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8、遲遲

第8章 8、遲遲

“對不起。”李書影不情不願和明杳道歉,然後飛快跑走,背影狼狽又滑稽。

“欺軟怕硬的垃圾。”鹿玫輕嗤點評。

明杳看着陳放,輕聲開口:“謝,謝。”

陳放擺手,顯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把鹿玫給明杳買的禮物放在她課桌上,偏頭,眼神掃過鹿玫:“比賽沒結束就跑回來,想好和老爸怎麽解釋了嗎?”

“美少女的事,你少管。”鹿玫揚起下巴,倨傲地回道。

陳放哼笑了聲:“你要有明杳半點兒乖,我也懶得管你。”

鹿玫煩躁趕陳放走:“你好煩,快點回你班去行不行?”

“走了,學妹。”陳放和明杳揮手,從她身邊走過。

男生校服一角無意間擦過明杳手臂,帶起一陣酥麻的癢意,明杳如觸電擊,感官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她能聞見陳放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清香,以及聽見自己強烈的心跳聲。

明杳發現鹿玫給自己買的禮物是京城有名的稻香村糕點,她把包裝盒放在椅子旁,起身去幫李書影把課桌立起來,又把地上的課本和水杯放回桌上。

鹿玫見此,無奈皺眉:“杳杳,你怎麽能好脾氣到這地步?”

明杳抿唇,笑容腼腆:“她,跟我,道歉了,我不想,再追究。”

“你可真是太好脾氣了。”鹿玫撐臉歪頭,說,“要是我受欺負了,我非得十倍百倍地讨回來。”

明杳和鹿玫聊天,倏地想起陳放剛才說她比賽沒結束就回來了,好奇地問鹿玫:“你…不是明天…回來嗎?”

鹿玫眼神微閃,伸手捏了捏明杳肉嘟嘟的臉,笑着說:“我聽說你被李書影欺負了,所以立馬趕回來了,你感動嗎?”

“感…感動。”明杳紅臉點頭。

鹿玫沒再像以往繼續逗明杳,雙手枕臉趴在桌上,眼睛盯着回形走廊對面的高一六班教室。

明杳能察覺鹿玫此刻心情很低落,她從校服外套裏摸出一顆話梅糖,指腹不舍摩挲糖果包裝紙,猶豫許久,明杳把那顆話梅糖遞到鹿玫面前,語氣認真地說:“杪杪,別…別難過,我…我請你吃糖。”

鹿玫低眸,明杳白皙掌心躺着一顆話梅糖,噗地一下笑出了聲,抱住明杳,親昵地蹭了蹭她臉:“寶寶,你怎麽能這麽好。”

明杳聞見鹿玫身上好聞的玫瑰甜香,羞得紅了臉:“你…不…不難過…了吧?”

“我才沒有難過。”大小姐厲聲否認。

鹿玫拿過明杳掌心的話梅糖,撕開包裝紙,丢進嘴裏,舌尖抵着酸酸甜甜的話梅糖,看着窗外含糊不清地說:“我只是有一點不開心,就一點而已。”

明杳很輕地拍了下鹿玫的肩,語氣安撫:“我…我陪你。”

鹿玫扭頭對上明杳剔透明亮的杏眼,女生眼神過于幹淨,有種安撫人心的魔力,鹿玫煩躁心情消散不少,朝明杳露出笑容:“放心,我沒事啦。”

預備鈴聲響起,李書影和幾個玩得好的同學一起回到班上,看見自己被收拾幹淨整齊的書桌,拉過一個男生問:“誰幫我收拾的?”

