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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層垂花門上仰面蓮栩栩如生,斑駁色澤。
顧初寧卻立在原地,京城來人……難不成真是阿遠嗎?
下一瞬她就搖了搖頭,她真是糊塗了,怎麽可能是阿遠呢,他如何會知道她又活了一遭,更不會尋到揚州府的,更何況六年時間已過,想來他都要忘記她這個長嫂了。
李婆子察言觀色,沖着祝建白福了福身:“不知祝公子……”
祝建白雖是個頂不規矩的,但他心悅顧初寧的很,也不願惹了美人的惱,更想着日後琴瑟和鳴,紅袖添香,格外識趣的道:“今日正巧在郊外遇見了顧姑娘,這才送了回來,如今府上有人做客,祝某就先告退了,”說完神色缱绻地望了顧初寧一眼。
顧初寧這才緩過心神:“嬷嬷說京城有人來?”
李婆子其實很是可憐顧初寧,此番很有些為她高興:“可不是,二姑娘,今兒晌時府裏呼呼啦啦來了好些人,聽說是您在京城的姨母使人來瞧你了。”
“姨母?”顧初寧仔細回想了下,卻并無什麽關于姨母的記憶,她滿腹疑問,然後随着李嬷嬷往正廳裏去。
李嬷嬷在路上就交代了,來人自稱是顧初寧的姨母,打聽了好些年才得知顧初寧的下落,這才遣了人來看望。
顧初寧聽着就有些驚訝,這姨母竟是京城濟寧侯府的人,雖說只是濟寧侯府三房的姨娘,卻也是個人物了,她怎麽會有這麽一門親戚呢,她一路上仔細地想了一番,終是想起了些關于姨母的記憶。
原來紀氏平素少話,很少提及家裏的事,只說過幼時家道中落,與姐姐失散,一別經年,再也沒有了消息,故而原主所知不多。
約莫走了幾步就到了正廳,李婆子撩起穿珠簾,清脆的叮當聲,謝婉寧就瞧見正廳裏柳氏正眉開眼笑的陪着一個婦人坐着,很是殷勤的模樣,那婦人看着四十多歲的年紀,面容頗有些嚴肅,穿了素色寶瓶紋的襟子,想來應該就是來的那位嬷嬷了。
這廂張嬷嬷就瞧見碎玉叮當處一個容色無雙的美人,那美人膚白皎皎,眼尾迤逦,不說話就是一股子媚态,窗柩裏透進來的日光打在她的身上,如夢似幻,不似凡人。
張嬷嬷也是見慣了世面的,京城裏有名的美人也見過不少,卻也從沒看過這般容色,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顧姑娘?”
柳氏谄媚的笑:“可不是,這就是咱家的二姑娘,”然後顧初寧招手,做出一副親密的姿态:“瞧你這孩子,怕是歡喜傻了不成,快過來,這就是你姨母譴來的嬷嬷。”
顧初寧就拉着顧瑾的手往這邊兒走,然後略福了福身,端謹道:“嬷嬷好”,顧瑾也有樣學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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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顧初寧的容色太盛,張嬷嬷這才注意到顧初寧身旁的顧瑾,她笑道:“這兩個孩子生的真好,”尤其是顧初寧,美的叫人說不出話來。
張嬷嬷嘆道:“若是姨娘瞧見了你們倆個,不知道要歡喜成什麽模樣,”說話間有些傷感。
顧初寧就笑:“我和瑾哥兒也沒瞧見過姨母,這麽多年未見,不知姨母身體可好。”
張嬷嬷很是寬慰:“姨娘身子好得很,就是一直擔心着你們。”
顧初寧也做出一副唏噓的神态:“只在這兒站着也不好,嬷嬷随我去屋裏說話吧。”
張嬷嬷自然應是:“夫人,勞煩您了。”
柳氏心裏嘔的要死,這可是京城勳貴濟寧侯啊,誰知道這蹄子竟有這麽一門親戚,她雖想巴結張嬷嬷,卻也知道不是時候,因此很是得體的道:“瞧我,竟給忙忘了,快來人領路。”
很快便到了小院兒,珊瑚猶在夢中,還是暈暈乎乎地先去開了門看座。
張嬷嬷随着坐了下來,她面上不顯,心裏卻唏噓的很,這小院兒不過丈餘,破敗的很,這屋子更是衰落,裏面除了床榻桌椅,竟是一點擺設都無,椅子上的漆都掉了,好在收拾的還算幹淨,又看見顧初寧二人纖瘦的很,也知道她們過的是什麽日子了。
顧初寧就喚珊瑚去泡茶,然後把呆愣的顧瑾安置在一旁。
顧初寧也得以知道了其中的原委,原來姨母紀繡與母親紀彤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她二人的父親是個秀才,在一村落裏當塾師,日子過的還算不錯,可有一年遭了難,父親沒了,整個村兒的人也逃了開來,二人也随着出逃,可惜不慎在路上失散,一別就是這麽些年。
顧初寧的母親一路到了江南,後來又被顧德庸買回去。
而紀繡去往了京城,被賣給大戶人家做丫鬟,後來又輾轉到了濟寧侯府,得了宋三老爺的眼,做了姨娘,宋三老爺的正妻也很瞧得上她,故而過的還算不錯。
張嬷嬷嘆氣:“姨娘早些年一直忙着服侍老爺夫人,後來夫人染病沒了,又操持三房的庶務,這才探聽到你們的消息。”
“哪裏遲了,不論如何,這親緣關系一直在,”顧初寧回道,她自然聽出了張嬷嬷話裏的意思,想來紀氏在濟寧侯府過的也不全然很好,做姨娘哪裏能輕松。
