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阿阮說話

魏洛婚事後沒幾天, 魏憫就帶着阿阮和兩個孩子回京了, 不是不想在家裏過年, 而是皇上病重,朝中怕是要有大事發生。

果不其然,魏憫前腳剛回到魏府, 後腳宮裏殿中省就派人來請左相進宮。

魏憫換官服的時候, 阿阮莫名有些擔憂的握住她的手, 怕皇上臨死前不安生,鬧出什麽事兒來。

皇上自從病重, 整個人就性情大變,魔怔了不少,阿阮實在是放心不下。

魏憫笑着将夫郎攬入懷裏, 借着這個親密的姿勢跟他小聲咬耳朵, “朝中盡在太女的掌控之中。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晚上我若是回來晚了,你就早點睡,舟車勞頓一路也累了, 別等我。”

魏憫松開阿阮, 擡手給他将臉頰邊掉落下來的碎發挽到耳後。

魏淼邁着小短腿進來時, 看見爹娘正在抱抱,也支棱着短胳膊朝魏憫擡手跑來,“娘,淼淼也要。”

魏殊跟在他後面, 仰頭看着兩人。

魏憫蹲下來,将兩個孩子一左一右的攬入懷裏,交代道:“晚上娘要是回來晚了,你們記得叮囑爹爹早點睡覺。”

見孩子們乖巧點頭,魏憫這才出府進宮。

路上,殿中省派來的人瞅了個空擋,低聲跟魏憫說道:“昨個,冷宮裏的那位想盡法子見了陛下一面。”

關在冷宮裏的就一位,曾經的榕貴君,廢太女的生父。

魏憫皺眉,問道:“太女怎麽說?”

那小侍弓腰說道:“太女說随他折騰。”

三言兩語中魏憫已經将情況了解的差不多了,當下沒有再問,進宮後也是低眉順眼的。

蔣锟鈞身子半癱躺在床上,嗓子裏像是卡着東西,含糊不清的問,“魏憫到了嗎?太女呢,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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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梧闕已經治好了雙腿,就站在床頭邊,聽她喊自己,就撩起衣擺坐在床沿,俯身道:“母皇,我就在這兒呢,哪兒都沒去。”

蔣锟鈞喘着粗氣,瞳孔發散,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沒去北疆嗎?”

“封家母子權力過重,且在北疆多年未曾回京,怕是有異心呀,”蔣锟鈞拍着蔣梧闕的手說道:“朕本打算給封家獨子随意找個妻主嫁了,把人留在京中……可老八非要娶他,你看如何啊?”

聽到這裏蔣梧闕微微眯眼,看見蔣锟鈞是把她當成廢太女蔣梧雍了。

她垂眸,勾着唇順着皇上的話問道:“母皇覺得該如何?”

蔣锟鈞搖頭嘆息,“朕也不忍心啊,她也是朕的女兒……”

蔣梧闕嘴角笑意變淡眼神微冷,可您最後,在解決潛在的威脅和女兒之間,還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前者。

蔣锟鈞輕阖眼皮小眯了一會兒,又有些不耐煩的問道:“魏相還沒到嗎?”

魏憫正好進來,忙過來行禮,揚聲道:“微臣魏憫,見過陛下。”

蔣锟鈞深深的喘了一口氣,氣音不穩的問道:“魏憫,你是朕一手培養出來的,你對朕感激嗎?”

魏憫垂眸,應道:“自然是感激的。”

蔣锟鈞一連說了三個好,“那朕找你借兩樣東西,你可給?”

魏憫眉心一跳,莫名覺得心裏揪着,沒有滿口應下,而是小心問道:“您要什麽?”

“朕要你那一對兒孩子。”

此時殿內只有殿中省、蔣锟鈞母女和魏憫四人,蔣锟鈞此言一出,整個大殿都安靜了下來,靜到連呼吸都屏住了。

魏憫垂眸,長睫濃密,在眼底投下一扇陰影,遮住眸中情緒。

蔣锟鈞眼神帶着癫狂,聲音都有些激動,說道:“朕找人算過了,說朕的身體,需要童男童女的心入藥。這童男童女需是龍鳳胎,其母位極人臣,如此的藥引才是上品……朝中文武百官,能符合這兩條的,只有你魏憫家的那對兒孩子了。”

魏憫垂在身側的手指緊握成拳,沒有說話。

蔣梧闕倒是問道:“母皇,給您算過的那人,怕是冷宮裏的那位吧?”

