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遲遲

第3章 3、遲遲

18路公交車停靠在皂角巷站,明杳跟随熙攘人流下車,在巷口那家“揚州鴨子”鹵菜店給父親買了下酒菜,轉過一個拐角,停在自家開的臺球室門口。

明杳發現卷簾門拉上,門上挂了已打樣的木牌,轉身往家走。

明杳家在皂角巷斜對面的青江後巷裏,這邊是一水的老式建築,掉漆水泥牆上長滿爬山虎,昏黃路燈照過來,葉子綠得發亮。

走進小區,明杳遠遠看見一輛奔馳GLK260停在自家單元樓下,看清車牌號後,明杳眼底光瞬間點亮,快速跑上樓。

應聲燈一層層亮起,在六樓停下,明杳大口大口喘氣,急切掏出鑰匙開門。

老舊防盜門拉開後,尖銳刺耳的女聲從客廳傳來:“明修遠,你的人生已經毀了,你還想毀掉我女兒的人生嗎?!”

明杳神情複雜看着說話的女人,她穿了條绀色針織包臀裙,韻味十足,因為生氣的原因,那張冷淡漂亮的臉帶着幾分盛氣淩人的美豔。

明修遠正要開口,一擡眼看見站在門口的明杳,眼神示意李蘿妃:“杳杳回來了。”

李蘿妃扭頭看過去,對上明杳剔透明亮的杏眼,硬是把一腔怒火壓了下去,朝明杳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杳杳,來媽媽這。”

明杳走過去,拘謹地開口:“媽…媽媽,您…怎麽…來了?”

在明杳遭遇那場變故後,在外拍戲的李蘿妃二話不說就和當時昏迷不醒的明修遠提出離婚,并在離婚後不久就嫁給了當時在追求她的一位京城富商。

這些年,李蘿妃有了新的家庭,演藝事業風生水起,明杳一年到頭見她的次數,用一只手都能數過來。

李蘿妃拉着明杳胳膊打量她,皺緊眉:“怎麽又胖了?病不都好了嗎?還在吃那藥?”

“我…我……”明杳被母親質問的口吻吓到,眼神求助看向父親。

李蘿妃剛壓下去的怒火,因為明杳膽小受驚的表情又上來了,扭頭怒視明修遠:“明修遠,你怎麽把我女兒養成這副鬼樣子了?”

“別在孩子面前吵架,”面對李蘿妃的怒聲質問,明修遠面色不改,走過來安撫地摸了摸明杳發頂,“杳杳,先回房間做作業,爸爸做好飯再叫你。”

明杳遲疑看眼李蘿妃,李蘿妃避開她的視線,用背影對着她。明杳眼裏的光變得黯淡,她垂下眼睫,說:“好。”

回到房間,明杳從書包裏拿出這周布置的各科作業,德禮教學進度很快,僅一周過去,課程進度已經趕上明杳在一中一個月學的內容。

明杳偏科很嚴重,轉校考試時,語文英語文綜接近滿分,理綜和數學卻是剛剛及格。

明杳先做的是英語報,在寫完形填空時,門後隐約傳來父母的争吵聲,實際只是李蘿妃單方面輸出,怒罵明修遠。

明杳筆尖一頓,英語報出現一道刺目的墨痕,她把卧室門拉開一條縫,透過縫隙去看客廳裏正在吵架的父母。

“這就是你給我養的女兒?!和你一樣,是個任人欺負的軟柿子!”李蘿妃怒道,“明修遠,杳杳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要不是你,她會出事?會落下口吃的毛病?要不是你,我女兒會變成現在這這副鬼樣子!”

明修遠低頭沉默,煙一口接着一口地抽個不停。

李蘿妃發洩夠了,又恢複一貫強硬語氣:“我這次來是要帶杳杳去京城,老黎家有個侄子是心理醫生,能治杳杳的口吃。她上學期受了苦,換個環境生活學習,對她成長有益無害。”

“我要征求杳杳意見。”明修遠掐滅煙,一改之前溫和,态度強硬。

李蘿妃橫眉:“問她幹嘛?我是她媽,還替她做不得主了?”

“杳杳是獨立的人,不是你我附屬品,即使你是她的母親,也請你尊重她的意見。”明修遠對李蘿妃下了逐客令,“你先回酒店吧,杳杳願不願意和你離開,我會詢問她後,再給你答複。”

李蘿妃還要說什麽,擡眼對上明修遠凜冽目光,吓得一個激靈,丢下一句早點給我答複,戴上口罩墨鏡,匆匆離開。

明杳拉開房門走出來,罔知所措地看着明修遠:“爸…爸……”

明修遠問:“都聽見了?”

明杳點頭。

明修遠沖明杳招手,讓她坐自己身邊來。

明杳走過去坐下,明修遠摸摸明杳頭發,看着她的眼睛問:“杳杳想不想以後和媽媽一起生活?”

