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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鹿溪覺得不太對勁。
她一整日都極為的焦躁, 冬季已過了三月,小屋前的柴火堆成小山,自制的冰窖還有許多新鮮的草葉和嫩枝, 餓了咬兩口也不至于在冰天雪地裏餓死,可她總像有什麽事沒完成, 至于具體是什麽事, 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暴風雪下午來了,不周城的郊外, 俨然籠罩在茫茫大雪中, 她站到門口,幾片雪花觸到臉頰,冰涼濕潤。
遠處有一道鮮紅的人影往這邊靠近。
鹿溪睜大眼睛, 雪花紛飛, 遮擋視線, 盡管她身為妖, 卻看不清眼前的女人長什麽樣、
等她走近了,鹿溪終于發現是狐貍姐姐。
狐貍姐姐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妝容精致明豔, 一身紅衣熱情如火,像冰天雪地裏的一簇熊熊火焰。
鹿溪樂張口結舌:“狐貍姐姐, 大雪天你要去哪裏?”
“小鹿妖,姐姐會情郎。”妙娘沖她抛了個媚眼, “你跟我一起去不周城?”
不周城是紙醉金迷的妖城, 欲望湧動, 衆妖争先奢侈, 即使是最低階的小妖,入了妖城, 照樣飄飄然認不清自己是誰了,整日沉迷享樂,懈怠修煉。
鹿溪忙搖頭:“我不去。”
妙娘嗔了她一眼:“喊你幾次了,你都不去。”
鹿溪撓了撓臉頰:“前兩日有個神君殺入妖魔界,掀起血海腥風,據說把魔尊幹掉了,不周城與魔域毗鄰,難道沒受影響嗎?”
其實郊外與外面的世界隔絕,鹿溪很少知道外界的消息,但不周森林離魔域近在咫尺,過了一條河流,再往前走一裏草地,便到了人人懼怕的魔域。
仙魔大戰那日,天崩地裂,烏雲覆蓋半邊天空,紫白色的閃電如銀劍劃破天際,森林的小妖怪背上家當四處逃竄,鳥兒向四面八方尖叫“仙族要殺妖啦”,鬧得整個不周森林妖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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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溪往日生活平靜,難以忽視這些劇烈的變化。
談起仙魔大戰,妙娘興致頓時上來了:“這你就不懂了。”
她看上去不着急,掀起紅色裙擺,坐到臺階上閑嗑,“神魔血戰,關我們妖什麽事?人家魔族腦子不靈清,愛挑頭,整日跟那些仙族過不去,被碾壓是遲早的事,但我們妖不就吃吃人,享享樂嘛,妨礙不到他們。”
鹿溪腦回路一歪:“人好吃嗎?”
“好吃。”妙娘暧昧不清地笑了笑,“男人更好吃。”
鹿溪懵懂地看了她一眼,妙娘捂嘴笑了半天。
差不多聊了半刻鐘,見時辰不早了,妙娘起身告退,鹿溪特別喜歡聽她聊不周城的八卦,留戀不舍地送了她一段路,一紅一綠的身影漫步茫茫雪林,直到郊外森林的出口。
大雪封山,再返回路途的時候,鹿溪不小心迷了路。
積雪覆蓋森林,東南西北都長一個樣,她走着走着,腳不小心打滑,一屁股坐地上。
尾骨隐隐作疼,旁邊路過的一只烏鴉嘎嘎嘲笑:“小鹿妖是笨蛋,小鹿妖是笨蛋——”
烏鴉驕傲地抖擻翅膀,昂首在她頭頂飛過。
這只烏鴉是不周森林攪混水的慣犯了,上次神魔大戰,神君尚未踏入森林,它卻四處散步謠言,害大家擔驚受怕了一段時間。
她讨厭烏鴉,卻一心早日回家,沒心情與它計較。
擡眼一看,面前是一條蜿蜒的冰面,細碎藍白色的紋理,像水晶一樣璀璨發亮。
森林只有一條河,這裏是妖魔交界的赤水河。
整條河流都被凍住了。
天空的雪仍在下,風刮在臉上如刀刃,鹿溪好歹有些妖力,不怕被凍死。她撐起手,平靜從地上爬起身,雪撲簌撲簌沾到膝蓋和手肘,冰涼刺骨。她抖了抖裙擺,繼續沿着河岸往上走,眼前一片蒼茫的白色,她家沿河而建,大概再走一段路,便能看到那間小小的溫暖的木屋。
