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七、紅燭之影
十七、紅燭之影
錦衣下,幾處傷口已經開始往外滲血。窦慎不由分說,随手拿過睡榻上的白色帕子去幫她止血。晗君斜睨了一眼,待看清東西後,臉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她大約能猜到那是什麽。
本朝初始,民風彪悍淳樸,對女子貞潔并不看重,二嫁入宮的後妃并不算少,當皇後太後的也有數位。後來随着大尊儒術,禮教便森嚴起來。貴族嫁娶多有此類條件,雖不明言,卻也是約定俗成。常聽人說,涼州禮數疏曠,卻不想也有此講究。
她張了張嘴,猶豫再三還是未說出來。見窦慎一臉坦蕩,順手将帕子扔到了一邊,似乎也并未多往他處想,倒顯得自己矯情做作了。
“得用些藥。”他一面說一面起身,就要走出去。卻覺衣袖一動,已被牽住。晗君擡頭看着他,輕輕搖了搖頭。窦慎立刻明白了她的顧慮,想了想,輕聲道:“稍等片刻,我自有辦法。”
晗君目送他出去,目露猶疑。
青帳外,人影幢幢,間或有人語笑聲傳來,依稀順着風聲可以聽到幾句內容。這樣的地方,讓她很沒有安全感,總覺得一舉一動皆在別人的目光之中,監視之下。
不出片刻工夫,窦慎就已經回來,遣散了守候在外的婢女和仆婦。掀開帳子,手裏拿着一瓶藥和一方潔淨的帕子向她走來。他不笑時有些疏冷,語氣倒算溫和:“趴下,我給你上藥。”只是稍稍靠近,他身上的酒氣便散了過來,想來他今夜飲了不少。只是那雙眸子卻澄澈如星子,絲毫未有醉意侵襲上去。
晗君卻有些熏然,紅了紅臉,半晌未動。
他耐心尚可,等了一會兒,哄勸的意味更濃:“傷口不及時處理會有危險,或者我叫侍女進來?”
聽他這樣說,晗君便認輸了。因傷病而讓新婚之夜雞犬不寧,顯然不是她想看到的。窦慎看出了她重面子,算是捏住了她第一個軟肋。
衣衫從肩頭褪下,晗君的臉已經紅霞滿天。她沉默又順從的趴在枕席之上,用軟枕将臉整個埋了起來,只露出了瑩白如玉的肩頭,纖細美麗的脖頸,還有一小部分略顯纖薄的脊背。
窦慎拿着藥瓶的手僵在了半空,勉力尋回了丢失片刻的呼吸。美人如玉,即使不露面也能讓人亂了心跳。
窦慎的氣息迫近,帶着灼熱的溫度,就游走在她肌膚的不遠處。晗君聽到自己不安的心跳聲,就像一次沒有章法的演奏,彈出兵荒馬亂的樂章。她越發羞慚,恨不得将臉徹底藏起來,以免暴露慌亂無措的事實。
片刻後,一陣尖銳的疼痛傳來,她不由得失聲尖叫。卻也只是短短一瞬,她意識到了自己所處的環境,就咬住了自己的手臂,再也不肯發出任何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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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廬在室外,隔音效果很差,不知方才的動靜落入別人耳中,又能生出什麽樣的口舌。
她的傷口遍布後背,在白玉一般的肌膚上凝成一個個頗血腥醜陋的疤。有一處是箭傷,幾乎深可入骨,時至今日仍血腥可怖,可以想見當時受傷會有多疼。窦慎受過這樣的傷,自然能明白其中感覺,卻想不明白她一個弱女子是如何忍着這樣的傷一路疾馳而回的。一個嬌養在深宮的公主,何以有如此堅韌的心性。
正如此時,她因為疼痛渾身都在激烈地顫抖,卻倔強得一滴眼淚都沒流,隐忍的讓人心疼。
“晗君,疼就叫出來,別忍着。”他用自己都很少聽過的溫柔語氣在她耳邊說。他的手指輕輕掠過一個個傷疤,倒吸了一口冷氣,緩聲道:“竟然傷成了這樣……”
晗君卻執拗,搖了搖頭,嗡着聲說:“将軍繼續吧,不疼。”
窦慎無奈,只有讓手上的力氣變得越發輕柔。
燭影搖紅,青廬的帳子上倒映出一雙親密的影子,月夜初寂,人語細細。
“你今年十六歲嗎?”男聲低低相詢。
片刻後,女聲輕柔回答:“過了年就滿十七了。”
又是許久的沉默,遠處忽然傳來幾聲犬吠,夜枭的叫聲混在淩冽的風聲中,嗚咽得驚擾了青廬中的人。
“涼州的風真大。”這次确是女子的聲音,毫無感情的一句陳述。
