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遲遲

第10章 10、遲遲

轉眼就到了四月底，昨夜下了一場雷陣雨，溫度不降反升，撲面而來的潮濕空氣帶着悶人的熱意。

距離五四晚會只有幾天時間，高一三班的大合唱節目排練到了尾聲，明杳和鹿玫這幾天除了正常上課，一有空就往音樂教室鑽。

因為五一放假，這周末學校要補課。

周六中午，明杳記完上節物理課老師講的內容，将筆放進筆袋裏，輕聲叫醒從早上到中午都在睡覺的鹿玫。

鹿玫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問明杳：“杳杳，你中午又不吃飯？”

明杳點頭，3377減肥法已經到了中間最關鍵階段，她不想付出的努力都化為泡沫，這段時間以來，她能不吃東西就不吃。

好在明杳的努力是有效果的，每天早上上秤，體重秤上的數字總會比前一天少一點兒。

“好吧。”鹿玫伸了個懶腰，視線不經意落在明杳臉上，停頓幾秒，驚訝出聲：“杳杳，你好像瘦了诶。”

明杳心中驚喜，擡手摸了摸臉，不确定地看着鹿玫：“真…真的嗎？”

“你自己照鏡子。”鹿玫從抽屜翻找出小鏡子遞給明杳。

明杳道謝接過，閉眼深呼吸，眼睫緊張到顫抖，緩慢睜開，看着鏡子中的自己。

鏡中女生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臉頰小了一圈，五官輪廓變得立體，杏眼明亮剔透，唇色微紅，兩個梨渦也更加明顯。

明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鏡子裏自己的臉，眼底閃着激動的光，似乎是真的瘦了很多。

鹿玫撐臉打量明杳，記起這半個月來明杳基本上就沒和她一起去吃飯，有時候她分享零食給她，她也是借口自己沒胃口給拒絕了。

“杳杳，你是不是在節食減肥？”鹿玫擔憂地擰緊眉。

明杳握住小鏡子的手指尖微蜷，她不擅長說謊，長睫垂下，輕輕點頭嗯了一聲，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節食減肥對身體危害很大，你最好別再繼續下去。”鹿玫語氣嚴肅地和明杳說道。

明杳眼睫抖了抖，放下小鏡子，語氣透着無力的自卑：“我，知道，但…我，太胖了。”

鹿玫正要說點兒什麽打破安靜的時候，手機鈴聲響起，她看一眼來電顯示，迅速摁熄手機屏幕，還關了靜音，和明杳說：“我有事先走了，你記得一定要吃飯，別節食減肥了。”

明杳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教室裏很安靜，太陽穿過玻璃窗照進室內，圓圈狀的光斑折射在淺木色課桌一角，窗外那棵梧桐樹上的蟬鳴叫不歇，回蕩在夏日午後。

明杳趴在桌上，盯着窗外那棵枝桠茂盛的梧桐樹走神，她不是不知道節食減肥對身體有危害，可她想快點兒瘦下來，變得漂亮一點兒，那樣…那樣在陳放面前就不用這麽自卑。

忽然，胃部傳來一陣痙攣的疼意，猶如洶湧的潮水襲來，令明杳一張臉痛得慘白。

明杳捂着痛到抽搐的胃部，伸手要去拿桌上的開水杯，端起一看，杯子裏已經沒了熱水，明杳只能忍着疼意去接水。

開水房在五樓走廊拐角，距離高一三班教室有段距離，明杳手捂着痛意一陣比一陣強的胃，艱難地邁步前行。

快到回形走廊拐角時，安靜樓道響起有節奏的腳步聲，明杳擡起一張蒼白的臉看過去。

陳放和趙嘉懿并肩從樓上下來，兩人都穿着藍白校服，女生纖瘦漂亮，男生高瘦挺拔，金陽将他們身影拉長，倒映在明杳眸底，刺得她眼睛發酸。

光線被白牆切割成兩半，明杳站在暗處，像個偷窺的小醜，陳放和趙嘉懿并肩行走在光裏，般配得令人豔羨。

胃部傳來的疼意似乎蔓延到了全身，哪哪兒都是疼的，明杳忍不住捂着腹部蹲下身，手裏的開水杯跌落在地，發出“叮當”地一聲輕響。

明杳害怕被陳放發現，連忙把開水杯撿了回來，縮着身體，躲在牆角，一個人忍受快要把她折磨得想大哭出聲的蝕骨痛意。

遠處有風吹過來，陳放似有感知的往身後看了一眼，悠長廊道很安靜，無人走過，只有教學樓前那棵梧桐樹被風吹得搖晃。

“阿放，看什麽呢？”趙嘉懿問道。

陳放勾回眸，雙手抄兜，邁開長腿下樓，沒什麽情緒的懶散嗓音響起：“沒什麽好看的。”

