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1)

沈慎原是打算過去瞧陸遠的, 誰想到半路上竟會遇見馬兒發狂。

滿街的人都尖叫起來,那馬兒又發起狂來, 騎馬的人也制不住馬兒, 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踢到人,若是誰叫馬不小心踢到了,那說不得就要喪了命去。

沈慎身上有功夫, 他當機立斷就要下來救人, 可等他出來就看見那馬直沖着顧初寧而去,橫沖直撞毫無顧忌的樣子。

而顧初寧面色蒼白, 她本身又沒有功夫,自然是躲不過去的,沈慎立時就跑了過去,然後抱住顧初寧從那高擡起的馬蹄下逃生。

好容易逃出生天, 饒是沈慎也流了滿頭冷汗, 能全須全尾的逃出去當真是不容易啊。

顧初寧就覺得天旋地轉,她閉眼前看到的就是高高擡起即将落下的馬蹄,再睜眼卻是沈慎了。

沈慎将顧初寧扶起來,關切的問道:“你沒有傷到吧,”他雖救得及時,但這滾落的過程中難免會傷到她。

顧初寧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她舔了舔唇角:“沒事,我一點傷都沒有受, ”她說完了自己的情況就道:“你呢,你可有傷到哪裏, ”他可是生生将她從馬蹄下救出來的啊。

沈慎聞言就放下了心:“我也沒事,我自幼習武,這不過是點小事而已。”

二人敘過話以後,就從地上起身,然後站了起來。

滿街的人都驚呼起來,大家都千真萬确的見着了那馬兒高擡馬蹄将要踏在這嬌滴滴的小娘子身上,衆人當時都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畢竟誰也不想見這般小娘子死在眼前,可沒想到竟突然冒出來個英雄将那小娘子給救了出來。

大家登時就歡呼起來,這不就是話本子裏的英雄救美。

沈慎卻看向了那匹發了性兒的馬,他把顧初寧從馬蹄下給救了出來,那馬蹄就落在了旁邊的攤販上,那馬又往前奔了幾步,然後叫前面橋上的人用繩索給捆住了,衆人可不想再見着這馬不小心傷到人。

顧初寧的面色還很是蒼白,這麽短的兩次時間內,她就經歷了兩次馬兒發狂,實在是不留下心理陰影都不成。

眼下人也救出來了,大家自然就看向了馬兒的主人,馬兒發性兒也是時常發生的,不過那一般都是在剛訓馬的時候發生的,可沒有人敢騎烈性馬到鬧市來,這主人也算是惹了事了。

當即,那些攤販遭到損害的攤主就都過來說道起來,無非是要些賠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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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騎馬的主人自然也是有口難言,他本就不大擅馬,這才挑了匹烈性馬過來,又在鬧市中差點傷到了人命,還損害了好些小攤。

那人的臉色猶如吃了苦瓜一般難看,端的是求爺爺告奶奶的,後來經過講和才解決此事,說是等會兒到他們府裏領賠償,畢竟他身上沒帶多少錢。

衆人一聽這馬主人态度良好,也沒多追究,那馬主人又過來同顧初寧道歉:“姑娘,今兒的事都是我的錯兒,你甭論是要什麽都成。”

顧初寧不欲惹麻煩,故而什麽都沒說,反正她也沒傷到。

那馬的主人也很是氣惱,走過去牽馬回去的時候,很是兇狠地踢了那馬好幾下,似是不解氣,又打了那馬幾下。

事情都已解決了,沈慎就陪着顧初寧往橋上散步,他眼中還帶着憂色:“你雖身上沒受傷,但我瞧着你吓得不輕,現在可要緊。”

顧初寧現在已經好多了,就道:“沒事,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顧初寧想起來還有些後怕:“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前倆天剛從那麽高的山坡上掉下來,今兒又差點喪命于馬蹄之下,”她不由得不迷信了:“是不是有些流年不利,我應該去廟裏拜一拜才成。”

