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狀元
殿試在會試後當年的三月十五舉行, 只考策問一道, 由皇帝親自主持, 也有皇帝來重新安排考生名次。
魏憫殿試那日,黎明時,阿阮将她送到宮門口, 擡手道:
——我待會兒等天亮了去集市買菜, 晚上等你回來吃飯。
三月份的天, 早上還是有些冷的,魏憫把手搓熱之後, 才貼了貼阿阮的臉,“不急,你先回去再睡一會兒, 菜下午再去買。”
阿阮笑她:
——下午去都是別人挑剩下的了, 雖便宜卻不新鮮,妻主今日做的可是大事, 回來定要吃頓好的。
宮門口的考生陸陸續續的進入,阿阮催促的伸手推了推魏憫。兩人難得的因為考試分別時他臉上是帶着笑意的。
魏憫擺手讓阿阮回去,随着衆人一同入宮, 被帶至保和殿, 殿試時, 為顧及考生發揮,皇上并非會親自出面。而考生進入保和殿後,歷經點名、散卷、贊拜、行禮等禮節,然後頒發策題。
制策題目, 用時務策一道,題長二、三百字,所詢一二事。
策文不限長短,一般在兩千字左右,起收及中間的書寫均有一定格式及字數限制,特別強調書寫,必須用正體,即所謂“院體”、“館閣體”,字要方正、光園、烏黑、體大。
魏憫記得在書院時,衛夫子盯她書法盯得那般緊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從某種角度來看,書法往往比文章重要。
如果洋洋灑灑的一篇文,是用龍蛇競走奔放不羁的狂草而書,美則美,可讀卷官看罷衆多考卷,視覺精神多少有些疲憊,耐心也會少許多。
這種時務題,考的倒是直白有趣,問的不是旁事,正是圍繞朝堂之上以士族官員居多的利與弊而談。
這題怕是皇上親自出的,來試探考生們對于前段時間舉人受刑以及士族子弟省試舞弊之事的态度。
寒門子弟若是拿到這題,怕是慷慨激憤的抒寫對士族把持朝政魚肉百姓的控訴和不滿,甚至有膽大之人會要求收回士族手中的權力,主要寫的怕是士族為官的弊。
相反,若是士族子弟拿到這題,寫的怕是士族為官的好處。
Advertisement
考生衆多,年齡容貌不一,卻可以籠統的只分為兩類,士族和寒門,她們站在自身的立場,帶着自己這麽些年的所見所聞,抒寫時言辭中怕是多多少少都會往一方有所傾斜。
哪怕有“聰明”人,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寒門的誇士族,士族的貶自己,這些,只要遞到那些歷經官場沉浮數年的讀卷官眼皮子底下一過,她們就能從你的行文詞句間看出你真實的想法。
魏憫覺得這題有趣,甚至通過這道考題想的更多,正如她那晚同蔣梧闕的對話一般。
兩人計劃的事情,到今天,算是要踏出第一步了。
魏憫扶袖擡筆,态度不偏不倚,點出士族官員衆多的利與弊,将自己置身于寒門之外,站在一個中立的角度來看如今朝堂的這種現象。
短短數千百字,從拿到卷子,到閱題,再到落筆交卷,擡頭時,保和殿外白玉階上已經鋪下一層澄紅色夕陽。
衆考生踏着落日餘晖,揉着饑腸辘辘的肚子,有說有笑的從偏門出宮。因為無論此場考試名次如何,大家均不落榜,日.後若無意外,彼此皆是朝中同僚。
而從保和殿收上來的卷子,由受卷、掌卷、彌封等官收存。
至第二天閱卷日,分交讀卷官八人,每人一桌,輪流傳閱,各加“○”、“△”、“”、“1”、“×”五種記號,得“○”最多者為佳卷,而後就所有卷中,選○最多的十本進呈皇帝,由皇帝欽定禦批。
一甲第一、二、三名即為狀元、榜眼、探花,一甲三人稱“進士及第”,又稱“三鼎甲”。
二甲若幹人,占錄取者的三分之一,稱“進士出身”,二甲的第一名稱傳胪。
三甲若幹人,占錄取者的三分之二。
皇帝欽定批閱之後,再由填榜官填寫發榜。
從殿試到發榜,大抵不過兩三日。
這期間阿阮臉上一副不在意模樣,只在魏憫回來那日問了一句“如何”,在得到魏憫回答“尚可”之後,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就沒再多問了,但晚上睡覺時卻是久久難眠。
阿阮怕驚醒魏憫,連翻身都是小心翼翼的,盡量平躺着不動,睜着眼睛看床帳,不知道在想什麽。
“怎麽還不睡?”魏憫翻身,面朝着阿阮,胳膊搭在他腰腹上,把他往懷裏摟了摟,“在想什麽?”
