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大兇
刑部一向是拷問犯人的地方, 允許用刑。而像魏憫這種舉人身份, 就算身負嫌疑, 那也該是關在大理寺裏等候提審詢問。
而魏憫等人,偏偏被關到了刑部。
被禦林軍帶走的時候,魏憫仔細觀察了一下, 凡是衣着華麗的舉人, 都是被恭恭敬敬請走的, 而像她們這種寒門考生,卻是被推搡着往前走, 但凡有反抗之意的,就會遭到暴力鎮壓。
魏憫知道這趟非去不可,态度也很配合, 這才免去皮肉之苦。
刑部大牢陰暗潮濕不見天日, 只有牢房之間的過道兩旁放着燭火搖曳的燭臺。通過這微弱的光亮,隐約可以看到關在牢房裏面的犯人。
幽閉無光的地方, 最能摧垮人的意志。關在這種地方,時間久了你都會以為自己就是個見不得天日的老鼠,只配活在這種陰暗的地方裏茍且偷生。
按太女的說法, 舞弊乃是大罪, 所以魏憫等人腳上手上都被扣上了沉重的鎖鏈。
腳步挪動時, 腳上的鐵鏈和牢房裏的石板撞出的“锒铛”聲,在這種陰暗安靜的地方,顯得格外的脆響。
聽到這種聲音,牢房裏蹲在陰暗處的犯人像是被驚醒一樣, 全都爬出來,雙手抓着鐵欄,拼命擠着臉往外看,嘴裏叫喊着,“大人,大人,我知道錯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好不容易見到有人過來,這些犯人忙将胳膊從鐵欄裏伸出來,伸手去抓獄卒的衣擺鞋子,近似魔怔的哀求道:“求求你放我出去,你讓我做什麽都行!我受夠了,受夠了,再關下去我就要瘋了!”
獄卒厭惡的縮回腿,像是看什麽惡心東西一樣皺起眉頭,拿起腰間挂着的鐵棍,毫不留情的往那伸出來的胳膊上打。
魏憫等人站在獄卒中間,離的這麽近,幾乎都能聽到鐵棍打斷骨頭時發出的“咔嚓”聲。
犯人一聲哀嚎,那條胳膊就這麽軟趴趴的垂了下來。
被關進來的這群舉人哪裏見過這種場面,頓時吓的縮着肩膀臉色發白,膽子稍微小一點的,都哆嗦着腿哭了出來。
魏憫冷眼看着這一切,垂在身側縮在袖子裏的手慢慢緊攥成拳。
這一棍就像是個威懾,無聲的在告訴她們這些人,如果不聽話,這就是她們的下場。
凡是被懷疑的舉人都被單獨關了起來,每人一間牢籠,等候詢問。
魏憫不知道別的舉人都是什麽時候被提審的,反正她是進來後的當天。
魏憫被獄卒帶到一個擺滿刑具的拷問屋裏。
屋中光亮微弱,只有正對着門處擺着張放着燭臺的書案,書案前面坐着個身着紫色官服官員,橘色燭光映在她油膩的臉上,更顯反胃。
本朝能身着紫色官服又出現在刑部的大臣,只有從二品的刑部尚書。
魏憫被人按着肩膀坐在書案前的椅子上,一張白紙平整的鋪在她面前。
“說說你與犯人何物是什麽關系。”刑部尚書怕魏憫不知道,還好心的提醒道:“就是被晉老當場捉住幫考生舞弊透露考題的後廚管事。”
魏憫先是垂眸看了眼面前的白紙,才擡起眼皮看向對面的人,問道:“我應該和她是什麽關系?”
刑部尚書聞言不由得挑眉,臉上露出些許笑意,似乎是滿足魏憫的上道,她右手手指輕點着面前書案上一張密密麻麻寫滿字的紙,說道:“何物有個考省試的表侄女,今年正好十七歲。”
魏憫瞬間就明白為什麽被捉來的舉人看着年齡都不大了。但剛好十七歲,和她同齡,這是不是太過于巧合了?