男生指了指明杳。

李書影神情複雜看向明杳,明杳正低頭做題,那張乖軟的臉被課桌上堆疊如山的書籍遮住,只露出飽滿的額頭,毛茸茸的馬尾辮。

似察覺有人在看自己,明杳擡頭看過來,對李書影露出一個怯生生的微笑。

李書影別開臉,眸底情緒駁雜。

柏從寒知道這件事後,在周五晚自習上課前,把李書影和明杳一起叫到辦公室,嚴厲批評李書影,要求她在下周一晚自習上公開檢讨承認錯誤,并向明杳再次道歉。

李書影一反常态承認自己錯誤,再跟明杳道歉的語氣比上次誠懇許多:“對不起。”

從辦公室離開,明杳叫住李書影,認真地說:“我…接受…你的…道歉,但…但是…不代表…我會…原諒你。”

校園霸淩對明杳是身體和心靈的雙重傷害,她可以接受李書影的道歉,但不代表李書影對她的傷害可以一筆勾銷。

李書影哦了一聲,從明杳身邊走過:“那是你的事,和我無關。”

晚上放學,鹿玫提議送明杳回家,因為明杳左腿受傷,兩人等同學都走完了,才收拾東西從教室離開。

路過高一六班教室時,前門走出來一對男女,女生側頭看着身邊男生,眼神含羞帶怯:“周敘白,明天中午我們能一起吃飯嗎?”

周敘白站在走廊上,白光下的臉龐瘦削幹淨,五官清冷,瞳色很淺,颀長身軀帶着少年人該有的挺拔。他沒有理會身側女生,眼睛盯着遠處走來的鹿玫和明杳。

鹿玫扶着明杳從周敘白面前走過,故意用肩上的大提琴包撞向他手臂,笑意惡劣:“抱歉,你擋路了。”

周敘白清冷眉眼毫無變化,倒是那個女生先開口,替周敘白打抱不平:“廊道這麽寬,你怎麽走路的?”

“關你屁事。”鹿玫嗆了回去。

女生氣紅臉:“你簡直不可理喻!”

“那你咬我啊。”鹿玫挑眉,笑容跋扈。

明杳扯了扯鹿玫衣角,細聲細氣地叫她:“杪…杪杪,我…我們走吧。”

“聽我們杳杳的,走啦。”鹿玫扶着明杳揚長而去,要下樓時,她回過頭對周敘白做了個飛吻的動作,明豔臉頰笑意張揚,無聲說:“晚上見,哥哥。”

女生愣住,下意識看向身邊周敘白,男生淡色唇角微揚,萬年清冷的臉龐出現名為縱容的表情。

明杳看見鹿玫對周敘白做的飛吻動作,但她沒有追問,因為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要給彼此保留一定的隐私空間。

-

從學校出來已經是晚上十點,校外主幹道上車流熙攘,路燈靜靜矗立,初夏夜風拂過林梢,在地上投下晃動光影。

一輛黑色邁巴赫停在校門口,引得過路行人頻頻投來注視目光,司機看見鹿玫扶着明杳走過來,立刻下車給兩人拉開後座車門。

明杳道謝上車,鹿玫把大提琴包放在副駕座上,轉身踏進車內,催促司機開車:“王叔,時間不早了,回家吧。”

王叔面色猶豫:“小姐,不等……”

“不用等!”鹿玫打斷他,編了個蹩腳的理由,“他們老師拖堂,他自己會打車回來。”

王叔點頭,又問明杳家住哪裏,明杳報了青江後巷地址,看着窗外夜色一點點倒退。

明杳安靜坐在車裏,聽鹿玫吐槽陳放:“我大哥這個人就是個老奸巨猾的狐貍,真不愧對我爸說他天生就是做商人的料子,可太有經濟頭腦了。我不就讓他幫我照顧你幾天嘛,居然坑走我下個月一半的零花錢。”

明杳眨眼:“你…你零花錢……多少?”

“不定數,”鹿玫歪頭思考一瞬,開口說:“如果我爸心情好的話,可能會給我六七萬,心情不好的話,也就一兩萬而已。”

明杳咂舌,她一個月生活費也才六百,而鹿玫一個月零花錢随随便便就是以萬為單位。

明杳對陳放家境優渥認知再上一個臺階的同時,也意識到這個人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窮其一生,也追不上那道光。

鹿玫把明杳送到家,明修遠對她表示感謝,邀請鹿玫下次來家玩,鹿玫笑着答應,和明杳揮手告別。

明修遠眼神擔憂看着明杳問:“怎麽受傷了?”

