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遲遲

第4章 4、遲遲

鹿玫嫌棄丢開陳肆衣袖，拉過明杳胳膊，歡快地介紹她和陳放認識：“這是我同桌，也是我新交的好朋友，明杳。”

陳放挑眉哦了一聲，眼神再次落在明杳臉上。

明杳好不容易緩過來的心跳，又因陳放看過來的目光，再次加速跳動，像坐雲霄飛車，忽上忽下。

陳放看了明杳十來秒，懶散開口，聲音沉啞：“你好，陳放。”

明杳淺淺呼出一口氣，慢慢擡起眼睫，但不敢看陳放眼睛，只盯着男生冷白的脖頸，看見他鋒利喉結滾動不停。

明杳怕給陳放留下不好印象，想放慢語速開口，可一緊張，口吃又犯了：“你…你好，明…明杳。”

一句話落地，除了陳放兄弟倆，其他男生毫不客氣地笑出了聲，還有人用玩味的語氣調笑明杳：“學妹，你是小結巴嗎？說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窸窣笑聲落進明杳耳裏，她一張臉漲得通紅，既是羞怯，又是緊張。

幾個大男生勾肩搭背笑得肩膀直抖，鹿玫美目一橫，要幫明杳出頭，陳放先她一步，淩厲眼鋒掃過幾個男生，嗓音冷沉：“點笑穴了？”

一衆人你看我，我看你，立馬乖乖閉嘴。

鹿玫輕嗤：“一群傻逼。”

陳放眼神又變回漫不經心，看向明杳，小姑娘垂頭沉默，眼睫垂下，臉上表情怯生生的，看起來又乖又好欺負。

“哪個yao？”陳放問。

鹿玫搶先開口：“就木字頭，底下一個日字的杳。”

陳放揚眉：“杳杳鐘聲晚的杳？”

明杳臉頰紅意褪去稍許，低睫輕嗯點頭，就是不敢看陳放眼睛。

“不愧是我們陳大才子，詩句張口就來。”有男生笑着調侃陳放。

陳放擡起長腿朝他踹去，笑罵道：“少調侃老子。”

男生笑着躲過，掐着嗓子說話：“我們放哥的放字是恃才放曠的放。”

“傻逼。”陳放白他一眼，和男生擦肩而過。

明杳站在鹿玫身側，餘光假裝不經意地看向前面和陳肆聊吃什麽的陳放，正午的太陽光穿過清澈玻璃照進來，金光勾勒出男生颀長背影，他站在光裏，也落在她心上。

他們一衆人打好飯挑了個靠窗位置坐下，明杳坐在鹿玫身邊，她對面是一個小麥肌膚男生，留着板寸，長相很陽光。

尤文成正要動筷吃飯，視線落在明杳餐盤上，女生面前餐盤只有一菜一飯，她小口吃着，透着一股乖巧的安靜。

“明學妹，你吃這麽少，怎麽還長這麽胖？”尤文成撓頭，好奇地問明杳。

明杳垂睫沉默，她怕下次再見到李蘿妃，又被母親質問為什麽又胖了，所以這段時間，她開始有意識控制進食量，希望可以看起來瘦一點兒。

鹿玫見明杳不語，橫尤文成一眼：“你可他媽閉嘴吧。”

尤文成還不知道鹿玫為什麽罵自己，懵然開口：“我就問問，怎麽了嘛？”

鹿玫想罵死這個鐵憨憨，正要開口時，一根一次性竹筷從尤文成太陽穴擦過，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弧，掉在地上，發出輕微聲響。

尤文成捂住受到驚吓的小心髒，可憐巴巴地看着陳放：“放哥，你怎麽一言不合就動手啊，吓死寶寶了。”

明杳下意識看向陳放，男生靠着藍色塑料椅背，一只手懶洋洋地搭在桌上，另一只手把玩着僅剩一根的竹筷，極有壓迫感的眼神落在尤文成臉上，語氣不容置喙：“道歉。”

對陳放來說在公共場合維護一個女生自尊，只是他刻在骨子裏的良好教養之舉，卻在明杳心底掀起陣陣飓風，讓她為他心潮起伏難休。

尤文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的話是對明杳的不尊重，他看着明杳，表情誠懇：“對不起啊明學妹，你別把我話放心上，我這人就愛碎嘴子，不是有意的。”

“沒、事。”明杳腼腆一笑，顯然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尤文成誇明杳脾氣真好，又把話題轉向陳放，一臉委屈地控訴：“放哥，你知不知道剛才那根筷子距離我太陽穴只有0.01厘米，我差點就要去見閻王了。”

鹿玫冷笑：“讓你嘴賤，不知道我哥還拿過南城射擊錦标賽冠軍嗎？”

尤文成嚷嚷：“我當然知道，所以我現在小心髒吓得直跳。”

陳放接過陳肆遞來的冰可樂，單手握住易拉罐，食指指尖穿過拉環，“咔噠”一聲，氣泡滋滋往外冒，水珠打濕男生修長指節。

陳放仰頭喝了一口可樂，喉結滑滾，痞氣又帥。放下拉罐，指尖扣住瓶口，懶洋洋掃了眼尤文成：“我還沒用槍。”

雙胞胎都有奇妙心靈感應，陳肆開口，似笑非笑看向尤文成：“他要用槍，你該橫着出去了。”

