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晚飯

衛夫子的喪事是景衫和魏憫一同辦的, 葬在一處風水很好的地方。魏憫扶靈, 親自送了老師最後一程。

入殓那日, 李氏伏在棺上遲遲不肯離開,目光癡癡的看着躺在裏面不會再醒來的人,手指一遍又一遍撫摸她消瘦到皮包顴骨的臉龐, 無聲流淚。

他嗓子幾乎啞了, 想哭都哭不出聲。蓋棺時, 衛曉哭着去拉他胳膊,李氏手摳着棺材兩邊, 嗚咽着搖頭掙紮,從嗓子裏溢出的破碎聲音,無助又絕望。

魏憫看着他, 不知道怎麽得就想起了阿阮, 心猛的就是一陣揪疼,止住了衛曉的動作, 啞聲道:“讓師公再陪老師一會兒吧。”

衛曉難受到說不出話來,望着眼前從未這麽脆弱的李氏,忙別開臉點頭擦淚。

李氏哭到流不出眼淚了, 才依依不舍的直起腰, 默許衆人蓋棺。

下葬那日, 天空中飄着煙霧般渺茫的秋雨,糊住了衆人的視線,染濕了多對眼角。

李氏單薄消瘦的身子微微佝偻着站在秋雨中,幾乎搖搖欲墜。他看着自己所愛一生之人長埋于地下, 只覺得心魂都跟着她一起入土了。

兩人門當戶對,成親多年未曾紅過臉,她許他一生一世,如今尚未白頭,就先他一步離開。

李氏視線越發模糊,眼前慢慢被一片黑色吞噬,臨倒下去前看到的是那埋了一半的棺材。

妻主,奈何之下你且等等,不久的将來,我定會去找你。

“爹?爹、爹!”跪在地上的衛曉聲音由小到大,親眼看着身旁的人,從身形搖晃到倒下去。

他離得近,一把接住李氏,急得眼眶發紅,慌忙擡頭喊景衫,“妻主,你快來看看我爹這是怎麽了?”

衛曉抱着李氏身子的手都在抖,吓的六神無主聲音發顫,“爹、爹您別吓我啊,娘才剛走,您不能再出事了。”

景衫和魏憫聽到動靜忙跑過來,景衫作為半個女兒,抱起李氏帶着衛曉就去找大夫,由魏憫留下來主持剩下的事情。

之前魏憫從京中給老師請的大夫還住在書院,正好不用跑到遠處再去找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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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憫處理完事情回來的時候,李氏已經睡下了,衛曉坐在床沿邊神色擔憂的看着他,景衫則站在衛曉身邊輕撫他後背無聲安慰。

景衫先看到的魏憫,見她站在裏屋門口處,就彎腰低聲跟衛曉說了一聲,朝她走出來,“今天的事多謝師姐了。”

“應該做的,”魏憫遠遠看着床上的李氏,皺眉問道:“師公如何,大夫怎麽說?”

景衫嘆息一聲,看向屋內,眼底滿是擔憂之色,“郁結于心加疲勞過度,身體倒是沒事,不過這心裏……怕是要慢慢緩過來了。”

魏憫沉默,雖然擔心,卻也知道李氏這心裏的坎急不得醫不了,只能靠他自己慢慢跨過去,讓時間來淡化這份痛苦。

景衫跟魏憫說,打算讓衛曉帶小兒子來小院裏住一段時間,先陪李氏緩緩,等他精神好些,再将人接回景府,免得衛夫子剛走,李氏守着這裏不肯離開。

這事只能由衛曉這個兒子來做了,李氏許能看在他和孩子的份上,重新打起精神。

但無論如何,曾經那個端莊大方保養如二十來歲的人,以後不管是精神還是容貌,怕是都回不去了……

……

魏憫晚上才回到宅子,阿阮這兩天有感染風寒的前兆,她今日就沒讓他過去。

魏憫也不知道為什麽,今天蓋棺前李氏無聲掙紮的樣子一直深深的印在她腦子裏,只要一閉眼,眼前全是他那雙暗淡絕望的眸子和沙啞破碎的嗚咽。

“阿阮呢?”魏憫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十八她夫郎呢?

她語氣有些急,十八聽了難免心中一跳,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不确定的說道:“在、在竈房呢。大人,怎麽了?”

魏憫擺手示意沒事,自己大步流星的往竈房走。

魏憫臉色有些差,走的又快,晚風鼓着衣袍在身後揚起,院中燈籠從上灑下,照在她半陰半明的臉上,看着很是吓人。

正在竈房打下手的二九遠遠看見她過來本打算笑着行禮,但等走近了眼睛看清她的臉,吓的立馬閉上嘴,安靜的退了出去,将竈房留給兩人。

魏憫帶風的腳步,在看見阿阮忙碌的後背後才慢慢停下來,躁動不安了一天的心,在看着這道熟悉的身影時一下子就定了。

她收了腳步,就這麽安靜的站着,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心尖上的人在為她忙碌着,覺得踏實又溫暖。

阿阮喜歡親手給魏憫做飯,在京城時他是主君而且府裏有下人,他下廚的次數很少,但如今回了小城小縣,身邊都是熟悉的人,他不需要端着,有關魏憫的事他自然是親力親為。

阿阮猜到魏憫回來怕會沒什麽胃口,就沒做那些油膩葷腥的飯菜,而是做了碗清淡的水煮面,放了幾根菜葉,滴了幾滴芝麻油。

清湯面條自然寡淡,但被熱湯暈染開的橙黃色芝麻油和肥嫩綠油油的小青菜做襯,就顯得有色澤了許多,芝麻油香氣從碗裏飄出,聞着噴香,勾人食欲。

阿阮将面條盛好才想起來魏憫還沒回來,不由搖頭一笑,笑自己怎麽忙起來就忘了。他找來瓷蓋把碗蓋好,垂手在腰間的圍裙上擦了擦手指,轉身想問二九妻主怎麽還沒回來。

阿阮這一轉身沒看到二九,倒是和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絲毫沒發出任何動靜的魏憫對上了視線,饒是多年枕邊人,他還是被吓了一跳。

阿阮呼了一口氣,擡手輕輕拍着胸口,心有餘悸的嗔了她一眼:

——怎麽回來也不告訴我一聲?