明杳不想父親為自己擔心,低垂眼睫,語氣不自然地開口:“上…上體育課,不…小心…摔倒了。”

明修遠看出明杳說謊,又深知女兒性格過于安靜內向,長嘆一聲,擡手摸了摸明杳發頂,讓她回房休息。

晚上明杳洗漱完,坐在書桌前寫數學作業,拉過草稿紙演算函數題時,低眸一看,白色A4紙上不知從何時起寫滿了陳放的名字。

明杳盯着滿是陳放名字的草稿紙發呆,這些天和陳放接觸的回憶從眼前掠過,像被開了慢倍速的電影鏡頭,每一幀都格外清晰。

陳放家世好,長相出衆,品學兼優,會打籃球,會玩射擊,看似随性不羁,實際穩重成熟,骨子裏刻着良好教養,會在公衆場合維護女生尊嚴,對弟妹維護卻不溺愛,極有長兄風範。

明杳覺得陳放就是天之驕子的代名詞,他做什麽事情都游刃有餘,像他這樣的人注定生來就是被人仰望的存在。

而這樣的少年,任誰都會心動。

明杳記得鹿玫和她說的那句話:“天之驕子的眼裏有山川湖海,有皓月烈陽,就是不會有一粒黯淡的星辰。”

熠熠繁星都入不得他的眼,低入塵埃,勝似空氣的她,更不會得到他的另眼相待。

陳放對她好,只因她是鹿玫的朋友。

明杳将那張寫滿少女心事的草稿紙小心翼翼放進抽屜,上了鎖,關上房間燈,按照習慣留了一盞床頭燈,上床睡覺。

明杳因為懷揣心事,這一覺睡得極其不安穩。她又夢見那間廢舊倉庫,巨大爆炸聲在她耳邊響起,無邊的血色染紅明杳眼睛,父親高大身影重重倒下,身邊是刺耳譏笑聲,一聲又一聲折磨她僅剩不多的勇氣。

“爸…爸爸——!”明杳尖叫着從夢裏醒來,大口大口地喘氣,像條缺水嚴重的魚。

明杳雙眼無神盯着被燈光染黃的天花板,許久之後,明杳打開房間燈,端起床頭櫃上的玻璃杯猛喝了半杯水,喉間幹澀才緩緩消退。

明杳起身下床,拉開椅子在書桌前坐下,用鑰匙打開上鎖的抽屜,從裏拿出一個白色日記本。

翻開第一頁,上面日期是二〇一三年三月一日,是明杳第一次遇見陳放,從那天起,這本日記就成了她整個青春最晦澀的秘密。

一頁頁翻開,清秀好看的筆跡寫滿少女不為人知的暗戀。

二〇一三年/三月/一日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

二〇一三年/三月/四日

-高二九班,陳放

二〇一三年/三月/二十九日

-恃才放曠的放

-杳杳鐘聲晚的杳

……

二〇一三年/四月/八日

-菊樂酸奶,他請的,很好喝

明杳翻開最新一頁,提筆寫下:

二〇一三年/四月/十一日

-話梅糖

寫完日記,明杳把日記本再次放進上鎖的抽屜,起身走到窗邊吹風,淩晨晚風帶着絲絲涼意,冷得明杳打了個抖。

明杳目光落在樓下那棵杏樹上,外面路燈很亮,杏樹枝桠茂盛,結出來的杏子已經青得發紅,就像少女的暗戀,在漫長時間中也會開花結果。

少女的暗戀不被人知,在心底依舊枝繁葉茂。

-

周一晚自習,李書影站在講臺上念完自己從網上抄來的五千字檢讨書,在衆人嘲諷目光中,灰溜溜回到自己座位。

柏從寒以此事為戒,厲聲警告班高一三班衆人,堅決杜絕這類校園鬥毆霸淩事件,衆人紛紛應是。

柏從寒又提出五四青年節即将到來,班上會出一個詩朗誦節目,由鹿玫大提琴伴奏。

“老柏,去年元旦校慶是詩朗誦,今年五四還是詩朗誦,咱們班要不要這麽落伍?”鹿玫性子是出名的張揚,大膽調笑柏從寒,“您是不是想不出什麽有新意的節目了?”

