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小兒夜哭城(十四)
小兒夜哭城(十四)
張顯貴瘋了。
其實也沒有全瘋。
在帝漫山回張家為貴客提供的別院路上,張顯貴突然從小路上冒出來,看到帝漫山,他急迫地問:“漫山,你可能看到芫芫?”
他像是從某個地方逃出來的,身上紅色的新郎服還沒有脫下,發髻披散着,頗顯淩亂。
帝漫山道:“你問的是誰?”
“還能是誰,我的新娘,花芫芫。”
帝漫山解釋:“那就是.....附身在雪女身體裏的那個靈魂?她确實是花芫芫。”
張顯貴急了,怒瞪雙眸:“你什麽意思!”
“顯貴兄,都到這時候你就別裝傻了,”帝漫山道:“你應該很清楚,誰是花芫芫,誰是雪女。張顯貴,你喜歡的是誰,你要娶的,又是誰。”
張顯貴不可置信地搖着頭,身子一軟,扭頭朝地上吐出一口血。
他捂着胸膛,大口地喘着氣:“他們都,他們都說,那個人不是芫芫,我不信,我不信。”
在這整個事件中,如果他收集的信息都無誤的話,那張顯貴的确是唯一一個,受到傷害的人。帝漫山的話也軟了下來:“花芫芫的靈魂已經被上清童子收集到靈瓶裏了,雪女如今也被蓂頑帶走休養,你去看看吧。”
張顯貴的聲音有些茫然:“我去看看?我該去看誰?”
“我也不知道,順從你的心意吧。”
張顯貴搖着頭,不知在否定什麽,他低聲喃喃地自言自語,轉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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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漫山目送他離開,之後去了帝父的房間:“父親,花芫芫的靈魂該如何處置,您有什麽建議?”
帝父道:“小兒夜哭城原則上畢竟是咱們青崇山的地界,禍害城中百姓,又不止一人,自當滅她魂魄再不能超生。只是現在...,她身份不同,還要看張家的态度。”
“父親的意思是,張家可能會求情?”
帝父點頭:“看張顯貴的情況吧。如果張家堅持要私下處理,上清童子可能會轉圜一二。”
無論到哪裏,這世道就是如此。不看僧面看佛面,張家的意見,上清童子不能不考慮。至于黃宣儀,帝漫山還沒有确定,只是心存懷疑:“父親,我覺得這件事.....”
話未說完,有家仆從外面走進來:“家主,上清童子遭遇不明人士襲擊,靈瓶被盜了。”
“什麽?怎麽回事?誰搶走的?”帝漫山問道。
家仆道:“目前還沒有查到,只知道是上清童子在去張家主的書房時,半路被襲擊的。”
“上清童子如何?可有受傷?”
“無礙,只是受了些輕傷。對方的目的是搶走靈瓶,并沒有過多糾纏。現在張家,還有空心谷的黃家,以及其它世家的人都去看望了。”
帝漫山着實沒想到,對方竟然連來自神道的上清童子都敢動手。
“父親,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帝父起身,兩人一起來到上清童子居住的院子。
院子門口,有他的小童把守,見狀攔下兩人:“師尊已經休息了,吩咐不見任何人,兩位先回吧。”
門口的地上,存了不少來回徘徊的鞋印,看到大家都被拒在門外了。
帝父也不糾纏:“如果上清童子問起,就說青崇山的帝家已經來過了。”
小童回禮,聽到最後一句,朝帝漫山問道:“公子可是帝家二公子帝漫山?”
帝漫山點頭:“正是。”
小童迎他向裏走:“師尊說,若是帝二公子過來,可進去。”
這話的意思是,上清童子目前只見帝漫山一人?帝漫山看了眼帝父:“父親先回吧,我進去看看。”
帝父道:“好,有什麽事回去再說。”
帝漫山跟着小童一起進了房間,只見上清童子正坐在窗下飲茶。帝漫山走過去彎身行禮:“見過上清童子。”
公然獨擡頭看他:“請坐。”
帝漫山大方地坐下:“不知您允我進來,可是有事?”
“不急,”公然獨幫他倒了杯茶,茶水清淡,帶着微黃,上面還有細長的淺色花瓣:“請。”
帝漫山并不喜茶,他端起茶杯呷了口,随口道:“好茶。”
真正喜愛飲茶之人,并不是如此。公然獨壓下眸間的失望,言歸正傳:“我見過你的靈寵了.....是你的靈寵吧,他自稱如此。”
帝漫山:“萌萌嗎?”
“對,聽說你是自小照顧他長大的?”
“也不算是照顧,應該說我們相互陪伴長大。您既見過萌萌,可有聽他說什麽?”
公然獨慢條斯理地飲完杯中的茶水:“他說,你們在找靈山的星辰十二宿。”
帝漫山看向他,笑道:“您說笑了,我們怎麽可能,再說,上次人獸大戰,星辰十二宿不是都離世了嗎,現在誰還敢提起這個。”
公然獨只笑不語。
帝漫山臉上的肌肉都笑僵了,也不見他再說什麽。無奈,帝漫山只得先開口:“那靈瓶的事?”
公然獨看着他:“霍曶已經去追了。”
短短幾個字,引的帝漫山臉色大變。
他就說自己進來之後一直覺得忽略了什麽事,現在想來,可不就是這個!上清童子歲數不小,又是神道中人,肯定知道上次人獸大戰的事情,說不定還參與過,見過霍曶。這次見到萌萌,看到兩人相似的樣貌,定然是有所懷疑。
“您.....”