樂觀的想法剛出,幾步路之後,她的腳踢到某個堅硬的物體,再次被什麽東西絆倒了,整個身體往前撲。
有點疼,連摔兩次,大部分妖都會氣得橫眉豎目,但她像沒事人一樣站起,情緒仍然極其平靜。
雪地一片鮮紅的衣角露出,潔白的雪,紅色的衣,那縷紅像血一樣的豔色,精致的布料編織出繁複精致的金色絲線,神靈白澤的形狀,看着像披風。
扒了兩下,果真露出一張俊俏的臉。
是一個男人。
他靜靜躺在那兒,眼眸緊閉,鼻梁高挺,大概躺了挺長時間,唇瓣失去血色,皮膚冷得像冰一樣。
也不知是個死人,還是活人,她跪坐在地上,俯身湊到他的嘴唇邊,細若游絲的溫熱吐息撲到她的耳廓上,呼吸雖微弱平緩,但這人還活着。
手連忙扒開他身體四處的積雪,正當她試圖背起他時,腦子莫名飄過狐貍姐姐語重心長的一番話。
“小鹿妖,如果在外看到路邊的男人,千萬不要撿。有句古話,撿到男人破財破色,搞不好送走全家。為了全家的性命着想,直接摁死最好。”
說得很有道理,她該聽狐貍姐姐的話。
男人腦袋附近扒拉出來的雪已經堆成小丘,她咬了下唇,默默捧了一抔積雪,重新蓋回到他的臉上。
當沒看見,她刷地一下起身,往家的方向奔跑。
綠色的身影逐漸遠去,男人的睫毛顫動,呼吸忽然加快,四肢百骸的血液開始流動。大概過了挺久,他的耳朵漸漸能聽到風聲,感受冰冷的雪,看見朦胧的光,只差那麽一點,他便能清醒過來,但偏偏怎麽都醒不過來。
附近有人逐漸靠近,腳步猶豫而緩慢,他的危機感和警惕心頓時升起,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
淩厲的眼眸像一道劍光,将來人釘在原地。
鹿溪幹淨無瑕的眼眸一下子睜大,像被人抓到做壞事,手指無措地繞到背後。
灼華蹙眉,将她仔細打量了一番,确定是一只沒什麽威脅的小鹿妖,他的肩膀漸漸放松。
小鹿妖與他兩兩相對,都不說話。
鹿溪覺得這人也太神奇了,剛剛半死不活,她來回走了一趟,他竟蘇醒了。
灼華吃力地站了起來,手指幾番張開,鹿溪奇怪看着他的動作,他看也未看她一眼,蹙緊眉頭,再次催動法力,但昆吾劍毫無動靜,不僅如此,連最尋常的法力都使不出來了。
與魔尊的一戰,他雖戰勝那位仙族忌恨視為大敵的魔尊,但被他打中仙根,神力竟潰散至此。
灼華重新将目光放到鹿溪的身上,眸光微閃,微微牽起唇角:“姑娘,我乃不周城的居民,不慎誤入這片森林,敢問姑娘可否收留我,容我在你家中小憩片刻。”
他語氣刻意無力,佯裝無害的樣子,用詞禮貌又得體。
面前的小鹿妖,駐足在他的身邊,似乎打算救他一命,大概是一只心性單純的小妖。
灼華對不周森林有一些了解,這裏的妖怪常年與世隔絕,過簡單枯燥的修習生活,以草為食,以天為床,與不周城的奢靡混亂大相庭徑,既如此,他不妨利用她一番。
“好啊。”鹿溪果真點了點頭,純真的眸子彎了彎。
灼華唇角的笑意融化進眸子,果然是一個天真的小鹿妖,真好騙。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難為她擁有兩三百歲的修為,竟還能活到現在了。
莫說惡鬥不止的魔族,連仙族那些小仙子,若不通世故,只會受人桎梏和欺辱,被同族欺騙落到一個悲慘的下場。
鹿溪在旁邊說:“你走得動嗎?需不需要我攙扶你。”
“姑娘人真好。”灼華露出毫不意外的表情,“但我還能勉強走一段路,不勞煩了。”
鹿溪:“不不不,我攙扶你,雪天路滑,摔一跤傷更重。”
灼華不動聲色避開她的手:“姑娘自己小心點。”
一道銀鈴般的嗓音陡然在腦中響起:【竟然拒絕了,看他在雪地躺了這麽久,不會死掉吧。長相挺俊俏,死了多可惜啊,我以前從來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男子,比狐貍姐姐還好看。】
灼華挑起眉,視線輕飄飄在她臉上停留片刻。
【話說回來,他竟然主動跟我回家,超乎意料,這人難道沒有社會經驗,不怕被人騙嗎?】
灼華無言,不如擔心她自己。
【如果回家後他發現我的真實目的,想要逃走,】小鹿妖興高采烈,蹦蹦跳跳。【那就再把他捉了,逼他就範!】
逼他就範?