沈慎倒是沉吟了片刻,其實顧初寧說的不無道理,這兩次若不是她旁邊都碰巧有人救她,她如今怕是早就沒命了。

沈慎就道:“去廟裏拜拜也好,我祖母和妹妹就時常去廟裏拜拜,就當是求個心安,在廟裏供一些佛經就好。”

顧初寧情真意切的點了點頭,她實在是有些害怕了。

橋下碧波萬頃,顧初寧卻沒了欣賞的心思,她這一世是重活的,也算是偷來的,可接連倆次這樣的事情,難不成這裏頭有什麽意味不成。

顧初寧又向沈慎道謝:“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上回是陸遠救了我,這回又是你,”她無奈的笑了一下:“這份恩情我是還不起了。”

陸遠是鼎鼎有名的陸大人,而沈慎生母是公主,父親是侯爺,同樣是天之貴子,這樣的身份地位還有什麽得不到的,她如何能還得起這種過了命的恩情。

沈慎忽然笑了起來:“這有什麽好還的,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他心下默默腹诽,哪裏是舉手之勞,而是心甘情願,他情願救顧初寧,甚至在他心裏,他覺得這樣的事也并非全是壞處,現在顧初寧對他不就是親近了許多。

沈慎眉目溫和,讓人一瞧着就心生好感:“若是以我來看吶,你不如請我吃頓飯。”

顧初寧怔松了好半晌:“只要一頓飯就好?”

顧初寧此時瞪大了眼睛,就像是桃花瓣一般綻開,尤為可愛,沈慎忽然想擡手摸一摸她的臉,最後還是忍住了:“自然了,旁的東西我也不大喜歡,咱們可以去個好些的酒樓用膳,那才是正好。”

顧初寧就笑了起來,眉眼完成了月牙兒:“那好,沈世子什麽時候有時間,我請你去春風樓用膳。”

春風樓也是京城裏的一家酒樓,還是宋芷帶着她去的,這家酒樓的飯菜極是可口,最重要的是,那裏的價錢也十分親民,她可以接受的了……

沈慎心裏很是歡喜,但面上還是一副淡定的模樣,他擰了眉思慮了片刻道:“五日後我正是有空閑的時候,到時候你可一定要來啊。”

“不見不散,”顧初寧道。

轉眼間,街上的鬧劇就完事了,可茶樓二樓靠窗那桌兒卻很是安靜。

慶雲縣主咬着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她面前茶碗的裏的茶早已經涼了,都沒有多少熱氣了。

杜曼珠心下了然,似慶雲縣主這般的貴女,極少有失态的時候,顯然對于方才的事過于震驚。

杜曼珠就換了伺候的侍女過來:“去換一壺新的茶來,還要先前的那茶,記得,火候一定要好。”

那侍女将杜曼珠的話記到心間,然後才捧了茶壺下去換茶。

慶雲縣主就失态了那麽片刻,然後就恢複了往日那般端莊的模樣,她失笑道:“是我糊塗了,這茶的時候最為要緊,方才那茶都涼了,當真是浪費了,”說着還可惜的搖了搖頭。

杜曼珠将自己面前的茶給慶雲縣主倒了一碗:“縣主嘗嘗我點的茶,味道還不錯。”

慶雲縣主果然輕嘗了一口,味道還不錯。

杜曼珠接着就道:“方才那情形當真是險的很啊,曼珠在上面瞧着心都要掉出來了,”說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後又道:“沈世子當真是心地純善,竟這般舍命去救顧小姐。”

慶雲縣主的神情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破綻了,她像是沒聽出來杜曼珠話裏話外的意思:“唉,我也是當真沒想到,我那傻哥哥竟如此不顧惜自己。”

