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晉江首發

晉江首發

“那刺殺究竟是怎麽回事?”瑞王又道。

那些證據雖都指向的太子, 但瑞王絕不認為當真是太子做的。

在此時刺殺聖人,太子沒有那樣傻。

可不是太子,也不是他, 究竟還是誰?

瑞王想了許久都沒有想通,最後不由得将懷疑轉移至眼前的少年身上。

蘇忱霁若真的連聖人都能算計, 甚至是大膽到未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樣危險之人若是掌控不了, 恐怕也不能再留了。

将頭靠在床角的少年垂着眼眸, 眼睫輕顫, 語氣漫不經心道:“或許巧合罷。”

那可太巧合了。

瑞王也并無太多孝心, 只是要确定此事與他的幹系究竟大不大。

見他也是一問三不知的樣子,瑞王自覺一個還手無權勢之人, 也做出這樣的事,未再做其他想法。

最後瑞王只笑道:“本來你拿到那官位尚且還有些時日, 現在太子倒下了, 此次你也護駕有功,恐怕父皇現在只信任你, 這晉中巡撫,怕是只有子菩能勝任了。”

蘇忱霁亦是彎眼淺笑,并無反駁之言。

一開始這晉中巡撫的位置就該是他的。

她在晉中知曉了, 定會很歡喜。

他壓下心中升起的思念,眼中蕩出純粹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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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迫不及待想回去見她。

衢州太子自殺的事被封鎖了, 只對外宣稱太子遇刺當場死亡,聖人追封太子為‘好德’,就葬在在衢州神殿中。

浩浩蕩蕩地出行衢州祭祀, 泣血稽颡而歸。

皇後得知太子身亡病倒宮中,太子妃連夜入宮陪伴皇後。

而申府因之前牽連遇刺的罪名, 還沒有洗刷掉,回京後聖人就派人抄了申府待審。

但才過幾日,聖人又思及太子已故心生憐憫,後又尋了個由頭将申府放了,只是不再重用,降了申侯爺的爵位和申元紹的官職。

朝中事已經日日過,聖人對蘇忱霁極其寄予厚望。

蘇忱霁成為了北齊最年輕的少年臣子。

遲來的狀元游街和冊封一道歡慶。

狀元游街何其風光無限,聽聞新科狀元是位頂尖俊俏郎君,無數嬌花女郎将道路圍得水洩不通。

佳人、美人兒皆手執着豔花相仿擲果盈車,企圖促成一段風流佳話……

同時千裏外的晉中,因為出了個狀元一樣陷入喜悅中,張燈結彩幾夜不曾熄。

依照北齊規矩,狀元需在京中習官場,先從小官做起。

若辦得好,便節節高升,若不好,從此便止步于此。

往日的新科狀元,皆是一年以後才大展宏圖,運氣好官拜三品。

而今年的蘇狀元早在晉中時便為民謀過福祉,又跟随聖人秋嘗中有護龍之功。

回京後聖人所交代的事,無一都完成得十分漂亮,深受帝王寵愛。

蘇忱霁一路扶搖直上,節節升官級,正是世人認為的春風得意之際。

且道這方。

遠在晉中的沈映魚,時常會收到盛都寄送來的書信。

少年沉穩或雀躍都躍然于紙上,而她卻只在他生辰時寄過書信和親手做的衣裳,其餘的書信一概未回。

眨眼間木盒子早已經被信堆積滿了。

沈映魚收到太子在衢州遇刺而亡的消息,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在她記憶中,太子是在後來奪嫡失敗後才死的,怎的會死得這樣快?

她甚至都還沒有親自動手,沈府的仇就這樣被報了。

心中的仇乍然沒有了,她悵然若失了許久,但日子還是要慢慢過。

許是因為大仇得報,沈映魚當日就做了個夢。

夢見前世死後那些畫面。

夢中的開始是蘇忱霁從她死,再到他的結局,那些早已經與她無關了,但她卻身臨其境。

前世她被太子抓走的那一年,天幹燥,甚冷。

窄小又昏暗的地牢中,三具屍體。

太子的,孟良娣的,以及她的。

孟良娣和太子相擁而亡。

只有她,可憐兮兮的被挂在天窗上,渾身被蟲子啃得肉都糜爛了,任誰見了都忍不住會說一句可憐。

不知過了多久,地牢的大門被打開,天窗上的一縷光下恰好灑在她的身上。

身着紅袍的青年,眸色清冷地立在門口。

他在用很冷靜的眼神看着她。

沈映魚辨別不出來他究竟是什麽神情,只能惶恐地看出他眼中半分波動都沒有,甚至連她從頭到尾兀自暢想的恨都沒有。

他怎麽能這樣冷靜?

沈映魚看他這樣,心生惶恐又莫名奇妙的害怕,快要急哭了。

但她如今是屍體,是一縷清醒的神識,什麽也做不了,只能圍繞着他打轉。

青年站在門口許久,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動了,他才擡起腳步行進來。

她被他從天窗上取下來,第一次輕輕的将她抱在懷中,冷峻的青年垂着頭,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最後依舊一句話也沒有。

他仔細的将她身上的血痕都擦幹淨。

她被他從地牢帶出去了。

她眼睜睜地看着他将自己還當個活人一樣對待,唯一不同的是,每夜都會準時來她房中。

昏暗的房間中,他每日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的屍體,黑暗将那些情緒藏了起來。

一到白日,他忙得幾乎不會回府。

雖然他不回來,但她知道他在幹嘛。

她就如同寄生在他身上的幽魂,看着他殺人,從太子府上的一個仆奴開始,親手執刀。

每殺一人,他都會先問一句,“人呢?”