張嬷嬷越看越滿意,顧初寧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實屬難得:“姑娘說的對,是老奴糊塗了。”
顧瑾原先一直安安靜靜的,此刻怯生生地擡頭道:“嬷嬷,你會帶我和阿姐走嗎?”小臉上滿是期待,他知道今日的事情失敗了,眼下這京城來的嬷嬷是唯一的希望了。
屋內的氣氛為之一變,萬嬷嬷見狀就跪了下來:“恕老奴多嘴,您不知道姐兒和哥兒過的是什麽日子,”然後口齒清晰的将所有事情都敘述了一遍,着重說了那祝建白的事。
顧初寧配合着低頭垂淚,攬緊了顧瑾,很無助的樣子。
張嬷嬷果然心疼:“姨娘自從知道你們倆個孩子相依為命,就擔心的不得了,實不相瞞,老奴就是來接你們進京的。”
顧瑾聞言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淚珠挂在眼眶裏,可把張嬷嬷給心疼壞了,她心裏也是當真可憐這兩個孩子。
顧初寧淚光點點:“侯府事多,姨母若接了我們兩個過去,可不是平白添了口舌,如何好讓姨母為難。”
張嬷嬷就笑道:“姑娘不必擔心,如今三房沒了正頭太太,姨娘在府裏還說得上兩句話,不過是添了兩雙筷子而已,老爺早已經允了,再者說了,府上早先來了好些表姑娘,成親了才搬出府去,老夫人純善的很。”
顧初寧這回徹底放下心了:“嬷嬷也知道了,我那父親母親要我嫁那祝建白……”
張嬷嬷這回挺起了腰板:“姑娘且放心,一個知州之子,還算不了什麽,姑娘且好好準備行囊,老奴這就去同你家老爺夫人說道說道。”
張嬷嬷雷厲風行,說完就去了正廳,餘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珊瑚暈暈乎乎的:“姑娘,這是真的不成?”
顧初寧擦幹了顧瑾臉上的淚:“可不是,咱們能正大光明的離開這裏去京城了,”果真是柳暗花明,誰知道竟會有這麽一門親戚。
萬嬷嬷笑的臉上的皺紋都少了許多:“先前走的時候老奴還可惜這些衣裳帶不走,如今可能派上用場了,”她說完就去收拾箱籠,珊瑚也跟着忙了起來。
事情辦得極快,也不知道張嬷嬷是如何說的,顧德庸和柳氏竟然應承了,和祝建白的婚事也解除了,第二日一行人便乘了船往京城去。
這事解決的看似輕松,實則內裏卻暗流湧動,濟寧侯府乃是勳貴人家,祝建白雖為知州之子也得罪不起,顧德庸和柳氏更不用提了,說不準他們現在正想着以後如何巴結濟寧侯府呢。
顧家一行人都來相送,柳氏也來了,顧德庸看着遠去的船只,心裏已經在想着将來顧初寧嫁與京城的高門大戶後如何了。
船行的很快,過得一會兒便看不見岸邊的人了。
船身中等,顧初寧等人忙着安置箱籠,待全部收拾好已經是下午時分了,顧初寧推開窗戶往外看,江上碧波蕩漾,日光沉沉,四周船只相映,很是壯觀。
這是顧初寧兩輩子以來頭一次坐船,沒想到竟然适應的很,她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景色,很是喜歡。
窗扇裏透進來的日光打在顧初寧的臉上,像是話本兒裏的女妖精,春桃在船艙門口瞧了好一會兒,她心裏砰砰跳個不停,然後才喚道:“姑娘。”
顧初寧回頭:“春桃怎麽來了,可是嬷嬷有什麽事情交代,”張嬷嬷自然不是只身來京,還帶了一個丫鬟,就是春桃。
春桃福了福身:“眼下嬷嬷正和船家交待事宜,脫不開身,這才遣了奴婢過來和您說話,怕您悶得慌。”
顧初寧笑道:“這是我第一次坐船,新鮮的緊,哪裏會悶,”她頓了頓又道:“快過來坐下說話,站着累得慌,”張嬷嬷和春桃顯然是姨母的心腹,她自然要以禮相待。
春桃抿唇笑了笑,看來這顧姑娘不只臉生的好看,還很會做人。
顧初寧明白張嬷嬷的意思,她要去濟寧侯府,自然要了解濟寧侯府的事情,派春桃過來也是這個意思,因此對春桃道:“你來的可巧,我自幼是沒規矩慣了的,日後去了侯府……”
“三房人口簡單,夫人沒了以後就是姨娘管事,府裏的少爺姑娘也好說話,姑娘不必擔心,”春桃回道。
顧初寧點了點頭,她只是三房一個姨娘的侄女,以她這等身份,實在是不需要知道太多,想來侯府裏的人也不會正眼瞧她。
二人說着說着,顧初寧便佯裝不小心提起了寧國公府,春桃果然就說了起來:“說起這寧國公府,可是煊赫的很,乃是京城一等一的人家,尤其是他家那四公子。”
顧初寧心裏一跳,阿遠的序齒便是行四,她問:“可是那四公子有什麽了不得的。”
“陸四公子陸遠可是京城裏一等一的公子哥,生的毓秀風流,滿京城的小娘子都傾慕于他,就是為人頗有些風流,惹了好些相思淚,”春桃滿面紅光,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
顧初寧瞪大了眼睛,記憶中的阿遠不愛說話,是個膽小的孩子,如何會是她口中那個風流子弟。
她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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