她似乎也還沒睡,嗓音聽起來像是從指縫間流出去的細沙一樣,幹淨,絲毫不帶朦胧睡意,嘴唇就這麽貼在他耳邊問他。
阿阮擡手帶着歉意拍了拍魏憫的胳膊:
——把你吵的也沒睡着。
魏憫腿壓住阿阮的,手不老實的鑽進他中衣裏貼着他腰腹摩挲,“睡不着嗎?”
她這話意思太明顯,阿阮不得不把她滑進自己亵.褲裏的手扯出來:
——我月事來了。
阿阮拉着魏憫的手指放在自己綁着月事的帶子上,無聲的看着她。
阿阮發現,妻主每次聽到他來月事心情似乎都會不錯,哪怕兩人情濃之時他忘了這事,人都被她放在床上了,卻因他來月事做不了,妻主臉上都從未對他露出那種的掃興厭煩之色。
這次也不例外,魏憫聽說阿阮來了月事之後,老實的收回不老實的手腳,用溫熱的掌心輕輕在他腰腹處打轉,“那怎麽還不早睡?是擔心明日的殿試結果嗎?”
阿阮被猜中了心思,也沒再瞞着,抿唇輕輕點了點頭。
魏憫寒窗苦讀多年,阿阮從心底希望妻主能一舉中第,若真如此,她便是一連得了三元,成為大蔣最年輕的傳奇人。
平步青雲飛黃騰達自然不在話下,只是……
小腹處力道恰好的手掌還在為他貼心的揉着,緩解他來月事時的疼痛。阿阮輕輕垂下眼睑,不去再想別的,頭靠在魏憫頸窩處,手扯着她腰側的衣服,在她胸前蹭了蹭臉。
第二日,乃是殿試填榜後,魏憫應召入宮,臨走前阿阮站在門裏送她,手扶在門框上,并未出門,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眼裏有抹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魏憫蹙眉,“阿阮?”
阿阮斂下神色,輕扯嘴唇,朝她搖了搖頭。
——去吧。
妻主學問如何阿阮不知道,他只知道能被八皇女親自過來禮賢下士的她肯定不是普通才能。
阿阮心中有股預感,他的妻主,定能奪得那殿試頭名,成為打馬禦街前的狀元。
等魏憫随着別人走遠之後,阿阮才背靠着門框蹲了下來,頭埋在胳膊膝蓋間,輕輕呼着氣去緩解胸口的酸悶揪疼。
這幾日上街,阿阮總是能聽到街上傳聞,說當今十六皇子年芳十四,剛剛及笄,陛下正欲為他挑選良人。
如今恰逢春末夏初放榜之時,世人都說那摘的頭名的狀元,怕是要成了驸馬。
皇上賜婚,莫大的榮耀,拒絕不得……
十六殿下深得皇上疼寵,而他妻主魏憫面若冠玉目若朗星又長身玉立,皇上為子擇妻,定然會選擇最好的。
在阿阮看來,他的妻主,是大蔣女人中,最好的那個。
阿阮每次聽到這些都有些心神不寧,可又不知道該怎麽跟魏憫說出來。難不成要他去問妻主,“你得了狀元後,可還要我?”
阿阮搖頭,牙齒緊咬着下唇,他問不出來。
女人三夫四侍本就常事,可他怕,怕他的妻主做了驸馬,皇子身份尊貴,到時候莫說平夫,他恐怕連個侍都做不得……
阿阮指甲摳着掌心,慢慢冷靜下來,抹掉臉上淚水,準備去街上買點菜,做頓好吃的。
他要等,等她妻主身綁紅花打馬而歸。
……
殿試結果填榜後,皇帝于太和殿舉行傳胪大典,宣布殿試結果。
太和殿傳胪,典禮勘為隆重。
銮儀衛設鹵簿法駕于殿前,樂部和聲署設中和韶樂于太和殿檐下兩旁,設丹陛大樂于太和門內兩旁。
王以下,入八分公以上在丹陛上,文武各官在丹墀內,都身穿朝服,按品級排位,諸貢士穿公服,戴三枝九葉頂冠,按名次排立在文武各官東西班次之後。
禮部鴻胪寺官設黃案于太和殿內東旁,由內閣學士捧黃榜置于黃案之上。一切準備就緒之後,便到乾清宮奏請皇帝具禮服出宮到太和殿升座。
皇上至,坐在那七級臺階高高托起的雕龍髹金大椅上,經衆人三跪九叩禮之後,鴻胪寺官開始宣《制》:“十年四月二十五日策試天下貢士,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一甲第一名魏憫,引出班就禦道左跪。”
狀元已出,引來衆新進士羨煞的目光,魏憫跟着寺官跪在了禦道左側。
太女立于皇上身側,本來臉上做出精神模樣,實則耷拉着眼皮不甚為意,直到聽見魏憫二字時,才猛的睜大眼睛……