“……”灼華游刃有餘的表情微頓,以為自己聽錯了,忍不住問,“姑娘帶我回家,是因為?”
“不忍心。”鹿溪回答。
【回去騙他雙修!】
他踉跄了一步,差點摔倒。
-
聽見鹿溪毫不羞恥的心聲,灼華原本打算掉頭走人,妖怪果然是妖怪,哪怕看着天真無邪,照樣荒淫無恥。
他擡步離她遠了一些,轉身的剎那,忽然想起一件事。
魔域附近仍有巡游的魔兵,他擊殺魔尊,惹得魔域大亂,此處離魔域距離近,那些魔兵随時可能與他撞上。
他看着小鹿妖完全不知情的背影,慢慢勾起算計的笑容,小鹿妖是不周森林的原住民,她的家是個合适的潛伏地點。至于等候救援,不太現實,仙兵仙将們大概以為他死了,否則發現他的不該是小鹿妖,而是昔日仙友了。
白雪皚皚,寒風撲面,他一路沉思,踩過松軟的積雪。
鹿溪覺得這男人路上異常安靜,大概傷重,沒力氣講話了,她說:“不要擔心,很快到我家了。”
灼華瞥了她一眼:“嗯。”
茫茫大雪中,小屋屹立在一處臨水的平地,她興奮地跑過去,衣擺在風中飛揚,飄舞着翩跹的白蝴蝶。
莫名被她歡樂的情緒感染,灼華不由自主掀起唇角。
小屋不大,僅一張床,一桌椅,封閉的小廚房,地窖入口和靠近床少許的空地。
鹿溪進屋後,環視一圈,其他地方的位置要麽太小容不下,要麽是廚房的空地。讓一個受傷的男人住那兒,她覺得這就有點過分了,但把他安排到床邊的空地……
灼華正替她關窗,再次聽見她的心聲。
【萬一我獸性大發怎麽辦?其實我希望一開始好好培養感情,逼人就範不适合我這樣嬌弱的女孩子。】
灼華嘴角微抽,眸光微妙地瞥了她一眼:“……”
她嬌弱嗎?
灼華完全不相信這種話,如果聽不見小鹿妖的心聲,他早被她表面的演技給欺騙了。既然她試圖綁架男人,不像表面想象的那麽簡單,那麽必然是心機深沉,懂婉轉欺騙,肆意踐踏男人的妖怪了。
這類妖怪以狐妖為首,比魔域那些魔聰明多了。
如果他沒有主動請求去她家中,搞不好他這個曾經所向披靡的仙界神君,因為法力盡失,會淪落到被一只小鹿妖給綁架蹂躏的地步。
灼華雖是這麽想,卻也從容自若,當主人一樣坐到椅子上,若無若無投去高深莫測的目光。
鹿溪正在替他想辦法呢,不明白為什麽這男人忽然看他。正摸不着頭腦,灼華忽然笑了笑:“姑娘剛剛似乎發愣了?在想什麽呢?”