公然獨道:“不用見外,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
帝漫山哪敢:“公然前輩。”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只要是事關霍曶,一點情緒都不會隐藏。這不我一試,就測出來了。霍曶還說你變了,我看是一點都沒變。”公然獨笑道。
帝漫山不知他為何會這麽說,他們帝家雖然和神道交好,他未來的大嫂也是神道中人,可除了大嫂之外,帝漫山和神道的其他人打交道并不多。至于這鮮少露面,還德高望重的上清童子,他就更沒什麽機會見到了。
不過此時帝漫山正擔心霍曶的事,也顧不得想這麽多:“前輩是什麽意思,我不太明白。”
他裝傻充愣,公然獨也不點破:“等你下次再見到霍曶,問他就行了。對了,此次靈瓶被搶,是我們商議的,現在他跟着搶靈瓶的人出去了,好像是西南的方向,你去追吧。”
有了霍曶的消息,帝漫山起身:“是,多謝公然前輩。”
西南的方向,帝漫山心中起了一個不好的想法,蓂頑和花芫芫所在的方向就是西南,而且那裏還有他們帶來的一個還在昏睡狀态的僵屍新娘。如果靈瓶中的花芫芫被帶到了附近,和僵屍新娘合二為一的話,會是一個大麻煩。
出了院子,再往前走,是一條分岔路,都是西南的方向。
帝漫山一時有些猶豫,下一刻就看到路邊的一塊石頭上,有一個小老虎一樣的刻印。老虎身體又圓又大,頭上還有一根卷毛,看着呆呆的。
是霍曶畫的。
帝漫山一路順着蹤跡向前,只是越向前,刻印越潦草,最後只簡單的兩三筆的勾勒。
再往前,就是蓂頑的住所了。
住所的院門敞開着,帝漫山快速跑過去,院內空無一人,只地上有些淩亂。他進去喊了兩聲,無人回應。
帝漫山立刻往花芫芫的房間跑過去,幸好,房內還有人在。蒼女和柳沄護在床前,看到來人是他,蒼女松了口氣,又立刻道:“二公子,萌萌和我父親在後院,那個僵屍新娘,她複活了!”
什麽複活了,肯定是花芫芫的靈魂附到了僵屍新娘的身上。帝漫山問道:“你們怎麽樣,雪女有沒有事?”
蒼女搖頭:“我們和母親都沒事,二公子快去幫他們吧。”
聽到後院傳來的打鬥聲,帝漫山從房內出來,繞到後院,果然看到那個僵屍新娘正在和霍曶打鬥在一起。只是她頭上的紅蓋頭有些奇怪,經過這麽大的陣仗,依舊牢牢地蓋在頭上。
蓂頑候在一旁,見狀跑到他身邊:“二公子,這可怎麽辦。”
帝漫山道:“掀起她的紅蓋頭。”
“啊?這不是會讓她惱羞成怒,功力大漲嗎?”蓂頑道。
正相反,所謂僵屍新娘,都是一群待嫁的女子,會把掀蓋頭的人當成她們的夫君,所以對其生起甜心蜜意,手下也會留情許多,自然就更好對付了。
蓂頑聽完他的話,不敢茍同:“二公子,我覺得這招有些損。”
“管它損不損,能用的就是好招。”帝漫山說完,飛身上前,加入了戰鬥,同時趁僵屍新娘的注意力還在萌萌身上的時候,一把拽下了她的紅蓋頭。
可惜事不随人願。
紅蓋頭下的臉,是他們的老相識,曾在小兒夜哭城被他們抓住,後來又被人劫持的少女寶樂。
她的道行比那些普通的僵屍新娘高上許多,被人拿掉了紅蓋頭,非但沒有羞意,反而惱怒起來,朝帝漫山龇牙咧嘴大吼一聲。
“看吧看吧,我就說這招不行。”蓂頑見狀,小聲嘟囔着躲起來。
帝漫山閃身躲過寶樂的攻擊:“你少說兩句吧。”
霍曶錯身來到他身邊,兩人以背相抵,帝漫山道:“怎麽樣,沒事吧?”
“沒事,你見過公然獨了?”萌萌道。
帝漫山點頭,他覺得霍曶和公然獨之間有些奇怪:“此事以後再說。”
說完,他朝向寶樂皺眉:“你到底是誰,花芫芫呢?”
寶樂鮮紅的嘴唇咧成一個詭異的角度,臉上的粉撲簌簌地往下掉:“花芫芫,不過是我的一個身份而已。這個,才是我真正的身體。帝漫山,我還要多謝你呢,把我的身體從小兒夜哭城裏帶出來。”
帝漫山嫌棄道:“別笑了,真難看。”
寶樂的臉立刻僵住,倒是不再那麽咧着嘴笑了。“既然如此,那就來受死吧。”
和那天在小兒夜哭城的帝家私牢裏,蔫蔫的寶樂完全不同。回到自己真身的寶樂,功力大增,出手的動作淩厲狠毒,讓帝漫山和霍曶費了番力氣才壓制住。
看他們已經完全控制住了寶樂,蓂頑拍着手上前:“厲害啊你們,真默契。”
帝漫山把寶樂交給霍曶,方才打鬥的時候扭到了手,帝漫山暗中轉着手腕緩解疼痛,順帶着和蓂頑說話轉移注意力:“我還沒問你呢,雪女的情況到底如何。”
蓂頑的笑容有些停頓:“就那樣吧,再過幾天估計該醒了。”
帝漫山道:“我讓殊小杯去小兒夜哭城,把白石道人請來了,到時候你們商議一下,他的醫術還是不錯的。”
蓂頑有些不服氣:“我的醫術也不錯。”
“醫者不自醫。”
說起白石道人胡珍郎,幾人擡頭就見他和殊小杯從外面走進來,後面還跟着身體動作有些僵硬的胡嫂。
見到他們,原本已經乖順下來的寶樂突然從萌萌的手中掙紮出來,朝着胡嫂迎奔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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