明杳捂着疼痛的胃，慢吞吞起身，正要轉進拐角的開水房，一擡頭對上趙嘉懿看過來的眼神，兩人的目光在半空相撞。

趙嘉懿朝明杳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倨傲的眼神恍如一把利刃，将明杳層層剝開，看穿她心中所想，令她無地自容。

明杳匆匆移開眼，快速閃身進了開水房。

開水房沒有門，午後燥熱夏風吹過，陳放和趙嘉懿的對話聲清晰傳進明杳耳裏，她聽見趙嘉懿問他：“你大學要和我一起去宜江市嗎？”

“不然呢。”陳放語調還是懶洋洋的，卻透着一股認真。

腳步聲逐漸遠去，明杳背靠着冰涼牆壁，一點點滑坐在地上，雙手捂着痛到麻木的胃部，下巴擱在膝上，目光渙散看着開水箱裏映出自己的臉。

明杳捏了捏自己的臉，露出一個蒼白的笑。是真的瘦了啊，但好像做什麽都是徒勞，陳放永遠也不會注意到她。

“同學，你沒事吧？”一道溫和有磁性的聲音在明杳耳邊響起。

明杳擡眼看過去，面前站着的男生身形挺拔，身上藍白色校服熨燙得不染褶皺，低頭看她的眼睛帶着溫柔的善意，眼皮褶皺很淺，鼻梁挺拔，身上氣質斯文有禮。

熱風把雲翳吹散，明亮光線照了過來，男生左胸上戴着的金色銘牌在陽光下微微反光，映出一行字：高一六班-謝嘉讓。

“沒…沒事。”明杳搖頭，要從地上起來，哪想胃部又傳來一陣強烈疼意，讓她雙腿一軟，要摔倒在地。

預想的痛意沒有傳來，明杳跌進一個滿是清冽薄荷氣息味道的懷抱，耳邊傳來謝嘉讓飽含關心的問候：“同學，需不需要我送你去校醫室？”

明杳想要拒絕，可痛得痙攣的胃讓她沒法強撐，朝謝嘉讓露出一個感謝的笑：“謝…謝，麻，麻煩你了。”

謝嘉讓送明杳去了校醫室，校醫給明杳檢查以後，确診她是因為長期未進食而引發的急性腸胃炎。

校醫一邊給明杳紮針，一邊念叨：“你們這些小姑娘，現在為了漂亮不吃飯，以後老了就知道胃病有多折騰人了。”

細長針頭紮進血管，疼意密密麻麻傳來，明杳皺了下眉，乖巧地任由校醫唠叨。

校醫給明杳紮完針，調試好輸液器速度後，推着藥車離開。

明杳看着站在一旁的謝嘉讓，輕聲和他道謝：“謝…謝謝你，送我…來…校醫室。”

“不客氣。”謝嘉讓笑笑，視線停在明杳胸前銘牌上，眼睛忽地亮了起來，仔細打量着明杳，語氣透着驚喜：“杳杳？”

明杳茫然眨眼：“你…你是？”

“謝嘉讓。”謝嘉讓介紹自己，怕明杳認不出來他，又補充道：“小學和你同班，讀初中後因為我爸去外地做生意，從你家隔壁搬走的那個謝嘉讓。”

明杳想了起來，蒼白臉露出驚喜的笑，看着謝嘉讓問：“你…你什麽，時候，回…回南城的？”

“初三回來的。”謝嘉讓說，目光再一次落在明杳臉上，斟酌開口：“你怎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謝嘉讓記憶裏的明杳雖然內斂安靜，但從小就是一張美人胚子的臉，見誰都是漾開兩個小酒窩甜甜一笑，從老師到同學沒一個不喜歡她的。

只幾年沒見，印象裏那個漂亮得像個瓷娃娃，說話軟糯好聽的小姑娘卻變成了如今肥胖自卑的模樣。

明杳別開臉，明顯不想提這件事。

謝嘉讓察覺到，巧妙轉移了話題：“醫生說你胃不好，需要喝粥，我去給你買份你喜歡吃的皮蛋瘦肉粥，行嗎？”

明杳想說自己減肥不吃，腦海掠過陳放和趙嘉懿談笑離去的背影，內心升起一陣無力的自卑感，讓她想要自暴自棄：“好，謝謝，我把錢，給你。”