“我…我…不知道……”明杳表情透着茫然,手指無措地抓住衣擺。

明杳從小就文靜內向,沒有主見,喜歡順從他人,明修遠注意到這點,這些年無論大小事都會讓引導明杳自己做決定。

明修遠嘆了口氣:“你媽這段時間在南城拍戲,你可以慢慢考慮,再告訴我答案。”

明杳輕嗯一聲,和明修遠一起吃完晚飯,回房休息。

-

周一例行朝會結束,明杳和鹿玫手拉手回教室。

一路上,大小姐哈欠連天,和明杳吐槽:“為什麽我長這麽漂亮,還要來上學?”

明杳眨眨眼,說:“因…因為…我們…是…是學生。”

鹿玫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抖着肩膀笑個不停:“杳杳,你怎麽能乖得這麽可愛。”

鹿玫身邊朋友都是和她一樣的叛逆少年,整日不學無術,逃課打架,甚至和老師對着幹,像明杳這樣一板一眼說“因為我們是學生”的乖孩子,還真沒幾個。

哦,除了那個人。

途徑露天操場時,明杳下意識往籃球場方向看,球場上有一群男生奔跑打球的身影,一張張朝氣蓬勃的臉從明杳眼前晃過,就是沒有那雙漆黑眼睛的主人。

明杳失落移開眼,她不知道他年級班級,也不知道他名字到底是哪個字,學校又那麽大,他們哪裏遇得見。

有時地獄和天堂來回只需一瞬,在進教學樓那一剎那,明杳餘光不經意一瞥,便再也挪不開眼。

昏沉的日光穿過教學樓前那棵巨大的梧桐樹,斑駁光影照射在那面金光閃閃的光榮牆上,第二排第四張照片上的男生穿着藍白相間的校服站在領獎臺上,單手舉着獎杯,另一只手抄兜,姿态随意,神情漫不經心,帶着少年的意氣風發。

明杳心重重地跳了一下,視線下移,照片下是男生的信息介紹,以及獲獎時間。

高二九班陳放。

二〇一二年全國高中數學聯賽省一等獎。

再往下是陳放個人座右銘:追風趕月莫停留,平蕪盡處是春山。

短短十四個字,寫盡少年人的壯志淩雲。

明明連他的面都沒有見上,明杳卻出奇的開心,連今天這昏暗無光的天氣在她眼裏,都明媚勝春光。

之後幾天,明杳進出教學樓時,總會在光榮牆前停留許久,借着人群遮掩,偷偷用餘光去看榜上那個讓她一眼就心動的人。

明杳有時也會借着下課時間去操場溜達一圈,站在杏樹下,眺望遠處籃球場,期盼在某個不經意回眸,再一次望進那雙潋滟好看的桃花眼。

周五中午放學,班上有幾個女生手拉手來邀請鹿玫一起去商業街新開的日料店吃午飯,鹿玫冷淡拒絕,拉上明杳離開教室。

去食堂的路上,鹿玫挽着明杳胳膊,和她抱怨:“這些女生是不是有什麽毛病,喜歡我哥就去追啊,來煩我做什麽?”

來德禮快一個月,明杳也聽了不少校內傳聞。

陳放就是鹿玫雙胞胎哥哥裏的老大,老二叫陳肆。兄弟二人同樣學習優異,長相出衆,受盡女孩子們喜歡,甚至大家還私下給他們取了個“德禮雙星”的稱號。

明杳習慣在與人交往中扮演聆聽者角色,此刻聽的內容又是關于陳放,她強壓下狂跳的心髒,維持表面鎮定,聽鹿玫那張嘴說個不停。

“我兩個哥哥都超級優秀,但比起我二哥那整天拽得二五八萬的冷淡臉,我大哥就更受咱們學校女生歡迎。”鹿玫俏皮眨眼,反問明杳:“你知道為什麽嗎?”

明杳搖頭。

鹿玫繼續說道:“我大哥看似是桀骜不馴的大少爺,實際上吧,他為人處世得體又謙遜。例如寒假我們去西藏旅游,有個同行的女生和她表白——”

明杳呼吸一滞,咬緊唇:“然…然後呢?”

“我大哥當然拒絕了她啊,”鹿玫回憶了下,說,“我後來問他為什麽不同意,他說:不喜歡就不要給對方希望,拖泥帶水只會更傷害她。”

“像我大哥這樣優秀又尊重女孩子,長得又帥氣的男生,當然比我那個整日只會待在機房和他那堆無趣代碼恩愛纏綿的二哥更受女生喜歡。”鹿玫來了個總結,突然話鋒一轉,語氣嚴肅地和明杳說:“但是杳杳,千萬別對陳放動心。”

明杳心髒驟停一秒,連呼吸都變輕了。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聲音,問:“為…為什麽?”

“見過咱們教學樓那張光榮牆上他照片沒?”

