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被殺

被殺

10.

因我嫁給高子商已經有段時間了，但肚子一直沒動靜，國公夫人打算讓高子商帶我去觀音廟拜拜。

我自然是覺得好。

但我許久未走山路，走到一半就走不動了，高子商見我這般，直接蹲下身子說要背我。

他轉頭看着我：“世子妃請上轎。”

我也不扭捏，摟着他的脖子上了背，阿月他們見到我們這般，偷偷捂嘴偷笑着。

此時我一身輕松，感嘆着有夫君也挺好的。

但一想到今天來的目的，我又有些擔心了，公婆那裏我不好問，但高子商這裏我還是可以稍微問一問的。

我湊到他耳邊，小聲問：“子商，我一直未有孕，父親和母親是不是不高興啊？”

高子商放慢了腳步，他微微側頭，同我道：“我成婚比較晚，母親他們是着急了些，但并沒有不高興。”

“都說孩子是講究緣分的，現在沒有便是緣分未到，不要多想。”

他的安慰讓我心裏好受了幾分，夫君的理解和溫柔，是妻子的定心丸。

到了觀音廟，與廟中的師父說了來意，燒了香，他讓我們拜了觀音，說一定要虔誠。

最後問卦，說是想的事快有結果了。

下山時，我與他牽着手，他突然喚了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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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兒。”

我看着他。

“嗯？”

“成婚當日你問我高興嗎，我說很歡喜，可我從來沒有問過你，嫁給我，你歡喜嗎？”

他似有心事，這話也問的突然。

這門婚事本就是皇命，我也是為了保全一家所以才嫁給了他，若說感情，我與他一開始面都沒怎麽見過，加上他原本應該是我姐夫的，更不會亂想。

不過如今嘛……

在他雙目期待下，我悠悠開口：“若是從前，我覺得嫁給你還挺好的，你家世好，品性好，又有功名在身，沈姣還天天同我說你溫柔有禮，這樣的夫君我肯定願意嫁。”

這話不假，我還真願意嫁。

他問：“那現在呢？”

我停住了腳步，感覺到他的手又握緊了幾分，我與他相對。

“現在更覺得撿了個天大的便宜，我家夫君比人家說的更好。”

我笑着，将真心之話說出了口。

“我與你一樣，也很歡喜。”

他緊握着我的手，像是終于安了自己的心，将我擁入了懷中。

他總是擔心着我，是不是害怕他，不喜歡他，如此貼心的人，我怎會不愛呢。

11.

我的好姐姐又開始了。

怕父親母親說她，特意找了間客棧同我說話。

我一坐下，她就開始說高子商給她選的那幾位她都不喜歡，說武将粗鄙，不懂柔情。

唉，我還真是頭疼。

“鐵漢還柔情呢，你又沒跟他們一起相處過。”

沈姣卻一副快要哭的表情。

“我不想嫁。”

我從小就不喜歡她這死樣子，天天只會哭。

但我也明白，她心裏頭想着什麽。

高子商給她選了這麽多男子，她都不願意嫁，那便是已有他想。

“難不成你後悔了？又想嫁給世子？”

我的語氣很是冰冷，畢竟事已成舟，她如今就算鬧破天，榮國公也不會讓她進門了。

沈姣似乎是被我說中了心事，有些驚訝地擡頭看向了我，欲言又止，不知怎麽回答。

“我……我是後悔了，可我沒辦法……”

我冷笑着，果然是這樣。

我起身走向她，低頭瞧着她這副哭臉，擡手就是一巴掌。

“啪！”

“什麽叫沒辦法，天底下好男兒多的是，自己當初嫌棄高子商，如今又惦記着他，我有時候真想把你的腦袋摘下來，看看裏面到底裝了些什麽”

她捂着臉，忿忿不平道：“你憑什麽打我！”

我瞪着她：“我打的就是你！你是想害死我們一家嗎？”

