎,不能透過我的皮囊看本質。”

“好好好,你說的都對,行了吧。”

“你敷衍我?”殊小杯捧着一張哭臉,仰頭控訴他:“萌萌委屈的時候你都知道安慰,為何到了我這裏你就随口應付?”

“萌萌是我養大的,我的人!你和他能比嗎?”

萌萌聞言,挺胸擡頭,朝殊小杯得意一笑,湊到帝漫山身邊,挎着他的胳膊蹦蹦跳跳地和他并排走。

“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前頭領着他們的趙家仆人一直低着頭,仿佛聽不到他們的談話。一直到了待客廳,那仆人才道:“三位請稍等,小的這就去請家主。”

說完,他彎身退下。

未過多久,外面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很奇怪,在女子主外的原蚨山,趙家的家主竟然是個中年男人:“三位公子見諒,我家家主染了風寒不能見客,所以只能老夫出來了。對了,聽說你們過來是.....”

殊小杯豪放地道:“沒錯,我是送他們過來當趙家的上門女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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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還頗為驕傲。

“那你是?”

殊小杯朝他拱手:“在下殊小杯,是他們的牙人,趙家老爺,能尋到這兩位俊美無雙的公子,我可是費了大心血啊。我敢打包票,這世間再也尋不到比他們還要好看的人了。”

趙老爺看着兩人,滿意地呵呵直笑:“你放心,只要事情成了,這仙靈,自是少不了你的。”

“哎喲,趙老爺就是大方。這俗話說擇日不如撞日,那就趁現在,讓兩位小姐相看相看?”殊小杯說道,只有見了人,他才能試探這趙銀繡是不是星辰十二宿的肖雞。

哪想趙老爺直接拒絕了他:“不用看了,金繡和銀繡肯定會滿意的。這事我就替她們應下了。三位這就在趙府住下,擇日就拜堂成親!”

只這麽一眼,就定下兩個女兒的終身大事?

眼看着趙老爺就要起身回後堂,殊小杯追過去問:“真不看看了?萬一趙小姐看不上呢?還是讓他們見見面比較好吧。”

被他這麽纏着,趙老爺也沒有生氣,依舊笑的和善:“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金繡和銀繡自然要聽我們當父母的話。對了殊兄弟,這兩位公子背後是否還有家人?需要去知會一聲嗎?”

“他們啊,沒有沒有,都是孤兒。”

“那便好。三位先去歇着吧,我還要回去照顧家主,就不相陪了。”

言罷,趙老爺又匆匆離去。

當下便有仆人帶他們去客院。

趙家在原蚨山還是大家,院內景致很是風雅有趣,游廊曲折,臨湖而立,帝漫山邊走邊看,遇到有意思的景觀擺件還停下來仔細詢問趙家仆人。

“不就是些假山怪石小橋流水的嘛,有什麽好看的。”殊小杯嘟囔道。

帝漫山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說話要小心。

直到進了院子,趙家仆人這才退下去。殊小杯迫不及待地說:“不讓見人,這裏面肯定有古怪。”

“古不古怪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帝漫山道。

殊小杯坐下,自己倒了杯水喝:“他們不讓見,你還真能闖進內院?”

“你說巧不巧。”帝漫山話說了一半。

“什麽?”

帝漫山道:“這宅子,是我老姑奶奶設計的。她畫圖那天,我正好去看望她,還和她研究了一下院子的設計圖。雖說過去的時間有些長了,但本公子的記憶力,那可是過目不忘的。”

殊小杯的眼睛笑的眯起來:“好你個小子,我就說這一路上你問個不停,原來是因為這個啊。那怎麽說,等天黑夜闖香閨,咱也當回采花大盜?”

“不必。”

“那是......”

