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電話

電話

陳珲不明白,為什麽自家兄弟會把情況弄的如此糟糕,不管怎麽樣,他們始終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陳碣棋就因為他沒有讓他一星期回來一次,幹脆就連過年都不回來。

陳珲給陳碣棋發了很多消息。

最後的一條是:“哥錯了,你回家吧,過年一定要回來。”

他也不記得自己給陳碣棋發了多少消息,陳碣棋一次沒有回複過,每個月定期的電話時間也很短,往往沒有說兩句話,陳碣棋就會主動把電話挂了。

這次,發出去的消息,沒多久,陳碣棋回複了。“我沒有生氣,只是這裏真的很忙,沒有辦法回家。”

陳碣棋這次的回複讓陳珲稍稍放下了一點心,因此不再給陳碣棋道歉,他默認了陳碣棋說的原因是實驗室太過忙碌了,過年不能回家。

陳珲稍有失落,他幾乎一年沒有見過陳碣棋了。所以,在下一次的電話中,陳珲問他:“能不能讓哥看一看你。”

手機那邊只留下若有似無的呼吸聲,過了片刻,手機電話挂斷了,視頻電話切了過來。

陳珲此時剛洗過澡沒多久躺在床上,陳碣棋則是還帶着一個黑色口罩,這口罩底下有點鼓脹,不過因為鏡頭的原因在屏幕上看上去并不明顯,看不見他的表情,唯有他露出來的一雙眼睛甚是疲憊。

“好暗,你沒有回宿舍?陳珲貼近手機,試圖看清楚一些。

陳碣棋搖了搖腦袋,原本有些疲憊的眼睛裏面流露出一點難得的歡喜出來,據他自己說,因為感冒嗓子一直沒有好,此刻說話依舊是沙啞的。

“哥。”

陳珲微微擡起一點腦袋,眼睛盯着屏幕,說:“嗯?”

“下個月開始,實驗會進行到一個新的階段了,以後可能就沒有辦法每個月給你打電話。”陳碣棋緩慢平靜地說。

陳珲不滿地皺眉,過年不回家,一個月一次的通話也不行了。陳碣棋到底在學校搞什麽,到底是參與了什麽不能見人的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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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呼吸,把自己不滿的情緒壓下去,說:“知道了知道了,你這樣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家。”

陳碣棋也沒有辦法回答陳珲這個問題。

“把口罩摘了,怎麽還帶着口罩。”陳珲這時說。

陳碣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一道黑色的口罩,不太自然地說:“臉上最近長痘了,不好看。”

陳珲被他這拙劣的借口逗笑,“你什麽樣子哥沒有見過,視頻通話你還要遮遮掩掩的。”

“摘了吧。”陳珲很想見他,再次開口。

陳碣棋被他那樣說,眼睛裏面也露出一點很淺的笑意,把手機固定住,鏡頭晃了晃,陳珲眼尖地發現他現在似乎還在一個實驗室,這麽晚了還沒有回去睡覺,打算開口訓斥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的阿爾法的時候,陳碣棋說:“哥,等我一下。”

陳碣棋消失在鏡頭裏,手機裏傳來了叮叮當當的聲音,類似于鐵質的物體碰撞發生的聲音,伴随了水流的聲音過了一兩分鐘,陳碣棋回到了鏡頭裏。

瘦了。

陳珲看到他的一瞬間心髒再次産生了鈍痛感。

屏幕裏的人瘦了一圈,剛才帶着口罩,單看眼睛沒有察覺出來什麽,這時候摘了口罩,眼睛顯得凹陷無神,眼圈下方沉重的黑青色,嘴唇發白,鼻梁和下巴上有一道非常深刻的紅色痕跡。

人還是那個人,樣子也沒有變化太多,但陳珲就是感覺到他的精神狀态非常差,他當即就皺着眉頭說:“那裏學習這麽累?”

陳碣棋一言不發,一雙凹陷深刻的眼睛就呆呆地盯着屏幕,看着陳珲。

陳珲本來略微躺着的身子撐坐起來,他嚴肅認真地對陳碣棋說:“不行,你這樣不行,瘦了這麽多,學校的飯菜很難吃嘛?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你這樣子不行,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子,臉上那是什麽,被什麽東西壓住了留下的印子?”

“陳碣棋。”陳珲見他沒反應一直喊他。

陳碣棋聽到陳珲喊他,沉重疼痛的腦袋緩慢地轉動,這才有點集中注意力:“哥,怎麽了?”

陳珲握着手機,眼神全是擔憂:“你....怎麽瘦了這麽多,你,身上有錢吃飯沒有?”

