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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惜琰還想着之前沈老說的說媒,瞧見顧雲绗,心髒被扯了下。
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情緒:“顧大人怎麽這會兒過來了?”
顧雲绗上前一步:“聽聞皇上稍後要與武安侯等人去狩獵?”
周惜琰沒去看顧雲绗,視線故意落在奏折上,裝作很忙:“是,朕有事與他相商。”
“那不知能不能帶上微臣?”
“嗯?”周惜琰擡眼,“內閣不忙嗎?”
他這個首輔怎麽這麽閑?
顧雲绗自然不是想狩獵,而是想借着這個狩獵達成一件事。
她登基這幾個月,連顧雲绗都被催着保媒,更何況她這個名義上的新帝。
那些老臣從一開始讓她立後她推拒之後,這個月聽聞幾個老臣幹脆不問她打算先私下裏選人先斬後奏。
所以她思前想後,就故意引着武安侯提議去狩獵。
她打算借着狩獵,把立後這件事徹底解決。
她之前同外公商議了,可沒想到顧雲绗會也想去,不是不能帶他,只是……她不确定到時候事發之後顧雲绗會不會以為她出事擔心。
顧雲绗彎唇笑笑:“微臣這段時日一直太忙,剛好趁着個機會閑一閑,皇上不會真拿微臣當老黃牛使喚,不肯讓歇一歇吧?”
周惜琰擡頭看他一眼:“……自然不會。顧大人可是棟梁之才,朕關心你還來不及,怎會這麽奴役你?”
顧雲绗眼底仿佛有星光攢動:“那就好,那微臣……能跟着嗎?”
周惜琰擺擺手:“跟吧跟吧。”
顧雲绗幹脆上前:“既然下午要過去,這會兒是飯點,微臣能在宮裏蹭頓飯嗎?之後同皇上直接過去。”
周惜琰反射性問道:“你怎麽不回府?”
顧雲绗長嘆一聲:“皇上你不知,這段時日府裏府外都是人,微臣……着實不便。”
邊這般說着,邊拿餘光去瞧周惜琰的神情。
周惜琰捏着筆的手僵了僵:“是嗎?那就留下吧。”
顧雲绗也不客氣,“那微臣就恭敬不如從命。”
周惜琰瞥他一眼:什麽從命?明明是他自己強要求的?
真是。
可偏偏不過半柱香,她就把狼毫筆一扔,讓人去準備午膳。
顧雲绗跟在前方明黃色的身影後,嘴角彎了彎,還不到飯點,皇上這莫不是怕他餓着?
對于所期之事,也有了幾分把握。
既然決定,他就沒打算藏着掖着,否則,錯過這個機會,他怕自己會抱憾終身。
顧雲绗陪周惜琰吃了一頓午膳,稍後去了禦書房商談國事。
不到半個時辰,武安侯過來了。
武安侯看到顧雲绗時一愣,随即眼睛就亮了:“顧大人也在啊?”
顧雲绗打了招呼,對于武安侯的熱情面上沒什麽表情。
他平日一向如此,武安侯也不覺得被怠慢。
他撺掇着新帝去狩獵是有私心,從上個月就開始存了心思,只可惜皇上不為所動。
新帝沒這心思,那就把主意打到顧大人這邊吧?
結果,一個兩個,突然就跟對女人失去興趣一樣,讓他着實愁眉不展。
可沒想到,皇上突然開竅一般要同他去狩獵,這可是個好機會。
要是這次陪同的時候趁着皇上高興,提上一二,他那待字閨中的小女兒,也許能混上個皇後,不行,當個妃子也行。
再不行,還有顧大人這個佳婿。
他求的不高,這兩人任何一個給他當女婿,都能讓他笑得合不攏嘴。
武安侯提前安排地妥當,周惜琰換了騎裝,顧雲绗也換了,一行人去了皇家狩獵場。
幾圈之後,周惜琰只帶了幾個随行的近衛,外加一個顧雲绗,開始分開去狩獵。
周惜琰帶着近衛越走越遠,差不多的時候看向顧雲绗:“顧大人去別處逛吧?朕想一個人狩獵。”
顧雲绗不為所動:“微臣這次是專門陪皇上的,萬一遇到刺客怎麽辦?”
周惜琰嘴角抽了抽,之前還說想狩獵?
這會兒就成了陪她了?
可顧雲绗在這跟着,她還怎麽裝摔倒?後續還怎麽進展?
周惜琰望向顧雲绗,後者目光堅定,一副就算怎麽趕也不走的模樣。
老師交代了,讓他今天不管怎麽樣都緊跟着新帝。
他雖然不明白緣由,可老師說的話,怎可不聽?