帝漫山從後窗跳出去,揮手讓兩人跟過着。殊小杯喝光杯子裏的茶,跟着萌萌從窗戶跳了過去。

從窗戶出去,是一道足足有兩人高的圍牆。牆上插着銀光閃閃的,尖銳的箭頭。看到帝漫山和萌萌站着,對着牆頭發呆,殊小杯以為他們在犯愁怎麽翻過牆,他撸起袖子:“就這牆就能攔住你們了?啧,真弱啊。”

他彎腰屈膝,努勁準備向上跳。

結果身子剛離地,就被帝漫山揮手揪着後衣領攔下。

掙脫出他的桎梏,殊小杯不滿地道:“你攔我幹什麽啊?”

真是的,好不容易能贏過他們一次。

帝漫山仰頭:“沒看到那箭頭尖子上黃色的光圈啊。”空心谷的人,靈力屬于黃色,眼前這般,明顯就是被人設了靈力屏障。

殊小杯聞言,踮着腳尖仔細地看了半天:“還真有,那是什麽?”

“還能是什麽,趙家設下的預警結界呗,只要有人碰到,他們立刻就能察覺。”帝漫山道。這種東西,以前他跟着二師父學過一些。

殊小杯雖見多識廣,但也真的沒看出來,“啊?這世上還有這種玩意兒呢!趙家可真雞賊。”

這倒打一耙的厚臉皮,帝漫山表示佩服的五體投地。他轉頭看向萌萌,示意他去解決掉。

萌萌點頭,随手一揮解開了結界。

确認那段黃色的光圈消失,帝漫山誇贊地拍了拍萌萌的頭:“做的好。”

而後縱身一躍上了牆。

萌萌暗自得意,也跟着跳了上去。

牆後是一處廢舊的小院子,此時正值春末夏初,本是萬物生長綠意蔥蔥的好時光,可院子裏的地上,卻積了一層厚厚的幹枯的樹葉。

院子裏的房屋破舊,門窗挂在牆上,上面的木頭已經被腐朽了大半。屋裏有些深,哪怕此時還早,裏面依舊黑黝黝的,看不清。

空氣中彌漫着一種枯萎,糜爛的味道。帝漫山捏着鼻子:“這什麽味啊,這麽難聞。”

殊小杯最後一個從牆上跳下來,伸着鼻子,到處嗅了嗅:“像是腐爛的屍山。”

屍體就屍體呗,還屍山。

“先去找趙小姐吧。”帝漫山腳步匆匆,穿過院子之後,走過一條小溪,再往前,景致就優美了許多,空氣也變得淡香好聞:“呼,終于活過來了。”

殊小杯一雙小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四周:“趙小姐的閨房在哪呢?”

“着什麽急嘛,跟我來。”

再往前走,高牆邊種了兩棵高大的棗樹,樹幹筆直,帝漫山輕松一躍就上了樹。萌萌天生也會爬樹,兩三下就來到帝漫山旁邊的樹枝上。

留下殊小杯仰頭看着兩人,空有一身力氣無處使:“你們這麽玩就沒意思了啊。”他有合理的理由懷疑,帝漫山是在玩他。

帝漫山有些驚訝:“不是吧,你連爬樹都不會啊?”他是真的沒想到,什麽都會點皮毛的殊小杯,竟然不會爬樹。

“你最好不是在嘲笑我。”

“不好意思,就是在嘲笑你。”

“.....嗚嗚嗚,你們簡直太欺負人了。”

“那你上來打我啊,略略略~”

遠處角門後傳來腳步聲,帝漫山收起玩笑的神情;“來人了,快上來。”

殊小杯急的都要跳腳了:“我真不會。”

帝漫山低頭看向萌萌。

萌萌伸出兩根手指頭:“那睡兩夜。”

之前為了讓萌萌同意來趙家應聘上門女婿,帝漫山答應讓他睡自己床上一夜。

現在這貨,竟然學會威脅人了。

帝漫山擡腳就要去踢他。

殊小杯:真是服了!

都火燒眉毛屎到菊花了,這兩人還在讨價還價,不緊不慢地互動,殊小杯氣的咬牙切齒:“你們別争了,都這時候了,生死之間啊,還計較那一夜兩夜的,有意義嗎?睡多久不是睡啊!”

