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13章

傅詩意的父母在周末來陳塘區看女兒。

彼時紀斯年整理好屋子,提垃圾下樓扔掉,湊巧在小區門口遇到問路的一對中年夫妻,氣質不俗,談吐不凡,眼角眉梢都續滿笑意,和藹可親,紀斯年聽聞是自己那棟樓,很熱心給兩人帶路。

“我女兒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明明編制考的分數很高,都能進市區裏的學校,偏偏選了在附近的學校工作,”中年男人輕嘆,“她一直挺優秀的,就是在這件事上不聽勸,執拗得很。”

女兒?附近學校?

紀斯年猜到他口中的女兒是誰,隐隐緊張起來問:“你女兒是?”

中年男人道:“我女兒叫傅詩意,在旁邊學校教一年級數學。”

紀斯年腦海嗡嗡嗡響個不停,猜出這兩人應該是傅詩意的父母。

說話的這位是她父親沉落銀,面色稍稍嚴肅些的是傅輕語了。

卻聽沉落銀繼續闡述道:“她媽媽是西京市清湖區法院的法官,我是西京市政府的會計,有房有車,住在市區又方便,而且就她一個孩子,以前她答應得好好的,要考清湖區排名前三的小學,哪知道畢業考編瞞着我們考了陳塘區,還是考到這裏來……”

“哎,不說了不說了,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咱們今天就是來看看她。”

溫文爾雅的中年Alpha拍拍中年Omega的肩膀,語重心長安慰道:“再說了,詩意才參加工作,也就是一個起點嘛,她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了……咱們就別瞎操那麽多心……”

沉落銀瞪了傅輕語一眼,埋怨道:“就你不操心。”

紀斯年勉強扯了抹笑,心裏卻半點都笑不出來,建議道:“其實,第一年是試用期,可以辭職再重新考的,不用付違約金。”

此前他只知道傅詩意的父母,一個在法院,一個是政府會計。

但他不知道傅詩意的父親是法官,母親是西京市政府的會計,且還在西京市區,相較之下,他好像都沒拿得出手的家世背景,父母雙亡,像流落荒野的野草般孤獨生長,如何與她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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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詩意,明明可以考繁華的清湖區,為什麽偏偏選了陳塘區?

她不是湊巧跟他相遇的,她知道他在這裏,所以相遇是蓄謀已久。

可是,他不值得的。

紀斯年仿佛被壓着一座大山,遲遲喘不過氣來。

這樣厚重的感情,他承受不起,甚至他們的開始包含着太多不确定與謊言。

如果,傅詩意的父母知道他跟她談戀愛,會反對吧。

紀斯年把人帶到902 ,幫忙摁了門鈴,沒過幾秒傅詩意便笑容滿面開了門,身上還穿着閑散的家居服,再望見他背後站着的父母時,笑容凝固了三分。

“在樓下遇到伯父伯母,順便帶上來了。”

紀斯年扯了抹笑,言辭裏充滿客氣:“你們聊。”

說着,掏出鑰匙回了屋,每句話說得胸腔都仿似在微微顫動。

……傅詩意,別對他太好。

不值得的,她值得更好的,而不是被他阻礙未來。

傅詩意以為她父母害羞了,忙說了“明天見”後,然後朝前兩步抱了抱沉落銀,興高采烈道:“媽,爸,你們怎麽來了?”