更何況,他也想多陪陪皇上。
平日兩人一個是君一個是臣,難得遇到這麽好的機會。
周惜琰嘴角抽了抽,心想算了,又不是真的有刺客,到時候她随便摔一摔也就是了。
周惜琰幹脆不理他,又往前走了走,等确定四周除了她的死士還有顧雲绗之外沒別人,她往前走的時候,故意一歪,從馬上摔了下來。
她行的不快,就算真的摔也不會怎麽着,更何況,只是假裝。
可沒想到她速度快,顧雲绗比她動作還快。
愣是在她倒地的時候,他已經伸。出手要把她撈回去,周惜琰一怔,直接拍開他的手就要一翻在地,顧雲绗一愣,随即明白過來,幹脆直接給她當了肉墊。
周惜琰:“……”
她趴在顧雲绗身上時還一臉懵,望着身下顧雲绗無辜的臉,直接一翻,往草地上一滾,躺在那裏。
別說傷到,屁點事兒沒有。
顧雲绗卻是沒動彈,腦子裏亂糟糟的,頭頂上方蔚藍的天際,郁郁蔥蔥的參天大樹,日光照得他有些暈,明明沒受傷,心髒卻跳得劇烈。
周惜琰已經躺下一次,總不能再來第二次,直接朝死士示意。
死士也被這慢動作跟玩似的“摔馬”驚呆了,回過神,趕緊按照之前說好的有人去報信:“皇上摔下馬了!皇上摔下馬了!”
周惜琰在人趕來之前看了顧雲绗一眼,對上他紋絲不動發呆的模樣,受傷了?也不可能啊,她壓下來的時候也沒用力……
腳步聲馬蹄聲傳來,她只能閉上眼裝暈。
武安侯等人匆匆趕來,急得不行,他這還沒說上他小女兒的事,皇上怎麽好端端地摔下馬了?
等湊近,咦,怎麽顧大人也躺着了?
近衛趕緊解釋:“皇上墜馬的時候,顧大人忠心耿耿,愣是自己當了肉墊減緩了墜馬的力道!”
“顧大人當真忠君啊!”有大人忍不住感慨。
“都別愣着了,趕緊擡皇上回去宣禦醫啊!”有人吼出聲,就有侍衛上前要把周惜琰和顧雲绗擡起來去看禦醫。
誰知道剛靠近,顧雲绗就坐了起來,還拍了拍身上的青草,對上一幹人等,低咳一聲:“受了點內傷,不礙事,還是趕緊送皇上去看禦醫!”
說罷,直接彎下腰把周惜琰攔腰抱了起來。
衆人:“……”
随即衆人眼睛濕了,顧大人都這樣了還不忘親自送皇上回去,真是忠君愛國的典範,忠君愛國的楷模!
周惜琰被抱起來時:“……”
忠君愛國的顧雲绗:“……”完了,手太快了,皇上會不會覺得他太過魯莽?
周惜琰就這麽被送到狩獵場營帳,不多時,禦醫匆匆趕來了,沈老緊随其後。
沈老一過來,就把武安侯等人趕出去了。
等所有人都沒了,只剩下顧雲绗和禦醫,以及“昏迷”的周惜琰時,沈老才開口看向瑟瑟發抖的禦醫:“該怎麽說,等下知道了?”
禦醫抖着手腳,“知、知道!”
沈老嗯了聲,視線落在顧雲绗身上,捕捉到他身上沒弄幹淨的青草,嘴角揚了揚,他就知道這小子不舍得惜琰傷到一分一毫。
“行了,随便檢查檢查,等下先按照之前交代的,等回宮之後,日後皇上的‘傷’就由你全權負責,懂?”沈老威嚴出聲,讓禦醫吓得一哆嗦。
“是、是!”
“要是讓今日在場之外的人知道,你可懂下場?”沈老不介意好好敲打敲打。
禦醫自然不敢多話,再三保證之後,這才走出去。
立刻被武安侯等人圍住詢問,禦醫只說皇上只是吓暈了,沒傷到四肢,別的事也沒有。
衆人這才放下心,可如此狩獵也別想繼續,只等皇上蘇醒就回去。
沈老等禦醫離開,拍了拍顧雲绗的肩膀,出去安排接下來的事。
顧雲绗在周惜琰身邊落座。
周惜琰本想繼續裝暈,這下也裝不下去,睜開眼:“你都知道朕是假裝的了,怎麽還沒走?”
顧雲绗:“皇上這是在趕微臣?”
周惜琰抿唇:“沒有。”
顧雲绗低咳一聲,捂着心口偏過頭,果然餘光捕捉到周惜琰眼底有擔憂一掃而過。
周惜琰被他這一下吓了一跳,坐起身:“你怎麽了?”
“剛剛似乎傷到了。”顧雲绗為了确定,撒了個不大的慌。
周惜琰果然緊張詢問:“傷到了?是不是我剛剛壓到你了?你說你,沒事兒逞什麽能?我當時都把你的手揮開了,你沒看出來我是假裝的?”
顧雲绗望着周惜琰擔憂地想喊禦醫過來,突然大着膽子握住了她的肩膀:“皇上,微臣沒事。”
“嗯?什麽沒事兒,你有事別自己擔着,小病也拖成大病……”她掙紮着要下來,結果等一擡頭對上顧雲绗灼灼發亮的鳳眸,愣了下:“你……”
顧雲绗以前一直不信,可知道這一刻,他突然才明白。
怪不得老師一直默許,默許他歡喜殿下,默許他跟在殿下。身邊,直到剛剛看到皇上幾乎是毫不掩飾的擔憂,他才想明白。
老師不阻止,是因為殿下是不是以前就已經歡喜他了?