緊接着,第二名某人,引出班就道右稍後跪,第三名某人,引出班就禦道左又稍後跪。
一甲三人姓名,都傳唱三次。
唱第二甲第一名姓名等若幹人,唱第三甲第一名某人若幹名,都只唱一次,并且不引出班。
唱畢,丹陛大樂奏《慶平之章》,諸進士行三跪九叩禮。之後由禮部堂官捧榜,用雲盤承榜,黃傘前導,出太和門、午門。
此時,皇上回宮,諸進士、王公百官皆随榜而出,到東長安門外挂榜。
狀元帶着諸進士等随出觀榜。所有金榜,張挂三日後,便要恭繳回去。
太女瞧着皇上回宮,有些着急,急忙跟了過去。
不多時,殿中省帶着兩名随侍從宮裏快步走出,來到狀元出宮并經之路——中門禦道處,攔住魏憫,笑道:“陛下有請新科狀元魏憫入宮。”
皇城中門,是皇上專用之門,又稱禦路。除皇上之外,還有幾人一生只有一次機會從這裏進,或是出。
進的是皇帝正娶入宮,為皇家血脈帶來延續的君後,從此處擡入。而出,則是今天獲得一甲的魏憫三人。
這條路,是天下文人夢寐以求能走的路,承載着無數文人的夢想。
由這條路出,原意是指代着得了一甲的三人,能将以文治國的理想,施于天下。
無論如今朝廷如何,無論三人心中想法如何,在腳踏在這條路上時,腰杆都不自覺的挺直了。
獲得榜眼的那人已經三十多歲,喜的不見眼睛,笑着跟魏憫和探花說話。
就在三人即将出門之時,繞近道而來侯在門旁的殿中省笑着上前,先跟三位見禮。
殿中省即是一個省,又是一個官職,掌管着陛下的衣食住行,權力不大,卻也不小,是皇上面前的人,不少朝臣見面都要跟她客客氣氣的見禮。
三人哪裏敢仗着一甲名次就這麽站着受她一禮,立馬作揖還了回來。
殿中省笑着對榜眼探花道:“兩位先走,陛下找狀元有事要說。”
往後看,作者有話說裏有正文~
作者有話要說: 她此話一出,其餘兩人神色各異,投向魏憫的眼神皆是毫不掩飾的羨煞。她們也曾聽聞陛下今年有意為十六殿下招驸馬。
兩人離開之後,魏憫跟着殿中省去了禦書房。
皇上一身龍袍尚未換下,正坐在書案後面的椅子上,太女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
魏憫入內,殿中省朝她使了個眼色,她才立刻撩起衣擺,跪在地上,叩頭,道:“微臣見過皇上,見過太女。”
她是一甲第一的狀元,如果不出意外,幾日後将授翰林院修撰,如今自稱為臣,并沒有錯。
蔣锟鈞擡手隔着書案虛扶一把魏憫,笑着說道:“魏卿年齡輕輕便是三元及第,真是我大蔣的驕傲。”
太女在一旁立馬接話,“母皇說的是,孩兒也這般以為,魏狀元樣貌品行皆不差,這種人才,可不能便宜了旁人。”
魏憫聽她說這話,心頭猛的一跳。
蔣梧雍看向蔣锟鈞,說道:“母皇之前不是要給小十六找個妻主嗎?我瞧着除了魏狀元,再無她人能入眼。您說是嗎?”
皇上聽了這話,還真就端詳起魏憫來,笑着點頭,“不錯,不錯。”
蔣锟鈞微微擡起下巴,俯視模樣看向魏憫,語氣略施威嚴,問道:“魏卿,意下如何?”
根本都沒有先問她是否成家!
魏憫垂眸,還未說話,就聽到門外有小侍來報:“陛下,八殿下要見您。”
蔣梧雍一聽老八要來,頓時臉就耷拉了下來。早不來晚不來,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過來!
“哦?”蔣锟鈞拉長尾音,擡下巴允許了,“老八真是有眼福的,快讓她進來瞧瞧我大蔣三元及第的魏狀元。”
說着朝魏憫一笑,“老八雖然這兩年因為封家小子常去邊疆,但文采不輸常人,你可與她比比。”
魏憫垂眸低頭,态度謙卑,“臣不敢。”
說話間,殿中省推着蔣梧闕進來了。
那個,文中關于殿試和傳胪的事情多數來自夢華錄和紀錄片視頻以及百度(就那些特專業性的話),占用了一些字數,我覺得挺不好意思的,所以多寫了些免費放在作者有話說裏,當做補償各位啦[合掌]
愛你們呀~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