明杳點頭。

鹿玫說:“他當時是被老師半路拉去充數的,哪想捧回來了一個一等獎,學校想讓他走奧賽拿獎,保送上大學,可他拒絕了。”

“因為我們家從我爺爺那輩開始就是軍人,老爺子常年想着有人能繼承他的衣缽,誰料出了我爸這個棄戎從商的意外。”

“我爺爺就把主意打到了我兩個哥哥頭上,我二哥堅定和他的代碼老婆共存亡,而我大哥原本是要接手我爸公司的,後來不知道經歷了什麽,就改了對未來的規劃,打算繼承我爺爺意志,考軍校,當一名保家衛國的軍人。”鹿玫滔滔不絕地說道,“他活得清醒且理智,對未來有完整規劃,愛情于他,只是錦上添花,不是必須品。”

“有個被我哥拒絕過的女生這樣形容他:天之驕子的眼裏有山川湖海,有皓月烈陽,就是不會有一粒黯淡的星辰。”

“喜歡他這樣的人,是注定得不到回應,只能遺憾收場。”

正午的太陽有些刺眼,明杳覺得眼睛被曬得很澀,她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落寞垂睫。

可已經喜歡上了怎麽辦?

那只能偷偷喜歡,不去打擾。

在食堂窗口排隊時,鹿玫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明杳安靜聽着,鹿玫一直在吐槽陳肆:“一周七天,六天半他都泡在機房裏,我媽都說陳肆這輩子只配和他的代碼過。”

“杪杪,你皮又癢了?”身後傳來一道低沉冷倦的嗓音,語氣漫不經心。

明杳仰頭看着今日菜單,思考中午要吃什麽,聽見聲音看過去,陳放和陳肆兄弟倆被幾個男生簇擁走了過來。

明明兩人眉眼很像,明杳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陳放。

陳放身上校服外套松垮披着,裏面是件黑色T恤,單手抄兜,走過來的步伐松散,他似乎在和身旁人說笑,笑得玩世不恭,像極游手好閑的大少爺。

陳放一路走來,校服衣角被窗外的風吹得揚起弧度,連室外明媚的春光都被他沾了進來,随着他的走近,明杳眼睛一點點變亮。

明杳看着陳放和自己距離越來越近,心跳也越來越快,放在身側的手握緊校服衣擺,指尖透着緊張的白意。

幾個男生走過來,無視在旁安靜得像空氣的明杳,和鹿玫嬉笑打了招呼。

鹿玫笑着回應,然後視線落在一邊的陳肆臉上,語調陰陽怪氣:“喲,肆爺,終于舍得抛下您的代碼老婆了?”

陳肆沒穿校服,黑色沖鋒衣松垮罩住颀長身軀,拉鏈拉到最上方,喉結弧線落拓。他眉眼神情倦淡,一副沒睡醒的懶倦模樣。

陳肆慢悠悠瞭起眼皮,眼鋒掠過鹿玫校服裙下修長雙腿,語氣威脅:“鹿杪杪,別逼我打斷你的腿。”

鹿玫根本不怕陳肆,嚣張地沖他翻了個白眼:“你敢打斷我的腿,大哥肯定先把你的腿打斷。”

“你們吵架,別拉上我。”陳放懶洋洋地笑,一副看熱鬧的語氣。

鹿玫和陳肆鬥嘴幾個來回,最後敗于陳肆那張毒舌嘴下。鹿玫剜一眼陳肆,罵他:“就你這張嘴,活該單身一輩子。”

“哦。”陳肆冷漠挑眉,擺明鹿玫的人身攻擊對他無效。

陳放看着兩個像幼稚鬼一樣吵架的弟妹,充當幼兒園老師給兩人調節關系,然後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站在鹿玫身邊的女生身上。

女生皮膚很白,眼睛是很漂亮的杏眼,眼神明亮又澄澈,臉頰微紅,紮着兩個雙馬尾,像是舊日歷上的年畫娃娃,又乖又可愛。

莫名熟悉感從陳放腦海飛快掠過,被他抓住,眼前女生的臉逐漸和記憶裏小姑娘俏生生小臉重疊。

在陳放眼神落在明杳身上那一瞬間,她大腦一片空白,皮下血液加速流動,手腳僵硬的不知道往哪放,不敢和他對視,只能低頭掩飾過快的心跳。

陳放勾回眸,看向正扒拉陳肆衣袖的鹿玫,開口的聲音低沉又好聽:“杪杪,不介紹一下?”

作者有話說:

杪杪:不用介紹,那是你老婆,我嫂子

*注:“追風趕月莫停留,平蕪盡處是春山”——引用于明代田歆的《華夏說》

同類推薦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

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

情人節那天,周曼純被交往三年的初戀男友劈腿。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她遇見了靳北森。靳北森帥氣,多金,是A市最年輕最狠厲的黃金單身漢,一夜淪陷後,周曼純就成了他的地下情人。眼看為期一月的契約時間就要到了,某男坐不住了,問她要孩子。周曼純猶如聽着一個天大的笑話,當初,他可沒說要讓她給他生個孩子的,怎麽能忽然多出個附加條款!“抱歉,靳總,我吃了毓婷,你的兒子,恐怕已經死了。”“沒事,不急,還有最後三天。”他溫柔的靠近她。分開後,兩人誰也不認識誰。直到周曼純挽着另一個男子的手與靳北森擦肩,他才笑着說:“睡了我一個月,現在想裝作不認了?”--情節虛構,請勿模仿小說關鍵詞: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無彈窗,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