“就是,柏老師,我聽說隔壁六班今年是一群漂亮妹妹上臺跳舞,咱們班可不能落後于人。”有男生附和鹿玫的話。

一時間,大家紛紛出聲,讨論五四晚會班上該出什麽節目,氣氛熱鬧,聲音吵嚷的像是菜市場。

柏從寒對這群正值叛逆青春期的學生們感到頭疼,視線不經意掃過臺下,明杳規規矩矩坐在座位上,從始至終都不發一言,安靜又乖巧。

“都安靜!”柏從寒用三角尺重重敲響講桌,瞬間鴉雀無聲。

柏從寒掃過臺下表面安靜,依舊躁動的一衆學生,開口說:“既然你們不想詩朗誦,那就改成大合唱。”

柏從寒記起明杳檔案特長一欄寫的是古筝,有意讓明杳借此機會上臺表演,一是改善這孩子過于怯弱自卑的性格,二是利用這次機會增加明杳和同學們接觸,方便她快速融入集體生活。

“此次節目伴奏除了鹿玫的大提琴,還有你,明杳。”柏從寒看向明杳。

明杳忽然被柏從寒點名,緊張地眨了眨眼。

柏從寒看着明杳說:“我記得你會古筝,這次合唱,你和鹿玫一起為大家伴奏可以嗎?”

明杳一聽,立刻搖頭拒絕:“柏…柏老師,我…我不行的。”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柏從寒知道明杳怯怕表現自己,也不敢逼得太緊,溫聲說:“時間還早,你考慮一下,周三晚自習前給我答複。”

明杳唇抿緊成線,颔首說好。

柏從寒從教室離開之後,鹿玫手搭在明杳桌角堆疊如山的課本上,看着她問道:“寶寶,你為什麽剛才要拒絕老柏?”

“我…我不敢……”明杳怯聲說。

鹿玫和明杳認識這麽久,知道這姑娘性格看似乖巧安靜,實際自卑又膽怯,缺乏自信和勇氣。

鹿玫輕輕捏了捏明杳臉蛋,安慰她:“還有兩天時間呢,你慢慢考慮。”

明杳點點頭,對鹿玫露出一個恬靜的微笑,兩頰酒窩若隐若現:“謝…謝杪杪。”

“反正我很期待和你一起合奏哦。”鹿玫俏皮眨眼。

明杳垂睫,遮住眸底怯生。

-

周三中午放學鈴聲響起,明杳寫完數學板書最後一行筆記,合上課本,把筆放進粉色筆袋,叫醒睡了一節課的鹿玫:“杪…杪杪,去…吃午飯了。”

鹿玫打着哈欠問明杳:“中午吃什麽?”

“食堂,有什麽,就…就吃什麽。”明杳回答。

大小姐嫌棄皺眉:“就學校食堂那飯,我都吃膩了。”

明杳不知所措眨眼:“那…那吃什麽?”