殿中省勉強扯了扯嘴角,低聲勸道:“陛下您豈能聽信這些東西?哪裏有用心髒入藥的?那分明就是邪術巫術啊。”

蔣锟鈞現在根本不在乎這些是什麽術,她想要的不過是活着。

久久不見魏憫出聲,蔣锟鈞心急的問道:“魏憫,你可願意?”

“若你同意,朕封你為王,将來美人封地都有,孩子也會再有的。”

“你怎麽不說話?是忘了朕對你的提點重用了嗎?”

“朕告訴你,朕剛才只是在詢問你,朕其實在召你進宮時,就已經派人去了魏府。”

魏憫猛的吸了一口涼氣,只覺得渾身血液瞬間凝聚成塊,通體發寒,“阿阮。”

蔣梧闕忙沖魏憫搖頭,說道:“阿禹親自鎮守宮門,今夜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能從宮裏出去。”

她垂眸對蔣锟鈞道:“母皇怕是忘了,如今這宮裏,說的算的人,是我。”

“母皇您從小就偏心蔣梧雍,無論女兒曾經做的多好,你都是一臉遺憾的說可惜了,是個瘸子。”

“可我若是不瘸,我父後怎麽能護我平安長大?”

“北疆一行看似是蔣梧雍用計,其實是我自己想去而已。”

“母皇,您欠孩兒的太多,如今怎麽還有臉要忻栎未來妻主的心髒呢?他若是知道這事,以後怕是連聲皇祖母都不願意叫您了。”

蔣锟鈞眼睛睜大,眼尾濕潤,嘴唇動了兩下,卻是搖頭,“老八,是母皇以前對不起你,現在你救救母皇,母皇以後一定只疼你。忻栎那裏你跟他說說,好的妻主以後多的是,蔣家的皇子,不愁沒有好妻主。”

魏憫上前兩步,說道:“陛下,您是想吃心髒嗎?微臣這就給您找來,您再等等。”

說着同殿中省和蔣梧闕一同出去,走之前讓殿中省把龍床前的燭臺吹滅,帳子放下。

臨死之人,最是忍受不了黑暗。

蔣锟鈞見人都走了,急得拍床板又嚷又罵,整個人癫狂的吼叫着。

三人來到外面,殿中省神色猶豫,滿臉不忍,“我說左相大人呀,您是真要把孩子抱來嗎?”

兩個孩子她都見過,那是一等一的可人疼啊。

蔣梧闕笑着說道:“她舍得,我和阿禹還舍不得呢,她就是随口一說找個由頭出來而已。”

殿中省松了一口氣,只拍胸口笑了,“倒是吓了老臣一跳。”

蔣梧闕和魏憫一同坐在外面的軟榻上,擺上小幾,說道:“長夜漫漫,不知道什麽時候能……來吧,下盤棋打發打發時間。”

她姿态放松,眉眼含笑,仿佛殿內那位不是她相識之人一樣。

魏憫心中藏着戾氣,手持黑子,在棋盤上啪的一聲落下一子,垂眸說道:“榕貴君怕是跟廢太女取得了聯系。殿下,蔣梧雍活着一日,那就是一天的潛在威脅。”

蔣梧闕點頭,“是該除掉了,免得有大臣拿她做文章。”

蔣梧闕擡頭,舒眉一笑,說道:“烏神醫說阿阮的嗓子快好了,我送你們妻夫倆一份禮物吧,”她将白子按在棋盤上,笑,“蔣梧雍的命。”

“陛下去了,廢太女傷心過度,跟着走了,”蔣梧闕笑,“順理成章的事兒。”誰讓她和榕氏不消停,這個時候了,還想着要魏家兩個孩子的命,給魏憫找不痛快。

魏憫勾唇,“這份禮物,我替阿阮收了,謝過殿下。”

