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原蚨山（四）

原蚨山（四）

說實話，這一點向夫人不是沒想過。

因為背靠帝家，她這一生可謂平安順遂無憂無慮，臨近終年，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孫子向光琴了。因着小女兒偏心，向光琴自小就被苛待。等到向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向光琴也養成了自卑內向的性格。

哪怕現在她親自教養多年，也沒把他的根再糾正過來。

等她和丈夫百年之後，向光琴又變回孤苦一人，生活可想而知。

送到帝家，也是個好辦法，最起碼按照她對帝家的了解，也無人會苛待向光琴。

可是無人苛待是一方面，精神層面上的‘照顧’，才是向光琴最需要的。帝家的那個少主，向夫人并不相信。

向夫人道：“漫山啊，姑奶奶也知道這事難為你了。小光在靈力方面沒什麽造化，出去也是拖後腿，要不算了吧。”

她這一退，帝漫山再拒絕就不好了。先不說姑奶奶在他小時候對他的疼愛和照顧，就說他和向光琴幼年相伴的情分，帝漫山也不會扔下他不管。

帝漫山道：“姑奶奶這就生分了，既然姑奶奶相信我，那就讓小光跟着我走。姑奶奶放心，我一定把小光當成我的親弟弟，只要有我帝漫山在，他一根頭發都不會掉。”

向夫人了解帝漫山的性情，知道今日這話他既然已經說出，那向光琴的後半生就有了依靠。向夫人道：“行，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們在這歇着，我讓小光收拾行李去。”

倒也不必這麽快。

帝漫山起身阻止她：“姑奶奶，我還會在這裏多待幾日，要不等我離開的時候再叫他吧，正好也讓小光和您再多住些時日。”

向夫人是個急性子：“不行，這種事趕早不趕晚，再猶豫下去我怕自己不舍得。行了，在這稍等片刻就好。”她說着，拄着拐棍匆匆而去。

不用‘被’成親，殊小杯松了口氣，等屋裏只剩下他們三人了，開口問道：“以後真要帶上他啊？能不能行？”

帝漫山道：“不帶的話，你留下來給他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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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算了，還是帶上吧，反正也不是我的累贅。”殊小杯看了看萌萌，幸災樂禍地道。

帝漫山也看向萌萌，見他一直低着頭，遂湊過去解釋：“真是我弟弟，沒別的意思哦。”

“主人說是就是咯，我沒多想。”

“嘿你這.....”

吃的哪門子醋呀。

沒等多久，房外向夫人拉着向光琴走了進來：“漫山，小光來了。”看這速度，說明她對此事是真的上心。

向光琴低着頭，身上背着一個小包袱，鬓邊垂下來的幾根頭發随風在半空中飄着。

向夫人拍了他一下：“還愣着幹什麽，快叫人啊，這是你漫山表哥。小時候你們還一起玩過呢，不記得了？”

向光琴搖搖頭，聲音悶悶的：“不記得。”

這話，明顯就是在賭氣。氣的向夫人拿拐棍捅地：“你！你忘了剛才是怎麽答應奶奶的了？”

向光琴忍了一下，這才擡頭看着帝漫山：“表哥。”

他眼中還紅着，似是剛才哭過。

這俗話說啊，眼淚，是一個男人最好的武器。看他如此，帝漫山心中的天平，立刻就倒向了向光琴：“嗯，表弟好。表弟放心，出了原蚨山，表哥一定好好保護你的。”

向光琴沒有應這話，而是轉頭看向姑奶奶：“奶奶。”

向夫人眼中抹着淚：“行了，好男兒志在四方，外面的世界才是你該待的地方。出去好好闖，等闖出一番天地，奶奶為你驕傲。”說完背着身，朝他們揮手：“走吧。”

“奶奶！”向光琴明顯不願意走，向她的方向挪了兩步。

向夫人的聲音嚴厲下來：“走！”

帝漫山明白她的深意，如果一直待在原蚨山，向光琴是沒有前途的。所以趁着這個機會，讓向光琴出去看看外面大千世界，讓他也能放過他自己。他上前，握住向光琴的胳膊：“走吧。”

事到如今，再也沒有他反悔的餘地。向光琴一步三回頭，跟着三人一起離開了家。

出門之後，殊小杯徹底放松下來。趁着向光琴還在失落，顧不得他們，殊小杯低聲朝帝漫山道：“想好理由了嗎？”

帝漫山還在為他們的離別之情傷懷，聞言問道：“什麽理由？”

“啧你傻啊，等會我們就要回趙府當‘上門女婿’了，萬一你這小表弟問起來，該怎麽回答啊。”

說的也是哦，此事緊急，刻不容緩！

再往前擡頭就是趙府的門匾，帝漫山語氣老成，穩穩地拿捏住了‘表哥’這個身份：“表弟啊~”

向光琴轉頭過來，眼中的紅已經褪去了一些：“表哥叫我小光就行了，不必如此客氣。”

“小光啊，是這樣的，表哥現在隐瞞身份，在做一件大事。等會你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都不要驚訝，知道嗎？等事情辦完之後，我會和你解釋的。”

向光琴看着頭上趙家的大門：“聽說趙家新招了兩個漂亮的女婿，該不會就是你們吧？”

“這個你也知道？”

“嗯，趙家招婿很久了，全城的人都關注着呢。”

殊小杯聞言湊過來，朝向光琴賤賤地道：“你知道的這麽清楚，該不會以前也來參加過招婿吧？”

帝漫山揪着他的後衣領，向後一甩：“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小光，走，這事我回頭再和你解釋。”

殊小杯被甩的退了好幾步，要不是他個子低重心低，還真能摔個狗吃屎。“幾個意思啊你，我不就是随便問問嘛，你至于.....”

