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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修一直平靜的聽完她說的話,然後看着眼巴巴等着他回答的缪以秋無奈的笑了一下:“以秋,小哥哥在K市待了很多年了,我多年的主治醫生也是K市的,去L市的話,要換醫院,也許還要換醫生,會很麻煩的,所以我不能跟着你一起去。”說完後他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小哥哥在這裏跟你說對不起好不好?”
這次原修摸她的頭,缪以秋沒有躲,也不想躲,她的鼻子有些發酸,說出來的話既沮喪,又聽得讓人覺得難過:“小哥哥為什麽要跟我道歉,明明是我無理取鬧的,是我要說對不起才對。”缪以秋話裏的那些沮喪和難過并不是因為原修不能跟着她一起去L市,而是因為他不能去的原因不是其他任何一個,只是因為他的身體,多麽讓人無力的理由。
原修安慰的拉過缪以秋的手,讓她面對着自己,安慰道:“那我們不要不開心了,來讀童話好不好。”他忍了忍,終于還是沒有忍住說了一句:“因為你的發音,實在太奇怪了。”
沒想到讀個英文都要被鄙視一句,缪以秋默默的捂住胸口,想了想又捂住膝蓋,覺得自己的膝蓋成了蜂窩煤。
“你冷嗎?”原修看着她的動作停了一下問道。
缪以秋頓時覺得自己可能戲多,飛快的收回了手,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沒有沒有,小哥哥我們開始吧。”
于是原修讀一句,缪以秋跟着念一句,遇到念的不标準的,還停下跟她重複一遍。時間就這麽慢慢的過去了,不放心的季岚悄悄的走過來,站在他們兩不遠處聽着少年清朗的聲線和女童甜美的聲音一前一後的不斷響起,并沒有上前打擾他們,而是如來時一樣靜靜的走開了。
不過原修最終還是沒有留下來吃晚飯,差不多三個小時後,他換上了來時的鞋子,站在門口跟母女兩個告別,還低頭對着缪以秋說道:“我們下次再見。”
缪以秋悶悶的回道:“我馬上就要去L市了,下次還不知道什麽時候。”
“L市和K市距離不遠吧,”原修對着咻的一下擡頭把目光定在他臉上的缪以秋說道:“我可以去看你啊!”
缪以秋很想高興的抱住他,又有些擔心:“但是你的身體?”
“我只是不能去L市定居,又沒有說不能出K市。”他對着小姑娘說道:“說差,我的身體也沒差到連門都不能出的地步。好了,我該走了,門這麽開着,等一下寒風都灌進去了。”說完後又對着季岚颔首:“阿姨再見。”
季岚想要送他下樓,卻被拒絕,只能說道:“你好不容易來玩一次,以秋不懂事還讓你教了這麽久的英語,真是招待不周。”
“怎麽會呢?我就喜歡以秋這樣。”
原修下樓了,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季岚才關上門,牽着女兒的手往回走,坐在一邊看着她把茶幾上放着的故事書和字典收拾好,撫了撫她額頭的碎發,想着去了L是之後,該給女兒剪個頭發了。
“你原修哥哥不是說過下次會去L市看你的嗎?不要不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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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你不是不喜歡原修哥哥嗎?”
季岚良久後才對着她說道:“你原修哥哥身體不好,需要很多時間來休息,你老是去吵他,會打擾到他的。”
“所以你沒有不喜歡他嗎?”缪以秋問道。
季岚回道:“他是個好孩子,沒有人會不喜歡他的。”接着她又笑着補充了一句:“當然,你也是好孩子。”
媽媽補充了這麽一句,好像不誇自己自己會吃醋一樣,缪以秋有些不好意思:“當然。”
果然如缪裘卓說的,第二天下午,他就回家了,一回家什麽都沒有做,就先抱起了女兒親了一口:“乖女兒有沒有想爸爸。”
“有的,有的。”話是這麽說,可是缪以秋不斷張着脖子,越過爸爸的肩膀看着電視裏的法制節目。話說挺有意思的,現在的法制節目居然拍的像個懸疑片,有的連外星人的猜測都出來了。當然,這些都是噱頭,為了吸引眼球而存在的,最後的結果往往非常科學。要麽是物理知識,要麽是化學知識,現在她看的這一期居然還牽扯到了遺傳學。
講的是一戶人家幾十年間很多男性都在壯年死去,而且死狀相似,現在一集四十分鐘已經過了三十分鐘了,就差個結局了,怎麽可以被爸爸打擾呢?
缪裘卓有些失落,把她放回到沙發上:“小沒良心的。”
季岚端着一杯水走了過來,問:“L市的房子差不多兩年沒人住了,怎麽樣?”
兩人也不吵着女兒看電視,邊往裏面走邊說:“通了水電之後我請了兩個家政公司的人一起幫我收拾,現在開着窗通風呢?”
季岚沉默了一下:“這麽大冷天的……開着窗通風?”
