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遲遲
第2章 2、遲遲
二〇一三年二月二十五日,南城陰轉多雲,高積雲壓在頭頂,天空萬裏不見光,整座城市被籠罩在倒春寒的冷意中。
早上七點十分,明杳背着白色書包,跟在父親明修遠身側,低頭聆聽他和班主任柏從寒對話,從始至終都不插嘴發言,乖巧又安靜。
雙方你來我往地客套十來分鐘後,明修遠牽起明杳的手,笑着和柏從寒說:“柏老師,我家這姑娘就交給您了,她性子內向,以後還得麻煩您多照顧一點兒。”
明杳笑得腼腆:“柏…柏老師好。”
柏從寒點點頭,眼神落在明杳身上。
面前女生個頭不高,目測只有一米五幾,長得很胖,但皮膚很白,眼睛清透又明亮。笑起來時,嘴角酒窩淺淺,乖軟得惹人憐。
柏從寒和她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放輕了:“明杳是吧,我看了你的轉校考試成績,偏科有點嚴重啊,理科以後要好好努力,現在跟我去教室吧。”
“好,謝…謝謝柏老師。”明杳跟父親告別,跟在柏從寒身後去教室。
在南城,沒有人不知道德禮高中,它擁有着南城最頂尖的師資力量,每年重本率高達百分之七十,占南城應屆畢業生三分之一。
甚至有人戲稱,高中上德禮,京華京大任我挑。
明杳初中是在德禮附中就讀,因為偏科太嚴重,導致中考失利,考去了二志願一中。
在一中上學那半年光景,班上幾個小太妹整日以欺負明杳為樂,明杳性子內向,又因為口吃自卑,從不敢向父親老師提起被校園暴力一事。
直到寒假補課的某天,明修遠去接明杳放學,發現女兒被一群人堵在小巷子裏毆打,厲聲喝走一衆人,事後追問明杳,才知道她被校園暴力了大半年。
次日,明修遠把這事告到一中校長處,卻因為那幾個女生家裏有錢有勢,校方迫于其家長壓力,只給了警告記過處分。
明修遠深知女兒再在一中待下去心理一定會出問題,于是托了關系,花了高價轉校費,把明杳轉進素來校風嚴謹的德禮當插班生。
明杳從小就安靜內向,幼時遭受變故落下口吃毛病,又因吃藥發胖後,性格變得更加自卑內斂。
來德禮的路上,明修遠溫聲叮囑明杳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要是在學校受了欺負,一定要回家告訴他,明杳聽話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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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開學第一天,早自修上課鈴聲還沒響起,高一三班教室人聲喧嘩,同學三五成群圍在一起,話題圍繞着寒假去了哪裏玩,哪科作業還沒做完,聲音此起彼伏,熱鬧得像是菜市場。
在柏從寒走進來後,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乖乖回到自己座位,教室安靜得連根針都下來都能聽見。
班上衆人視線落在柏從寒身後的女生身上,室內光線明亮,勾勒出她的模樣,女生烏發紮成雙馬尾垂在胸前,寬大的白色兜帽衛衣,黑色運動褲,身形很胖,低着頭,神态腼腆又安靜。
柏從寒眼神示意明杳做自我介紹。
明杳從小就怯怕上臺講話,又是身處一個陌生的環境,令她更加害怕,垂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捏緊衣擺,指尖泛着緊張的白。
“大…大家好,我……我……”一緊張,明杳口吃的毛病更嚴重,白皙皮膚瞬間浮現一層紅意,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叫明杳。”
