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想讓他們死
想讓他們死
房間裏沒開燈, 不過七σw.zλ.點剛過,冬日的天就黑的和深夜一樣,沒有月亮, 哪裏都是看不見。
“喀拉、喀拉...”的聲響從不遠處傳來, 很有規律, 熊然在黑暗中極力辨認, 看見有小小的東西被高高擲起,然後在落回陰影的手中,一下又一下。
空氣裏只有這個聲音, 人的呼吸聲聽不到, 一切都死了似的安靜, 于是那抛擲聲就更突兀, 如同一把刀, 一下又一下割刺着畫布, 發出被撕扯的悶痛。
熊然的心越提越高, 他攥着衣角低下頭,不敢看那個盤踞在對面沙發上的陰影,身體蜷縮成一小團, 第一次覺得這個曾經住的地方這麽冷。
忽地,抛擲聲停止,熊然倉皇擡頭,只看見那黑色的大手高高舉起, 似乎正在仰頭看手裏的東西, 不知何時, 月亮終于出來了, 一點點月光落在那只手中,他借光細致觀察。
熊然也終于看清了對方手裏的物件, 是一只小熊樣子的挂飾,曾經和自己的那些手辦放在一起,他每天都擦的。
如同鈍刀劃拉傷口,每一刻都無比煎熬,熊然吞了吞喉嚨,像之前無數次開口那樣,又再一次被對方身上那種如山般壓人的沉郁和風雨欲來的氣勢吓退了回去。
此時此刻,他無比想要知道對方臉上的表情,好來判斷自己下一步的反應,他不敢動,只能寄希望于窗外的月光。
月亮已經升的很高了,就懸挂在男人的頭頂,它将身上所有的光供奉般輕輕披在那濃稠的陰影上,可是于事無補,很快就被吞噬的只剩下一層薄薄的螢光了,那如蟬翼的光落在陰影的一側臉頰,熊然終于得以窺見天光一絲。
臉上涼薄的沒有一絲神情,臉是玉色,透白的可以穿透月光,唯二的色彩,一個是紅色的痣,另一個則是瞳孔。
瞳孔是黑色的,不,不對,是紅色的,紅的發黑,熊然悚然發現,那些紅如同活了一般,在眼底肆意的翻湧、相互撕扯、将那瞳仁劈的更碎,然後便由更多的紅從碎裂處湧出,将一個眼澆的血一樣猩紅。
太紅了,太多了,熊然後背發麻,注視着自己的是有一只來自于地獄的眼睛,那麽嗜血、那麽癫狂,那些血淚似乎要在下一秒流出,可正如宋或雍說的那樣,他不會再哭了,于是那紅色一點點淹沒瞳仁,一點活人的靈動都沒有了。
熊然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聲帶幹澀,凝滞,如此怯懦、愧疚:“宋或雍,對不起。”
幹巴的道歉并沒有起到安撫的作用,相反,就像是一把幹柴扔進烈火了,火舌猛地竄出,灼人的空氣更加焦灼。
“道歉,你有什麽好道歉的?”他聲音像羽毛一樣輕,在空間裏漂浮,壓得熊然脖頸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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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熊然頓了頓,換了口氣,硬逼着自己繼續說下去:“我不該騙你,假裝自己離開,抱歉,是我的不對。”
“不,”宋或雍坐直了身體,他搖了搖頭,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半晌,竟然笑了出來,笑聲越來越大大,在空間裏詭異回蕩,只有他一個人笑,笑得再開心,也是悲涼。
熊然看着那兩個露出來的酒窩,黑洞洞,像很深的傷口,于是舌尖、喉嚨、心髒都酸澀,都火燎似的痛,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對方才能好受一些,下一瞬又覺得自己什麽都不該說,他就應該直接消失,宋或雍才不至于痛苦。
笑聲終于停了下來,宋或雍揚着唇點着自己的胸口:“熊仔,你知道嗎?你讓我終于看清了自己,哈哈,我是個傻子,你知道嗎?!”
熊然看着那血紅的眼中浮上了一層薄膜,在光的折射中星星點點,碎落在地,他微笑着,鮮紅的唇如刃,好看又自傷,他起身,踉跄着走到熊然面前,然後摔跪在沙發下,用手不斷戳自己的心口。
“你是不是也覺得很好笑,我是個任人愚弄的傻子,被人玩的團團轉的傻子!哈哈哈哈.....”