答不上來的都會死。

沈映魚也不知道他在問什麽人,就這樣看着他一步步從一日殺一日,至每日殺三人,乃至甚多。

那是他瘋的伊始。

再到後來似殺戮成性,無辜的,不無辜的,他都殺。

她越看下去便越覺得膽顫驚心,想要阻止,但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無助地圍在他的周圍和他說話。

他一個字也聽不見。

最後許是殺虐過重,晚年的他忏悔地跪在神佛下,最後自裁而亡。

深夜裏,沈映魚從夢中驚醒,醒來後摸着周身,喘着粗氣。

許久她才反應過來,她已經重生了,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太子雖莫名其妙的死了。

蘇忱霁也應該不會再如之前那樣,那都是夢,算不得真的。

饒是這樣安慰着自己,她心裏還是空空的,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初冬。

盛都下了一場大雪,聖人在前幾日正式授命蘇忱霁為晉中巡撫,禦賜良田房産若幹,第二月即刻上任。

晉中巡撫,掌管晉中、燕州兩府。

這樣的晉升早在衆人的意料之中,畢竟很早之前,聖人就已經隐約表态過。

所以此事一出只有一方人連連上書,卻依舊沒有改變聖人的心思。

剛滿十八的少年,成了北齊最年輕的巡撫,只用幾月的時間,一時之間風頭無二。

盛都。

月色燈光滿帝都,香車寶辇隘通衢。

熱鬧長寧街華府鼎立,蘇府是聖人禦賜給蘇巡撫的府邸。

此時燈火葳蕤,華麗庭院中,姿容昳麗的少年裹着紅狐毛大氅,絕豔的顏色與純白碰撞得相得益彰。

他正同瑞王坐在亭中煮茶觀雪。

瑞王觑對面的少年。

蘇忱霁的傷早已經好了,又得了如此大機遇,但此刻他臉上并無任何的升官喜悅,反而比之前還要冷上幾分。

腦中想起一件事,瑞王突然道:“聽說你阿娘在晉中打算另嫁了?”

其實瑞王對沈映魚并不太關心,只是她這要嫁的人,恐怕不是什麽好人。

不過他也并不管,沈映魚嫁的究竟是不是什麽好人,但嫁的人不對。

太子自從死後,皇後扶持年幼的齊王,申府現在也是齊王外戚。

他不樂意見到蘇忱霁的人,到頭來竟然嫁去了申府。

少年往後懶懶倚靠,斂着眼睫,遮住裏面翻湧的情緒,喉結滾動地溢出輕‘嗯’。

他語氣的情緒起伏并不大。

“太子雖死了,皇後那邊又扶持了齊王,雖齊王年幼,太子黨都歸順齊王手下也不容小觑,這申府還未敗落,她嫁得可謂不甚很好。”瑞王呷了一口茶說道。

風亭外的雪依舊還在下不停,煮茶的聲音,還有男人的聲音都吵得人心生厭煩。

“你們與申府的關系注定了對立,尤其要嫁的還是他,她這婚約恐怕是不能繼續了。”瑞王将茶杯擱在桌上,睨着眼發話。

蘇忱霁掀開泛着微紅的單薄眼皮,無甚表情地轉着眼珠,最後視線落在牆角紅梅上。

紅梅盛開得正豔麗,與晉中的無二。

他直勾勾地盯着紅梅上的白雪,輕聲地陳述道:“她嫁不了。”

瑞王暗忖,了然道:“的确,聽說趙玉郡主已經得了消息,恐怕不日就會前往晉中堵人了。”

語氣中還藏着看戲的歡愉,因看的是眼前這少年的戲,他壓制下幾分。

蘇忱霁收回視線,拿着抻杆挑開壺蓋,給瑞王倒了一杯茶道:“二爺,我也該回晉中了。”

瑞王接過一飲而盡,遂擱在上面,道:“善,如此,本王期待與子菩他日內閣相見。”

申元紹被降了,內閣次輔雖暫且有人頂替,可也不是瑞王的人。

瑞王想讓蘇忱霁去內閣,畢竟有朝政決策權的便就是內閣。

剛入仕途就肖想內閣,可謂不是異想天開。

旁人瑞王恐怕還無這樣自信,但若是蘇忱霁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只看他現在是想,還是不想。

但他現在剛入朝廷,少不得要在外當幾年的官才能被調回盛都,不過這點時間也不是不能等。

蘇忱霁颌首,目光又飄至一旁的紅梅上,周身清冷的氣質似被籠罩在袅繞的煙霧中,卻又因緋紅色而被強行拽入世俗中。

沈映魚竟然背着他偷偷嫁人。

是否再晚幾日回去,她恐怕就是挺着個肚子迎接他?

他當後爹?

霎時,桌上的玉盞被捏碎,陶瓷紮進血肉中,他置若罔聞地盯着紅梅,眼底翻湧着沉沉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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