他明知故問,鹿溪卻不知,吞吞吐吐說:“我不知讓你睡哪裏好。”
灼華朝床看過去,擡了擡下巴,俨然是希望睡那裏,鹿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扁扁嘴:“那是我的床……”
【可惡的男人,難道要跟我搶床?一點憐香惜玉的精神都沒有。】
“姑娘,在下的傷口疼得厲害,是否能到上面躺一躺。”灼華假裝沒聽見她的吐槽,故意這樣說。
“好啊。”鹿溪說。
她眨巴眨巴眼睛,朝他溫軟地笑了笑,顯得體貼至極。然而房間內充斥着她無聲慘烈的大喊。
【不要!不要!】
【你快說算了,快跟我客氣,否則我要炸了!】
灼華倚在桌前,定定看了她半晌,聽到她一連串表裏不一的心聲,再也憋不住了,俯身大笑。
“……”
-
灼華笑得厲害,小鹿妖雖然心機深沉表裏不一,卻也可愛得緊。
鹿溪眼神濕漉漉的,仿佛快哭了,嘴唇緊閉,一句話沒說。
但灼華知道,她現在正罵他呢,罵得很兇。
耳邊吵鬧,她的嗓音幾乎快震碎他的耳朵,他揉了揉耳朵,笑了半天停不下,肩膀顫抖。
【不會撿了個腦子有病的男人吧?】
聽到這話,灼華輕咳幾聲,端正神色,又恢複到仙友們常見的那副淡定表情:“我逗你呢,身為男子怎能搶姑娘的床。”
鹿溪罵罵咧咧的心聲一下子平靜了。
灼華大為觀止。
暮色漸濃,冬日的天黑得早,冰涼的夜晚降臨。
鹿溪在床邊鋪了一面床褥,她的生活輕簡樸素,常常閉關不問世事,所以活了幾百歲,衣櫃裏只有一床備用的床褥。據她回憶,還是她小時候,狐貍姐姐替她去不周城買的軟褥。
軟褥與她的身高相匹配,對于灼華的身高而言,這面床褥過于小巧了。
“好像小了些。”鹿溪打量他颀長的身形。
灼華蹲到她的身邊,整理軟褥的四角:“無妨。我不冷。”
“你不怕冷嗎?”鹿溪支着下巴問。
灼華勾勾唇:“不怕,我體溫比常人偏高。”
他是神胎白澤,不懼水火寒熱,體溫也比平常仙人高,仙宮的床,甚至是寒玉制成,其他仙友無法忍受,于他而言,卻剛剛好的舒适。
“嗯,你睡吧。”鹿溪起身,往床邊走,走一小步回頭看一眼,欲言又止。
灼華不解問:“姑娘,你——”
要做什麽?
【他看上去好暖和,我想抱着他睡覺。】
“——好夢。”他額角抽了抽,把下半句話咽回喉嚨,換了另外兩個字。
鹿溪驟然放亮的目光轉瞬間變暗了,失望地扁扁嘴。
他當沒看見,翻過身背對她。
居然說抱男人睡覺,妖怪的嘴巴,果然冒不出一句符合正常女子的話。
灼華的目光變得冷淡,荒淫不知羞的小鹿妖。
一夜無話。
第二天,鹿溪打了個哈欠起床,地面的軟褥已整理完畢,灼華醒了。
屋外的雪夜裏悄悄停了,積雪正在融化,氣溫比昨日更低。他從外面撿了幾根柴火,燒成木炭,弄一盆火放到她的床邊,期間沒發出一點聲音,等她醒了,屋子暖烘烘的,像春天一樣。
鹿溪光滑的腳丫下地,赤腳跑了一圈:“好暖和。”
灼華笑了下:“我猜姑娘起床,可能會冷,所以提早燒了炭火。”
鹿溪淚眼汪汪:“你對我真好。”
【他難道這麽快就喜歡上我了?不然沒必要才一天就對我噓寒問暖。】
灼華發出一聲輕笑,其實他沒那麽好心,整日厮殺戰場精于算計的神君,怎可能是那些懂風花雪月的人。
她獨自一只小鹿妖,生活在浩瀚的不周森林,鮮少接觸別人,盡管有些心機,但看人只會看表面。
而他混跡複雜的天界政治漩渦,曾裝卧底蟄伏魔宮,騙的仙魔,不說成千,也有上百了。
一些位高權重平日呼風喚雨之人,照樣被他騙得團團轉,那個自诩與天帝實力并肩的魔尊,只因他設計了一個圈套,他就上當了。
灼華提供虛假的情報,佯裝出天界內亂,天帝與兄弟阋牆,結果魔尊這蠢貨果真信了,集結魔兵,意圖趁亂偷襲,豈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被他一波團滅。
區區一個小鹿妖,手到擒來。
鹿溪擦了擦眼角的淚。
他涼薄的唇往上揚,眼神愈發的善解人意,她也許覺得他待她溫柔,是個值得托付的男子了。
“在下給姑娘添麻煩了,這點小事是我應該做的。”他謙虛幾句,故作忐忑,其實心情極其愉悅,閑閑問了句,“不知鹿姑娘對我的印象怎麽樣?”