魏憫沉吟片刻,眼睛盯着刑部尚書的眼睛,問道:“我若是有這個表親呢?”
刑部尚書笑着仰靠在身後的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挺起來的肚子上,“舞弊可是大罪……不過念在你主動招供,就不必動刑了,自然,也不會虧待你的家人。”
這意思就是魏憫是別指望有命活下來了,但她死前能免除皮肉之苦,死後家裏能拿到幾兩打發銀子。
魏憫心裏發沉,手指攥了攥,皺着眉頭臉上露出猶豫掙紮之色,顯然是副一時下不了決心的模樣。
刑部尚書見魏憫這樣,開恩的說道:“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你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麽做,可別讓我失望。”
出了拷問房後,魏憫只覺得踏在石板上的腳格外沉重,腳踝上的鐐铐像有千斤重,墜着她擡起的腿,每走一步仿佛都要用盡她身上所有的力氣。
魏憫心裏冷笑,氣的呼吸不穩。
可笑,她若是就這麽認了,她死的倒是舒服,可她魏家以後就算完了。
在省試貢院裏舞弊,被聖上下令徹查,這可是項極大的罪。有她這個“舞弊”的親人,日.後姐姐的女兒是不能再參加科舉的,她這個魏家的“污點”會連累魏家幾代的後輩。
刑部尚書是覺得她讀書讀傻了嗎?連這都不知道?
她不過一介草民,替人頂缸死了之後這些人能給阿阮多少錢?
一兩還是二兩?
能夠他衣食無憂的過一輩子嗎?
不能,因為她魏憫不過是個沒權沒勢的寒門,命如蝼蟻般低賤!
魏憫咬緊牙關,手指緊攥成拳,手背上青筋畢露。
這罪,她不會背,更是不能背。
她要拖時間,等晉老或者她背後的皇女出手。
一天的時間過得飛快,這天裏魏憫一日三餐齊全,期間也沒再有人給她用刑或者提審。
第二日上午,魏憫伸手理了理自己身上起皺的衣服,垂眸看着自己腳上的鞋子,眼底一片柔軟之色。
這是阿阮用家裏僅有的好布,一針一線熬了好幾夜給她做出來的。
她上京趕考一路上都沒舍得穿,直到省試那幾日才穿在腳上。
獄卒站在鐵欄前,道:“魏憫,大人要見你。”
魏憫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她雖是寒門文人,但寒門有寒門傲氣,文人有文人的風骨。
……
年前阿阮就數着日子,想着魏憫今日該到哪兒了。
等冬天來臨風雪肆意的時候,阿阮手揣在袖筒裏站在堂屋門口,眼睛看的是天際間一片潔白,想的卻是魏憫身上的衣服暖不暖和,雪天趕路時腳上的鞋子合不合腳?晚上捂不捂熱被窩?
過年那天,魏洛一早就來接阿阮去他家。
怕魏憐和孫氏擔心,白天阿阮臉上始終挂着笑,可晚上從孫氏家回去之後,阿阮離老遠看着路上的萬家燈火,再看看自家門框旁孤零零的兩個燈籠,以及漆黑無光的院子,鼻子一酸,眼裏就是一片濕意。
就這麽好不容易撐到整月十五。元宵節點花燈,看煙火吃湯圓。
晚上阿阮牽着魏洛出門看燈,兩人怕被擠到,就站在人少的地方,看空地上那群孩子提着形狀顏色各異的燈籠嬉笑打鬧。
除去看花燈,站在這裏還能看到縣裏放的煙花。
就在阿阮牽着魏洛等着看煙花的時候,不知道誰家頑皮孩子,往阿阮腳邊扔了一個炮仗,扔完扭頭就跑。
阿阮毫無防備之下,就只聽見“啪”的一聲巨響,頓時吓了一跳,心髒猛的一陣收縮,驚的抿緊嘴唇,伸手将身旁的魏洛護在身後,不悅的目光往旁邊那群哈哈大笑的孩子身上看去。
孩子旁邊的大人見阿阮看過來,讪讪笑道:“小孩子嘛,就愛鬧,你一個大人別跟她們計較。”
有着大人庇護,扔炮仗的那個小孩還沖阿阮做了個鬼臉,略略略的吐舌頭。
阿阮一個大人不好跟孩子計較,轉身帶着魏洛就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晚上被那炮仗吓着了,阿阮做了一整夜的噩夢。
夢中魏憫被人誣陷舞弊,非要她認下那莫須有的罪名。
他妻主怎會同意?