“服了。”尤文成沖陳放豎拇指，“我放哥真牛逼。”

吃完午飯，明杳和鹿玫一起離開，尤文成盯着兩個女生離去背影，摸着下巴思索，總覺得在哪見過明杳，他猛地想起來，沖陳放大聲喊道：“放哥，我見過明學妹的。”

尤文成聲音太大，走遠的明杳也聽見了，她內心升起一陣期待，放慢步伐，用餘光去偷瞄陳放。

陳放站在臺階上，手裏拿着一聽沒喝完的可樂，光影将他挺拔身影拉長，他哼笑了聲，低沉嗓音語調輕佻：“你以為你是賈寶玉，是個妹妹你就見過？”

惹得旁邊一衆男生大笑出聲，嚷着要尤文成改名叫尤寶玉。

明杳落寞勾回眸，期待被失落代替，連眼前燦爛的春光落在她眼底都黯淡失色。

那天傍晚的初見，在陳放那裏是無足輕重的邂逅，在明杳這裏卻明媚了整個春天。

-

晚上放學回到家，明杳接到來自李蘿妃的視頻電話。

李蘿妃才下戲，身上穿着一條茶青色素紋旗袍，精心描眉化妝的臉龐美豔動人，毫不愧對媒體對她那句“李蘿妃的美是一幅濃淡皆宜的畫”的贊美。

李蘿妃接過助理遞來的開水喝了一口，看着明杳問：“考慮得怎麽樣了？”

明杳根本不敢直視電話那頭母親的眼睛，長睫垂下，低頭沉默不語。

李蘿妃最厭惡看見明杳這副畏畏縮縮的模樣，蹙起眉頭，數落明杳：“你看看你有哪點兒像我？完全就是被你爸養歪了，就這麽簡單一件事想了快半個月還沒有想好，你是覺得我這個當媽的會害你嗎？”

“沒…沒有…”明杳聲音顫抖，很是怕生氣的李蘿妃。

助理過來叫李蘿妃，說導演讓她去補一個鏡頭，李蘿妃才停了對明杳的指責，給她下了最後通牒：“我會在南城待到六月中旬，你最好到時給一個讓我滿意的答案。”

明杳輕嗯一聲，看着李蘿妃冷臉掐斷通話。

下周一就要月考，明杳放下手機，拿出語文書背誦老師勾畫的考題重點，她成績雖然好，但和那些随便玩玩就能考很好分數的同學相比就顯得格外普通，想維持水平，只能後天加倍努力。

明杳複習完文綜和語英，牆上時針指到十一點半，她把書桌收拾得幹幹淨淨，進浴室洗漱出來，準備上床睡覺，手機傳來震動聲，是鹿玫發來的Q.Q消息。

鹿玫：【寶寶，睡了嗎？】

明杳誠實地回道：【才複習完，準備睡了。】

鹿玫：【你真厲害，我都不打算複習，反正我家給我安排好了，高中畢業就去維也納學習音樂，現在好好玩耍，才不會辜負我的大好青春。】

明杳和鹿玫聊了一會，問她：【杪杪，這麽晚找我有什麽事？】

鹿玫發過來一張截圖，明杳點開，是德禮表白牆最新空間動态截圖。

【@德禮表白牆：投稿，今天中午和陳放陳肆一起吃飯的那個女生是誰？】

附圖是中午明杳和陳放一行人在食堂吃飯的照片。

這條說說下有個叫“方文”的昵稱回複：【高一三班轉學生明杳，還是陳放陳肆妹妹鹿玫的同桌，天天黏着鹿玫不放，原來打着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龌龊想法。】

【這人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麽樣，別說陳放兄弟倆看不上她，就連我隔壁班那麻子臉都不一定看得上她。】

【我見過她，開學以來一直跟在鹿玫身邊，兩人連去洗手間都是一起，沒想到這女的居然存着這麽肮髒的心思。】

【講道理，這女生雖然胖了點，但還挺可愛。】

……

明杳看着這張截圖，貝齒緊咬住沒有血色的唇，迫切地打字要和和鹿玫解釋：【杪杪，我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我沒有……】

輸入到一半，鹿玫發來一條長語音，明杳忐忑點開，鹿玫沒有責怪她，還在安慰她：“杳杳，你別把這些八婆說的話放在心上，我和你做朋友，是因為我喜歡你，你長得可愛，性格又乖，誰不想和你做朋友啊？”

“所以我們杳杳寶貝不要傷心，杪杪超級愛你哦。”

明杳眼睛微澀，鹿玫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她把編輯框裏的話删除，重新打字發送：【我也很開心遇見你。】

鹿玫發過來一個愛心表情，叮囑明杳：【我下周要去京城參加大提琴比賽，可能一周都不在學校，你要是被人欺負了，就去高二九班找我兩個哥哥幫忙。】

明知鹿玫這是客氣話，明杳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斟酌打字問：【不會給他添麻煩嗎？】

是他。

不是他們。

鹿玫沒有立刻回她，明杳從沒覺得時間這麽難熬，直到五分鐘後，鹿玫發過來一張聊天截圖。

明杳屏住呼吸點開，是鹿玫和陳放的聊天記錄，鹿玫問他：【大哥，能不能在學校罩着點兒我家杳杳？】

陳放回：【可以。】

作者有話說：

*注：“杳杳鐘聲晚”——出自《送靈澈上人》-劉長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