她以為國公府是什麽地方，她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她有幾顆腦袋能砍。

她猛地站起來，委屈的模樣變成了憤怒，像是瘋了，開始對着我大吼。

“我聽盡了所有人的冷嘲熱諷！他們都笑話我！都不願意同我說親！你知道我的日子有多難熬嗎？！”

“我是後悔了！這個世子妃的位置本該就是我的！是我讓給你的！你憑什麽和他們一樣笑話我！我是你姐姐啊！”

她抓着我的衣襟，力氣大的想把它抓破，那一刻我都覺得，她應該恨不得殺了我。

我冷靜地看着她。

“當初是你以死相逼想退婚，是你自己放棄的，沒有人讓你不嫁。”

“父親為了你四處奔波，受盡委屈，你卻只顧自己名聲，如今還來怪我。”

“沈姣，你惡不惡心？”

她好像被我的話給刺激到了，慢慢松開了我的衣服，表情由憤怒轉變成了笑，可又笑得很瘆人。

“哈哈哈哈哈哈！”

她大笑着，笑得好大聲，她背對着我，突然又安靜了下來，我總覺得她今天怪怪的。

“沈楠，我有時候覺得，咱們家有我一個孩子就可以了。”

我無語，要真只有她一個，咱們家還能活到現在？

她轉身看向我，笑得有些可怕。

“反正我們長的都一樣，不是嗎？”

她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我有些心生了懼意，沈姣像是真的瘋了。

我見情況不對，想先離開客棧的房間，準備回去同高子商說一聲，還是不要給沈姣說親了，免得好事成壞事。

得讓沈姣冷靜下來，才能再談這件事。

不想剛要開門，我就被什麽東西給敲了頭。

再次醒來，我不在客棧，而是一個荒破的房子裏，我躺在地上，身子被綁住，根本走動不了，而且我的衣服被換了，這是沈姣穿的那套。

外頭天色漸暗，我有些害怕了起來。

這肯定是沈姣做的，她真的是瘋了。

在我想着如何脫身時，沈姣穿着我的衣服走了進來，手裏還拿着把什麽。

她滿臉得意，像是在炫耀着。

“好妹妹，你終于醒了。”

“沈姣，你瘋了。”

她走到我的身邊，蹲下身子摸着我的臉，眼神癫狂，居然還有些興奮的樣子。

“你怕了？”

我看着她這副模樣，真是無可救藥。

“你到底想如何？”

那朱紅色的指甲在我臉上輕輕劃過，她擡起我的下巴。

“我們是雙生子，臉都是一樣的，只要你死了，我就可以代替你，成為世子妃。”

我看着已經瘋魔的沈姣。

“高子商會發現的。”

我和她根本就不一樣，她學不了我，我也學不了她，親近的人很容易就能識破。

她卻忽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

“好妹妹，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了。”

她站了起來，像是得逞了一樣，居高望下，俯視着我。

“我等你醒來只是想看着你掙紮死去，好歹也能明白死在誰手裏。”

那衣袖下的刀身明亮，她竟然藏了一把匕首。

我往後挪了挪：“他不會放過你的。”

“那又怎樣？”

她高擡起手，目光狠絕，猛地蹲下。

“現在，你可以去死了！”

她沒有任何猶豫第刺向了我的腹部。

我本以為會同話本上寫的一樣，有人沖進來救我，但那刺痛感讓我清醒的知道，沒有人來。

她松手笑看着我。

“我會代替你，成為世子妃。”