終于說完了。
明杳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
短暫安靜過後,教室爆發出刺耳的笑聲,令明杳如芒在背,捏着衣服的指節泛白,一張臉漲得通紅,腦袋幾乎要埋到衣服裏去了。
“大…大家好,我叫…我…我叫明杳。”
後座有幾個調皮的男生學明杳說話,刻意拖着腔調,惹得全班哈哈大笑。
“都給我安靜!”柏從寒一個淩厲眼鋒掃過去,吵鬧教室立馬安靜下來。
柏從寒安撫明杳幾句,讓她下午上課前來她辦公室領校服,又給她安排了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明杳頂着全班揶揄目光,低頭走到自己座位坐下。
同桌還沒來,明杳體貼地給對方把積攢一個寒假的灰塵擦拭幹淨,拿出一張英語試卷,低頭安靜地做題。
柏從寒例行說了兩句,讓各科課代表下課後把寒假作業收齊交到科任老師辦處,交代班委下課去教材室領書,然後從教室離開。
教室安靜幾分鐘,又熱鬧了起來,明杳這個轉學生的到來并沒有引起多大轟動,因為她太安靜了,安靜得像個透明人。
第二節課上課後,班長領着班委把新教材發下來,明杳領到新書的第一時間,就在扉頁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她的字跡娟秀漂亮,是臨摹十年衛夫人簪花小楷的成果。
到中午放學,明杳旁邊座位的主人也沒來上課。
下午上課前,明杳打算回一趟教室,再去柏從寒辦公室領校服。
明杳從前門進教室,遠遠看見自己座位旁圍着一群女生,而那位一上午都沒來上課的同桌被她們簇擁坐在她的位置上。
午後放晴,出了太陽,金色光芒落在女生臉上,她長得很漂亮,是一種近乎妖治的美豔,茶棕色卷發披在肩頭,弧線優美的天鵝頸若隐若現。
圍着她的一群女生,臉上帶着讨好的表情,其中一個開口說:“阿玫,你最喜歡的樂隊這周末會在南城開演唱會,我托人搶了四張票,到時我們一起去玩啊。”
“四張票?”鹿玫慢悠悠撩起眼皮,神情倨傲的像只天鵝:“你是想邀請我去玩,還是想請我兩個哥哥去?”
女生臉紅,期艾地看着鹿玫:“那能邀請他們一起嗎?”
鹿玫撩了撩自己的長卷發,笑得明豔又譏諷:“勸你死了這條心,我大哥是不可能去的,同理,在我二哥眼裏,你們還沒有他那一堆無趣的代碼好看。”
女生垂眸,表情是明顯的失落。
其他女生見此,也不敢再上前搭話,紛紛回到各自座位。
人群散去,視線變得開闊,鹿玫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明杳,女生乖順低眉站在那裏,安靜得仿佛班上沒有這個人。
來學校之前,鹿玫就聽說她有了個新同桌,一來班上,發現自己桌椅被擦得幹幹淨淨,鹿玫對這個新同桌印象更好。
“你好,我叫鹿玫。小鹿的鹿,玫瑰的玫。”鹿玫自來熟地和明杳打招呼。
明杳害怕給同桌留下不好印象,刻意放慢語速,輕聲說:“明、杳。”
“咦,你怎麽說話這麽慢?”鹿玫疑惑。
剛才被鹿玫拒絕的女生就坐在他們這組第一排,接話道:“阿玫,你新同桌是個結巴哦。”
然後噗地笑出了聲,女生用譏諷的餘光掃過明杳,明顯是把剛才被鹿玫拒絕的憤怒發洩在她身上。
明杳垂下眼睫,對于這個世界給予她的惡意,她已經習慣逆來順受的接納它們。
鹿玫觀察到明杳情緒低落,沒好氣白一眼女生:“吐不出象牙就別開腔。”
女生想反擊回去,對上鹿玫矜傲視線,不甘哼了一聲,扭頭和他人吐槽這件事。
鹿玫恍若未聞,熱情地拉過明杳胳膊坐下。
明杳能感受到鹿玫對自己的親近,臉頰微紅,手指緊張地捏住衛衣衣擺,小聲說:“謝、謝。”
明杳小動作被鹿玫盡收眼底,鹿玫噗地一下笑出了聲。她覺得這姑娘真是太可愛了,長得可愛,說話也可愛,連緊張的小動作都那麽可愛。
明杳不解地眨了眨眼:“你…笑什麽?”
