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3.chapter13

chapter 13

最終還是在秋鳴苑小區外面見面了。許嘉棠出來得太匆忙，只有一部手機随身，還好杜思玉先到，在這裏等她，順便把出租車的錢給付了。

大樹下，長椅上，鳥鳴啾啾。

許嘉棠喪氣，低着頭，講話挑重點，把父母阻攔自己，而且昨天晚飯之前吵架發脾氣的事情交代清楚了。

她沒有事無巨細地講，懷着羞恥心，她略過了霍峻當中間人，最後被她嫌棄的事情。

“……沒事的，時間還長，你報名考試還有大半年，你在家複習，這總攔不住你吧？”思玉給她理清思路，“一步一步來，你先把證拿到手，工作之後再說，沒必要現在就和家裏這麽不可開交。況且，這大半年的時間，還不夠你勸服叔叔阿姨嗎？”

思玉說得有道理。許嘉棠弱弱地點點頭認可。确實，工作的事情八字沒一撇，現在起沖突，确實太早了。

杜思玉拍拍許嘉棠，安慰：“那，我現在送你上樓吧，夏天在這坐着還挺熱的，花園裏還有蚊蟲叮咬呢。”

許嘉棠順從。

結果電梯到了28樓，門鈴叮叮響，并沒有人回應。杜思玉等着許嘉棠拿鑰匙開門，卻發現她兩手空空。

許嘉棠給思玉一個肯定的眼神：“對，我從娘家出來只帶了手機，沒帶手包，沒鑰匙。”

思玉無奈，說給霍峻打電話，問問他在哪。今天是周日，他應該不會在工作吧？就算是去公司加班，也要知道他回來的時間。

許嘉棠按住思玉的手：“別打，別打。”

杜思玉疑惑地望着她。

許嘉棠承認：“跟他有點小矛盾……”

“好吧，”思玉把手機收進包包裏，“走，帶你逛街去。商場有空調，我可不想大夏天熱出油。”

許嘉棠說霍峻昨天剛剛帶她shopping，不用了。嗯，事實上是許嘉棠沒有錢……她最近怎麽總是這麽窮？

思玉拍拍她的手背，把她胳膊搭在自己胳膊肘上：“小姐妹，送你兩件衣服怎麽了，你還怕我破産？我比你強，我可是都市白領，有經濟來源的，還怕你這個無業游民把我錢花窮了？”

許嘉棠心大。思玉一向溫柔可人，頭一回聽見她這麽蹩腳的調侃揶揄，雖然在說她沒工作，她卻不生氣。

兩個人很快就到了附近的商場。休息日，商場人來人往，走到私人高訂專區，人才逐漸減少。慘白的燈光象牙白的地板，冷冷清清。空調吹出冷風，在人少的地方異常強烈。

許嘉棠心情依然沉重，對琳琅滿目的商品衣服并不上心。逛了兩圈，最後還是兩手空空。下樓經過轉角的影院，許嘉棠突發奇想：“看電影吧。”

杜思玉愣了一下，答：“……好呀，你想看什麽？”

看電影并不是真的想看電影，只不過是想找個事情做，讓她別老記挂煩心事。可惜現在并沒有什麽好的喜劇片。

許嘉棠說找個評分高的。五月份正是《摔跤吧！爸爸》狂砍票房的時候，即使在月底，排片率依然不低。

主演是阿米爾汗，許嘉棠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三傻大鬧寶萊塢》。她指着電子顯示屏：“思玉，看這個吧？”

這個影片早在月初上映的時候，她們寝室四個人一起來逛街刷過一次了。誰知道這才十來天，發生了這樣的變故，宋祁悅離婚，許嘉棠車禍失憶。

可是杜思玉有些猶豫。

影片很感人，看過之後，一片唏噓。不過大家情緒持續不久，只當是娛樂消遣，很快就消散，除了許嘉棠。

那天晚上去吃海鮮，許嘉棠還在回味電影。明亮氣派的高級餐廳裏音樂悠揚，水晶球旋轉折射出七色光。許嘉棠似乎在沉浸在剛剛灰暗的影院裏，埋頭吃飯，沒怎麽說話。

“這個我們看過的，換一個吧？”杜思玉建議道。這部電影有點宣揚女權解放，她怕正好又煽動許嘉棠的心；而且，她錢包裏還有一張這場電影的電影票。

許嘉棠執意：“不太想看歐美的片子。”

最後的選擇仍然是這一部印度電影。許嘉棠在檢票口也很沉默，跟上次來看時的興奮俨然不同。

因為買的是最近的場次，進場時播放廳已經關燈。抹黑進去，好不容易找到了角落的位置。

戴好3D眼鏡，電影開始放映了。故事鋪陳，節奏正好，還有最具有印度電影特色的音樂。畫面感有些泛黃，塵土飛揚的印度小鎮完美呈現。

兩個人耐心看電影。前期還算輕松，也有笑點，遇見兩個女兒被父親強迫訓練，委屈又難過的樣子，偶爾還傳來笑聲。

看到後期賽場上的比賽，許嘉棠并沒有想上次而熱淚盈眶那樣，因為在此之前，她睡着了。

“這個電影好長啊……”劇情進展到一個多小時，許嘉棠開始打哈欠，因為中午沒有睡覺的緣故，便問：“有多久啊？”

“電影兩個小時四十分鐘……是有點長。”

許嘉棠小聲調侃：“這麽長的電影，适合情侶。”

她們坐在倒數第一排，看得清清楚楚，前面有兩對小情侶卿卿我我，勾肩搭背，兩張臉擠在一起。大概看過這場電影了，重刷時并不認真，更喜歡調情。

許嘉棠：“喏，你看。”