“小兔崽子,來看看你能不能照顧好自己。”沉落銀立馬眉開眼笑。

傅輕語輕輕笑道:“你爸爸嘴硬,想你了。”

紀斯年聽到他們熱絡溫馨的話,他握着鑰匙的手緊了緊。

此刻,他開始羨慕起傅詩意來,看得出來沉落銀和傅輕語很疼愛傅詩意,所以傅詩意才長成那麽有趣、充滿好奇、充滿冒險精神、充滿安全感的靈魂,肆意歡笑。

這一生,傅詩意将要遭遇的挫折,恐怕都寥寥無幾。

紀斯年進門,将背後其樂融融的聲響關在門背後。

他背靠着門緩緩坐在地上,抱着膝蓋将頭埋着,回想起近期的點點滴滴,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很多事,不該跟傅詩意糾纏的,不該接受她的安慰示好,更不該再發生關系。

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滾落下來,一哭就停不下來。

……怎麽辦?控制不住。

這一哭,約莫是兩個小時。

紀斯年靠着練毛筆字勉勉強強轉移注意力,控制住情緒。

次日。

紀斯年早早起床,瞧見紅腫的眼睛用熱毛巾冰敷,又用化妝品稍微遮了遮。

這還是以前哭得太兇,從網上學來的,避免被學生看到尴尬。

傅詩意前往區裏進行新教師培訓,要培訓三天。

這段時間,紀斯年倒養成吃早餐的習慣,路過街邊的早餐店會停下來買點食物。

課上了兩節,作業批改了一節課。

正在總結學生共性錯題,一個字一個字敲鍵盤制作電子檔題目時,課間時課代表急吼吼跑過來找紀斯年報告:“紀老師,有人給你取外號,說你是紀死鬼。”

紀斯年“哦”了一聲,沉默了下,面上平靜無波問:“是誰?”

課代表道:“是秦思齊。”

紀斯年把人叫到辦公室疾言厲色罵了一頓,聲音嚴肅又尖銳。

辦公室門口還圍着些五六年級看戲的,探頭探腦,期間黃明回到辦公室聽他訓完學生,叫到跟前說了幾句就放回去了。

出去的學生也沒什麽悔意,出去又嘻嘻哈哈跟夥伴們玩兒了,走廊上都能聽到他的聲音。

“紀老師,你沒事吧?”課代表蔣希希很是擔憂問他。

“沒事。”紀斯年胸腔裏洶湧着前所未有的委屈,面上表現得風平浪靜,讓她回去好好上課。

明明早就對學生的行為失望,知曉他們各種各樣的不尊重人的行為,取外號也不是第一次,無堅不摧的铠甲往往因為溫柔的關懷而變得脆弱不堪,簡短的一句“紀老師,你沒事吧”就讓他丢盔棄甲。

紀斯年眼淚絲毫遏制不住掉了下來,憋着聲音一點不敢出。

他只能佯裝開始收拾東西,不叫人瞧見他掉眼淚,上課鈴聲響之後,辦公室裏的老師陸陸續續趕往教室上課。

紀斯年抽了紙巾先擦眼淚,下樓進了美術室,關上門蹲在地上小聲哭。

委屈,難過,悲傷,千絲萬縷的情緒纏繞,他完全難以控制住眼淚,一切真是糟糕透了。

那麽久以來,他低落的情緒像脫缰的野馬,明明是想控制的,可是為什麽就是控制不住?這樣的他怎麽能跟傅詩意在一起?拉着他跟她沉溺麽?她如何看待戀人的郁郁寡歡?

中午。

紀斯年罕見的沒留在辦公室輔導學生,回家睡午覺去了。

他哭得腦袋疼,再加上眼睛紅紅的,不能讓學生再看到。

下午最後兩節課。

一節課讓學生背誦該背誦的定義和找學習搭子講解錯題,一節課守着寫作業,學生們寫作業一如既往講講小話,東瞥瞥,西瞅瞅,不是很安分。

紀斯年低頭寫着教案,沒怎麽管學生。

放學是黃明帶隊,把學生送走的。

紀斯年收拾東西抵達校門口要騎車離開,湊巧黃明放學完,一陣小跑過來叫住了他,滿是笑意道:“紀老師,你要是心裏有什麽事可以找我聊聊…… ”

“不用。”

紀斯年眸光閃爍了下,不知道他看出了什麽,看出了多少。

這微不足道的關心,在他心裏掀起些許波動,可他跟黃明不熟,不願意麻煩他。

黃明笑得和藹可親道:“年輕人,一點小事別往心裏去,以後還要當很多年老師呢。”