神情崩潰、五官扭曲,熊然沒見過這樣的宋或雍,他哭着慌亂搖頭,一把抱着宋或雍的胳膊:“不是的,不是的!你不是的!對不起..對..不起......”
宋或雍任熊然抱着自己,他看着透密的液體從熊然的眼睛中流出,須臾,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一樣,他捂住自己的眼睛。
“我真的是......我真的是好痛......”
雙唇顫抖着,聲音如同泣血,每一個字說出來都要好大的力氣:“你知道嗎?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我去了之前的宋家、去了之前住的小區,甚至去了響宇的舊址,凡是...凡是之前帶你去過的地方,我都去找了,可是.....可是沒有.....”
熊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咬着牙,可抵抗不了眼底的熱意,心被掏空,宋或雍的痛苦被涼風裹挾着沖進來,讓他以痛報痛,再難回還。
宋或雍趴在沙發上,像是被射傷的鹿,身體力竭般的起伏,緩了很久,等呼吸不再那麽急促、聲音聽起來不再哽咽,他才慢慢擡起頭。
宋或雍的臉上再沒有別的神情,剛剛的瘋狂與崩潰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的視線飄忽,像是在回憶,聲音沉悶:“我沒想到你會和宋思白在一起,你在電梯裏說話的時候,我都傻了,我想,這個聲音不是我的熊仔嗎?他怎麽在這裏?是他察覺到我遇到危險,所以來救我了嗎?”
毫無重量的視線落在熊然臉上,熊然看着那張可以稱得上虛弱的臉,張張嘴,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只是哭的更兇,愧疚撕扯的他痛不欲生,讓他更恨自己。
“可是當你去安慰宋思白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徒勞無功的輕輕搖頭,嘴角抿出一個苦澀酒窩:“你一定已經待在他身邊很多天了,你是來救他的,不是來救我的。”
話落,宋或雍揚脖,捏着眉,艱難的深深吸了一口氣,此時的臉色已經呈現出一種如同窒息的淡青色,他又緩過一段時間。
“我告訴自己,不要再往下想了,可是我忍不住,只要我想起你眼睜睜一次次看着我從你身邊路過,看着我和宋思白打架,但是卻一句話都不說,我...我就...我就喘不過氣來。”
“熊仔,我...”他似乎是快要說不下去了,身形不穩的趴在沙發一角,用很累的眼睛盯着熊然:“我覺得自己,自己真的好失敗,我的喜歡這麽令人窒息嗎?讓你沒辦法忍受,想要逃離,我真傻,活了這麽這麽些年,竟然聽不懂人話。”
“原來你說的不能在一起,是真的不能在一起啊!”
熊然看着他虛弱的樣子,伸手抱住宋或雍,他說什麽自己都可以辯解,唯一這一句話自己不能,這自己做出的選擇,熊然最應該恨的應該是自己。
手下的皮膚滾燙,熊然察覺不對勁,伸手去摸宋或雍的頭,入手一片高熱潮濕,他發燒了。
“宋或雍,你生病了!你發燒了,快起來,去床上。”熊然吸着鼻子,用力拉扯着宋或雍,想要把他拽起來,可對方動也不動,直直看着熊然。
“可是,熊仔,我現在好清醒,無比清醒”他朝熊然笑笑,露出一個淺淺的笑,這一次沒有苦澀、沒有怨怼,如此幹淨。
“我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他很累的喘息:“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熊然沒有回答,閃爍的眼睛如湖面的月光,沾滿了冰涼的湖水。
長久的靜寂過後,宋或雍道:“我知道了。”
他垂眸,眼睫顫動幾下,半響,再擡眼,那些溢滿雙眼的崩潰、破碎、瘋癫的紅被隐藏,宋或雍極力編織出一層清明、冷靜和理智,但紅白相沖,讓他的瞳仁更加破爛,像兩個潰爛的槍口,透過紗布,也窺得見血肉淋漓。
宋或雍雙唇輕啓,極力平穩呼吸,但灼熱的氣息還是将他的狼狽暴露無疑。
于是他只能撐起頭顱,揚起脖頸,苦苦維持自己最後一絲體面,在傷口再次滲血之前,說出最後的話。