老師是知道的,所以……這才會默許?
甚至極力撮合他們?
顧雲绗再也克制不住靠近,目光定定落在周惜琰身上。
周惜琰被他吓了一跳,往後退了一下:“你……”
顧雲绗俯身靠近,她往後,一時間兩人形成顧雲绗的手臂撐在她身側,幾乎将她整個環在懷裏:“皇上,你沒什麽要同微臣說的嗎?”
周惜琰被他突然靠近吓了一跳:“什、什麽?”
顧雲绗:“皇上為何聽到微臣受傷這麽擔心微臣?”
顧雲绗眼底的亮光讓周惜琰無法直視:“你是朕的臣子,朕關心你不是正常的?”他是不是知道自己的心思了?他會怎麽看自己?
顧雲绗:“可微臣卻沒把皇上只當做君主。”
周惜琰臉色微變:“什、什麽?”
顧雲绗瞧着她微愣的目光,瞳仁裏清晰印出他的目光,“皇上在微臣心裏,不是君主,而是……以命相護的心上人。”
周惜琰聽到前半句是腦子懵懵的,等聽到後半句,尤其是最後三個字,傻了眼:“???”什、什麽意思?
心上人?
他……喜歡她?
可她此刻還是男的,難道……他是斷袖?
這個想法讓周惜琰的臉白下來。
顧雲绗将這一幕收入眼底,雖然着急,卻還是壓下心頭的激動,一步步謀算:“皇上怎麽突然變了臉色?難道皇上對微臣沒別的心思?”
周惜琰搖頭:“沒有!”
顧雲绗:“既然皇上對微臣沒別的心思,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撥微臣?如今讓微臣動了心,卻矢口否認,皇上這是只管撩不負責了嗎?”
“我何時、何時……”周惜琰腦子嗡嗡的。
顧雲绗:“皇上難道當初沒有知道微臣受冤要死的時候救下微臣?”
周惜琰:“是、是有……可這也不代表朕對你有別的心思。”
顧雲绗繼續:“後來皇上對微臣這般好,也只是君臣之心?”
周惜琰嗓子發啞,一想到顧雲绗歡喜上自己的男子身份,就覺得心口又酸又澀:“……是。”只是這個字說出口,已經沒這麽肯定。
顧雲绗:“那後來殿下願意與微臣同生共死,甚至不惜為了微臣闖進瘟疫之地對微臣這麽好也只是因為君臣?”
周惜琰張張嘴,想說是,可誰家君臣能這般?
她實在昧着良心說不出這個“是”。
顧雲绗嘴角揚了揚:“你看,皇上你自己都說不下去了是不是?你還說沒對微臣一早就起了歹心?”
“什、什麽歹心?朕不是,朕沒有。”周惜琰脫口而出,可等對上顧雲绗掫揄的目光,深吸一口氣,“朕是男的!”
顧雲绗笑道:“真巧,微臣也是。”
周惜琰頭更疼了:“你沒聽懂嗎?朕是男的,你也是男的,我們……根本不可能。”
顧雲绗搖頭:“微臣不介意。”
周惜琰咬牙:“朕介意。”她深吸一口氣,沒想到顧雲绗竟然會喜歡自己的假身份,她将自己心底的苦澀壓下,快刀斬亂麻,決定絕了他的心思:“朕是……女的。”
“是嗎?那正好,微臣……就喜歡女的。”顧雲绗道。
周惜琰猛地擡起頭:“你剛才還說喜歡朕!”怎麽轉頭又說……
顧雲绗道:“皇上你聽錯了,微臣說的是歡喜你,不是歡喜男的。”
周惜琰渾身一震,等終于想明白,“你……你早就知道朕是女子?”
顧雲绗既然決定攤開說,也沒必要瞞着,應了:“是。”
周惜琰:“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這次換成顧雲绗身體一僵:“……之前在沈府。”他想了想,偏過頭,面上一熱,閃過不自然:“皇上沒有……喉結。”
周惜琰一開始沒明白,後來等想清楚是何時,她腦子嗡的一下炸了。
片許後,沈老終于将一切安排妥當回來,還沒走近帳篷,突然裏面出來一人,他看清楚,愣了下:“你怎麽出來了?”
顧雲绗看到是沈老,面上更不自然,摸了摸鼻子:“……被、被趕出來了。”
沈老看顧雲绗這模樣,随即想明白周惜琰這是知道了,惱羞成怒把他趕出來了?
沈老沒忍住低低笑出聲,摸着胡子:“該。”
顧雲绗:“老師……”
沈老哈哈笑了聲,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惜琰把你趕出來了,那就去處理随後的事,老夫去瞧瞧。”
顧雲绗只能眼睜睜看着沈老進。去,他望着落下的帷幕,好半晌,才不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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