說時遲那時快,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在趙家仆人穿過角門進來院子時,萌萌跳下去,又把殊小杯掂到了樹上。

準确地說,是揪着殊小杯的衣領,把他提着上了樹。

衣領聚在一起,勒的殊小杯脖子和臉通紅。

他撫着胸口喘氣,對着兩人舉起大拇指:“你和你主人可真是天生一對啊。”

一樣的沒心沒肺無情無義陰辣狠毒!

萌萌向上跳到帝漫山的旁邊,聞言笑着回道:“謝謝誇獎。”

這是他第一次對殊小杯和顏悅色。

殊小杯表示:嗚嗚嗚,很榮幸。

“噓。”帝漫山又向上爬了兩個樹枝,最後站在最上面的樹杈上:“就是這裏了,看,她們應該就是趙家兩位小姐了。”

殊小杯雙腿顫抖地摸到了他們身邊,順着帝漫山的目光看過去,斜對面的兩層小角樓裏,正開着的窗戶下,果然坐着兩個長相相仿的女子。她們正在低頭刺繡,順帶着說話。其中一人秀氣安靜,對面的女子則是爽朗,說話的聲音也大了很多,笑聲清脆。

只瞧着樣貌,确實能稱得上大美女。

殊小杯手腳并用抱緊樹枝,就這還不忘諷刺他們:“很好看啊,二公子你們有福了。”

帝漫山:“閉嘴,聽她們在說什麽。”

窗裏又出現了一個人,是之前離開的趙老爺,正慈眉善目地和她們說話。

他們離得遠,帝漫山也只偶爾聽到一兩個字,什麽成親,女婿之類的。

應該再說他們和趙家小姐成親的事。

文靜的女子沒說什麽,倒是對面那個爽朗的女子臉色變了,看樣子像是想反對這門親事。只是她的話還沒說出來,突然低頭大聲地咳着,咳的她臉色通紅,幾乎是要把肺給咳出來。後又抓着脖子,大口地喘息。

趙老爺連看都沒看她,拂袖而去。

“不對勁啊。”殊小杯喃喃自語。趙二小姐這樣子,像是犯了什麽病。可這趙老爺的态度,怎麽這麽冷漠。

不見另外兩人回應自己,殊小杯轉頭看去,見帝漫山直直地看着窗戶裏的人,目光有些虛:“二公子,你也瞧出不對勁了吧?”

帝漫山搖頭,又點頭:“是有些不對勁。”

殊小杯:“是吧是吧,英雄所見略同,我也這麽覺得。”

帝漫山道:“我方才就覺得這趙家老爺有些眼熟,總覺得在哪裏見過。現在終于想起來了,他是我老姑奶奶嫁的丈夫的表哥的女兒的丈夫。”

“......”殊小杯花了一會兒,都沒有消化這段關系,只無語地感慨:“你确實記憶力不錯。”

這都隔了多少代了,還能認親戚呢,佩服佩服!

“所以呢,你該叫他什麽?”

帝漫山:“嗯.....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應該是叫表姑父的。”

“你們這些大家族的關系可真是複雜,怪不得能一代又一代地富下去壓榨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敢情所有人都在這狼狽為奸呢。不管了,只要是親戚就好,咱們也別在這猜來猜去的了,既然到了你姑奶奶的地盤,那你直接去問她不就行了。”

帝漫山卻沒動:“可能不行。”

“為什麽?”

“你別忘了,現在我在趙家人眼裏可是‘孤兒’,萬一被我姑奶奶認出我的身份了,那不就全穿幫了。所以我非但不能見她,還要防止被她認出來。”

說的也是,殊小杯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叫你剛才嘴皮子一禿嚕就胡編亂造!

“你們不是很久沒見了嗎,既然是姑奶奶,應該年紀大的老眼昏花了吧,你就說是帝漫山的好友,過來探望她的。”

“我姑奶奶的記憶力可是過目不忘的。”

“行行行,你們全家都過目不忘行了吧。那你說,現在怎麽辦?”

兩人正糾結着,一旁傳來淡定的聲音:“主人,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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