謝嘉讓溫聲拒絕：“我們這麽久沒見，就當我請你的。”

“謝謝。”明杳揚起微笑，和謝嘉讓道謝。

謝嘉讓給她接了一杯溫開水，明杳道謝接過，謝嘉讓才轉身離開校醫室，去校外給明杳買粥。

在等謝嘉讓給自己買粥回來，明杳收到鹿玫發來的消息：【杳杳，你怎麽去校醫室了？】

明杳：【你怎麽知道的？】

鹿玫跟明杳講有人拍到謝嘉讓送她來校醫室，還上傳到了表白牆，問她：【你怎麽會去校醫室？還是謝嘉讓送你去的？】

明杳和鹿玫解釋：【我和謝嘉讓是小學同學，我胃不舒服，他看見了，順手送我來校醫室的。】

【這樣？那你胃好點兒了嗎？】鹿玫擔憂地問。

明杳：【好多了。】

又問鹿玫：【為什麽我和謝嘉讓來校醫室，還會被人拍？】

鹿玫發來一串感嘆號，跟明杳說：【寶寶，你既然和謝嘉讓是小學同學，不會不知道他在咱們學校受女生歡迎程度不亞于我哥他們吧。】

明杳訝然，她和謝嘉讓小學同在明星子女上學的某所私立小學上學，兩人母親還是娛樂圈出名的好姐妹。

但對于謝嘉讓家世，明杳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謝嘉讓爸爸是開娛樂公司的，媽媽雖是知名歌星，但未對外公開謝嘉讓身份。

鹿玫發來消息：【謝嘉讓爸爸是知名娛樂大亨，據說他媽是某個知名歌星。謝嘉讓家世好，長得好，成績也優秀，雖然平日比較低調了點兒，但他為人随性溫和，沒誰會不喜歡他。】

明杳回了一個知道了，閉目小憩。

鹿玫收起手機，快速吃完飯，叫來服務員結賬，要起身離開，周敘白迅速抓住她纖細手腕，清冷黑眸目光很沉，語氣帶着小心翼翼：“又要走嗎？”

“要走。”鹿玫迫切要甩開周敘白的手，卻被他攥得更緊。鹿玫來了火意，瞪着周敘白：“杳杳現在不舒服，我得去陪她。”

周敘白沒有松開鹿玫，指節握得更緊，鹿玫皮膚嬌嫩，白皙手腕瞬間出現幾根鮮紅指印，她沖周敘白發火：“周敘白，你發瘋也得看時間，我是要去陪杳杳。”

“你說好今天只陪我。”周敘白溫柔地給鹿玫按捏手腕，神情靜默，看她的眼神卻很偏執：“鹿玫，不許食言。”

鹿玫無語翻了個白眼，給陳放發消息：【大哥，你現在有空嗎？】

陳放：【有。】

鹿玫把明杳因為節食減肥進校醫室的事跟陳放說了，拜托他替自己去看明杳：【杳杳最近不知道為什麽發瘋一樣節食減肥，我中午才勸了她，哪想下午人就進校醫室了，我現在走不開，你買份她喜歡喝的皮蛋瘦肉粥粥，替我去看看她吧。】

陳放答應鹿玫替她去看明杳，在學校門口的砂鍋粥店打包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又買了一罐話梅糖，一起拎在手裏，步伐閑散地走進學校。

校醫室就在正大門左手方，陳放很快就到了門口，正要推門進去時，窗外明亮光線連同室內畫面一同落進陳放漆黑的眼睛。

明杳坐在病床上，瘦了一圈的小臉，毫無血色。她正喝着面前男生喂過來的粥，男生不知道和她說了什麽，明杳露齒一笑，臉頰酒窩淺淺，明媚得晃人眼。

陳放輕擡了一下眉梢，推開虛掩的門走進去，看着正在說話的兩人，懶洋洋地開口：“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明杳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一怔，愣然扭頭看過去，視線和陳放在半空撞上。

陳放站在不遠處，金光勾勒出他挺拔輪廓，手裏提着給她買的粥和話梅糖，臉上挂着懶痞的笑容，看她的眼神透着漫不經心的戲谑。

明杳慌亂地移開眼，下意識開口：“你…你來，幹嘛？”

陳放慢悠悠地走過來，把買的粥和話梅糖放在病床旁的床頭櫃上，低頭看着小姑娘慌張的臉，挑眉反問：“不能來？”

作者有話說：

來遲，這章所有留言都發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