紀斯年微微颔首,說了句“謝謝”後騎車回家了。

黃明看着他逐漸消失在車流中的背影,輕嘆了口,搖搖頭道:“這孩子……”

情況,可能不太好。

但他不主動找他,他作為老教師又不好講,以前倒以為紀斯年似傳聞中那般高冷,接觸下來發現比想象中脆弱敏感又沉默寡言,他帶過很多屆學生,好的壞的見過了,紀斯年情緒長期下行,沒有人引導很難突破困境。

周三放學,傅詩意回學校。

紀斯年放完學生出校門,就望見傅詩意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電瓶車旁邊,笑意仿佛侵滿春風般,招手沖他打招呼:“紀老師,搭車!”

紀斯年騎車載着傅詩意彙進車流。

這次他沒騎車載她回家,而是騎車前往了一家燒烤店。

“今天,我請客。”紀斯年神色淡淡。

傅詩意摸了摸下巴,沒咂摸明白:“我也就去參加個培訓,也不是什麽大事,就值得紀老師這麽勞師動衆請我吃飯?”

紀斯年薄唇抿了抿:“有事跟你說。”

說着,轉身要往餐館裏走。

傅詩意隐隐察覺不對勁,見他往餐館走,拽住他的手腕道:“好事的話我就進,壞事我就不進。”

紀斯年停下腳步,撥開她的手,注視了她幾秒,質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這所學校?你是不是故意考進我們學校的?”

“……”

傅詩意手指僵硬了兩秒,将他的手腕扣得更緊,注視着他定定道:“是。”

這件事Omega遲早會問,她并非毫無準備。

縱然紀斯年猜到了,可得到證實胸口還是像塞了塊石頭般。

“你怎麽知道的?我在荔城明明什麽都沒告訴你……”

“還記得麽?我姑姑是初中的一線老師,也在西京工作,”

傅詩意不打算藏着掖着,到底過去許久,她再講起來已經很平靜了:“你去年不辭而別的時候,回學校我找了就業科的老師問你的消息,就業科老師沒查到你的資料,我才知道你騙我,你不是永寧師範的,那段時間我很消沉頹廢,後來過年的時候,我姑姑來我們家做客,我抱着很微弱的希望打聽你的消息……我姑姑說好像聽過你的名字……然後,在今年五月份我姑姑教研的時候遇到你……”

紀斯年記得她提起過那位姑姑,可沒想到她竟然也是西京的。

“你姑姑是誰?”

傅詩意誠實道:“她叫傅新語。”

紀斯年連教育局那幾個領導都記不清楚,更別提教研時的老師了,一時間跟踩空了般找不到落腳點,咬了咬唇挑了重點質疑:“你五月份就知道我在這裏?!你那時候為什麽不來找我問清楚?”

原來事情,可以不那麽糟糕的。

“我來過。”

傅詩意望着像長滿尖刺小獸的紀斯年,伸手撫着他的臉頰,眼底閃過幾分偏執道:“我看到你繞着街道悠閑散步,看到你一個人在餐廳裏吃飯,一個人回家,我想你怎麽可以過得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我不管,你得給我一個說法,我才不要不明不白的結束……就算結束,我也要清清楚楚……”

“那好,現在我就給你說法,”

紀斯年抓住她手腕:“我不辭而別,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我們在一起,你遲早會不高興,會發現我并不是你喜歡的那一類型,會發現我們根本不般配……我們年齡相差六歲,想法天差地別。你看,從我們真正接觸這一個月以來,所有問題我都理性得很,趨利避害,跟在荔城時的活潑完全不同……我知道我本來就是一個很冷的人,沉默寡言,不懂跟人相處,不會照顧人,孤僻冷漠……你能忍受這樣的我麽?你能接受一個……”