魏憫幾步上前,将阿阮一把摟進懷裏,緊緊抱住,側頭親吻他頭發,低聲說道:“對不起,吓着你了。”

阿阮被魏憫突然的擁抱弄的發懵,手下意識的回摟她的腰,後知後覺的搖了搖頭。

——沒事,其實也不是那麽害怕。

魏憫感覺到了他在搖頭,低聲嗯了一聲,手依舊摟着阿阮,沒了下文。

阿阮敏感的察覺到妻主心裏有事,聯想到今日夫子下葬,她心裏怕是難受的很。

阿阮一想到妻主在人前撐着,只有回到家才敢抱着他軟弱那麽一瞬間,心裏立馬又軟又疼,用手輕拍她後背,無聲安慰。

魏憫摟了阿阮好一會兒,才微微松開他,低頭問道:“今天頭有沒有疼?還咳嗽嗎?”

說着手就擡起來貼在阿阮的額頭上,神色語氣看起來已經與平常無異了。

阿阮心裏舒了一口氣,笑着搖頭,擡手比劃:

——沒事,就之前咳了那麽一兩聲,後來都沒咳了。

魏憫這才放心,低頭餘光瞥見阿阮還系着圍裙,手就這麽不受控制的搭在了他的胯上,慢慢往後滑,動作熟稔的解開他系在腰後的帶子。

阿阮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的圍裙轉眼間到了妻主手裏,不由抿嘴,果不其然,擡頭就看見她眸色發暗的盯着他,眼底欲.望的火苗上下跳躍,意圖明顯的很。

阿阮有些無奈,轉身将瓷蓋拿開,示意魏憫他飯做好了,想做什麽事,等飯後再說。

魏憫垂眸看着阿阮溫柔的眸子,猛的又想起李氏絕望暗淡的眼睛,喉嚨一緊,聲音都有些啞,“我不餓,不想吃這個。”

阿阮自然不會傻到問她想吃什麽,就故意裝作沒聽懂:

——那我再給你做點別的。

魏憫拉住阿阮的胳膊,将人輕而易舉的又拉回懷裏,沒再拐彎抹角,很是直白的說道:“阿阮,我想要你,就現在,特別想。”

“阿阮,好不好?”

“阿阮……”

阿阮算是被她喊的沒了一絲脾氣,三聲之後,妥協的舉手點頭,許了。她再這麽壓低嗓音聲聲喚下去,他的心就要化掉了。

魏憫得逞,彎腰将人打橫抱起,大步朝堂屋走去。

竈房裏的那碗勾人食欲的面就晾在了那裏,而阿阮的圍裙,卻被魏憫順手帶走了。

大人今天看着很是不對勁,二九和十八一直提心吊膽的站在廊下背光處看着竈房方向,如今看魏憫将阿阮抱了出來,十八忙一把扳過二九的臉,強行轉移他的視線和自己相對。

十八一激動力道就不知道控制,二九的臉被她用手生生擠變了形,不滿的擡手拍她手背,嘟成小雞嘴似得嘴裏嗚嗚着。

十八眼睛看似在看二九,餘光卻在瞥進屋關門的兩人,嫌棄二九叽歪不老實,還皺眉說道:“被大人知道你偷看,仔細她回頭罰你打掃茅房。”

二九氣的擡腳踩十八腳背。十八吃痛,剛嗷了一聲立馬用手捂住了嘴,順勢松開了二九。

二九擡手揉臉,覺得腮幫子疼,又揮拳捶了一把十八的肩膀。

他雙手捧着發疼的臉,勾頭往堂屋看,卻被十八扯着後衣襟拉了回來,問他,“你看什麽呢?”

二九有些擔心,“我瞧着主君怎麽是被大人抱回去的?”他想到什麽,臊的臉紅,偷偷扯着十八衣袖,小聲問她,“大人和主君剛才在竈房……”不會完事了吧?那麽快?

十八一看二九這神色就知道他想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忙止住他的話頭免得他想的更多,“讓你少看點話本你不聽,這一天天的腦子裏想的都是些什麽?”

她以前那個,牽個小手親個小嘴都能害羞半天的二九哪兒去了?

二九翻了個白眼,擡腳往竈房方向走。

十八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背景,壓低聲音難以置信的問道:“你去幹嘛?莫不是找什麽證據?”

二九都想脫鞋甩她臉上,沒好氣的說道:“主君的面條再沒問人,回頭就煮成面疙瘩了。到時候大人不吃,我就全喂你肚子裏!”

十八讪讪的擡手揉鼻尖,讨好的跟在他身後也去了竈房。

大人和主君,怕是一時半會兒的不會出來了,她可以先蹭碗面條吃。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十八:我剛才看見了大人拿着圍裙,你猜到用來幹嘛?(壞笑)

二九:……(乖巧眨眼)你說的都是什麽,我怎麽聽不懂的樣子(心裏:傻逼,肯定在玩圍裙play呀!!!!!)

十八:好吧,是我污了_(:зゝ∠)_

二九: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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