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食灰冢（二）

食灰冢（二）

也不知道那藥粉是什麽，直到他們回到了帝家在食灰冢的別院，萌萌還在昏睡着。

并且神情痛苦，額間的虛汗怎麽都止不住。

帝漫山把衆人安排好，背着萌萌回了房間。

又讓人打來了熱水，仔細地為他擦着汗。

靈力一股一股地輸送進他的體內，可萌萌的痛苦，卻沒有絲毫的減輕，反而有逐漸嚴重的趨勢。

帝漫山撥開他額間汗濕的頭發，又一股靈力從萌萌的額間輸入。

好在，終于，萌萌急促的喘息聲慢慢變得平緩，緊皺的眉頭也開始變得舒展。

帝漫山剛想松口氣，又見萌萌忽然翻身，蜷着雙腿，神情痛苦，身體不停地在打顫，口中還在喃喃地說着話。

“萌萌！萌萌！醒醒！”帝漫山不停地叫着他。

卻不見他有任何的回應。

帝漫山俯低身體，伸耳靠近他，才聽到他模糊的語音，好像在叫什麽‘小色龍’。

小色龍，這話之前在白骨道客棧的時候，兩人睡在一起，帝漫山也曾聽他這麽喊過。

帝漫山有些疑惑。

但此時也沒有時間讓他想這些問題，他撫着萌萌的臉，不停地安撫着，想要緩和萌萌的痛苦。

房外響起敲門聲：“是我，你們在裏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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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漫山脫不開身，只道：“在，進來吧。”

殊小杯端着一個托盤進來：“萌萌怎麽樣了？小光做了些吃食，先吃點東西吧。”

安靜的房間裏，萌萌又喊了兩聲‘小色龍’。

殊小杯聞言，雙手一松，托盤從他手中掉下，落在了地上，震的裏面的湯碗傾斜，白色的濃湯灑了一地。

帝漫山此刻終于明白過來，這個‘小色龍’，怕不是個簡單的東西.....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他像是沒有察覺到殊小杯的異常，繼續為萌萌輸送着靈力。

很快，萌萌再次安靜下來，呼吸平緩，帝漫山為他蓋好被子。再回身時，殊小杯已經把撒掉的湯碗收拾幹淨，人也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

哼，逃得了初一，過不了十五。

帝漫山出了房間，絲毫不費力氣，随便找了兩個仆人問一下，就找到了躲在向光琴房間中的殊小杯。

“出來吧。”帝漫山站在床前，語氣微淡。

殊小杯從床底爬出來，尴尬地笑了兩聲，拍着身上的土：“這床底有些髒，我看你府裏仆人少，這不是想着來幫他們打掃一下衛生減輕負擔嘛。看，我擦的地幹淨吧。”

帝漫山配合地彎身檢查了一下：“幹淨，謝謝，要我給你些報酬嗎？”

“那倒不用了，我還要擦下一個房間的地，要不我先走一步？”

帝漫山橫跨一步，擋住了他的去路，雙手抱胸盯着他。

殊小杯低着頭，揪着自己的衣角：“嗚嗚嗚，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你別問我了。”

“我都還沒問呢，你怎麽就不知道了。看來，你是知道我想問什麽的，是吧？”

殊小杯沒回答。

兩人僵持了片刻，終是殊小杯敗了下來，“好吧，你問，我說。”

帝漫山道：“那個小色龍，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不是東西，他是.....應該說是人吧。”殊小杯糾結了一瞬：“他是十二宿的肖龍，是靈山龍脈化身，由天地孕養而成。因此，他沒有名字，大家都叫他小色龍。”

帝漫山：“他和萌萌是什麽關系？”

來了來了！果然最怕什麽，來什麽！殊小杯吞了口唾沫：“這我哪知道啊，就這一丢丢消息，我還是千打聽萬打聽才知道的呢。”

帝漫山換了個問法：“那他和十二宿的肖虎，也就是霍曶，是什麽關系？”

殊小杯道：“這個我真不知道啊，那時候我都還沒出生呢。再說，當年和他們熟識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誰能知道這其中的詳情。”

“放屁，你這麽迷戀霍曶，有關于他的事，怎麽可能不刨根究底。”

“我是想來着，可問題是找不到人打聽啊。我又不是包打聽，是吧。”

帝漫山沉沉地看着他，想到兩人當初在白骨道的時候，說起霍曶老相好的事，殊小杯臉上難看的表情，帝漫山肯定地道：“這個小色龍，是霍曶的老相好？”

殊小杯驚訝地看向他。

待看到他探究的目光，殊小杯才發現自己是中計了。

“果然，這兩人的關系非同一般。”帝漫山道。

都這樣了，也沒有什麽隐瞞的必要了。殊小杯道：“其實也不是真的相好。這個小色龍吧，化形成人之後第一個見到的是霍曶，于是就迷戀上他，一直纏着他。所以大家才這麽叫他的。”

“那後來呢？”

殊小杯道：“小色龍靈脈化身嘛，又是靈山的靈脈，他靈力高強，十二宿離不開他，霍曶就這麽忍着他的糾纏了。後來人獸大戰，十二宿處于弱勢地位，小色龍為了增加十二宿戰贏的把握，就跳進了龍脈之中，然後就消失了。”

這還是個悲劇。帝漫山心道，結合萌萌化形成人，和肖虎星象初現的景象，萌萌十有八九就是霍曶的轉世，至于有關前世的記憶有沒有恢複，這個暫且不好說。

“霍曶是什麽樣的人？”他問道。

殊小杯言簡意赅：“威嚴，霸氣，冷漠，強大，還有...是個大美男！”