沒等紀斯年說完,傅詩意一把将他擁進懷裏,打斷了他的話。

“紀斯年!我不準你這麽說自己!”她緊緊擁着他肩膀,下巴抵着他腦袋軟軟的發絲,從不知曉Omega竟然是這般看待自己的,眼眶有些泛紅,心疼道:“什麽孤僻冷漠?什麽沉默寡言?你到底對自己有多少誤解?你不知道,在其他同事眼裏你有多優秀,論文寫的很好,就算帶一個很差很差的班你都教得不錯,繪畫會,精通電腦,聽課評課認真,不像其他老師那樣敷衍了事,總能一針見血指出問題,會熱心提醒新來的老師……你不知道,在我眼裏,像閃閃發光的星星,耀眼得很……”

此時此刻,她終于知道紀斯年身上的郁郁寡歡從哪裏來。

自卑,追求完美,沒有任何人告訴過他,他是怎樣的,他甚至無法真正認識自己,錯位認知。

紀斯年眸光閃爍着,擡眸望向垂眼看向他的傅詩意,心尖像劃過羽毛般微微顫動。

閃閃發光的……星星,耀眼得很……

這句話,也可以用來形容他麽?

傅詩意吻了吻他額頭,撫了撫他的臉頰,失笑道:“紀斯年,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幼稚。”

“……”

紀斯年被她重新擁進懷裏,臉頰貼着她胸口,伸手擁住了她的腰,喃喃道:“管人事的老教師,也這麽說我。”

那時,他以為是他教學手法不夠成熟。

現在看來,是他心性不夠成熟。

相擁了幾分鐘。

紀斯年又回想起來找她是要提分手,探出腦袋,死豬不怕開水燙道:“我這回是要跟你提分手的。”

“駁回。”傅詩意簡單粗暴,涼飕飕道:“而且你的理由不成立,我認為這頓飯你得請我,安慰安慰我這一年受傷的心,不然你就回家安慰我。”

紀斯年咽了口口水,毅然決定請她吃頓好的。

燒烤店單人69塊,兩人就花了140塊,不算貴。

吃完飯回家途中。

傅詩意驅車載着紀斯年回家,聊起同事們關于他的八卦。

“咱們學校,陳早早和江津津最八卦,他們說,你啊,每次聽課都會很細致寫好反饋意見,優點與不足,需要改進的地方,其他老師多數是空白的,幾個字概括優點,其實,陳早早他們還挺佩服你的……”

紀斯年覺得開啓新世界大門,還挺驚訝,抱着她的腰抵着她肩膀道:“這些,我都不知道啊。”

“其實,有些老師會認真看你的評價。”傅詩意笑着道:“只是,有些老師不喜歡別人批評而已,願意上進的人總是有的……”

傅詩意想起前段時間,初中部英語老師突然來問他學科上的事情。

他一竅不通,彼時還有點驚訝怎麽英語學科來問他一個數學老師,還提出教英語語法的困惑,英語老師都整不明白,他一個幹數學的怎麽可能整明白?

紀斯年隐隐竄起股罕見的成就感。

“還記得你給梁松梁老師搞小論文,一個小時弄好,”傅詩意說着說着也很想笑,“雖然就得了個二等獎,但是梁老師每次說起來都特別感慨,覺得你特別厲害,打字速度超快,做論文思維清晰,要是他們做,少說弄個四五天……別看他們跟你差不多年紀,很多東西,用起來沒你那麽順的。”

“我認真寫論文,也要四五天的。”紀斯年覺得很新奇,很想再聽她說說。

在他眼裏,同事們都疏離冷漠,蕭牆隐性打壓他,高高在上着,跟她湊一塊的幾個人如出一轍,所以他對同事們的印象多是冷漠,令他意外的是,舉手之勞竟然會被梁松誇成那樣。

……所以,他到底對周圍的人誤解有多深?

傅詩意搖搖頭道:“紀老師,你那種是想要拿獎的,謝謝你啊。”

“十一,”紀斯年抱着她的腰緊了緊,問:“我還算個合格的老師麽?”

