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原蚨山(八)

原蚨山(八)

吃了個啞巴虧,殊小杯也不知該說什麽好,總不能去告狀說趙府的仆人不盡責吧。眼睛餘光看到向光琴走進房間,殊小杯心中的怨氣有了發洩口。他冷哼一聲,背對着門口,出聲罵道:“不要臉。”

這句罵,說得不對,也說的對。

畢竟向光琴為了改變自己的相貌,主動找趙老爺要了美人面的蠱毒的事,在他們四人中并不是秘密。

聽到他這話,向光琴輕快的腳步立刻停頓了下來,頭也低了下去。

帝漫山伸腳踹了殊小杯一下,又去勸向光琴:“別理他。小光,相貌不是唯一,一個人最重要的還是品質如何。那些只看重相貌的人,都是膚淺不可靠的,不值得我們深交和在意。再說,這美人面真的不是好東西,時間長了,那些枯皮會植入你的肌骨,傷掉你的根本,到時候再褪掉,可就難了。”

向光琴有些為難。

這事也是姑奶奶拜托他的事情之一,帝漫山想着早解決早幹淨,便勸道:“正好今日我和萌萌都在,我來幫你解掉,萌萌在旁護着,還不會很痛苦,你覺得呢?”

美人面此事,向光琴本就是沖動之下才做的,這段日子以來祖母祖父已經念叨了無數次了,想讓他趁着中毒不深去褪掉,可向光琴一直狠不下心,想着湊合一日是一日。

現下帝漫山也這樣說,向光琴也知道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他問道:“會不會麻煩你們?”

眼看有戲,帝漫山立刻道:“不麻煩不麻煩,對于我來說,就是小事一樁。小光,你放心,很快就好的。”

房內有他們三個已足夠,帝漫山在房間周圍布置了結界,讓人無法進入打擾後,指着小榻道:“坐下。”

說着,他準備自己也上去,和向光琴相對而坐。

但下一刻卻被萌萌按住肩膀:“我來,主人看着就行。”

幫人褪毒,需耗費自身功力。如果褪毒之人道行太低,還會有被毒素反噬的風險。不過這區區美人面,帝漫山并未放在眼中:“沒事,我來。”

萌萌卻堅持:“我來吧,主人心細,幫我們看着,如果中間有不妥,也好及時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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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的也對,殊小杯是指望不了,萌萌剛從靈寵化形成人,心思肯定比不了自己。帝漫山爽快地下了床:“行,那我看着你們,你小心一些。”

萌萌點頭,擡腳坐在了向光琴的對面,閉目調息,而後兩人舉起手掌,一一相對。

帝漫山在一旁站着,仔細地看着兩人的情況。

殊小杯湊在他身旁,對萌萌的話表示不贊同:“你心細?可真好意思說。”

“管得着嘛你。”

“嘁,也就你自己相信。”

明眼一瞧,都不用帶腦子想,就知道那是萌萌擔心帝漫山,想要替他褪毒,故意那麽說的。

唉,有人記挂着真好啊,哪像自己,昨夜賭氣睡了一夜走廊,凍的他現在骨頭縫裏都是涼的,也沒見有人關心上一句。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榻上兩人的額間開始間斷的冒出冷汗,中間向光琴因為疼痛,咬緊雙唇,依舊沒有壓住痛苦的呻/吟聲。

帝漫山連忙伸手,在他身上注入靈力,用以緩解他的痛苦。

美人面造就的假臉皮,從向光琴的額頭上,向下開始慢慢的剝離,最後整張臉皮脫離了向光琴臉上的皮膚,掉了下來。

殊小杯眼疾手快地接住假臉皮,材質很軟,薄薄的一層,似乎還可以透光。“乖乖,這就是美人面啊,瞧着也沒什麽稀奇的,怎麽挂在臉上那麽好看呢。”

榻上兩人的手掌猛的分開,帝漫山看他們狀态不對,立刻上前接住萌萌向後倒的身體。

他一收力,對面向光琴的身體一軟,也跟着向下倒。帝漫山離得遠,再伸手接他已來不及,還是殊小杯眼疾手快,在向光琴掉下來的瞬間,扶住了他的肩膀。

向光琴臉上的汗,因為他這番大動作,凝聚在一起,形成五六滴汗水,滴在了殊小杯的手掌上。

殊小杯并未被影響,依舊扶着讓他坐穩:“沒事吧?”