她自然知道杜曼珠是在說她哥哥與顧初寧之間不同尋常,竟能舍命相救,無論是沈慎心悅顧初寧,亦或是顧初寧勾搭沈慎,哪個傳出去都沒個好果子,她豈會就這般如了杜曼珠的願。

慶雲縣主抹了抹眼睛:“今兒是他碰巧無事,若是下回傷到了自己可怎麽辦,我哥他就那個性子,就算不是顧小姐,而是某個小童或老婦,他怕是也要這般去救的,”她的眼睛水光閃爍,倒真像是流了淚似的:“我母親就這樣說他,可見哥哥是沒往心裏去。”

她這一番話就将杜曼珠話裏那番意思給推得幹幹淨淨的了,而且輕巧的很,論起來也不過是她哥哥太良善了而已。

杜曼珠的臉色果然有些難看,她原本還打量着挑撥慶雲縣主和顧初寧的關系,可沒想到慶雲縣主壓根兒不上道,她略吃了會兒茶就辭別了。

只不過走之前,杜曼珠還是留下了一句話:“縣主您也當心些,畢竟您家滿門榮耀,想要嫁過去的小娘子數不勝數,”更何況她說的是真的,上回沈慎就給顧初寧的弟弟出頭,如今又這般相救,他們兩個肯定有鬼。

待杜曼珠走後,慶雲縣主着實是陷入了沉默,她看着新拿過來的茶,默然不語。

她這些年見慣了風浪,杜曼珠這點子小伎倆在她面前根本不夠看的,杜曼珠也壓根兒就挑撥不了,唯一的一點就是,沈慎确實是對顧初寧不一般。

她是沈慎的妹妹,自然知道沈慎一貫的脾性,可越是這樣,她越心驚,因為沈慎他對顧初寧着實……

慶雲縣主閉了閉眼睛,可她腦海中都是沈慎不要命一般的救顧初寧的場景,她想,她要好好探查一番,旁的不說,就是他們的母親也不會同意沈慎心悅顧初寧的。

橋邊的人早已經散盡了,那些小攤販都跟着馬主人往他家的宅子處走,那宅子也不過是個尋常的宅子,看着并不像是有錢的樣子,他們的心裏當時就怵了起來,可不是想要耍賴不給錢吧。

正在他們胡思亂想的時候,大門裏就走出來一個男人,那男子聽了這些情狀以後倒沒說什麽,反倒是很痛快的賠了錢,這都是按照攤的大小和損害的物品算的。

一時間都結清了,這些攤販自然是回去做生意了,宅門口登時就安靜了下來。

那馬主人似是怕極了的模樣,低眉搭眼,渾身都顫抖起來,他咬着牙看四下無人,立刻就跪了下來:“頭兒,是我沒用,沒辦成您交代的事兒。”

一旁的男子卻沒有說話,一直站在那裏冷笑,方才的和善全都不見了,現在若是有旁的人經過,看見他這幅模樣怕是要吓得不行。

馬主人抖如篩糠:“原本屬下都要成功了的,我特意用針刺了馬屁股,那馬也轉了方向,眼見着就要踢死那小娘子了,可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沈慎沈世子忽然出現……”然後一五一十的将當時的場景給敘述了出來。

那男子聽見沈慎的名字愣了一會兒,然後冷冷的道:“沒人發現吧。”

說起這個,馬主人就信誓旦旦起來:“頭兒,您放心,這一點屬下敢保證,這針乃是特制的,若非湊近了看,沒人能看出來,沈世子和那姑娘都不知道,只以為這是一場意外。”

那男子聽了不放心,還親自去馬屁股那裏查探了一番,找了好半天,最後才在一處尋到了一個極細小的針孔,他就道:“還算你辦事穩妥。”

他說着就笑起來,只不過那笑很是滲人:“這次的事還能留得你命在,若是還有下次,我是保不住你的,若是這事傳到了青主耳朵裏,莫說是你,就算是我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馬主人聞言雙腿都抖了起來,他顫顫巍巍道:“頭兒放心,下回我一定親手弄死那個小娘皮,絕不留下一絲痕跡,準保将青主交代的事情辦成。”

他說着想起了顧初寧,然後狠狠地啐了一口,他心裏默默道,下次就是你的死期!

