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路上偶遇

竹城來的新縣令是進士出身, 二十來歲年齡不大, 人看着老實本分, 見到魏憫也是态度恭敬。

魏憫将竹城公務交接完畢之後,便在早上租了馬車啓程回京。

阿阮依依不舍,從小院離開的時候頻頻回頭往後看, 慢慢濕了眼眶, 紅了眼尾。

魏憫攬住阿阮的肩膀, 低頭輕吻他頭頂發旋,輕聲說道:“阿阮若是喜歡這裏, 我答應你,等咱們老了以後,就回來安居如何?”

阿阮聽着她的話, 不由想象自己年齡大了之後, 冬日就坐在小院裏曬着暖烘烘的太陽,妻主坐在一旁看書喝茶, 膝下兒孫環繞打鬧,那該是何等的歲月靜好。

阿阮這麽一想,心裏的不舍退去不少。

魏憫将阿阮打橫抱上馬車, 掀起簾子讓他先鑽進去。

十八坐在前面, 嘴裏叼了根狗尾巴草, 不停勾着頭往身後路上看。

沒一會兒一個挎着包袱的嬌小身影提着衣擺匆忙跑過來,喘着粗氣嚷道:“主君等等我。”

二九才剛從家裏回來,見主君已經要出發了,立馬跑到馬車旁朝十八伸出手。

十八吐掉嘴裏的草, 一把将他拉上來,擡手理了理他跑亂的頭發,語氣頗為嫌棄,說道:“你怎麽那麽慢?”

二九鼓着臉拍掉十八的手,從懷裏掏出包裹嚴實的油紙包,轉身掀開簾子遞給阿阮,彎着眼睛說道:“主君舍不得離開,早上肯定沒吃多少東西吧。給,我買了您愛吃的那家包子,路上吃。”

阿阮為二九的貼心感動不已,笑着将包子接了過來,轉身遞給魏憫,擡手問二九:

——外面冷不冷,你不進來坐嗎?

二九偷偷看了眼垂眸不語的魏憫,很有眼色的忙搖頭,聲音清脆讨喜,“主君別擔心,外面一點都不冷。”

四月份的天氣,溫度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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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阮見二九腦袋從馬車裏縮出去,不由抿唇一笑,側頭看了眼魏憫。

魏憫以為他餓了,舉起手裏的油紙包,低頭問道:“吃嗎?”

阿阮搖頭,挪身子朝魏憫身旁坐近了些,頭歪着靠在她肩膀上,仰頭看她,眼裏帶着柔和的笑意,定定的看着她,明顯是有話想說。

——妻主,其實你在哪裏,哪裏才是家。

阿阮并非舍不得竹城這個地方,他舍不得的只是在竹城的這段快樂輕松時光。如果是同樣的地方,沒有魏憫在,他怕是也不會覺得有多留戀不舍。

如今妻主在身邊,二九十八陪着入京,四人還是在一起,那到了京城依舊是一個家,因為“家人”沒變。

魏憫低頭,将阿阮攬進懷裏,溫柔垂眸在他耳邊低聲道:“阿阮,到京中無論發生什麽變化,你妻主依舊是你妻主,這點永遠不變。”

魏憫知道阿阮更喜歡安穩平靜,可當初既然選擇踏入京城,選擇跟蔣梧闕合作,現在就沒有不回去的道理。

如今的朝廷腐朽不堪,士族把權,寒門入仕困難,如果不改變,大蔣遲早要完。

皮都不存,毛将焉附?

日後京中暗流湧動也好,朝局動蕩也罷,她總會用自己的肩膀為他撐出一片安穩的小天地,護他平安無事。

阿阮知道自己的妻主是做大事的人,給的回答簡單明了,仰頭,在魏憫唇角印下一吻。

四人回京不急不躁,但卻從來都不會錯過路旁驿站,更不會連夜趕路。

走了大概一個多月,轉臉已是五六月份。

這日天氣陰沉的很,十八怕路上下雨,馬車趕的不由快了點。

才剛過午後沒多久,天色卻越來越暗,風聲呼嘯席卷路旁草木,揚起風沙眯眼。

坐在前面的二九覺得有些冷,轉身掏出鬥篷披上,問身旁的人,“十八,你冷不冷?”

十八搖頭,側臉對他道:“主君讓你坐回車內,快去,別待會兒下雨淋着了。”

二九裹緊鬥篷,正準備轉身往車裏爬,餘光卻瞥見前面的草叢裏突然蹿出來兩個人影擋在路上,忙尖叫一聲,伸手抓住十八的胳膊,“啊!”

十八的身子瞬間緊繃,擡手勒住馬兒,微微眯起眼睛警惕的望着前面。

馬兒剛才跑的快,如今猛的停下來,不由高高的揚起前蹄嘶鳴一聲,不住的搖頭甩尾打響鼻。

車內的魏憫在聽到二九尖叫的時候,瞬間将倚靠在她懷裏睡着的阿阮摟緊,大半個身影将他遮擋在拐角裏。

突然跑到路上的兩人瞧着是普通百姓模樣,只是看起來狼狽不堪,像是在逃亡一樣。

她們也沒料想到路上會突然有輛馬車奔來,驚得不輕,兩人皆被揚蹄的馬吓的跌坐在地上,惶恐的抱在一起。

魏憫聽外面只有呼嘯而過的風聲,沒有其餘聲音,不由皺眉,擡手捂住阿阮的耳朵,将他臉壓在自己懷裏,沉聲問道:“外面何事?”