“今天我大哥發工資,走,鹿姐帶你去吃好吃的。”鹿玫拉着明杳走出教室。

德禮高一高二是在同一棟教學樓上課,高三是在對面的致遠樓。

高二九班教室在七樓回形走廊拐角處,正午太陽從致遠樓方向照過來,明亮玻璃窗映出男生幹淨挺拔的輪廓。

是五天沒見的陳放。

明杳被鹿玫拉着往前走,側頭去看陳放,男生頭發剪短了不少,薄薄的青茬貼着頭皮,眉眼輪廓深邃,他懶散靠着牆壁側坐,修長指節靈活地轉動着一支筆,姿态漫不經心。

陳放似乎在和什麽人說話,喉結随着說話滾動不停,冷白脖頸修長。

“大哥!”鹿玫還沒走進高二九班教室,就敞開嗓門叫人。

明杳跟在鹿玫身後,從她角度看過去,陳放座位前站着一位女生,背影纖瘦婀娜,黑色長發紮成高馬尾,露出一截弧線優美的天鵝頸,身上氣質出衆。

“阿放,我的提議,你好好考慮一下。”女生說話聲音也好聽,字正腔圓,聲線清甜。

陳放餘光掠過走進教室的鹿玫和明杳,看着女生,拖着腔調笑:“行,我考慮下。”

女生扭過頭來和她們打招呼,語氣親昵,叫的還是鹿玫親近之人才會喊的小名:“杪杪,又來找你大哥蹭飯啊?”

明杳看清女生長相,小而精致的瓜子臉,柳葉眉,杏仁眼,唇色微紅,皮膚很白,同樣的夏季藍白校服穿在她身上,別有一番青春靓麗的美。

明杳視線落在女生胸前銘牌上:高二九班-趙嘉懿。

“誰讓他今天發工資呢,”鹿玫和趙嘉懿調笑,跟她介紹明杳:“嘉懿姐,這是我好朋友明杳。”

趙嘉懿跟明杳打招呼:“你好,我是趙嘉懿。”

明杳回應她:“學…學姐好,明…明杳。”

趙嘉懿沒有像旁人一樣問明杳為什麽說話結巴,她漂亮又有禮貌,極會拿捏社交分寸,對明杳微微一笑,又轉頭看向陳放:“阿放,吃飯能帶我一個嗎?”

明杳心在這一刻提到嗓子眼,看似低頭盯着自己白色板鞋發呆,實際注意力全在陳放身上。

陳放瞭起眼皮看着趙嘉懿,聲音是一貫的懶散,但語氣透着拒絕:“趙姨少你飯吃了?”

趙嘉懿亮晶晶的眼瞬間變得黯淡,恰好此刻有外班朋友叫她一起去食堂吃飯,趙嘉懿揚起微笑和陳放幾人告別,挽着朋友手臂離開。

明杳低頭看着鞋尖發呆,沒注意到陳放何時來到她面前。

陳放雙手插兜,低頭睨着面前小姑娘的發頂,漫不經心地笑了聲:“學妹,又不打招呼?”

明杳猛地擡眼,看見男生利落下颚線,往上是一雙似笑非笑的漆黑眼睛,她心髒狠狠跳了一下,慌亂低頭避開陳放視線,說話聲音磕磕絆絆:“學…學……學長好。”

陳放掃過明杳驚慌失措的臉,輕擡眉骨,他總覺得這姑娘每次見他都這副表情,好像他是狼豺虎豹,一靠近就怕得不得了。

“大哥,杳杳臉皮薄,你別逗她了。”鹿玫以為明杳害怕陳放,轉移話題:“你今天發工資了,必須得請我吃一頓大餐。”

陳放勾回視線,懶洋洋地笑:“你想吃什麽?”

“我聽說學校後門對面新開了家泰式料理,你要不請我們吃這個吧?”鹿玫宰起她大哥來,一點也不客氣。

“你還真是不客氣,”陳放笑了聲,語氣妥協又縱容,“行,請你們吃。”

陳放走在前面,明杳和鹿玫牽手跟在他身後,金陽拉長男生挺拔身影,拓印在地面,明杳鼓起勇氣,上前一步,地上兩人的影子像是挨在了一起。

出校門前,陳放撥通陳肆號碼,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飯。

陳肆最近忙着準備今年的NOI夏令營,從月初就泡在機房沒出來過,讓陳放随便給他帶一份飯,匆匆挂斷電話。

新開的那家泰式料理店在德禮後門商業一條街,這邊高樓節次鱗比,主幹道上車流擁擠,拉長的汽車鳴笛聲盤旋在頭頂,被燥熱午風吹散。

明杳一行人走進店裏,站在門口迎賓的服務生立刻帶着微笑迎了上來:“歡迎光臨,幾位?”