陳碣棋點點頭:“放心吧,這裏飯菜都還不錯。”

“不錯個屁,你再糊弄我試試,你他媽在學校幹什麽了!你找一個鏡子看看你自己!是不是林北溪壓榨你,讓你給他幹活!林北溪呢!那家夥死哪去了!”陳珲越看陳碣棋越心疼。從小到大,家裏出了這麽多事,陳珲都沒有讓陳碣棋受過這樣的苦,累成這樣子,臉上丁點血色沒有,氣得陳珲恨不得現在就飛去找陳碣棋。

陳碣棋依舊沒說話,搖了搖頭。

“林北溪的電話發給我。”陳珲氣得渾身顫抖。

陳碣棋說:“沒有,我也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陳珲完全掩飾不了自己的心疼,他換了溫柔點的語氣對陳碣棋說:“我們換一個專業好不好,換一個簡單點的好不好?別這樣子折騰自己了。”

陳碣棋剛才接了一把水擦過了臉,此刻額頭的碎發濕濕的,有些沒幹的頭發垂在他的臉上,水珠從發梢垂落下來,順着肌膚的紋理,像是一滴眼淚一樣,看着水珠的滑落,陳珲只覺得那水珠将他整個人浸濕了。

“你就當是為了哥行不行,換一個吧,你現在的狀态好差,-我———我有些害怕。”陳珲猶豫地說。

陳碣棋聽到他這話,安慰他說:“沒什麽好怕哥。”

陳珲:“我請假過去找你行不行?我帶好口罩帽子,不會讓你同學發現的,要不我們約一個離學校遠一些的位置,然後我們過去,我過去看看你。”

陳碣棋固執地不肯松口,“下次吧,等有機會我現在很忙。”

“你——我——陳碣棋——我——”陳珲沒有辦法,他是一個貝塔,陳碣棋這麽介意他的身份,他都不知道如何開口去找他。

陳珲打定主意了,他決定去學校偷偷找陳碣棋,遠遠看一眼就行,絕不會讓人發現。既然下定了決心,陳珲便說:“那你要照顧好自己,你狀态實在太差了,要多吃飯,多睡覺,偶爾要和同學出去走走。”

“嗯。”

“臉上的那個是什麽?怎麽搞的。”陳珲伸手指了指他的鼻梁。

陳碣棋擡手摸上去,發現自己的臉上的印子非常的深,手放上去,能感受到那一小塊的皮膚凹陷下去,隐隐泛着痛。

“哦,睡覺的時候不小心壓在欄杆上了。”

“床很小?如果睡得不舒服,能不能申請換一個床,多買兩個枕頭,壓在欄杆那裏,你看看你,多好看的一張臉,被你折騰這樣子。”

陳碣棋靜靜地聽着陳珲說話,偶爾被他的話逗笑,笑的很輕,嘴角以一個很小的弧度往上揚陳珲看着他笑的樣子,陳珲看着他的笑總覺得他不開心。

“好像變得成熟了。”陳珲忽然說。

“是嗎,哥覺得我成熟好還是不好。”

陳珲違背內心的想法說:“成熟一點吧,成熟一點,哥就少擔心一點。”

陳碣棋:“嗯,下次見面,哥肯定會覺得我成熟的。”

陳珲內心已經悄悄打定了要去見面的事情,胡亂的應和過去。看了一眼時間,才發覺今天的通話時間很長,比平時的時間長的很久,陳碣棋都沒有挂斷電話。

他的話變得少,人也變得沉穩了,只是他看上去好累。

陳珲不說話,陳碣棋就也不說話,什麽也不敢,就盯着陳珲看,怎麽看都看不夠。

“哥,之前答應我的事情還作數嗎?”陳碣棋開口道。

陳珲早就忘記自己答應了陳碣棋什麽事情,此刻陳碣棋說什麽答不答應的,陳珲都點頭:“作數作數,答應什麽都可以,就是你自己要把自己照顧好。別讓哥老是挂念你。”

“哥要是天天挂念我才好。”

陳珲被他這話氣笑,說:“你記得吃飯,多吃點,阿爾法身體本來就消耗量比較大,吃飽要緊。”他停頓了一下,說:“那個易感期的事情記得和學校請假,我給你的藥還有沒有?沒有的話我給你寄過去。”

陳碣棋打了這麽多次的電話,沒有一次是提及自己的易感期的事情,陳珲也不願意提起,但看到他這個樣子,陳珲心裏又免不了替他擔心易感期的事情。

陳碣棋很平靜地說:“沒事,我知道的。”

“那就好。”

“嗯。”

“還有什麽事情沒有?我挂電話了。”

“陳珲。”陳碣棋喊他。

又不喊人了。

陳珲:“怎麽了?”

陳碣棋看着他,忽然眼圈紅了,陳珲頓時有些慌張,手足無措的抓着手機,結結巴巴又慌裏慌張說:“...怎麽了...”随即陳珲回過神來,又說:“喊吧喊吧,想喊我什麽就是什麽,我又不罵你。”

“陳珲。”

陳珲點點頭,看着他眼圈漸漸濕潤,心裏難受的要死。

“陳珲,記得答應我的事情。”

“記着。”

“別騙我,我真的很愛你。”

陳珲不知道他又整的那出,看着陳碣棋這憔悴可憐的樣子,在深夜給他剖心說愛他,沒有一點顫動是不可能的。

陳珲沒有回應後半句,只回應了上半句:“不騙你。”

“嗯,挂了吧。”

“好。”

陳珲這一挂電話,下次見面就在四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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