阿阮像是個旁觀者一樣站在一旁,親眼看着獄卒把手腳上都帶着鐐铐的妻主從牢房裏帶走。
阿阮心裏有些不安,往妻主要走的那條路上看了一眼,漆黑不見盡頭的通道兩旁燭火搖曳,投下的陰影像是一只只張牙舞爪的怪物一樣,就等着有人過來好将其拆吃入腹。
——不能去,不能去!
阿阮心裏喊着,伸手去拉魏憫的胳膊。可他無論怎麽努力都碰不到妻主的衣角,自己也像是被什麽定在了原地一樣,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妻主被帶走。
阿阮急的直流眼淚,嗓子裏溢出啊啊啊的焦急破碎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阮才能動彈,他急忙往妻主被帶走的方向跑去,可他四周一片漆黑,怎麽都找不到人被帶到哪裏去了。
阿阮茫然的停在一片黑暗中,剛準備再往前找找的時候,心就在這時莫名的揪疼了起來,疼的突然,疼的呼吸困難。他伸手攥着胸口處的衣服,指尖繃的發白。
就在阿阮無助之時,不遠處突然有光亮投進來,一群身着甲胄腰間佩刀的兵役從光中走出來。
阿阮這才注意到有光亮的地方原來是一道被人推開的門。
這群人背對着光,阿阮只依稀看到走在前面的人似乎是個年過花甲頭發花白的女人,那女人身着暗紫色官服,在陽光下看起來紫的發黑。
她進來後一言未發,只是擡手,她身後的兵役就有方向的沖進一個屋子裏。
阿阮腳步不自覺的跟上去,站在門口就看到裏面是一屋子的吓人東西,甚至一些東西上還沾着新鮮的血跡……
屋裏一個同樣身着紫色衣服的胖女人,在瞧見門口那個年過花甲的人時,吓的立馬從椅子上彈起來,弓腰迎了出來。
阿阮見她出來前手背在身後跟身旁人打了個手勢,似乎想擋住屋裏深處的什麽。
屋外呵斥狡辯聲不止,阿阮聽的不甚清楚,只聽了一句什麽,“你哪來的狗膽敢對舉人用刑!”
舉人?
阿阮的心猛然懸起,視線往屋子深處避着光亮的地方看去,隐約看到一個人被四肢分開懸挂在牆上……
阿阮眼淚就這麽流了出來,瘋了似得往那人跑去。
那牆上,渾身是血,毫無生氣垂着頭的女人不是旁人,正是他妻主——魏憫!
阿阮心疼的無法呼吸,眼見着伸出的手指指尖就要碰到挂在牆上的人時,腳下不知道踩到了什麽,噗通一聲摔在地上……
阿阮就這麽被摔醒了,滿頭大汗滿臉淚水的從床上驚坐起來,胸口處依舊生生的揪疼。
阿阮喘息未停,就一把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連鞋子都沒穿,就跑到一旁的櫃子抽屜裏翻出黃歷,點亮燭臺,顫抖着手指翻到二月二十這日,指尖放在黃歷上面鮮紅的兩個大字上,臉色瞬間失去所有的血色。
大兇!
作者有話要說: 魏憫:有朝一日,老娘定要把這幾個人架成烤鴨!(▼へ▼メ)
————
太女:要鍋嗎?會要命的那種。
魏憫:……要不起要不起_(:зゝ∠)_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