“你冷麽,冷得話可以靠近我一些。青廬不擋風,明日回了屋便好了。”男子的聲音并無困倦之意,卻有着說不出的小意溫柔。
青廬外侍夜的仆婦和婢女們交換了一個眼神,意外于一向冷肅的将軍竟有這樣的一面。
青廬內,兩人俱和衣而眠。晗君顧及着傷,只能側卧,然而面對着近在咫尺的這張并不算熟悉的臉,卻睡意全無。
腦子裏有許多亂七八糟的事兒,她圓睜着雙目,看着月影移動,新婚之夜就在這種詭異又平靜的氣氛中安然度過。似乎像極了他們的婚姻本身,少了許多甜蜜與期盼,多了許多宿命的無可奈何。
但她亦是承認,若非隔着權力榮辱,人事謀算。躺在身邊的這個人算得上良配。他的儀容風姿,他的胸懷城府,他的細致妥帖,該成全多少女子的閨閣之夢。哪怕他年長自己許多,有着那樣複雜的過往,帶着那麽多不堪的流言。
她荒蕪寂靜的心田裏,忽然平添了許多柔軟。不然明明那麽厭惡紅色,卻偏偏着在他身上時,看出了些許明朗潇灑。
身旁人呼吸清淺,身上的青木香氣幹淨淩冽。晗君伸出指,遠遠的描摹着他利落的臉部線條,從他英氣的眉,高挺的鼻,再到溫潤的唇,找尋着說服自己的理由。阿羅,事已至此,你的人生就是這樣了。沒有退路,沒有屏障,你有的只是自己。你的命是好不容易撿回來的,所以絕不能随随便便浪費,更不能輕易隕落于此。你要好好活下去。
更漏聲慢慢斷了,晗君終于迷迷糊糊地睡着,夢裏卻是一片混沌凄慘。她夢到奢靡華麗的楚宮,阿母的眼淚似乎總是流不完,她的面容一片模糊,唯有那雙愛流淚的美麗眼眸,如此讓人心碎。又夢到自己穿着嫁衣,站在血肉橫飛的刑場上,到處都是斷肢殘骸,哭叫聲混着血腥氣鋪頭蓋面而來。嫁衣與鮮血同色,上面繡着的金鳳如同楚宮中飛起的朱雀檐角。再一轉頭,一切盡成灰燼,只餘一片雪後的蒼茫。她獨自站在長信殿外,渾身凍的失去了知覺。教養的女官聲音也如冰雪:“淑女最重儀态,翁主今日舉止過于疏懶,特向太皇太後秉明,罰站兩個時辰。”長安的冬天那麽冷,她站的筆直,慢慢覺得一雙腿沒有了知覺。
忽然落入了一片溫暖中,仿佛是最溫暖的日光,驅散了所有的寒氣。晗君在暖意融融中恢複了知覺,也從重重噩夢中清醒了過來。
睜開眼發現,這暖意來自于窦慎的胸膛。他将她擁在懷中,很自然的靠近,仿佛他們本該這樣親密無間。
他亦淺眠,此時睜着雙目,濃密的睫毛下是一雙幽黑深邃的眸子,看她的眼神裏帶着靜默的溫柔:“青廬裏太冷,你睡不安穩。”
像是一句解釋,像是一種寬慰。
“将軍……”她低低地叫了一聲,感覺到來自于他的溫暖與安全,紅了臉也紅了眼睛:“不過是做了個噩夢,無礙的。”
他的聲音響在晨曦微露的秋日清晨,有些沙啞,有些低沉:“晗君,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人總是要往前看的。”
他避過傷口,将她擁得更緊了些,不帶任何情欲之色,仿佛只是一種相濡以沫的守護。
“阿父被匈奴人所殺的那一年,我還未行冠禮。國仇家恨,還有涼州這麽重的擔子都壓在了我身上。那一年,我也總做噩夢。後來想通了,走一步看一步,人無論再艱難,也總要自己走下去的。”他的聲音十分低沉,帶着初醒的沙啞,卻讓人無比安心。
晗君默默點了點頭,擡眼看他。這樣近的距離下,能看清他的所有疲憊和無奈。
很奇怪的氣氛。新婚燕爾的兩個人,卻像兩只抱團取暖的獸。在這樣的令月嘉辰中,沒有私語呢喃,只有互相寬慰。
晗君忽然覺得,這個人不再是一個陌生的名字,一個毫無期待的責任。他們之間方寸的距離,帶着她十幾年也未曾有過的溫暖,她從他身上感覺到了如兄如父的安全感。
晗君柔順地依偎在窦慎的胸膛中,任由他高大的身軀将她籠罩,無助的将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就像一只可憐的小獸攫取着短暫的溫暖。讓黑暗深深埋藏起所有的自尊,高傲和矜持,她想有的也不過是片刻的護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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