鹿溪:“你這人還怪好的咧。”
果然。
灼華笑得更暢快,再次向火盆丢進一塊木炭,不動聲色保持安靜。
【但他在騙我。】
灼華詭計多端的笑容頓住,手猛地一抖,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現問題。
【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人,狐貍姐姐說男人的一見鐘情其實是見色起意,我得防着點他。】
“……”
-
灼華在這裏養了十天的傷。
鹿溪雖然不信他,卻沒趕他走,他有些訝然了,她既然知道他可能在騙他,為何又留一個不靠譜的男人待在她的家中?
灼華替她鏟雪時,裝作無意間問起:“我與你素未相識,不怕我是壞人嗎?”
小鹿妖歪了歪頭:“不怕。”
【他又沒法力,我一巴掌就能拍死了,幹嘛要怕。】
【而且我帶他回家,主要為了雙修,聽狐貍姐姐說,雙修可以增加很多很多妖力,指不定誰騙誰呢。】
灼華似笑非笑地瞄了她一眼。
他繼續用鐵鏟子将門檻外的雪鏟到兩邊,騰出走路的地方。
雪嘩嘩抖落,手臂用力時,他下颌微低,肌肉繃緊,顯得極有力量感。
小鹿妖嘴巴嚼着一根草葉,蹲在他旁邊偷懶:【好無聊哦。】
“你幫忙倒雪。”灼華适時提醒。
小鹿妖的腳丫往旁邊挪了挪,不大樂意。
【哼,我養你就是要幹活的,別以為能在這裏白吃白住。】
灼華無言地看了看這小破屋,又無言地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價值昂貴的甲衣。
若有神君降臨凡世,大抵王室會将他們供起來瞻仰,用最精致的宮殿,和最可口的美酒佳肴招待他。
然而這幾天,水是他自己打的,飯只有幾根草,躺的還是破地板。
他這神君,落到這般窘迫的境地,被那些慣會八卦的仙友知道了,還不知怎麽笑話他。
忍到第十天清晨。
他睜開眼,神情淡漠,神力已然恢複。
神胎擁有自我修複的力量,與魔尊一戰,雖然短時間神力消失,卻也只是小問題。
如今充足的神力回到四肢筋脈,他收攏五指,感到一陣愉悅的輕松和傲然。
小鹿妖仍在睡夢中,床簾垂地,擋住她的容顏。隔着一道隐約的輕紗,他輕聲說:“我走了。”
他還有任務在身,天帝的要求,除了滅魔尊外,妖王也在此行的鏟除目标內。
天兵們暫時離開了,他來都來了,不妨再單獨去不周城一趟。
這些年,天界以魔域為首要目标,多次交鋒,對魔域充分了解。但對不周城的了解屈指可數,他計劃去探聽妖王的行動,搞一些情報再回天界。
走了兩裏路,灼華來到不周城外。
守衛攔住他的去路:“你的通行冊。”
灼華不知通行冊是什麽,但他極快反應過來,露出迷茫和懊悔的表情,真情實感地拍了拍額頭:“我這記性,兄長邀我進城,我竟忘記帶了。”
他說罷,掏掏袖口,捋捋褲腿,當着守衛們的面,仔細檢查。
守衛見他的神色變得煩躁憂慮,被他超高的演技欺騙,信了七八分,但他們的長槍巋然不動,仍然擋住去路:“沒有通行冊,不能進城,你回去拿。”
灼華嘆了一口氣,哭喪着臉向守衛道謝,一轉身,那副憂愁和無奈的樣子變了。
他的眼睛很冷,扯了一下唇,沒再城門附近逗留。
郊外有一座供妖怪休憩的涼亭,風景甚美,喜歡自然景觀的妖怪,都愛出城在這裏閑逛。
來來往往妖怪衆多,人愛八卦,妖怪也一樣,灼華坐了一整日,從他們細碎的交談中,獲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這些日子,銥椛因灼華神君的攻打,魔域和不周城鬧得人心惶惶,城內正在建造更加堅固的法陣。
他們認為,天界吃到甜頭,灼華神君極有可能趁大量魔族潰逃,再次聯合天兵,對他們斬草除根。那些妖怪害怕極了,但還有一部分妖不以為然,天界赫赫有名的灼華神君,殺了魔尊後,早已凱旋而歸,回到天界享受他那累累戰果帶來的榮華和名譽,妖族與仙族的仇恨,不像仙魔兩家那麽深重。
他們來得及,至少還有充足的時間進行攻防戰。
誰也沒預料,灼華竟失去神力,在不周森林逗留了許多日。
灼華思忖片刻,當紅霞漫步天空,他提步返回小鹿妖的木屋。
小鹿妖一見到他,鼓起臉頰:“你一整日都去哪裏了?”