向光琴搖頭,伸手勉強撐着身體,大口地喘着氣。

殊小杯仔細地打量了一番:“你這模樣也不錯啊,雖說皮膚黑了點,臉型寬了些,也是尋常人的模樣,很有男子氣概,好好的幹嘛披張假皮哦。”

向光琴:我謝謝你。

他的眼神向來不藏事,殊小杯一眼就看出來他想說什麽:“不客氣,等以後我給你弄點美白的藥膏,保準你變得白白的,至少比那兩個家夥還要白。”他看着帝漫山和萌萌說。

對面帝漫山已經替萌萌把了脈,知道他只是失去內力過多,并無大礙。

向光琴關切地道:“表哥,他怎麽樣?”

“沒事,累到了。”帝漫山扶着讓萌萌坐好。

“那就好。表哥,我.....”向光琴想表達一下感謝,話說到一半,四人就聽到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哭聲。

聽聲音像是趙家大小姐趙金繡的。

帝漫山暗道不好,扶着讓萌萌坐穩,自己連忙向外跑出去。

出了客院的門,外面的主院內已經聚了不少人,最中間趙家二小姐趙銀繡躺在地上,渾身顫抖,面色虛白。而在她的旁邊,趙金繡正跪地哀求秦升:“父親,求你救救妹妹吧,她真的不是故意頂撞您的。”

秦升面無表情地站着,見自己的衣角被趙金繡拽着,他向後退了兩步,從她手中拽出了自己的衣服:“這都是她自找的。要是她好好聽我的話,怎會落的如此田地。”

地上趙銀繡蜷縮着身體,抖的像篩子一般,臉色虛白,額頭上都是虛汗,看樣子好像在經歷什麽巨大的痛處。

帝漫山來不及說話,當下蹲着為她輸送靈力查看她的情況。只是他的靈力順着她的經脈進入,卻遇到一股阻礙,像是另一種屬于仙道的靈力存在。

不過好在,靈力終是起了效果,趙銀繡緊皺的眉頭有了些舒展。

帝漫山直言道:“再怎樣,二小姐也是您的女兒。虎毒尚不食子,在下倒是想知道二小姐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錯,讓您這麽懲罰她。”

秦升冷淡地看着他,語帶不滿:“哼,這是我趙家的事。你還未入贅,就莫要多管閑事了吧。”

“你!”

趙銀繡此時已經清醒了過來,身邊趙金繡見狀,連忙去扶她起來。邊動作,趙金繡朝帝漫山道:“多謝公子相救。父親說得對,這是我們的家事,還請公子莫要再管。”

趙銀繡靠在趙金繡的身上,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她避開帝漫山的目光,低頭靠在姐姐趙金繡的身上,并未出言幫他。

帝漫山:“......”

真是吃力不讨好!

裏外不是人!

現在他就是狗咬的呂洞賓,被蛇咬的農夫,被狼咬的東郭!

主人都如此,在場的趙府下人,一個個都低着頭,不敢說什麽話。

帝漫山被氣的簡直七竅生煙,他在原地轉了半圈,房門口一直在觀望的殊小杯此時走了出來:“趙老爺說得對,這是趙家的家事,你還沒入贅呢,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說話,還不快回房。”

帝漫山看出他的意思,半推半就的往回走。他有些不解:“我就看不慣他嚣張的樣子,殊小杯,你怎麽也不生氣啊,那可是二小姐。”

他是說之前殊小杯懷疑趙銀繡是十二宿的肖雞。

殊小杯道:“現在還不能和他硬碰硬。”