直到回了小院兒,顧初寧依舊膽戰心驚,還沒從方才的事情中回過神來。

珊瑚小心扶着顧初寧進去,她一句話也不敢說,唯恐再吓壞了姑娘的膽子,她尋思着還是叫萬嬷嬷熬一些安神的藥過來才好。

剛到裏間,顧初寧就瞧見了坐在小榻上的宋芷,宋芷一見了顧初寧就迎過來:“我在屋裏都閑的發慌了,然後尋思着你要回來了,就特意到這兒等你。”

宋芷還要再說話就發現顧初寧的面色有些不對勁兒,透出一股子蒼白的勁兒,看着竟像是吓到了,她連忙問道:“你在外頭可是遇上什麽事了?”

珊瑚一面端過來茶水,一面同宋芷細細地說起了方才的事,一個細節也沒落下。

宋芷聽完臉色都白了,她尋思了半晌,最後才嘆道:“幸好是你沒傷到啊,若是沈世子沒出現,那被馬踢中還不知道要怎麽樣呢,”她就發散了起來:“我以前就聽說有人被馬踢中了,那人是胸口被踢到了,似是內裏受了傷,雖然撐了幾個月,最後還是沒熬過去。”

珊瑚跟着心有戚戚:“可不是呢,但凡是被馬踢到了,就是僥幸活下來了,也是要留下病根兒的。”

顧初寧也跟着嘆了口氣:“可不是,這回幸虧是有沈世子了,”她說着無奈道:“最近也不知是怎麽了,接連遇上這種事,我想着還是抄些經書供上去,也好求個心安。”

宋芷點了點頭,饒是她不信佛,但也覺着此時還是小心些為好:“也好,反正你先前也抄了那麽些經書,如今只是為自己供一下。”

宋芷忽然想起來了什麽然後道:“上回陸表哥的事還好說,怎麽說都算是咱們自家人,可這沈世子……要如何答謝啊。”

顧初寧聞言尋思了片刻,沈慎着實是救了她的命,若是按理來說,她是應當專門去登門答謝的,還要帶足了謝禮拜見沈慎的家裏人。

可沈慎之母乃是當朝公主,其父又是侯爺,堪稱是滿門榮耀,這份家世就是放在京城裏,也是頂頂尊貴的,不知道有多少小娘子想要貼上去。

可她不過是個小官庶女,若是她登門致謝,那怕是人家不會以為她是去答謝的,而是要以為她是去搭關系的……

換位思考一下,若她是沈慎的家人,怕是都以為她是特意嚷嚷出去,好讓京裏人知道沈慎救了她,有心人則會想着沈慎為什麽會救她……

這般拉拉扯扯之下,京裏關于她和沈慎的傳聞就會傳出去了,都會以為她是去攀高枝兒的,她若是登了門,不用別人說,她就知道沈家沒有一個人會歡迎她的,她何必去讨這個嫌兒。

宋芷那邊也卡了殼,不知道說什麽,她到底在侯府長大,明白的很,若是她被沈慎救了,那麽她去登門道謝則是應該的,還能促進兩府的關系,可若是顧初寧……那怕是就要被人以為是居心不良了。

顧初寧就道:“無妨,沈世子為人純善,并不在意這些虛禮,到時候我請沈世子吃頓飯就好,”她心下默默感嘆,沈慎定然也是思慮過的。

宋芷笑着說:“這個法子好,既還了恩情,又不過分。”

顧初寧說完話才想起那個話本子,她叫珊瑚拿過來給宋芷,然後道:“唉,今兒的事可都是因着這本話本子了,你可要好好珍惜。”