“三位,”陳放說,眼神掠過低頭安靜站在一旁的明杳,似想到什麽,問服務生:“還有包廂嗎?”

服務生回答:“有,你們跟我來。”

明杳三人跟着服務生上了二樓,沿着鋪滿柔軟長毯的走廊在倒數第二間包廂停下,服務生貼心為他們推開銀色雕花大門,明亮光線傾瀉而出。

包廂裝修很有氛圍感,白色印花壁紙貼滿牆壁,對面是敞亮的落地窗,外面風景一覽無遺,房間中間放着一張白色長方形桌,四周擺放着四張同色系镂空雕花木椅。

陳放替兩個女生拉開椅子,明杳道謝坐下,鹿玫直接落座,拿過桌上菜單,詢問明杳:“寶寶,你要吃什麽?”

雖然不是和陳放第一次同處一桌吃飯,明杳心情依舊緊張,面上強裝鎮定地回:“都,行。”

“那我就随便點了,”鹿玫按照自己和明杳口味點好菜,把菜單遞給陳放,問他:“大堂不是有空座嗎?為什麽要來包廂吃?”

“安靜。”陳放點好菜,把菜單遞給服務生。

鹿玫撇嘴:“明明樓下吃,更熱鬧。”

“那是你覺得。”陳放掃鹿玫一眼,眼神有一瞬停在明杳臉上。

明杳瞬間繃緊身體,放在膝上的手握緊又松開,低頭端起手旁的水杯,企圖用喝水來緩解緊張,哪想喝的太急,一口水嗆在嗓子眼,咳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倏然,迷離視線中出現一只骨節分明的手,陳放給她遞了一張紙巾。

明杳擡頭對上陳放眼睛,男生目光深邃,瞳仁很黑,像是夜空裏最亮的星星,明亮得耀眼。

陳放盯着她笑,眼神促狹:“又沒人跟你搶水喝,喝這麽急做什麽?”

明杳窘得一張臉通紅,道謝接過陳放遞來的紙巾,擦去唇角水漬,端起手旁水杯喝水,喉間澀意慢慢消退。

他們點的菜很快上桌,泰式香草椒麻雞、白雪斑斓炸果子、香茅檸檬lonly魚…充滿泰式風味的菜肴,琳琅滿目擺滿整張長方形餐桌。

鹿玫夾起一筷魚肉放進嘴裏咀嚼,含糊不清地問陳放:“嘉懿姐讓你考慮什麽?”

明杳聞言看向陳放,男生懶散靠着椅背,藍白校服領口微敞,喉結弧線落拓,胸前那枚金色銘牌在白光下微微反光。

陳放單手拉開一聽冰雪碧,拉環被拉開的“滋啦”響聲,聽得明杳心髒一跳,快速移開眼。

易拉罐瓶身的冰霧融化成水,順着陳放修長指節淌落,他仰頭灌了半聽雪碧,清了清嗓子,回答鹿玫:“她找我和她在五四晚會上雙人合奏。”

“你答應了嗎?”鹿玫語氣八卦。

明杳心一點點提了起來,咀嚼動作變慢,端起手旁水杯喝水,用杯身遮掩,偷偷看向陳放。

陳放指尖點了點瓶身,水珠滴落在桌面,他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語氣散漫:“在考慮。”

明杳垂睫,手裏的白瓷杯蕩出漣漪,映出一張失落的臉。

明杳快速整理好情緒,低頭吃飯,從始至終都不發一言,安靜得像是空氣,令人可以随意無視她的存在。

鹿玫說:“那你答應呗,反正你倆又不是沒合奏過,這次五四晚會我和杳杳也要合奏,到時咱們還可以一起練習呢。”

陳放挑眉,眼神落在明杳臉上:“你也要上臺表演?”

