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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柏夏有些遲鈍的眨了眨眼, 忘了把自己的手腕抽出來,只呆呆看着他。

他說喜歡。

賀随的語氣、神情,無不透露着認真, 竟教許柏夏看不出一絲絲破綻。

“……你學我說話。”半晌, 許柏夏才出聲,她當初對着蔣勝柔和周海耀也是這樣的話, 連賀随都說她說得像真的,此時的他不遑多讓。

深邃眸光傾注在她身上時,周圍一切都靜了,身後拂過窗外的暖風,她的發絲被卷起, 擦過臉頰。她只覺得臉上那陣短暫的癢一路到了心裏, 被握住的手腕逐漸發熱, 賀随冷白指骨似在愈發地收緊。

“你總不信我的話。”

賀随扯了扯唇,松了她的手腕。

許柏夏握着被捏過的地方,指腹碰了碰, 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眼睫輕掃時,忽然想到一間舊事。高三那年的下學期, 深冬時分,南城下了幾年難遇的大雪,很多公共設施和房屋被壓, 南城一中也沒有避免。

皚皚白雪下的學校, 光源驟滅。

停電了。

沉寂的校園忽然熱鬧,起哄聲, 驚叫聲不絕于耳,老師讓他們安靜, 去辦公室找了蠟燭。學校有個單層實驗室被壓倒了,老師讓班委們管理秩序,不允許有人從班級出去,而自己則是去外面幫忙。

昏暗的燭火,吵鬧的環境。

時不時還能聽到大雪壓倒樹枝的聲音,許柏夏沒了看書的心情,正當大家無聊時,單浩文提議玩游戲。大家圍成圈,傳紙條,參加游戲的玩家将任務寫在紙條上,寫完歸置,游戲開始時随意抽取,報數,喊停時,紙條在誰的手上,誰就打開紙條按照紙條上的內容來完成任務。

單浩文的提議得到了大家的認同。

倪琳拉着許柏夏參加,她透過中間的燭光看到了賀随,他的臉在跳躍的燭火裏有種朦胧的美。單浩文是起頭的,他先傳,班長報數,沒人知道他會在哪個數字後喊停,都嚴陣以待,停字出來時,倪琳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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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柏夏暗舒氣。

倪琳打開紙條,看到上面的內容,忍不住笑,“我愛學習我愛學習我愛學習。”

紙條任務說三遍我愛學習。

同學們都笑了,說誰寫這麽缺德的玩意,許柏夏跟着笑,習慣性去看賀随。

他沒什麽表情。

游戲繼續,許柏夏今晚運氣很好,一直沒輪上她,蠟燭在歡聲笑語裏短了一截,風雪沒停。最後一張紙條在葉弘同的報數聲裏停在了賀随手裏,單浩文立刻來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看向賀随。

包括學柏夏。

前面的數十輪游戲,任務都無傷大雅,最嚴重的也就是喊爸爸,大家挺好奇最後一張。賀随神情淡然的打開手裏的紙條,單浩文湊過去。

“你有什麽話想對他/她說。”

單浩文直接讀了出來,拿着紙條招搖道,“這誰寫的,搞這麽文藝。”

葉弘同:“你管誰寫得。”

有同學附和道,“對,現在最主要的是賀哥要對誰說,想說什麽話。”

賀随的桃花債無數,但他向來清心寡欲,所有對他示好的女孩子都铩羽而歸。許柏夏自然也好奇,她隔着燭火看向對面,恰好,賀随擡眸,兩人猝不及防地在愈發明亮的、微微跳躍的燭火裏四目相對。

仿佛一瞬間被抓住了。

許柏夏驀然無緣由地緊張,倪琳興奮地拉着她的胳膊,在她耳邊低語。

“你猜他會對誰說?”

許柏夏怎麽會猜得出來。

單浩文推了推沉默的賀随,“賀哥,玩不起啊。”

賀随重新拿回那張紙條,沒有任何猶豫的喊了聲許柏夏,接着,她承受了數十雙眼睛的洗禮。倪琳拉她胳膊的手一用力,驟然的疼給了許柏夏更直觀的感受,她沒聽錯,賀随剛才喊了她的名字,在這個雪夜。

有人将許柏夏往前推了推。

許柏夏抿了抿唇,垂在腿側的手攥緊了藍白色校服的褲子,清潤的星眸裏倒映着燭火,望向了賀随。教室的門窗都是關着,同學們也沒有動,許柏夏卻覺得那燭火不似剛才的輕輕跳躍,倒像是被風抱了火焰。

“我喜歡你。”

寂靜裏,許柏夏聽到了雪壓枝的聲音。

極短的四個字從賀随嘴裏吐出,全班人都靜了,單浩文忽而笑出聲,拍着賀随的肩膀道,“玩了這麽多把,還是賀哥豁得出去,敢玩!”

“還帶這樣玩得啊!”