灼華笑道:“我這些日子不出門,無聊得緊,出門逛了逛森林。”
當他以為小鹿妖一定會各種揣測時,他聽到她的心聲:【我還以為他跑了呢,幸好,我要趕緊培養感情,然後趁機拿下他的元陽。】
“……”這妖怎麽老惦記他的元陽?
灼華神情莫測,擡腳趕緊踏上臺階,仿佛後面有只狼追他。
鹿溪剛發呆想了片刻,一擡眼,他人就不見了。
也不知他走那麽快幹嘛,她還想多聊幾句,自從身邊多了一個人,她才發現,原來有個伴也不錯,聊聊今天吃的草新鮮不新鮮和晚上睡覺做的夢,是一件多麽幸福的生活呀。
她樂滋滋地跟了上去,關上門,卻見灼華目光深沉,駐足在她的銅鏡前打量。
聽到關門聲,他扭頭看她:“怎麽多了一面銅鏡?”
灼華的觀察力強,偌大的宮殿多了一顆不屬于這裏的石子,他都會第一時間注意到,何況狹小的木屋,何況一面比他臉還大的銅鏡。
“妙娘送我的禮物。”鹿溪高興地捧起銅鏡,照了照小臉,“好看吧?”
銅鏡的邊框鑲嵌四枚東海寶珠,價值不菲,小鹿妖卻不太明白。
【這珠子扣下來賣能賣多少錢?】她摸摸珠子,【可以買一捆新鮮桑嫩葉嗎?】
灼華一言難盡地瞥了她一眼。
賣了你都買不起珠子。
鹿溪還在自戀地照鏡子,他走到她的偏後方,站得很近,視線若有若無掃過寶珠,鴿子蛋的大小,像水珠般圓潤剔透。如果沒記錯,看形狀和光澤度,是東海最極品的寶珠。
東海盛産寶珠,妖王曾率領妖族士兵将東海的寶珠搜刮幹淨,像這類極品寶珠,理應出現在他的王宮,具體點,他的後宮。
“你說的妙娘是誰?”灼華的眼睛閃了閃。
“經常照顧我的妖怪,一只超漂亮的狐貍。”
鹿溪說着話,忽然回頭,而此時灼華正傾身觀察銅鏡,感覺到她的動作,他下意識擡眸,隔空,兩人的視線驀然間撞到一起。
他的目光頓住。
小鹿妖的眼睛很大,看到他離這麽近,又睜大了一點。
溫熱的吐息撲到他的側臉,只一剎那,空氣中好像有什麽一觸即燃,他的心髒猛地跳了跳。
小鹿妖無辜清澈的眼神,像冰冰涼泉水似的,可他竟像被她的目光燙到了,往後面快速退了一步。
其實男女之間不小心的碰觸,仙魔妖三界都不太當回事。不像凡間的陳規舊俗,男女若肌膚接觸,必定會名譽受損。
他兩人都還沒碰到,最多算一個眼神接觸。
但灼華的反應特別大,搞得鹿溪摸不着頭腦,怎麽好像自己要吃了他似的,她是食草的哎,她好像跟他講過吧。
聽到鹿溪困惑的心聲,灼華的表情恢複平靜。
這個女人可能懂什麽叫無意識的勾引人。
她與那只叫妙娘的狐貍精混久了,沾染到不好的行為習慣,然而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她整日想着那些雙修的事,她的行為逐漸與想法靠攏,無意識地親近。
特別希望得到他的身體。
“你為什麽突然回頭?你不知我在你後面?”灼華試圖移開眼,但掙紮半晌,目光仍粘在她的臉上。
鹿溪撓了撓臉,大方說:“知道啊。”
“如果你回頭回猛了,就會不小心親到我的臉。”灼華盯着她。
“沒親到不是嗎?”鹿溪理直氣壯地說。
果然如此。
灼華冷淡地瞅了她幾眼,像看穿她在想什麽了,唇往上勾起。
小鹿妖故意勾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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