宋芷眼睛一亮,她接過來就樂不可支:“這話本子惹了這麽些事,我一定好好好讀,把它讀透,這樣才不辜負了你的心意,”她玩笑道。

接下來的這幾天就很是安穩了,上午照舊去書房上家學,下午則是在小院兒裏抄佛經。

好在她前些日子為了平複心情一直都有抄佛經,早已經抄了一大半了,顧初寧只需再抄兩天也就完事了,再過兩日就是十五,也是宋老夫人出去禮佛的日子,她正好抄完供在佛前。

自打顧初寧重生以來,就對這神佛之事多了敬畏之心,再者說,她抄佛經也不只是為了供奉,更有幾分磨性子的意思。

宋老夫人很是虔誠,每到初一十五就要去寒山寺禮佛,在那兒待兩天才回來,往往都是在佛寺裏随着師傅們做功課,吃素齋,再就是念經祈福了。

往常都是宋老夫人自己領着嬷嬷去,只是偶爾帶着家裏的小輩,畢竟姑娘們都要上家學,輕易耽誤不得,這回顧初寧主動請纓說要跟着一起去,倒是把宋老夫人給喜得合不攏嘴。

宋老夫人心裏明白,家裏的小輩都是活潑的,往常去佛寺上香也只是當做消遣,難得看見顧初寧這般真心禮佛的,自然很是歡喜。

去寺廟的一路上,顧初寧就同宋老夫人說話解悶,到了佛寺休息一番才去佛堂誦經做功課。

宋老夫人由嬷嬷陪同着去了寶殿同師傅們一起做功課,那裏都是京裏的貴人,俱都跪在蒲團上誠心誦經,佛語喃喃。

顧初寧一個小娘子,自然不便跟過去,早有通透的知客僧将她領去了一處沒人來往的小佛堂,那裏只供了菩薩,案幾上蓮花燈的光古樸明潤。

待知客僧走後,顧初寧将抄好的經書放在案幾上,然後誠心念佛。

也不只是最近這些事,顧初寧想起了早前她曾做過的那個夢,在夢裏陸遠……身死,就算是現在想起來這個夢,顧初寧依舊冷汗淋漓,她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只願身邊的人都能平安終老。

禮佛的時間過得很快,顧初寧起身時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不過廊廊殿宇下卻亮堂的很。

廊柱房檐下都挂了大紅燈籠,在這黑夜裏竟顯得十分漂亮,珊瑚都贊了幾句:“姑娘,其實這佛寺裏頭到了晚間是真漂亮。”

顧初寧點了點頭,在佛寺裏頭,好像時間都變緩了,莫名就覺得十分安穩。

顧初寧就往禪房走,回廊漫漫,顧初寧轉過一個回廊卻看見了陸遠,他穿了一身素淨的袍子,身後跟着程臨,正往前走。

顧初寧很是驚訝:“你的傷好全了?”不過心下也暗暗感嘆了起來,竟能在這兒遇上陸遠,後來她一尋思,可不是會遇上陸遠,上回就在寒山寺遇上過一回,想來他是時常來這兒禮佛的。

陸遠眉頭微動,顯然也是驚訝的,然後才道:“勞表妹挂心,我這傷已經好全了。”

程臨在後頭暗暗點了點頭,自家大人這話可沒撒謊,大人受過大大小小無數的傷,這傷也就是剛開始有些險,後頭養些日子就沒事了。

陸遠順口問道:“不知表妹來此是……”

“這不是老夫人過來禮佛,我就想着也跟着過來拜拜佛,正好前些日子抄了經書,供在案前求個庇佑,”顧初寧回道,然後她指了指方才的小佛堂:“就供在那座佛堂裏的佛像前。”

陸遠擡眼望去,只見是一座尋常的小佛堂,只不過前頭墜了塊牌子以示區別。

二人說話閑話以後就各自回去了,珊瑚還在顧初寧後頭感嘆起來:“姑娘,我發現咱們總是遇上表少爺,這可真巧。”