“操,那我們前面中規中矩的都弱爆了,後面來點刺激的,沒意見吧。”

“都給我敞開了玩。”

……

七嘴八舌的聲音沖淡了賀随那句話的認真,許柏夏捏了捏發燙的耳垂。

“賀哥,你別勾我們學些委員,你瞧,臉都紅了。”和他們玩得比較好的調皮男生把許柏夏拉出來說事。許柏夏垂眸,下巴往領口裏收。

那晚的電一直沒來。

雪落了很厚,許柏夏和賀随之間的小插曲,在游戲嬉鬧聲裏從未被當真。

“到了。”

司機的車停在酒店門口。

許柏夏從久遠地記憶裏回過神,張了張唇,又将想說得話全部咽下去。

-

翌日。

賀随上午的航班回南城。

許柏夏這幾天可能太勞累了,有點痛經,吃了止疼藥才勉強壓住了疼。

有了昨晚的見面,聞斐亦在片場對她格外關照,可能是多了層關系的原因,許柏夏對他沒了以前的排斥。上午的拍攝結束,許柏夏剛拿了劇組的盒飯,聞斐亦的助理過來找她,說聞斐亦有專業知識想咨詢她。

聞斐亦的人氣向來很高,在劇組的待遇也是最好的,單獨一個休息室。

許柏夏來時就聞到菜香,不同于劇組盒飯的寡淡,聞斐亦喊了一桌中國菜,見她來了,示意一旁的單人凳,“坐,我們一起吃飯。”

“……”

面對他那顆标志性的虎牙,許柏夏說不出拒絕的話,聞斐亦很擅長用自己的臉讓別人對他優待。助理沒有跟許柏夏一起進來,休息室裏只有她和聞斐亦,突然間沒人說話,氛圍安靜,聞斐亦将筷子掰開給她。

“謝謝。”許柏夏接過,“昨晚我就想問,你第一次見面為什麽認識我?”

“我看過你的照片。”

聞斐亦掰開自己的筷子,“你比照片好看。”

好看,嘴甜。

他不火天理難容。

聞斐亦能看到自己的照片只能從周海藍那,而周海藍,應該是周海耀給得。

“是你大學畢業帶着學士帽的照片。”聞斐亦話落,去手機裏翻看相冊,滑了幾秒,他指腹頓住,将手機放到許柏夏面前,“喏,就這張。”

許柏夏定睛看去。

是她畢業時單獨拍得照片,當時分享給了周海耀,沒想到他分享給了周海藍。許柏夏奇怪聞斐亦存了她的照片,擡眸,對方眼裏藏着笑意。

“當時她剛做完手術,沒辦法回南城參加你的畢業典禮。”聞斐亦的話讓許柏夏愣神,她咬着筷子。

“這張照片她存進了相框放在随時可見的展櫃裏。”聞斐亦吃了口西藍花,見許柏夏神色動容,立即道:“我告訴你不是為了讓你感動。”

“這沒什麽好感動的。”

他說。

許柏夏回過神,聞斐亦說得對,這不過是周海藍缺失的無數年裏,最細微的蠅頭小利。她緩了緩,問他,“她做得什麽手術,現在怎麽樣?”

“闌尾。”

許柏夏哦了聲。

聞斐亦說:“你跟我另外一位姐姐很像,就是我父親和上任妻子的女兒,她現在在紐約生活,很少回來,和我父親的關系就同你和我母親。”

許柏夏盯着他看,聞斐亦的長相偏周海藍,也融了聞仲的優點,從小父母恩愛,家境優渥,含着金湯匙長大。他第一次知道許柏夏是在他很小的時候,一到夏日某天,周海藍都會看着日歷,面帶愁容。

那是六月下旬很平常的一天。

連股市都不會波動。

聞仲告訴他,今天是你遠在中國南城的姐姐的生日,她是在夏至出生的。

他怎麽又多了姐姐。

聞斐亦當時只是若有所思地哦了聲,後來周海藍開始對他說起許柏夏,直到她大學畢業的那年夏天。聞斐亦見到了只聞其名的許柏夏。

一眼驚豔。

聞斐亦有時覺得血緣是個很奇怪的紐帶,他和許柏夏沒見過,可卻靠着照片和停在周海藍記憶裏的女孩,在見到她的第一面時,熟練的喊她姐姐,仿佛陽光終于破開厚厚的雲層,許柏夏的臉第一次這麽清晰。

柔軟而又鮮活。

經紀人張業凡進來時看到許柏夏,愣了愣,望向聞斐亦,許柏夏差不多吃好了,準備起身。聞斐亦摁了摁她的手,“不必,不是重要的事。”

張業凡眼皮直跳。

許柏夏還是起了身,她還有事,聞斐亦的手落空,他從一旁櫃子上拿過自己的記錄本,裏面有他的簽名照。許柏夏眼睛一亮,連忙雙手接。

“替我朋友謝謝你。”許柏夏雙手拿着簽名照,“我還有事,先走了。”

“謝謝你的招待。”

許柏夏走時對張業凡點了點頭,随即出去,張業凡一屁股坐在聞斐亦對面,見他望着門的方向,手在他眼前揮了揮,“看什麽呢,人走遠了。”

“有事嗎?”聞斐亦不耐煩道。

“不待見我是吧。”張業凡哼了聲,對于聞斐亦過于關注許柏夏感到擔心。

“你是公衆人物,注意社交距離。”

聞斐亦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眼底卻沉,“怕什麽,她都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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