兩人下棋,殿中省就候在一旁伺候着,全然不管殿內的蔣锟鈞,以及殿外跪着的文武百官。

魏憫和蔣梧闕下了兩盤棋,殿中省從內殿出來,輕聲說道:“陛下,去了。”

蔣梧闕下棋的動作一頓,沉默片刻後,卻是收回手苦笑着搖頭嘆息。母皇若是死前能看的開些,她這個做女兒的,也不會做的這麽絕。

蔣梧闕收起棋子,讓殿中省去通知跪在下外面的大臣。

随後,殿外就傳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哭聲。

……

魏憫這人謹慎慣了,走之前特意将十八留了下來。

十八知道大人是将魏主君和兩個孩子托付給她照看,自魏憫走後,她就立馬調動全府的侍衛徹夜不眠的在魏府周圍巡邏,以防發生點什麽。

這個節骨眼上,仔細小心一點,總不會出錯的。

直到宮中傳來喪鐘聲,十八才松了半口氣,讓二九跟阿阮說一聲,大人也快回來了,讓他快去歇着吧。

魏憫進宮後,阿阮的心就莫名的提着,總覺得有什麽放心不下,兩個孩子必須在他眼前,他才覺得好受點。

吃過晚飯後,阿阮就将兩個孩子牽進他和魏憫的那屋,三人坐在床上玩鬧了一會兒,淼淼和小殊困了後,也就讓兩人直接睡在這裏了。

阿阮有些睡不着,就躺在床上睜着眼睛等着。

他不記得等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麽時候睡着的,總之看到魏憫回來時,天已經快亮了。

魏憫坐在床邊,垂眸看着窩在阿阮懷裏,睡得香甜的兩個孩子,擡手挨個摸了摸他們溫熱的臉蛋,緩緩吐出胸口的戾氣。

魏憫低頭先是親了下阿阮額頭,才又親了親淼淼和小殊的腦袋,擡手給三人掖了掖被角。

阿阮幾乎是魏憫親完剛起身時就醒了,迷迷瞪瞪的看見她一身官服坐在床邊,立馬就清醒過來。

阿阮小心的繞過兩個孩子,擡手摟住魏憫的脖子,被她伸手抱進懷裏。

明明平靜的一夜,阿阮卻總覺得心提着,直到看見妻主,他心才撲通一聲落下,覺得瞬間踏實了。

魏憫笑着輕拍阿阮後背,低聲說道:“你也不怕凍着。”

魏憫扯過鬥篷裹住阿阮,抱着他去隔壁房睡覺。

二九守在外面,見魏憫抱着個人出來,還以為她是把小主子們送出來了,沒成想卻是主君。

阿阮窩在魏憫懷裏,笑的溫柔,被二九和下人們看見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把頭往她懷裏埋了埋。

魏憫笑了,小聲說他,“都老夫老妻了,阿阮還這麽害臊。”

将人放進新的被窩裏,魏憫邊背對着阿阮脫掉身上官服,邊問他,“被窩涼不涼?”

如今早已入冬,前兩天回京的路上還遇到了雪,這種季節的被窩,怎麽會不涼。

阿阮很久沒睡過這麽涼的被窩了,被凍的有些發抖,蜷在被窩裏瑟縮成一團,就露出半顆腦袋,想着魏憫快些上來,抖着音的話也是脫口而出,“涼。”

魏憫脫衣服的手猛的一頓,喉嚨緊了緊,屏住呼吸轉身看向床上的人,啞聲問道:“阿阮?”

阿阮正在掖身後的被子,聽魏憫喊自己,疑惑的“唔”了一聲,唔完才驚的直眨巴眼睛,嘴角不自覺的朝兩邊咧開,猛的坐起來看着魏憫,連冷都不怕了。

他剛才,是不是說話了?

他能說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魏憫:(蒼蠅搓手般期待)快快快,唱首小蠻腰聽聽ovo

————

如果說正文完結的話,這一章就把主要劇情交代完了

我之前開文前就說過,想寫完魏憫和阿阮的大半生,讓他們看着兒女出嫁,然後讓我們的魏老帶着阿阮告老還鄉

所以番外會多一點,番外寫的還是魏家四口的故事,具體多少字看具體能寫多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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