倒不是陳放過于驚訝,主要明杳這姑娘安靜得過分,完全不像是會登臺表演的外向性格。

明杳輕嗯一聲,說:“還…還在考慮。”

“你們班是什麽節目?”陳放來了興趣。

鹿玫想起柏從寒那換湯不換藥的節目,翻了個白眼:“大合唱歌頌我們親愛的祖國,我和杳杳一人拉大提琴,一人彈古筝,中西合演為他們伴奏。”

陳放視線再一次落在明杳臉上,眼神透着興味的笑意:“還會古筝?”

“會…會一點點。”明杳低頭,用碎發遮住被陳放看得發熱的耳垂。

因為李蘿妃從事演藝工作,對唯一女兒的藝術培養極為嚴格,明杳在母親引薦下,拜業內知名古筝大師為師,從小就學習古筝。

明杳在古筝上很有天賦,大大小小獎項拿了不少,只是後來經歷那場變故,父母離婚之後,明杳就再不碰古筝。

陳放勾回視線,低啞嗓音說道:“是個好機會,那就試試呗。”

明杳本來是打算拒絕登臺,此刻內心升起另一個聲音,你可以試着登臺表演,不要這麽害怕,說不定…說不定會被他看見呢?

可她很久沒練習過了,能行嗎?

“杳杳,”鹿玫見明杳沉默,鼓勵她:“你要自信點,別害怕表現自己。”

明杳咬唇,澄澈杏眼目光遲疑。

陳放叫來服務生結賬,雙手插兜起身,高大身影落在桌子一角,低頭看着明杳說:“學妹這麽優秀,怕什麽?”

明杳擡睫看向陳放,男生眼皮耷拉着,雙眼皮褶皺很深,眼尾微揚,漆黑眉眼漾着笑意,看得明杳一陣臉熱,心髒像是迷路的小鹿,砰砰地跳個不停。

從飯店離開,陳放去小吃街給陳肆買午飯,明杳和鹿玫散步回學校,她假裝不經意地問起:“趙…趙學姐,為什麽,要找陳…陳學長,一起,合奏?”

“我爺爺很看重小一輩的藝術熏陶,我們三兄妹從小就學習樂器,我呢,是大提琴,我二哥是鋼琴,我大哥是小提琴。”鹿玫答道,“他這人做什麽事都要做到最好,比起我二哥那半吊子鋼琴水平,我大哥很早就拿下了小提琴十級證書。”

“嘉懿姐鋼琴是演奏級水平,他倆在初中時就代表學校一起合奏拿過市級大獎,嘉懿姐又是他們班文娛委員,所以才會找我大哥再次合作。”鹿玫說着,語氣忽然變得八卦,“畢竟他們下學期就高三了,同臺的機會只有這一次。”

“這…這樣啊。”明杳低睫,很好的在鹿玫面前掩藏自己低落情緒。

晚自習上課前,柏從寒找到明杳,問她願不願意登臺,明杳想起陳放那雙帶着鼓勵的好看眼睛,原本搖擺不定的心在這一刻定下。

明杳擡起細密黑睫看着柏從寒,顫抖聲音透着堅定:“老…老師,我,願意。”

作者有話說:

同類推薦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

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

情人節那天,周曼純被交往三年的初戀男友劈腿。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她遇見了靳北森。靳北森帥氣,多金,是A市最年輕最狠厲的黃金單身漢,一夜淪陷後,周曼純就成了他的地下情人。眼看為期一月的契約時間就要到了,某男坐不住了,問她要孩子。周曼純猶如聽着一個天大的笑話,當初,他可沒說要讓她給他生個孩子的,怎麽能忽然多出個附加條款!“抱歉,靳總,我吃了毓婷,你的兒子,恐怕已經死了。”“沒事,不急,還有最後三天。”他溫柔的靠近她。分開後,兩人誰也不認識誰。直到周曼純挽着另一個男子的手與靳北森擦肩,他才笑着說:“睡了我一個月,現在想裝作不認了?”--情節虛構,請勿模仿小說關鍵詞: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無彈窗,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