鹿玫輕輕捏了捏明杳圓圓的臉蛋,笑着說:“寶寶,你真是太可愛了。”
因為那次變故後,身邊人都罵她死結巴,傻胖妞,這是來到這個新班級,明杳第一次感受到來自他人善意。
明杳發現鹿玫看起來是高傲大小姐,不好接近,實際上對自己人熱情又護短,完全不像明杳在一中時那些女生排擠孤立她。
鹿玫會陪着她一起去領校服銘牌,帶着她一起熟悉學校的路線,只幾天下來,兩人就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周五下午,放學鈴聲響起,上課老師前腳離開,後腳教室就變得空蕩蕩,只留下今日該做值日的明杳一衆人。
鹿玫今天請假沒來,小組七人只剩下六個,勞動委員給衆人分配了任務,大家各司其職,很快把教室打掃幹淨。
這一次輪到明杳和轉學來第一天找她茬的女生去倒垃圾,其他人已經離開,她借口自己生理期來了,讓明杳一個人去倒垃圾。
明杳不懂拒絕,颔首同意。
女生則和外班朋友嬉笑離開,臨走時得意瞥明杳一眼,用口型罵她:“傻胖妞。”
明杳看見,沉默垂眸。
走到教室垃圾區,明杳拖着那只有她半個人高的藍色垃圾桶出了教室,到樓梯口時,明杳吃力地提起筒旁扶手,小心翼翼地下樓。
高一三班教室在五樓,明杳虛胖,身體孱弱,從五樓下來,在初春傍晚出了一身的汗,風一吹,冷得她打了一個寒顫。
白日下了一場雨,高一教學樓又正對露天操場,明杳要去倒垃圾必會經過濕漉漉的塑膠跑道,她小心翼翼拖着垃圾桶低頭前行。
傍晚六點,天邊夕陽西墜,天空透着金色的紅,白雲層層疊疊鋪開,操場旁栽有一排杏樹,開春以後,就抽芽含苞,清涼晚風吹來,帶着絲絲甜香。
明杳倒完垃圾往回走,不遠處籃球場上爆發出一陣喝彩聲,她不經意間擡眸望過去,就是這一看便再也挪不開眼。
操場天邊雲似火燒,成排的杏樹枝桠茂盛,風一吹過,在塑膠跑道上投下晃動光影,而比花更吸引明杳的是站在杏樹下的人。
男生個頭很高,黑色碎發被夕陽染成棕色。他穿着一件黑色兜帽衛衣,同色系運動褲,褲縫有一條白杠,身形颀長,腳上是雙黑灰撞色球鞋,露出一截骨骼鋒利的腳踝。
他正把玩着手裏的籃球,指節分明。額前碎發垂下,在硬挺眉骨打下暗影,他半垂着眼皮聽旁人講話,臉上笑容恣意又痞壞。
夕陽餘晖穿過枝桠交錯的樹冠落在他身上,不是光照亮了他,是他比光還要耀眼奪目。
清風拂來,藏在杏樹間的春蟬開始鳴叫,明杳心潮也随着蟬聲起伏難消。
明明是春日傍晚,她卻被太陽曬紅了臉。
男生身邊的人不知道對他說了什麽,表情嬉笑八卦,男生撩起眼皮往明杳的方向看了過來,明杳就那麽猝不及防撞進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
他的眼睛生得過分好看,眸長深邃,形似桃花,看人時不自覺含了三分情,潋滟得勾人。
和他對視那一剎那,明杳有種被抓包的感覺,手腳僵硬不知該往哪放,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了。
男生只看了她幾秒,就偏開了眼。
朋友湊到男生身邊調侃:“放哥,那胖妞剛目不轉睛看你呢,也不看看自己長啥樣,還沒八班追你那個四眼妹一半好看。”
陳放垂眸掃他一眼,眼尾弧度冷厲,低沉嗓音漫不經心,語氣卻嚴肅:“少拿女孩子開玩笑,你沒媽嗎?”
“我這爛嘴,放哥,我錯了。”朋友識時務求饒。
陳放輕擡眉梢,睨他:“下不為例。”
朋友連連應是。
球場上有人叫他:“陳放,過來打球。”
“來了。”
陳放應了一聲,拔腿跑過去,身影被夕陽拉長,落在明杳眸底。
江橋上霓虹交替閃爍,明杳盯着車窗外被兩岸燈光照得波光粼粼的阆水江走神,腦海中不自覺掠過才發生不久的回憶,像是老電影鏡頭,每一幀都加了濾鏡。
杏樹在他身後被風吹得搖晃,陳放站在光裏,耀眼得讓人心動。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
明杳偷偷默念陳放的名字,每念一遍,心髒就加速跳動一次,像是長夜鐘鼓,久鳴難消。
作者有話說:
*注: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出自-唐代詩人·韋莊《思帝鄉·春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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