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周帝雖然讓顧雲绗盡早啓程去上任,但因為熊文被斬殺之後還有很多後續要走,加上剛過了年不久,離上元節也只剩沒幾日,周帝為了表現出自己對臣子的照拂,就允許顧雲绗過了上元節再啓程。
而對周惜琰而言,周帝雖然同意她去封地,可還需要重新仔細安排妥當了,是以是在顧雲绗離京一個月後再重新啓程前往封地。
周惜琰送沈老出宮的時候,顧雲绗靜靜跟在那裏沒說話,他不知要說什麽,除了感激與各種無法說清的情緒交雜之外,他不知自己能說什麽才能表達他此刻的心情。
沈老上了馬車,看了看下方誰都不說話的兩人,忍不住笑了:“行了,又不是一去不回,老夫都沒說什麽,上元節當晚過來陪陪老夫,就說老夫說的,跟皇上跟你母妃說一聲。”到時候還需要重新商讨怎麽平安到達封地。
雖說這次壓了章相爺一頭也成功讓周帝同意了,可真正的仗才正式拉開序幕。
周惜琰送走了沈老與顧雲绗,站在那裏許久,看着漸行漸遠的馬車,走回宮時,她覺得自己後背上一直壓着的一塊石頭沒了。
上輩子她欠了顧雲绗的,這輩子,她以她所能成就他上輩子沒完成的願望。
他,還有她,他們合理盡快将瞻州府治理得好好的,國泰民安,全了他的抱負。
只是周惜琰這邊剛走出沒多遠,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她轉過頭,意外看到了一個不該在那裏的人。
“你怎麽來了?”周惜琰站在那裏看着掂着裙擺氣喘籲籲跑過來的平雯郡主,對方眼圈紅紅的,看到周惜琰差點就哭出來:“堂兄,你為何要走啊?你去那裏多苦啊,是不是有人逼你了?我去跟皇上伯伯說,你別去好不好?聽說那裏可苦可苦了,都要自己下地聽說寒冬臘月還要去自己狩獵才能吃飽……”
平雯郡主越想眼圈越紅,最後忍不住眼淚汪汪的。
而她身後不遠處也一臉急色匆匆趕過來的男子看到她這樣頗為無奈,對上周惜琰的目光,正了正自己頭上匆匆追來有些歪的官帽,行了禮:“微臣見過七皇子殿下。”
來人正是岑元瀚,也是之前周惜琰專門去炜親王府借來幫顧雲绗說情的人,後來也正是多虧了岑元瀚的幫忙才消除了周帝對顧雲绗的偏見。
不過周惜琰沒想到岑元瀚會與平雯郡主一起過來,她瞧着岑元瀚着急的模樣,與之前她見到的沉穩穩重的岑編修截然不同。
周惜琰突然腦海裏閃過上輩子的事,那時候平雯郡主被害死之後,章相爺将平雯郡主的死推到他們沈家頭上,炜親王後來為了給平雯郡主報仇,與沈家死磕,而當時為炜親王當先鋒的正是這位岑編修。
後來知道真相之後,她以為這是因為岑編修感激炜親王當年助他,如今瞧着岑元瀚落在平雯郡主身上的模樣,她突然明白什麽,對方那時候也是為平雯郡主報仇所以根本什麽都不顧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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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惜琰揮揮手讓岑元瀚起來,這才看向平雯郡主:“這是誰跟你說的?哪裏有這麽慘?”
平雯郡主扭頭紅着眼瞪着岑元瀚:“是他!小岑子,你說是不是你說的?那個地方那麽荒涼,堂兄你怎麽能去那裏呢?”
岑元瀚一板一眼垂眼糾正道:“郡主,臣喚作岑元瀚,不是小岑子。”
他一遍遍糾正平雯郡主一次次樂此不疲,她就想看這呆子無奈瞧着她卻又拿她沒辦法的模樣,瞧着鮮活多了,平日死氣沉沉,他才剛弱冠不久诶,竟然跟個老頭子似的。
平雯郡主也不說話,就那麽瞅着他:“……”
還是岑元瀚最後無奈了:“郡主覺得順口,那就喊吧。”
平雯郡主立刻破涕為笑:“那你要是不喜歡小岑子,喚大岑子好了。”
岑元瀚:“……”這還不如繼續喊小岑子。
周惜琰的視線在兩人身上掃過,她發現平雯郡主在面對岑元瀚時很是放松,但是顯然她自己都還沒發現,周惜琰想到什麽,低咳一聲。
平雯郡主立刻站好了,瞥岑元瀚一眼:“你快說,是不是你告訴我那地方很不好的?”