“熊仔,我真後悔,不該喜歡你的,現在,你自由了。”
*
《證顏》已經徹底殺青,進入了緊張的後期制作,宋或雍的工作非常滿,這邊的殺青宴剛剛結束,就要進組,進的是《無樹之山》。
《無樹之山》由泰商宇河出品,是在整個娛樂圈都是有種頂尖地位和專業水準的綜合性影視公司,對影視作品的創作有非常豐富的經驗,按理來說,《無樹之山》這個大餅想吃的人不少,可問題就在于它的拍攝者是個“問題導演”。
明贏屬于泰商宇河所有導演中野路子出來的,初中畢業,什麽底層的活都幹過,而他之所以接觸攝影,是因為他最初幹的是幫派老大拍三級片,也正因如此,拍過他電影的女主都會被一些下三濫的娛記、營銷號戲稱為脫星,即便她們在電影裏穿得幹淨且保守。
被這麽罵,沒有女星可以受得的了,再加上這人實在脾氣暴躁、甚至還被娛記拍到過打罵演員,他的戲漸漸的也就沒人敢接了,而他本人也在公司裏坐起了冷板凳。
這一次公司竟然肯讓他導戲,倒是驚掉一衆看客的下巴,不過沒人看好,都是等着看笑話。
熊然跟了宋或雍這麽久了,也算是半個娛樂圈的人了,對于明贏,他唯一的印象就是對方五六年前執導的一部電影《算卦》,電影整個畫面的色調很低,甚至可以說是昏暗,但與主人公瞎子的底層生活環境無比契合,電影不過一百多分鐘,卻将人物荒誕、可悲、無助的命運刻畫的入木三分。
因此,熊然很相信明贏的導演水平,當然,也相信宋或雍。
熊然站在卧室的門邊,看坐在沙發上,那個背對着自己的宋或雍,對方正在熟悉劇本,明贏給他的時間不多,他要在明天圍讀會中提出所有的疑慮。
熊然坐在地上,看着那黑色的頭顱,被挺直白皙的脖子支撐着,一動不動,他能這樣安靜且平和的注視對方的時間确實不多了,這幾天,熊然一直待在客卧裏,他聽見外頭宋或雍忙進忙出的工作,還聽見了王亞亞和其他助理的聲音,可他抓耳撓腮想要聽的宋或雍的聲音卻很少。
他們兩人已經徹底不說話了。
在某一次宋或雍晚歸後,熊然再一次在陽臺看見了并未睡覺的宋或雍。
宋或雍抱臂站在黢黑的陽臺上,垂眸看着外面,萬家燈火都已熄滅,留下的只有伶仃幾盞路燈,他就盯着那些路燈看,黃褐色的光羸弱的照亮他的瞳孔,一陣寒風吹來,那幾乎和黑夜融為一體的光撲朔幾下,他瞳孔便暗淡再暗淡,很快就和黑夜一個顏色了。
就這樣,熊然看着宋或雍的背影,很久之後,宋或雍轉身,目不斜視的走出陽臺,路過熊然身邊的時候,腳步不停,大衣還帶着寒氣,他走過,便如同料峭的風,除了一陣尖利的冷和一個寒噤,什麽也沒給熊然留下。
熊然覺得系統說的對,他是恨着自己的。
可是熊然又有什麽辦法,他能想到的,讓宋思白不要傷害宋或雍的方法就只有這麽一個,然而他自作聰明的愚蠢傷透了宋或雍,每每想到那個夜晚,那雙赤紅的眼睛顫抖着盯着自己說出的那句:我後悔了,熊然的心就像被壓在刀刃上,一下又一下的切割,血肉模糊、跳動漸弱。
這是他應得的,每當深夜他衰弱的神經在大腦裏哀嚎,折磨的他輾轉反側時,熊然便告訴自己,這不就是你一直以來想要的嗎,徹底掐滅他的希望,讓他遠離你、讨厭你,恨你!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那麽你現在又為什麽做出這麽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你該不是後悔了吧?!
熊然質問着自己,然後被一個個難以回答的問題逼到角落,他看見了那些問題的臉,都是自己的模樣,貪婪、怯懦、可笑、可悲。
熊然幹嘔一聲,他覺得自己很惡心,真的惡心!
宋或雍進組離開那天,熊然站在了宋或雍面前,對他道:“帶上我,我和你一起去。”
宋或雍頭也不擡的收拾行李,熊然索性站在行李箱裏,仰頭看着對方淡漠的臉,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墨山那邊最近一直在下雨,好像...好像不是很安全,你帶上我吧。”
說到後面,幾乎已經是祈求了。
宋或雍的視線終于落在了熊然身上,輕飄飄的睥睨,瞳孔幹淨,只有陌生。
“多謝,但是我不需要。”
熊然唇齒發幹,他意識到自己沒有任何能力與資格說服面前這個冷如寒月的宋或雍,他幾乎慌張道:“帶上我..帶上我吧..”