顧初寧:“……”好像是有那麽一絲巧。

這邊,程臨跟在陸遠的後頭,然後輕輕合上了門扇,然後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來。

他跟在陸遠身邊這麽多年,自然知道許多內情,大人每月十五都要過來,今天又是十五了,程臨看了看天上的月色,默然無語。

大人什麽時候才能放下,程臨只希望大人能盡快走出來,顧小姐就很好,他想。

佛堂裏,長明燈的光古樸的很,香爐裏的香燃了起來,飄起絲絲縷縷的香,纏繞在屋裏。

五日之約很快就到了,顧初寧一早就遣了珊瑚去春風樓訂了一個雅間。

一大早珊瑚就忙活着幫顧初寧梳頭,顧初寧的頭發又黑又好,實在是難得,她特意給顧初寧梳了一個垂髫分肖髻,這是一個很尋常的少女的發髻,只是結鬟于頂,然後垂下兩束未挽的長發,可就是這樣簡單的發髻,在顧初寧身上也顯得十分的漂亮。

珊瑚看了看鏡子,然後心裏默默嘆道,姑娘可太美了,既明媚又妩媚。

珊瑚忙活完了發髻,又開始給顧初寧尋衣裳,她尋得是一件銀紅百蝶穿花的襟子,實在是好看的緊,顧初寧卻皺了眉頭:“換件素淨的過來。”

除了這話就再沒說旁的了,可珊瑚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她明白姑娘這是生氣了,也看清了她那點小心思。

珊瑚聞言也不頂嘴,轉身就去尋素淨簡單的衣裳過來,她知道自己的心思有些浮躁了,可誰眼見着沈世子那般的人物對自家姑娘這麽好都會生出幾分心思的,她瞧的清清楚楚,沈世子對自家姑娘是不一樣的,沈世子又是那樣的家世人品,若是姑娘能嫁進去……

顧初寧接過珊瑚新拿過來的衣裳,這衣裳還是紀氏給她裁的,上身是月白色繡淡色花兒的襟子,下身則是白素紗羅裙,上頭是畫了些綠水羅紋,看着清淨又得體。

顧初寧嘆了口氣,這樣的衣裳才是合适的,她若是穿了先前珊瑚給尋的衣裳,那成什麽人了。

顧初寧看的明白,珊瑚還有些不服氣,她也是頭一次說了重話:“珊瑚,我是什麽樣的家世門第你也知道,僅憑着容貌就想嫁進去那樣的人家,那是在做白日夢,那樣的人家只需略擡擡手,咱們就在這京城過不下去。”

珊瑚的頭上一下子就冒出了冷汗,是她糊塗了,她以為沈慎對姑娘有些不同,再憑着姑娘的容貌就能嫁過去,可她也忘了,那是累世的門第。

珊瑚的眼睛裏都含了淚:“姑娘,奴婢錯了,奴婢以後再也不會生出這樣的心思了。”

顧初寧拍了拍珊瑚的手,她明白珊瑚也只是盼着她嫁入高門大戶,可這事哪有這麽簡單的,所以她必須得狠下心訓斥一下珊瑚:“好了,随我出去吧。”

春風樓。

沈慎看着窗外的景致,然後笑道:“這春風樓的景致當真是不錯,”他和顧初寧分坐兩側,中間則是平整的八仙桌。

顧初寧叫了小二過來:“沈世子想要吃什麽都盡管點,這一席菜我還是請得起的。”