我昏死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便是這個。

都說人死會走馬關燈，看到生前很多回憶，但我卻什麽也沒看到，我只覺得自己睡了很久，一直醒不來，像是被關在一間很黑很黑的屋子裏，什麽也感覺不到。

我在這間屋子裏想着，我的身體會不會被人發現，如果發現不了，是不是會被蟲子啃食掉，或者被野獸吃掉。

如果是這樣的話，父親和母親應該會傷心吧。

要是沈姣真的代替我成了世子妃，高子商會不會發現，我覺得以沈姣的性子，肯定裝不好我，畢竟我沒她那麽愛哭。

那高子商……他會不會來找我呢？

好不容易得了個好夫君，卻無法白頭偕老，我還真有點難過。

大師說我與他求的事很快就有結果了，但我死在這荒郊野外，他或許連我的屍骨都找不到。

真的好遺憾，我才十八歲，就沒了。

如果我做了鬼，肯定要去吓沈姣

然後和父親母親道個別。

再和高子商說說話。

12.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黑的房間裏出現了一束白光，越來越亮，照亮了整個房間，我好像看到高子商。

“楠兒！楠兒！”

我看着這熟悉的房間，居然是回到了國公府了。

看着他緊張的神情，我本想擡手安慰，不想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

我慌了。

所有人都在哭，我坐了起來，猛然想到了什麽，回頭一看，只見一身是血的自己正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氣息微弱。

身體在床上，那我……是靈魂嗎？

我試圖回到身體，可幾次下來都沒有用。

大夫進來了，他叫退了所有人，只留幾個遞東西的婢女，我回不去，只能看着大夫給我小心拔刀，然後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了出去。

他還在救我，那我就是沒死成。

夜晚的天空沒有圓月，房門外站了好多人，除了我姐姐沈姣。

我不知道她在刺了我一刀後有沒有回來，但我也無心再想她。

父親一臉擔憂地抱着痛苦的母親，公公扶着掩面哭泣的婆婆，阿月跪在地上，像是在祈禱什麽。

而高子商，他站在門口，什麽動作神情都沒有，像個斷線木偶一般，毫無生機。

“子商。”

我站在他身邊，喚了他一聲，可他聽不到，我也觸碰不到他，我們就像陰陽相隔了一樣。

大夫滿頭大汗地走了出來，說我命是保住了，可醒不醒的來就不好說了。

那可不，我魂都出來了。

高子商聽到我沒死時，我感覺他松了一口氣。

回到房間，他坐在床邊，呆呆地看着我的身體，什麽話也沒說。

平日裏他對我總是柔和而小心，他很愛笑，對我的時候至少是這般，我從來沒見過這樣，也不想他這樣。

我不死心，我又嘗試着回到身體，可躺了半天，還是沒用。

看來我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了。

門外，他們好像有些争吵，我飄了出去，就看見榮國公與我父親在說什麽。

“沈大人你左右為難我們也知道，畢竟兩個都是你的女兒，但沈姣做出這種事，我們國公府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榮國公的話說的很氣憤，父親也是愁容滿面，一時間蒼老了不少。

女兒要殺女兒，做父親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我畢竟是世子妃，沈姣再怎麽樣，也要受到懲罰。

父親似乎很糾結，但他身後不止沈姣一人。

“我會給國公爺一個交代。”

這個交代，或許就是放棄沈姣。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黑夜都變成了白晝，高子商才起身離開了房間。

我跟着高子商出了門，我很好奇他到底要去哪裏。

擡頭一看，居然到了刑部大牢。

地牢陰暗潮濕，還有些壓抑的恐怖，我緊緊地跟着高子商停在了一處牢門外。

裏面很暗，我看了半天才發現沈姣蹲在一個角落裏，她看見了高子商，于是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她還穿着那日與我換過的衣裳，頭發淩亂，身上還多了好多傷口，很是狼狽。

“世子！世子！你放我出去吧！我已經告訴你沈楠在哪裏了！我不想待在這裏了！”

她抓着牢房的木柱，像是看到了救星。

高子商看着她，臉上像是長了寒冰一樣，看的人害怕。

“你為什麽要殺她？”他冷冷一句話，澆滅了沈姣期待的一切。

沈姣安靜了下來，那雙眼睛短暫的清醒了一下，她問：“沈楠死了？”

“沒有。”

“那你們為什麽不放我出去！她沒有死！那我就是沒殺人！我不應該被關在這裏！”