宋或雍的視線如冰水澆在熊然身上,熊然幾乎扛不住,他沒被宋或雍這麽毫不留情的注視過,比陌生人還漠然,好像隔着天涯海角的距離,無論自己這麽追逐,也無法夠上。
原來被在乎的人恨着,是這麽難受啊。
熊然壓抑着從身體各處蒸騰而來的酸澀,還想要再說些什麽,宋或雍突然俯身,一雙剔透的眼同熊然對視,冷冷問道:“你是不是特別喜歡保護別人?如果別人不需要,你就會難受,是不是外面随便一個人,你都覺得他們可憐?每一個人你都想為他們做點什麽?”
熊然被對方一連串的質問吓得哆嗦,可又覺得很委屈,于是他哽咽着解釋道:“不是的!我沒有!我一直以來就保護過你一個!我陪在你身邊那麽長的時間,難道都不算嗎?!”
宋或雍的臉上終于有了神情,那是怒氣,他的額角一跳一跳,瞳孔顫動,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可是你承諾過的,要陪我一輩子的,就算不是一輩子,你也不應該騙我。”
他閉眼,淡青的血管在薄薄的眼皮中鼓動,深吸一口氣:“我不再是你的獨一份,你抛棄了我,就像抛棄一條狗那麽簡單,說到底,我也只是想要你的一份特殊、一份可憐,可你卻把這些都收走了,你給了別人。”
“不是的,宋或雍,我...我沒有”熊然急得跺腳,聽見宋或雍幾乎是自輕自賤的話語,慌張失措,只能更加飛快的解釋:“你在我心中,從來都不是可憐的對象,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我珍視你!宋思白...他小時候經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只是同...”
“那又怎樣!”宋或雍粗暴的打斷了熊然的話,他失去了往日的克制與冷靜,身體的湧動的岩漿再一次噴薄,赤紅濃稠奔向身體各處,往五髒皲裂的縫隙裏灌注,燒的皮肉滋滋作響,熱浪翻湧。
“我和他一起被綁走的,他經歷的,難道我沒有經歷嗎?!”宋或雍攥着熊然的胳膊,力氣很大,熊然沒掙紮,任他攥着。
“再說了對不起他的應該是宋斯!而不是我!我不欠他的!退一萬步,就算他要補償,那他也應該來找我讨,而不是你!”
宋或雍胸膛一起一伏,他眉目中裹挾着的滾滾黑色焰火,五官被火焰灼的微微扭曲,輪廓如淬火的刀,戾氣被燒的滾燙,抵在熊然的脖頸上。
在這個時刻,看着失控的宋或雍,熊然竟然冷靜了下來,他想起宋思白說過那些經歷,記憶回到宋家大火的那天。
熊然頓了頓,深深望着宋或雍,輕聲道:“宋思白說當年宋家的火是你放的,他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宋或雍,我永遠相信你,這樣的信任就是獨一份的,我只給了你。”
面前的男人死死盯着熊然,有什麽東西在他血色瞳孔中劇烈掙紮,熊然看不懂,只覺得心跳的很快,突然,宋或雍笑了,唇角高高揚起,唇色鮮豔、飽滿非常,同樣露出的還有兩個酒窩,如同在大火裏展翅的蝶,他笑得那麽頹靡、那麽緋麗,像潑天奢靡後的最後一口氣,美得凄婉、迷離。
熊然呆呆的看着對方,心快要從喉嚨裏蹦出來,他似乎看見了有有豔麗詭谲的巨大花紋在眼前展開,組合成黑色的翅膀在宋或雍的身後翕動,宋或雍不是人了,是蝴蝶,在火中飛,火舌點染了他的翅角,他飛的自在,浴火不滅。
他笑着,熊然聽見了他的聲音,也是笑着的。
“那抱歉,我可能要辜負你的信任了,他說的對,他說的都對,火就是我放的,我一個人放的。”
.......
“不可能…不可能的…”好半天熊然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因為太過震驚,他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有不願相信。
對方松開了熊然,視線望向陽臺上那盆已經枯萎了的春蘭,本來是被好好養着的,這個季節宋或雍那麽精心的照料,它會開的,只可惜,熊然離開了,他沒了心勁,某天忘了關窗,一陣寒風鑽進來,之後不過幾天,它就敗了。
看着那發黑發褐的葉片,許久,他輕聲喃喃:“沒什麽不可能的,這是事實,我就是想讓他們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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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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