她服氣這個哥們的定力。左右兩邊都是情侶，其中一對還在熱吻，他卻穩坐如山。可憐的是身旁的位子空着——如果一個人單刷還好，若被人爽約，就太可憐了。許嘉棠啧啧嘴，指給杜思玉看。

杜思玉笑笑，繼續專注看電影。

許嘉棠有些疲倦：“我靠在你肩膀上休息一會兒，等最後四十分鐘，再叫我起來。”

說完，肩膀一沉，她的小腦袋就落過來。

……

看完電影已經是五六點鐘。

“思玉……是我睡得太熟，沒把我叫醒嗎？”

“……嗯，啊。”杜思玉耳後似有火燒，坐電梯下到三樓餐飲區，“吃飯吧，吃完晚飯，我給霍峻打個電話，問問他在不在家，這總可以了吧？”

“……好。”思玉最體貼人了。

晚上找了一家餃子館，蘸着陳醋和香油，許嘉棠吞下一枚水餃：“唔，好吃。跟第一次來時的味道一樣。”

看她吃飽了，杜思玉去買賬。

轉彎到了商場外面的步行街，杜思玉想天色已晚：“雙雙，我給霍峻打電話咯？”

“……嗯。”

杜思玉還沒有按下撥通的按鈕，霍峻的電話反而先打過來。

“喂，小杜嗎？棠棠和你在一起嗎？她電話為什麽打不通？”

“是……”杜思玉一下子接不住這麽多問題，她把電話遞給許嘉棠，“你還是自己講吧。”

許嘉棠接住手機，愣了兩秒，只好放到耳邊。

她問得小心翼翼，心如同沒有盛滿水的木桶，在深井裏左右搖擺，而手裏的麻繩無法控制那只深井之下的擺動。

“喂……霍大哥……”

他有沒有看到那一條微信呢？

霍大哥，你生氣了麽？

就算是陌生人……也不能這麽過分吧，況且，他們還是夫妻。

她什麽都不記得，而沒心沒肺地傷害，相比較夫妻之間普通拌嘴，他應該更痛心。

一會兒怒罵閉嘴什麽的，一會兒還把人家趕走。

不僅傷人心，還傷自尊。

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真是脾氣一上來，情商堪比小學生；事後反省倒諸葛亮起來。

“……霍大哥？”

“嗯。”霍峻放心下來，應聲。他問：“和小杜一起？”

霍峻也是剛剛把手機取消飛行模式，就收到了岳父的短信，說許嘉棠沒有帶手包就跑出去了，身無分文，問他，她是否回了秋鳴苑。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父母，能把子女逼到離家出走。霍峻忍住惱火，還算禮貌地安撫岳父，緊接着就急沖沖地給她打電話。沒想到，卻是手機關機，霍峻當時恨不得摔手機了。

“嗯……”

還好，他終于聽到棠棠的聲音了。

“我出差了，你手機沒電了？”霍峻輕輕問。

許嘉棠：“……好像是的，我下午和思玉看電影去了，沒注意電量。”

“看的什麽呀？”

“……《摔跤吧！爸爸》”

“好看嗎？”

“……呃，還行。”

“講的什麽？”

許嘉棠也沒看完完整的電影，說她睡了一整部完整電影還差不多，她含含糊糊地回答。

霍峻這麽溫柔地詢問，像家長一樣，甚至，她親爹都沒有什麽溫情地問過。

許建華只管給她錢，開心花就行了。她有時候去看有深度的文藝電影，聽演唱會，看畫展，許建華都不會問她半分關于活動的內容，還有背後的深度。

霍峻這一下子讓她心裏毛毛的。

話過幾巡，實在沒有營養。她擡眼看天空夕陽初現，映在思玉臉上。她不想再拖延下去了。

“霍大哥……你生氣了嗎？昨天晚上……”許嘉棠小聲問。

霍峻一愣。昨天晚上？

何止是生氣，都想動手打人了！

“沒有啊……棠棠。”

可惜，他所有的生氣，都在許嘉棠又弱又軟的詢問之中，敗下陣來。

霍峻從小到大的優異突出，養成了他恃才傲物、矜驕自持的臭毛病，早年太過狂妄、目中無人，找工作的時候吃了不少虧。後來深谙社會規則，蟄伏下來，也學會了迎合。

但他骨子裏天生的那股傲氣從來沒有磨滅過，甚至在和許嘉棠結婚的時候，內心鬥争了許久。

讨厭鄙棄許家小家子氣的土豪做派，又不得不承認自己在經濟上的無力抵抗。思量考慮，第一次妥協得幹脆，當時他只一心想，許家人怎麽樣，不能成為擁有許嘉棠的阻礙。

昨天被擠兌走，他多年的倔脾氣已經磨到柔軟，只要棠棠好好的，一切都能忍；今天聽見棠棠身無分文地出走，他整個人都快炸了。

想也知道，她無非又是被岳父岳母換着法子勸解，受不了了，所以才一氣之下離開。

霸道一些想，霍峻覺得他才是許嘉棠真正的庇佑。

他才一步步拼搏到今天，不再是一個小小的技術部門總監，而是另立門戶，成為上市公司的裁決者。

前年，sugar 第一代手機sugar note上市大獲全勝，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買下秋鳴苑的房産，從許家準備的婚房搬出來。接着，以股東入股的名義，将許嘉棠支持他創業的嫁妝轉換成她持有的股份。

霍峻一分一毫都不想從許家取來，而想把擁有的一切都給她。

她治得了他目中無人的毛病。

遇見她，眼中就有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