沈慎聞言笑了一下:“我聽說這家店的菜色極是不錯,那我就不客氣了,”說着就點了好幾個菜,有酒釀清蒸鴨子、西湖醋魚、糟香鹌鹑等。

沈慎結結實實的點了好幾道菜,他也是想通過這一段飯讓顧初寧輕些壓力,也算是把這事過去。

顧初寧又添了幾道時蔬和湯羹,這才算完,她很是感激,沈慎的心思她都清楚得很,都是為了她着想,這樣輕松的請一頓席是最好的。

二人自然不能只吃飯,還是要聊天的,第一個要說的自然就是那天驚馬的事了,沈慎同顧初寧說了那天的後續:“你放心,我後來特意遣了人去瞧那條街上的攤販,都說那馬主人賠了錢,态度也算好。”

顧初寧放下了心:“那天我就瞧着這馬主人不是有意的,為人也算是謙虛,就是這馬性子太烈了些,”她說着笑了起來:“我現在是對馬有了陰影了,上回在西山上那馬就是這般癫狂,這回又遇上一個。”

沈慎安慰她道:“這樣的事都是少有的,一般的烈性馬都是訓好了以後才出來,但也保不住有忽然發性兒的時候,你日後還是當心些為好。”

顧初寧點了點頭:“這兩回都是碰巧有人,若不然我定是逃不過去的。”

沈慎就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二人這般說着相視而笑,顧初寧就發現沈慎盯着她看了起來,她再怎麽說也是個小娘子,登時臉就紅了,但還是假做不知道:“我臉上可是有哪裏髒了?”

沈慎的臉也罕見的紅了一下,他方才竟那般大膽,他清了清嗓子,然後好似什麽都沒發生一般鎮定:“我是想起那日在西山腳下,你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紅痕,上面還帶着血,今日再見就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顧初寧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的皮膚就有一點好,不容易留疤,那日只是帶了倒刺的荒草劃得,算不得什麽。”

沈慎放下心,嘆氣道:“那就好,”他接着在心裏默默道,這樣無暇的容色,若是有了瑕疵就可惜了。

一時間菜也上來了,二人就沒有再說話,而是用膳了。

顧初寧嘗了嘗,這家酒樓的菜色味道果然極好,尤其是湯羹,味道鮮美的很,她一連喝了兩碗。

外頭暖風習習,顧初寧一面喝湯一面賞外面街巷的景色,酒樓對面的街上是一家酒館,裏頭人來人往的,據說他家的酒味道很好,而且很能醉人。

酒館外頭的街上,則是許多賣小吃的,其中一家就是賣冰糖葫蘆的,草把子上形形色色的冰糖葫蘆,有許多小童央着母親去買。

這時節的冰糖葫蘆不能長時間保存,稍過了一段時間就會融化,故而那攤主滿臉堆笑同那些小童婦人介紹,想着趕緊賣出去,若不然化了可就要賠本了。

顧初寧看的有趣兒,正是她四處看的時候,街上忽然出現一個極熟悉的身影,她仔細一看,不是陸遠是誰。

顧初寧覺得好像有些不對勁兒,陸遠身居高位,在暗地裏自然有許多人蠢蠢欲動,想要對陸遠不利,故而無論何時,陸遠身邊幾乎都跟着程臨或是旁的随侍,可今天竟然只有他一個人。

顧初寧放下湯碗接着看,她發現陸遠走路歪歪斜斜的,不似平常的模樣,她想了片刻,陸遠現在這般模樣,似乎是喝了酒。

顧初寧想到這裏就更加心驚了,陸遠一看就是喝了許多酒,又是一個人在外……

緊接着,她就瞧見陸遠緩緩地走到了賣冰糖葫蘆的攤販前,久久地看着那冰糖葫蘆,似是失了神一般。

樓下,那攤主看陸遠望着這冰糖葫蘆,就同陸遠說道起來:“公子,我家的冰糖葫蘆味道可是一絕,這整條街都知道,”然後在心裏笑道,他好像是這個月才來的,不過這沒關系,只要能唬到人就成。

攤主繼續推銷:“這裏有好些口味的冰糖葫蘆,您看你要哪串?”