傅詩意笑道:“可以給你打60分,合格。”

紀斯年對自己要求不高,能及格就很不錯了,心裏甜滋滋的。

畢竟,哪個老師能給自己打個八九十分?那得多厲害啊。

傅詩意又道:“革命還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紀斯年點頭:“革命還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次日。

傅詩意回學校就聽辦公室老師八卦說起六年級學生給紀斯年取外號一事。

她瞥了眼紀斯年挂在牆壁上的課表,瞅見下午第一節 是體育課,給體育老師播了個電話,讓體育老師給安排蛙跳兩圈,來學校這個月她也沒閑着,跟不少老師混熟了,體育老師了解了下情況直接給安排上了。

到了下午,六年級學生滿操場蛙跳。

等到紀斯年下午上數學課,瞅着六年級學生龇牙咧嘴回教室,那秦思齊因為跳得糟糕還被罰跳了第三圈,他那點憋屈莫名變得好了些,暗想這兔崽子活該。

學生們苦不堪言找紀斯年撒嬌。

“紀老師,你跟體育老師說說,她說下次還要跳,簡直要命……”

“不行了不行了,我的腿要廢掉了!紀老師,你就去說說嘛。”

“就是就是,紀老師,你把體育老師的課占了吧。”

“……”

紀斯年拒絕了。

學生身體素質該訓練就訓練,而且他向來提倡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占課都屬于逼不得已的情況。

眼見馊主意遭一一否了,學生們怏怏不樂開始寫作業。

周五的時候。

有學生過來偷偷告訴紀斯年,班上有小孩打電話到教育局舉報數學老師安排的作業多。

姚琳提供的教育局電話,蔣思睿打的電話。

紀斯年膈應得慌。

其實六年級的作業不是數學多,而是語文作業多,近期他搜集的共性錯題屬于針對性的,題單前後都要寫,要是不趕緊搞完會耽誤教學進度,這個班底子不太好,需要查漏補缺的地方太多。

就這,還作業多?

常言道:柿子要找軟的捏。

現在,在黃明和他之間,學生選擇了他這個軟柿子。

紀斯年很多時候都不明白,明明付出了很多,對學生也夠負責,他也明白當他們畢業之後很快就會忘記他,可他不能接受這樣的付出得到的是這樣的委屈。

彼時傅詩意正在批改作業,安慰道:“教育局那邊不會沒事搭理這種無理取鬧的。”

“嗯。”紀斯年低頭開始寫教案,淡淡應了聲。

然後,傅詩意再擡頭就望見紀斯年坐在座位上眼淚大顆大顆滾下來,擡手不斷揩眼淚。

“紀老師?!”她起身走過去抱住他腦袋,輕輕撫摸着他後腦勺的發生,心疼得不行。

驟然覺得那群小兔崽子十惡不赦,竟然将她放在心尖尖,連一點點火都舍不得發的Omega逼成這樣,安慰道:“紀老師,沒事的……”

有沒有可能,年年變成如今這樣,跟那群熊孩子脫不了幹系。

在辦公室裏,她又不能過于親密,怕被人看出端倪。

“你不用抱我,不好。”

紀斯年視線模糊,知曉老毛病犯了:“我馬上就好,我會控制好情緒,幾分鐘就好了……”

這樣,會被同事們發現的。

“沒事,我想抱着你。”

傅詩意輕輕撫摸着他腦袋,胸腔堵得慌:“紀老師,別把小孩兒的話放在心上……”

“我做錯了什麽?要被這麽對待?”