話沒說完，看到目光陰沉的萌萌，知道他心情不好，殊小杯低着頭，從他身邊快速走過進了院子。

現在他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還是低調些好。

不過經過他這麽一鬧，一直徘徊在他們中間悲傷的氛圍，倒是好了很多。

趙家仆人對他們多出一人并沒有過問，打開門讓他們進了院子。回房還沒多久，到了下午申時，四人所在的房門被敲響。

還不等房裏的人回話，一位身着棗紅勁裝的女子推門而入，她環顧一圈，大聲道：“你們哪個是我要成親的夫婿？”

聽着話音，應該就是趙家小姐了。

帝漫山看過去，果然是那個犯病暈倒，還易容裝作小婢女的趙小姐。

只是聽她說話的語氣，應該是見他們并沒有聽她的勸告，去而複返，再次故意來找茬的。帝漫山看向萌萌：“他。”

趙家小姐上下打量着萌萌，目露不屑：“就你還想當我們趙家的上門女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別怪我沒提醒你們，趁早滾，不自量力！”

殊小杯正愁找不到機會好好表現一下，聽到這麽嚣張的話，撸起袖子就朝她走過去：“喲呵，我這暴脾氣！”

話雖沖，但他走得慢，像是在等人攔他。

結果.....壓根就沒人理他。

磨蹭的四五步終于到了趙家小姐的面前，殊小杯強撐着臉面，叉腰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趙家小姐輕飄飄地看着他，那兩個俊美的男子她不好動手，眼前這個小蘿蔔她可不想再忍。遂二話不再說，直接擡腳給他來了一下：“本小姐就是這個意思！”

被一腳踹在地上的殊小杯：嗚嗚嗚，為什麽受傷的總是我！

他捂着肚子，躺在地上耍賴不起來。

出頭鳥倒了，萌萌和小光也蔫着，無奈只得帝漫山出任外交。他上前道：“趙小姐這是何意？”

對上他，趙家小姐說出的話雖然硬邦邦的，但好歹态度軟和了許多：“沒什麽意思，這門親事結不成，你們趁早走。”

殊小杯氣的直捶地，果然長得好看就是有用啊，這不趙家小姐說話的語氣都不一樣了！他氣啊！

帝漫山在椅子上坐下：“你不說清楚，我們怎麽走。誰不知道這原蚨山的趙家是大戶，我們兄弟幾個千裏迢迢的跑過來，就是想着入了趙家好吃香的喝辣的享福呢。要麽，讓我們走也行，你給我們一大筆仙靈，我們立刻就走，走的遠遠的，再也不回來。”

趙家小姐思量片刻，爽快地答應了：“行，明日申時我過來，給你們五千仙靈，夠了吧？”

五千！

還是仙靈！

這可比普通的銀錢要貴重的多！

他一年的零花錢才一千仙靈！

“啊.....行。”帝漫山震驚地點頭。

趙家小姐輕嗤一聲，轉身潇灑地離開房間。

地上裝死的殊小杯爬起來：“不是，她有毛病吧？五千仙靈，夠咱們四個活兩輩子了吧。”

他說着，看向帝漫山：“算了，你這種貴公子揮霍無度的，加上你确實不夠。”

帝漫山氣得伸腳想踹他，又被他躲過去。

“那現在怎麽辦？”

殊小杯道：“等她真的拿出來五千仙靈再說。”

趙家是富，但應該富不到一個小姐一夜之間随手都能拿出五千仙靈吧。

天黑的時候，趙家仆人送來了繡娘趕制的新衣，說是讓他們先穿上，然後去前廳參加晚宴，順便和兩位趙小姐正式見個面。

帝漫山收下了新郎服，保證一定會按時到達。

看着帝漫山和萌萌兩人換上新衣，殊小杯羨慕的圍着他們轉了兩圈：“真是人靠衣裝佛要金裝，還別說，穿上這衣服你倆真是人模狗樣的。”

帝漫山乜了他一眼：“會不會說話，是本公子英俊潇灑玉樹臨風，才襯得這衣服貴氣。小光，萌萌，走啦。”

向光琴站在原地沒動：“我不喜歡這種場合，再說，此事也和我沒關系，就不去了吧。”

帝漫山覺得也是，向光琴畢竟是這原蚨山的人，出去被趙家的人看出來，又要費一些口舌來解釋：“行，那你在房間裏別出去，晚些我回來給你帶吃的。萌萌，走吧，去會一會我這位堂表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