陸遠的頭有些暈,他覺得好像回到了以前,父母兄長接連沒了,他就開始守孝,對自己的要求也極為嚴厲,對于那些自己非常喜歡的甜食也是一口都不再碰了。

少時的他想,要成大事者,哪能像個小娘子一般愛吃甜食呢,這要是傳出去了可怎麽辦,故而他開始壓抑自己的喜好。

可這事到底被妧妧發現了,她背着嬷嬷小厮,給他拿了一串紅豔豔的冰糖葫蘆:“阿遠,你還小呢,想吃什麽就吃什麽,誰說男子就不能愛吃甜食了,”然後就把那冰糖葫蘆塞到了他的嘴裏。

陸遠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味道,甜絲絲的,好吃極了。

妧妧眼睛都笑彎了:“這冰糖葫蘆我以前想吃還吃不到呢,多好吃啊,”她長在莊子,自然很少吃到這些甜食,故而念念不忘,可她長大以後嘗了這冰糖葫蘆,發現味道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好吃,很是一般,不過他沒有告訴陸遠,只是騙他她也喜歡冰糖葫蘆。

現在,陸遠看着那冰糖葫蘆,然後勾起唇角:“這一整串,我都要了,”她那麽喜歡冰糖葫蘆,若是能看見這麽多冰糖葫蘆,一定會很歡喜的。

那攤主顯然是傻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然後連着那草靶子都送給了陸遠,笑的牙不見眼:“公子,給你,都給您,這草靶子也算是我送你的。”攤主還沒經過這樣的大買賣,他擡頭看了看這天兒,心裏卻也覺得奇怪的很,這時節估摸着只能保存一個時辰,怎麽的這人全都買走了,他雖覺得陸遠腦子有問題,但還是高興的很,這買賣這麽快就做完了,家裏的婆娘也不會說他了。

于是攤主就以看傻子和財主的目光望着陸遠,然後就收攤回家了。

顧初寧在二樓就看見陸遠拿着一整個草靶子的冰糖葫蘆進了對面的酒館,她覺得陸遠是着實喝大了……

顧初寧自然忘了她曾對陸遠撒的那個善意的謊言,也不知道那是陸遠因着她的喜好買的。

對面的沈慎發現她一直在往下看,然後道:“下面有什麽有趣兒的,”他說着也往下看,可卻什麽都沒瞧見。

顧初寧回過神兒來:“沒什麽,只不過是下面熱鬧的很,我随意瞧了幾眼。”

現在桌上的菜已經吃的差不多了,沈慎的心思轉了幾轉,他想邀顧初寧一起出去走走,也好培養一下感情,他就問:“顧小姐等會兒可是要去哪裏,若是……”

沈慎話還沒說完,顧初寧就回道:“府裏的馬車在下面等着,既然這飯也用完了,我就先回去了,也不打擾沈世子了。”

顧初寧有些心急,她想起了那個夢,她實在有些擔心陸遠,陸遠這情狀一看就不對,她還是跟過去看看為好。

顧初寧說完就匆匆下去了,留下沈慎一人面對着一室的空寂,沈慎望了下空蕩的對面,然後失笑,他是有些心急了,這事還是得一步一步來。

顧初寧下了樓也沒叫珊瑚跟着,而是叫珊瑚回馬車那兒等着,自己一個人悄悄跟上了陸遠。

她下去的時候,陸遠正好從酒館裏出來,他左手拿着一整個草靶子的冰糖葫蘆,右手提着一壇酒,陸遠一路往前走,七彎八拐。

顧初寧跟在後頭倒是一直都沒被陸遠發現,因為陸遠今日的造型實在有些異于常人,街上好多人都盯着他看,顧初寧這才得以沒被發現。

一路走啊走,最後到了一個小巷子,顧初寧覺得這巷子很是熟悉,直到她看見了熟悉的店面:李記湯鍋。

陸遠一閃身就進了藍布簾子後的湯鍋店,顧初寧則是悄步站在藍布簾子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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