紀斯年從沒說過這句話,可接二連三的事情讓他無比崩潰,再也忍不住抱住她的腰,埋頭放聲哭得厲害:“我付出了那麽多,我害怕我教的學生以後過得不好,怕在我手裏數學學不好,怕成績阻礙他們的發展……他們資質和底子差都沒關系……你根本不知道,我多害怕他們毀掉自己……”

“你沒有錯,”

傅詩意釋放着信息素,将Omega包裹起來,期望能讓他緊繃的神經舒緩,“紀老師,他們遲早要畢業的,遲早要遇到各種各樣的困境,你做的已經足夠多了,該擔心未來如何的是他們……他們需要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而且你得承認,無論你再怎麽努力,這群孩子該擰螺絲釘的還是要擰螺絲釘,能考上大學能考上研究生的,無論如何都會考上,他們就是要面對社會現實,你阻礙不了這種發展……我們能做的,只是澆澆水,施施肥,影響願意被我們影響的,那些不能夠改變的,我們得承認自己的無能為力……不努力的,你怎麽規勸都不努力,努力的人遲早都會出頭的。”

“而且,他們這六年級了,還要讓你操心那麽多,他們自己存在問題更大吧?”

“你有這麽時間,不如想想晚上吃什麽?”

紀斯年哭着哭着,不哭了。

他想了想,濕漉漉的眼睛看她:“那我今晚要吃紅燒肉,醋溜白菜,酸菜粉絲湯,還有土豆絲。”

“你才對。”

傅詩意揉揉他腦袋,寵溺道:“紀老師學得真快。”

紀斯年道:“我一向,學什麽都快的。”

原來他執拗着的,擔心着的東西,不該是他的壓力,是學生們的,他所憂慮的,害怕在他手裏教砸了,其實努力的人早早就跑到了前面,那批人根本不需要他擔心,而剩下的那一批渾渾噩噩度日,他注定改變不了任何東西。

他得接受,他能為學生做的有限。

教育不是萬能的,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付出再多,得不到回報的情況會更多。

驀然想起秦栀某次上完課跟他聊天,班上聊起孩子們最喜歡的老師這一話題。

有孩子舉手發言說:“老師,在這個學校我沒有喜歡的老師。”

再多的愛,再多的付出。

有時候,就算他早早接受不會有任何回報,可還是難受和失落。

晚上吃完飯。

紀斯年罕見地主動留下,要跟傅詩意一起睡。

這晚,他趴在她胸口,聊起到這個學校接班後遇到的種種,關于蕭牆的打壓和PUA,關于學生的冒犯,關于點點滴滴的難過,關于母親過世打擊後全部精力寄托在工作上……

傅詩意把玩着他微微翹起的發絲,默默傾聽着。

“傅詩意,我有輕度抑郁。”紀斯年擡眸看着她,很害怕在她眼裏看到異樣。

傅詩意吻了吻他的額頭,心疼道:“嗯,我知道。”

從她重新接觸紀斯年開始,她就察覺到了,但她能感覺到他依舊是那個朝氣蓬勃、渴望突破困境的紀斯年,他堅強勇敢,像困獸一樣在尋找出路,卻沒有人告訴他該怎麽辦。

紀斯年眼睛酸酸澀澀的:“你不害怕麽?”

“我的年年,只是生病了,有很積極要去改變,”

傅詩意撫摸着他的臉頰,笑道:“很堅強,很努力,只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那些亂糟糟的事情而已,學會就好了。”

在荔城的時候,他脫離了這種糟糕的環境,得以釋放自我。

一個人的堅韌不拔的底色,不會因為困境而改變,他只是會困頓一時,不會困頓一世。

紀斯年湊過去吻了下她的唇,胸腔裏藏着憋着的那只小鳥好像沖破了什麽飛了出去。

“十一,我有沒有告訴過你。”

“什麽?”傅詩意被親微微一怔。

紀斯年深深看着她,松快笑道:“很高興,在蒙山的時候遇到的人是你。”

傅詩意把人摟在懷裏,下巴抵着他額頭道:“我也一樣,很高興遇到的是你。”

也不知道說到什麽時候,紀斯年迷迷糊糊睡着了。

傅詩意握着他的手,吻吻他的額頭:“還好,終于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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