他的心中，一直沒有放棄試探萌萌的想法，見狀小心地問帝漫山：“所以...萌萌真的就是霍曶的轉世？”

帝漫山沒有回話。

沉默就是承認，這點道理殊小杯還是懂的。

壓在心底的石頭，現在也終于落地了，殊小杯的話頭也多了起來：“不過有一點，傳說中的霍曶，和現在黏人色色的萌萌，形象可真是差之千裏，他應該是還沒有恢複從前的記憶吧。”

和雀躍的殊小杯不同，帝漫山心裏有些不舒服。

從前不管是白虎萌萌，還是少年萌萌，那都是一心一意盡是自己。

可是現在知道了萌萌有可能是極具威名的星辰十二宿之首，領導過人獸大戰，而且還曾經被小色龍那麽纏着，恍然間好像有種感覺，萌萌不再是他一個人的，他是屬于整個靈獸界萬物的。

他正在出神，房門被人推開，向光琴滿頭大汗地走進來：“表哥，表姐又開始疼了，已經暈過去了，怎麽辦？”

出了原蚨山後，每隔一段時間，趙銀繡就會複發全身疼痛。尤其是到了食灰冢，發病的時間越來越短，帝漫山覺得應該是和她離原蚨山越來越遠的原因。

帝漫山立刻反應過來，跟着他向外走：“快去門口看看蒼女來了沒有。”

早先知道胡珍郎拒絕之後，帝漫山就聯系了蒼女，這會兒看着時辰人應該是來了。

蒼女是城內的杏林世家的傳人，醫術雖說不抵胡珍郎，但還是能拿的出手的。

帝漫山到了趙銀繡的房間沒多久，蒼女就帶着藥匣匆匆而來：“二公子。”

帝漫山起身給她讓出位置：“這個是我遠房表妹，蒼女，麻煩你了。”

蒼女點頭：“你們先出去吧。”

帝漫山并殊小杯，和向光琴一起出了房間。

殊小杯還有些不放心，趴在門縫上向裏看：“你在哪找的醫女啊，看着才十來歲，能行嗎？”

“你別小看她，她今年已經三十六歲了。”帝漫山道。

殊小杯看着裏面蒼女的背影，懷疑地說：“三十六？不像啊，這看着最多十二，十五吧，不能再多了。”

“所以說啊，這就是人家的本事。”

“.....行吧，暫且相信你。”

三人在門口等了許久，才見蒼女打開了房門。殊小杯急的立刻圍過去：“趙小姐怎麽樣？”

蒼女朝帝漫山搖搖頭：“我只能短暫緩解她的痛。要想解這個蠱毒，我目前怕是還沒有這個能力。二公子，城外的白石道人那邊，您去了嗎，可以找他看看。”

帝漫山道：“已經去過了，他說金盆洗手，不再給人看病了。”

蒼女嘆口氣：“二公子可能不知道這其中緣由。上上個月的時候，白石道人的夫人去世了。”

帝漫山：“這個我知道，昨日我們還見過他夫人的水晶棺。”

殊小杯點頭附和：“對對對，胡兄和大嫂鹣鲽情深，看來胡兄這次是傷心極致了。”

“什麽呀，”蒼女面露為難：“這是我本不該說的，可現在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我就告訴你們吧。二公子，你知道白石道人的夫人是怎麽死的嗎？”

帝漫山：“怎麽，這裏面有什麽隐情嗎？”

蒼女道：“白石道人最近在研究蠱毒，沒想到研究出來的蠱毒粉沒收拾好，被他夫人誤食了，這才沒命的。”

殊小杯：“嘶，那這事估計對胡兄的打擊挺大的。”

他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勁：“他們夫妻二十多年，按理說胡大嫂不應該會碰胡兄研究的藥物啊，怎麽會誤食呢。”

蒼女：“這個我們就不知道了。他夫人去世之後，白石道人就宣布此生不再醫治任何人，一心一意陪着他夫人。若是想請他醫治趙小姐，恐怕你們要多費些功夫了。”

“好，多謝你告知。對了，我這邊還有一個昏迷的病人，請你随我來看一下情況。”帝漫山道。

蒼女随着他們來到萌萌的房間。

帝漫山推開門，請她進去：“這是我的同伴，被白石道人的藥粉迷暈了，到現在都沒有醒來。”

蒼女放下藥匣，走到床邊，伸手想檢查萌萌的面相。

只是伸出去的手還沒有碰到他，只見閉着眼的萌萌皺着眉，右手一揚，一道劍風從他指尖而生，直直地射向蒼女。

帝漫山立刻攬着蒼女的肩，帶她退到了安全地帶。

“怎麽回事，方才我在這裏時還沒事呢。蒼女，你站在這別動，我過去看看。”

帝漫山說完，慢慢地靠近床榻的位置。

一點又一點，直到他站在床前，甚至伸手去碰萌萌的手和臉，萌萌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怎麽會這樣？”

蒼女道：“他應該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即便是在神志不清的時候，心裏還保留着對周圍的警戒。二公子是他的身邊人，也是他很信任的人，所以只有你才能靠近他。”

聽她這麽說，指尖是萌萌溫熱的臉頰，軟軟的，帝漫山的心也軟的一塌糊塗。

算了吧，管他是不是霍曶，管小色龍是誰，管他有沒有恢複記憶是不是假裝的，只要他現在還是萌萌，那就是他帝漫山一個人的萌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