“天冷沒事,只要不下暴雨或者下雪就行。”缪裘卓脫了外套:“兩年沒人住,裏面那味簡直了,不散散根本不能住人。”
“你要轉到L市去的事情跟單位說過了嗎?”季岚其實更加希望丈夫能夠辭職的,于是便試探的問道:“如果你們單位上級不同意該怎麽辦?我們是一定要搬走的。”
“如果我從K市調到省會去可能會不容易,但是從地級市調到地級市,說起來也沒那麽難?”他解開了脖子最上端的領口,準備回房去洗個澡:“而且領導也知道我的情況,往上面打個報告,他們不會不批的。”
季岚笑了一下,說不上來心裏是失望還是不失望,但終歸結局也算如意:“那就好。”
第二天一早,缪裘卓去了單位之後,直接到了局長的辦公室,敲門進去後,他很快就把來意向局長說明,最後站在局長的辦工作面前道:“希望上級能夠批準。”
局長起先看到他來的時候有些驚訝,但是很快就站了起來,兩人一同到辦公桌下首刷了紅漆的硬木沙發上坐下,局長看着缪裘卓:“其實你這個事情,我們之前局領導之間也讨論過,沒想到你自己先提出來了。”
“不過你雖然提了,我還是将我們當時讨論的結果告訴你,”局長拿起一直捏在手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頓了頓:“我們傾向于三種選擇,一是你繼續在這個系統裏,留在K市,但是轉局辦中層文職,相當于你目前的大隊中層提高半級,當然,這個提高不是為了給你的補償,按照你的資歷也可以達到了;二是将你調到別的市去;第三嘛,如果你不願意繼續從事這一項工作,我們也會為你做好後續安排,調到別的系統還是企業,都可以為你争取争取。”
“現在我說了這些,你的想法是什麽?”局長看着缪裘卓堅毅的面孔,明白了他的意思,問了一句:“你還是沒有改變你的想法?”
缪裘卓依舊挺直了背坐着,對着他點頭道:“是的。”
局長嘆了口氣:“你可要想好了。”
缪裘卓站了起來,面對着他:“我并不打算改變主意,讓您費心了。”
局長也站在了他的面前,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按照借調的方式讓你過去,除了L市的局長之外,不會有人知道你的具體情況的。按照正常程序走,一個月之後你就過去報道,這個月做好交接,如果家裏有什麽事,也可以休息一段時間。”
“是。”缪裘卓點了點頭,關門出去了。
缪裘卓這件事跟大隊裏的同事誰都沒說,但是等到他第二天到單位的時候,大隊裏看到他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紛紛沉默的看着他。特別是王盼盼,還紅着眼睛走到了他的面前,有些哽咽的喊了一聲副隊。
缪裘卓看着她的樣子笑了起來:“怎麽眼睛紅的跟兔子一樣,是誰欺負你了,是不是徐浩然那小子。”
王盼盼噗呲一聲笑了,伸手抹了抹眼睛:“他敢!”
“是啊,是啊,我肯定不敢的。”徐浩然也上前了幾步,看着缪裘卓的樣子也有些難過:“從我到這個單位起,一直都是您在指導我,教導我,在我兩年前第一次跟毒販搏鬥的時候,也是您幫我擋了一刀,我沒有事,您的胳膊上卻被劃了一刀,縫了好幾針。我一直沒有真正的叫過你一聲師傅,不知道您現在,還認不認我這個徒弟。”
缪裘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也笑了起來:“什麽您不您的,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這麽煽情了,要叫師傅趕緊叫,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徐浩然飽含深情的叫了一聲師傅。缪裘卓轉開了頭,差點沒有被他這一聲奇怪的語調喊出雞皮疙瘩來,不由道:“行了行了,這個語氣拿着對盼盼喊媳婦吧。”
徐浩然和王盼盼繼眼睛之後臉也紅了。
大隊長辦公室裏,蔣盛顯然有心事,今天剛開的一包煙已經去了七七八八,面前的煙灰缸裏也堆滿了煙蒂,缪裘卓見了不由勸道:“行了,你也少抽一點,這煙可不是好東西。”
蔣盛把煙往他面前一扔:“來一個根?”
缪裘卓擺擺手道:“戒了。”
不用多想就知道他為什麽戒了,蔣盛也将手中才燃了一半的煙掐滅在煙灰缸了:“我們做了十幾年的同事,”說着他有些不确定道:“是十一年吧?”
“十二年。”缪裘卓說道:“我是進了單位一年後和季岚結的婚,然後第二年以秋出生。”
蔣盛恍然道:“對,對,十二年,已經十二年了。”
他靠在椅子上,目光望着門口:“我們這種單位,進來之後真的是比親兄弟還親的那種,如果沒什麽大變動,後半輩子都要一同共事。”
“說句實在話,連父母妻子兒女說不定都沒有我們在一起待的時間長,前段時間還想着跟接着做搭檔,……沒想到已經沒有機會了。”如果缪裘卓是高升或是另外一種理由,都不會讓他們心裏這麽難受,偏偏卻是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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