她像個時而正常時而瘋癫的病人。

高子商沒說話，只丢了一把匕首給沈姣，意思很明顯，是讓沈姣自我了解，比起牢獄裏的酷刑，這個要好受一點。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沒錯！我才是世子妃！我才是！”

她的嘶喊聲回蕩在地牢中。

瘋了，徹底瘋了。

高子商又回到了房間守着我，阿月給他端飯，他吃了兩口就放下了。

我在他身邊念叨了幾句，讓他再吃幾口，可他不搭理我。

唉，真煩。

過了幾日，天氣好起來了，他抱着我的身體在院子裏曬太陽，我坐在一邊看着他。

易雲走了進來，說了一件事。

“世子，沈大小姐死了。”

沈姣死了，說是受不了酷刑，自盡了。

高子商沒有什麽反應，但我有點說不出的滋味，姐妹多年，雖然有時候不喜歡，也因為她差點喪命，可畢竟相處了這麽久，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還是有的。

半月過去了，我還是天天飄着，高子商白日裏去完兵部，晚間回來就守着我。

我悶得慌，想找他說話，讓他多吃飯，少憂心，這一天比一天瘦，看得我心疼。

可他聽不到。

晚上，他抱着我說了好多話，說着說着他就哭了，我也哭了。

父親和母親偶爾來看我，母親總是哭，說自己已經沒了一個女兒，不能再失去我了，父親總是不太言語，可他的神情很憂傷，明明平時挺愛說話的。

又過了好幾個月，年都過完了，花也都開了，我還沒回到身體裏。

外頭都說我可能醒不來了，說這世子妃的位置說不定很快就要換人了。

但也有說，我們夫妻情深，世子只專情于我一人，無意再娶。

衆說紛纭，好不熱鬧。

但高子商卻沒有管這些流言蜚語，直接抱着我去了寺廟。

他想去求求佛，把我求回來。

我也想求求佛，将我送回去。

到了寺廟，我以為自己進不去，不想一點阻礙也沒有，可能我沒死，不算鬼吧。

他抱着我，在佛前跪拜，我雖然是個飄着的，但也跟着跪了跪，雙手合十，十分虔誠道：“佛祖啊，保佑我，讓我回去吧。”

“我以後肯定每月都來，給寺廟捐香火。”

我還真是臨時抱佛腳，但絕對誠心誠意。

而我身側之人，同樣誠心。

高子商抱着我的身體，擡頭看着佛像。

“我佛慈悲，今日高子商求佛祖救救我妻，讓她醒來與我團聚，若她無事，日後我定多做善事，月月來廟前跪拜。”

他的話比我的好聽，他的情也不比我少。

後來，我雖然沒醒，但他還是會帶着我去拜。

我算是沒嫁錯人。

三月桃花都開了，而我還飄着。

我摸着自己的身體都快要放棄了，但一想到我那癡情的夫君還在等我，我又打起了精神。

我躺下，閉上了眼睛，心中默念着我要回來，念着念着，居然睡着了。

再睜開眼睛，感覺還是沒成功，我無奈坐起，卻感覺身子沒那麽輕飄飄了，我回頭一看，床上除了枕頭被子，再沒其他了。

撸起袖子，我摸着這溫熱的身體，激動的想哭。

我終于回來了！

掀起被子，我迫不及待想去見高子商，阿月見我醒了，直接就哭了，小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弄得我都哭出來了。

我抓着她的手。

“世子呢？”

阿月抹了抹眼淚，“世子去兵部。”

“快給我梳妝打扮，我要去見他。”

國公府上下全都知道我醒來了，公公婆婆拉着我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知道我急着去見高子商，這才放我走。

我叫阿月先去家裏告訴父親母親我已經醒了的事，然後自己坐着馬車，直奔兵部。

我到時，他似于我有些默契，我掀起簾子下車，他跨步出了大門。

他看着我，有些發愣，我看着他，笑容滿面。

一切如夢初醒，卻也似夢一般。

“子商！”

我的聲音很大，他終于聽到了。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