岑元瀚斂下眼,恭恭敬敬道:“回禀殿下,是郡主想聽顧大人的事跡,微臣就說了。郡主這是誤以為殿下要去的地方是顧大人之前三年待的地方。”他眼底很平靜也很耐心,沒有因為平雯郡主不懂而露出半點不耐煩。
周惜琰察覺到這個細節,她深深看了眼岑元瀚,對方不敢跟她對視,看來是怕自己發現他的心思,周惜琰轉開視線看向平雯郡主:“好了別擔心了,我去的不是那裏。之前顧大人待的地方已經不像是那樣,這三年改變之後已經好了很多,更何況,我去的是瞻州府與奉州府處于中間地界的府邸,好很多。”
平雯郡主這才反應過來,她一聽岑元瀚說這些着急就跑過來了,沒想到鬧了個大烏龍,她赧然道:“我就是……擔心堂兄,還以為……可堂兄你去這麽遠,怕是要好幾年才能回來了。”她會想堂兄的……
以前她以為堂兄是個冷冰冰的人,總是拒人于千裏之外,可自從上一次她知道七堂兄是個外冷心熱的好人,她很舍不得周惜琰去京外,而且她也不傻,對方這一去怕是前途兇險。
周惜琰也沒瞞着她,她是皇家的郡主,早晚要經歷這些,與其當個天真爛漫的最後被害的死無全屍,不如早早知曉早做準備。
“雖然那裏苦,但總要有人去治理,如果大家都嫌苦不去,那裏那麽多的百姓都是我大周的子民,我又如何忍心?”周惜琰拿出帕子遞給她:“好了別傷心了,等日後你嫁人了,派人寫信過去,我人雖然到不了卻是會給你寄新婚賀禮的。”
“堂兄!”平雯郡主沒想到她話鋒一轉突然到這裏,還是當着別人的面,頓時臉一紅,幹脆旋身就跑了。
周惜琰笑了笑,去看岑元瀚,後者也正望着平雯郡主的方向眼底帶了笑意,只是等回頭想說什麽的時候,對上周惜琰了然的目光,迅速低下頭,又是一本正經的肅然:“殿下。”
周惜琰看着他,她不知平雯郡主日後會不會歡喜他,可不試試又怎麽知道呢?
周惜琰道:“岑編修,如果我是你,我就勇敢走出那一步,不試試又怎麽知道?還是說,你想繼續等下一個溫榮熙出現?炜皇叔不可能看不出來你的心思,他既然依然讓你接近平雯郡主那就是看好你。炜皇叔比你更了解自己的郡主,郡主她心思單純為人善良,她向往白頭相守的愛情,可這京中子弟,怕是很少有人能做到。與其日後後悔,不如……你來實現她這個願望。她若是不歡喜,你也不會有遺憾。可若是歡喜……你會遺憾終生。”
上一世岑元瀚不就是遺憾終生?她猜想那時候因為誤會沈家是害死平雯郡主的兇手,對方不惜以卵擊石魚死網破,何嘗不是存了就算是死了也要為她報仇讓她能夠瞑目?
更何況,她剛剛看過平雯郡主與岑元瀚的相處,平雯郡主不經歷露出的姿态是對待親近之人的全身心信賴,也許她自己還沒發現而已。
岑元瀚不知何時已經擡起頭,他怔怔望着周惜琰許久,眼底的神情由茫然遲疑到最後堅定,他像是想通了什麽,突然拱手行了個大禮:“多謝殿下提醒,大恩沒齒難忘。”
周惜琰眼底帶了笑意:“那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去追?”
岑元瀚愣愣的,随即回神,立刻應了聲,就轉身匆匆朝平雯郡主離開的方向追去。
而不遠處的拐角處,平雯郡主剛剛只是不好意思了,卻并未走遠,她站在拐角處發現那呆子竟然不過來了,他跟堂兄說什麽呢?
等人終于追過來了,才轉過身,繼續往前走,只是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心情明顯好了不少,堂兄要離京了,她得給堂兄準備很多很多東西,可她不知道堂兄都用得到什麽,所以還需要岑呆子幫她參謀,她才不是專門等他的,她是有問題要問而已,嗯!僅此而已。
周惜琰瞧着不遠處的兩人,心情更放松了,她慢慢往回走,眼底帶着柔和的笑意,軟化了她剛剛重生回來時眼底的恨意與滄桑。
如今兩相融合在一起,讓她不是上輩子的周惜琰,也不是之前帶着仇恨的她,仿佛朝夕間成長。
幾日後上元節那日,周惜琰早就提前像周帝請示要去沈府,周帝知道這怕是沈老雖然答應了卻也舍不得,也就準了。
為了補償,這些時日周帝時常去承福宮,周惜琰也不想見到周帝,幹脆就出宮去找沈老。
她到沈府時,卻被告知沈老已經歇了,周惜琰愣了下:天剛黑就睡了?
結果,就聽管家眼底帶了笑:“殿下,老太爺說了難得遇到一次上元節,前些年殿下您都不肯出宮,今年聽說花燈極好,他年紀大了陪不了您,不如讓顧大人陪您去,剛好顧大人明日就要走了,這一去幾年,不如看一看花燈,也好有個念想。”
而随着管家這一句,一道颀長的身影出現在前方,站在梅花樹下朝她笑了笑,“殿下,可否賞臉陪我看離開前的最後一場花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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