十八看兩人一老一幼,像對兒母女,看起來可能只是路過,便道:“回大人,沒事兒。”

阿阮這時候也醒了,擡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茫然懵懂的看着魏憫,等看清她的臉後,才低頭在她頸窩裏蹭了蹭臉,讓自己慢慢清醒。

魏憫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無聲安撫,低頭柔聲問他,“不再睡會兒?”

魏憫昨晚突然來了興致,兩人鬧的太晚,阿阮這才有些疲乏。

阿阮聞言搖頭,坐直身子打了個哈欠,擡手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見馬車停了下來,不由疑惑的看向魏憫:

——怎麽了?

魏憫道:“沒事兒,我讓十八去看看。”

魏憫身子前傾,擡手将車門打開一道縫,外面風沙四起,她不由眯起了眼,又将門關上,說道:“十八,你去看看,問那兩人是什麽情況,為何突然攔在路上。”

十八應了一聲跳下馬車,朝兩人走去。

那對母女看她過來,吓得身體抖如篩糠,母親更是閉着眼睛低聲求饒,“別殺我們,別殺我們。”

十八走近才發現,兩人身上衣服破爛不堪,頭發淩亂臉上也塗抹了泥土,年齡大的老婦腿上纏着布條,像是摔着了。

十八瞧着兩人這幅模樣像是在被什麽人追殺一樣,不由撩起衣擺半蹲下來,問道:“你們是什麽人?為何突然攔住我家大人的馬車?”

年齡的女人一聽車裏坐的是位大人,眼睛不由一亮,随後不知想到什麽神色又慢慢暗淡下來。

她姿态卑微的低頭,剛好遮住亂轉的眼睛,試探着問道:“我母女兩人躲難路過,無意驚了大人的馬,實在萬死,但不知道車裏坐的是哪位大人?民女代老母賠罪磕頭了。”

十八見女人年紀輕輕,說話條理清晰,不由挑眉,頭都沒回,拇指指向背後的車,眼睛緊緊的鎖着母女倆的臉,不錯過絲毫表情,說道:“我家大人姓魏,剛才竹城升遷回京,任職于大理寺。”

“大理寺的?”老婦聞言一驚,擡手抓住女兒的胳膊,詢問的看了一眼。

女兒神色猶豫,像是在顧忌什麽,遲遲不肯松口說話。

十八一眼就看出這對兒母女有事,卻故意站起身,耷拉着眼皮子擡手撣了撣衣擺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說道:“若是無事,我便走了。我家大人仁慈,不計較你們驚了馬,趕緊走吧。”

女人指尖緊攥掌心,神色掙紮痛苦,無力垂頭,低聲的對一旁的老婦道:“母親,官官相護……”

老婦見十八說走就走,倒是皺眉伸手推了女人一把,“車裏的那位是大理寺的,咱們的事可以跟她說說。如果真是官官相護,你我告了禦狀又能怎麽樣?”

女人态度有些松動,老婦又道:“何不一試?”

十八走到馬車前,二九擡頭看了眼陰沉的天色,催促她,“我們的馬又沒有撞到她們,她們難不成還想賴着我們?你快點趕車,瞧着馬上要下雨了。”

十八微微搖頭,用眼神示意他別急,擡腳走到馬車旁,靠近車簾對車內的魏憫道:“大人,我覺得這母女倆有事。”

十八壓低聲音道:“這兩人從談吐間看着不像尋常人家,聽她們說話間還帶着點陳州的口音,身上衣服破爛,神色狼狽,一副被追殺模樣,從陳州路過這裏,她們明顯是要入京。”

從陳州來的,被追殺,要入京。

魏憫皺眉若有所思,撚着手指輕聲道:“陳州可是淮國公的地方,如今從她那裏跑出來兩個被追殺的人……這麽看來,陳州怕是出了什麽事。”

淮國公是太女的人,也是她手中僅有的擁有兵權的棋子。

太女一直眼紅蔣梧闕有封禹,背後有封家軍的支持,如果現在她手裏的淮國公出了什麽事,太女在兵權方面怕是要難安心了。

魏憫僅憑借着十八的只言片語,以及從陳州來的兩人,就猜測起這件事後的一系列起因發展。

十八見魏憫點頭,這才坐回前面,揚起手裏的鞭子,作勢趕路。

前面的母女倆見車裏的大人要走,女人立馬幾步跑到馬前,雙手掌心手背相疊高高舉過頭頂,撲通一聲跪下來,揚聲道:“草民求大人,為我安家百餘口的亡魂,主持公道!”

說着以頭磕地,行了一個大禮。

魏憫坐直身子,臉色板正,威嚴盡顯,沉聲道:“有何冤情,盡數說來。”

阿阮坐在一旁,眨巴眼睛看着這幅模樣的妻主,心莫名撲通撲通跳的飛快。

成親越久,他就越喜歡她。妻主給他的感覺就像發酵的美酒,時間越長,香味越濃,味道越醇正。

魏憫被阿阮直白火熱的目光盯的心癢,但自己在做正事,不由斜眸睨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別鬧。”

阿阮怨的很,他可什麽都沒幹。

魏憫擡手遮住他的眼睛,低聲在他耳邊說道:“你這雙眼睛專注看着我的時候,總讓我以為你是想要了。”

阿阮臉一紅,擡手虛攥成拳,捶了下一對着他,就瞬間不正經的魏憫,轉身看向別處,不再打擾她辦正事。

魏憫垂眸一笑,笑的溫柔寵溺。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阿阮:(盯着看)妻主這個模樣氣場十足!

魏憫:(他這麽看着我,肯定是想要了)來,滿足你(脫衣服)

阿阮:(黑人問號臉)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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