帝漫山走得快,也第一個看到他們的房間裏,多了一個身穿暗黃色衣衫的少女。

只瞧着背影,他一眼就認出了眼前此人,是空心谷黃家的老二,曾經他吃喝玩樂的酒肉朋友黃明儀。

自從黃明儀決定和她大姐黃宣儀争奪家主之位後,性情收斂了許多,從言談舉止,到行事作風,整個人的氣質一下子就矜貴了起來,和從前的黃明儀簡直判若兩人。

“黃明儀!”帝漫山叫道。

黃明儀慢慢轉過身來,笑道:“漫山。”

帝漫山過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臨碰到時,察覺到她現在的風格和之前不同了,兩人相處的方式也應該有所改變。帝漫山又收回手:“好久不見啊明儀,你怎麽來這麽快。”

早上他才把消息傳過去。

黃明儀道:“你一般不找我。”

“嘿嘿,給你介紹一下,”帝漫山拉着另外幾人:“這是萌萌,殊小杯,我表弟向光琴。你們仨,看好,這是空心谷的黃明儀。”

黃明儀朝他們颔首,而後又問:“這裏到底情況如何,信裏你也沒有說清楚。”

帝漫山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收集到的所有信息,不過卻隐下了他們懷疑趙銀繡是肖雞的事情,只說自己是因為好玩才過來的。

他性子散漫,以前就很愛湊熱鬧,這一點黃明儀也知道,對他的話并未有所懷疑。

“原蚨山此事,是我大姐處理的,她給我母親的彙報是已經處理好了。真沒想到,這裏會是這樣的情況。漫山,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交代倒不必,只讓原蚨山重回正常就好了。”

黃明儀點頭:“我知道。蚨蟲的解藥還有那些被囚禁的人,我來負責,這個還好說。就是美人面這塊,一來中蠱毒的人數基數大,二來他們有大部分是自願的,要想徹底根除,怕不是那麽容易的。”

“容易的還用得着你出馬嗎?”帝漫山反問道。

黃明儀沒忍住,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好了,我先出去把趙家蚨蟲的事解決了,剩下的回頭再和你商議。對了,我這次過來是瞞着大家的,你別挑破了。”

“知道。”

幾人又仔細地商議了一番接下來的細節,黃明儀才離開。

等她出了房間之後,殊小杯在屋裏轉了兩圈,還是沒忍住:“要不我們去看看二小姐吧?”

畢竟是肖雞呢,萬一出事,那後果可就大了。

帝漫山也有此意。

趙家姐妹住的繡樓裏,并沒有外人。此時趁着趙金繡不在,帝漫山留了萌萌在外面望風,和殊小杯兩人進了繡樓。

趙銀繡的情況已經好了很多,臉色也不像之前那麽虛白。看到兩人,臉上也沒有之前的敵意:“方才在外面,多謝公子相救。只是人多眼雜,我不便道謝,還請公子見諒。”

帝漫山擡手示意不用多禮:“你是哪裏得罪你父親了,讓他發這麽大的火?”

趙銀繡苦笑:“我想賣點東西湊夠五千仙靈,被他發現了。”

“.....”

原來這事的根,還在他自己身上!

帝漫山有些心虛:“其實我就是随口一說,二小姐不必太過在意。”

“你們來這,不是為了財寶金銀嗎?”趙銀繡詫異地問。

殊小杯忍不住:“二小姐,你知道.....”

帝漫山攔下他的話,對趙銀繡道:“聽說二小姐是空心谷轄內有名的養雞大王?”

聽到這個稱號,趙銀繡的臉上露出了窘色。“不過是小時候胡亂玩罷了,當不得此稱號。再說養雞也不是我的本意,是我姐姐讓我做的,我內心并不喜歡這種動物,覺得它們太尖銳。”

帝漫山聞言,和殊小杯面面相觑。

讨厭雞?

那就應該不是肖雞了。

莫非真正的肖雞,是大小姐趙金繡?

殊小杯低聲嘟囔道:“該不會真讓你說準了吧。”之前他們聊起這個,帝漫山還懷疑趙金繡才是真正的肖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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