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章

第 36 章

懷玥還有事要和專案組的人說, 礙于路忠在,一進車便低頭發信息。

中速行駛的車裏,沒人說話, 車載藍調緩緩流淌。

書映風非常安靜地等, 腦海中卻仍殘存黑裙于微風中搖曳的畫面。

垂于腿上的指尖不安地、無意識地蜷縮着,窗外一只飛鳥掠過, 他忽然輕微地吐出了一口氣。

原本只是覺得有趣,以為能看到一個卧底為了行動裝扮成女性, 場面也許并不會特別令人震撼,但他錯的徹底。很難形容那一刻的驚豔,過于高挑優越的身材将黑色吊帶裙的優雅大方演繹得淋漓盡致,裙子設計簡單, 尾部如同玫瑰一樣疊着灰色的紗, 黑卷發鋪陳, 氣質出奇冷冽,襯得她也像一只黃昏将過時分,展翅高飛的黑鳥,美得極其有攻擊性。

最讓人出乎意料的是, 經過化妝, 她的面孔充滿了異域氣息。

書映風心中有了一絲猜測,又很好奇她是怎麽做到的, 正要詢問卻被打斷。

懷玥:“等會五樓開個套間。”

書映風:“好。”

叮咚一聲,消息又進來,懷玥補充:“我倆中途就去開房。”

書映風:“……好。”

安靜許久的氛圍中,一說就是兩句頗為暧昧的話, 前頭開車的路忠聽了猛地一哆嗦,于是火速升上隔板, 一個合格的助理就該會察言觀色有沒有!

但書映風覺得路忠還不如什麽都別幹,隔板一升,反倒是有些欲蓋彌彰的意思。他頭疼地閉眼,擡手揉了揉太陽穴,沉吟良久才道:“你不需要帶裝備嗎?”

“我提前放好了。”

懷玥發完一條信息,直接偏過頭朝今日西裝板正格外英俊的書映風看去,語氣十分戲谑:“等會那什麽宋芝山生日,來的人都是你們圈裏的吧,辛苦你等會要演戲,你保持多年的良好名聲可能就要毀于一旦了,就不怕別人非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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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映風寡淡地牽牽嘴角:“什麽良好名聲?萬年老鐵樹嗎?”

盡管不怎麽和圈內人接觸,書映風也聽說過這外號。不止別人說,連自家的人都這麽罵。可在他看來,一個男人在沒碰上喜歡的女人前,潔身自好是首先應該要做的事,這是底線。

放下手,他淡淡一笑,轉眼看向她。

“沒關系,反正都是演的,等塵埃落定一切揭曉,總會有人明白。我現在更好奇你是用什麽方法把自己變成混血模樣?”

懷玥伸出拳頭,說一句就伸一根手指:“膚蠟、膠帶、美瞳。”

為了這次易容,她下了苦功夫。

特地化成混血模樣,是因她身高太紮眼,假裝成模特會比較好。

思考一瞬,懷玥将特地準備的身份檔案給書映風發過去:“那幫人不笨,今天你帶我進去後出了事,肯定會注意到突然不談戀愛的你談了個高個女友,所以結合你前段時間去希臘旅游的事,設定你在希臘和外籍模特春風一度。”

“我現在身份叫薇安,外籍混血模特,過來面試時裝周走秀于是和你再度聯系上。等會見到宋芝山和其他人,你最好都這麽說。另外我還p了一些圖,以做準備。”

簡單看過一遍檔案,書映風記是記住了,但緊接文檔後發來的希臘旅游雙人合照讓他陷入了沉默。

照片極真實,臉貼臉,親密無間。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真去了趟希臘。

一時間沒聽到回複,懷玥收回手,搭在腿上有一搭沒一搭敲着,故意取笑他:“網上找的圖,把我倆頭p上去了。沒侵犯肖像權,我從你朋友圈裏找的照片。”

終于發覺她聲音也變得稍微柔和了些,書映風訝異擡眼,聽起來隐約有點熟悉,微微怔忡間,當眸光觸到比正常男人小一圈的腰圍時,他察覺自己心緒起伏劇烈,似乎有什麽他一直猜錯了。

不止如此,化妝還能把喉結也給抹了?

心有疑惑,書映風眉端輕皺,卻沒多問,只說:“要是有人去查模特公司呢?”

懷玥:“我敢這麽設定,就代表不會出事。”

雖然她老是泡在部隊,但人脈那肯定還是有的。

俗話說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她救過不少人,資源當然唾手可得。

該交代的交代了,她沒時間和他多聊,再度低頭與專案組複盤計劃。

在她幹預下,陳述剛忙着和拿到富商資金支持的陳停容母子周旋,暫時沒空管會所。

根據專案組暗中觀察,天上人間目前仍正常運營,不過海關發現一隊五人數的外籍承包商已于昨晚入境,最後出現是在天上人間附近。

她知道這支隊伍。

認識death後,懷玥對這職業還挺感興趣,查後才發現外號為老狗的墨西哥人帶領的隊伍位列承包商地位之三,不僅國際上赫赫有名,亦在華夏軍方注意名單之上。因為老狗和他的隊伍,曾經為完成任務擊殺過邊境平民。

老狗傭金不低,這人心思深沉,敗績十中有一,不接殺人單專接竊取商業機密等利益極高的單,能力一般,勝在裝備多。

想都不用想,他在看見會所肮髒事後,肯定猜得到她會再次出手,估計現在會所已固若金湯,輕易能進去,可不好輕松出來。

這支隊伍不難搞,關鍵還有個孟清香。

懷玥眼色一深,蔡思娟和她說孟清香沒回警局,電話不通。

她查了定位,位置就在天上人間,恐怕被人控制起來了。

有太多事要幹,想了想,懷玥最後叮囑書映風一句:“不管到時候發生什麽事,你在房間裏都不能出去。”

……

車在會所門口停下,他們下了車,路忠開車進地下車庫。

金碧輝煌的會所如今是所有人眼中的八卦焦點,客流少了許多,卻仍然喧嚣沸騰,光怪陸離的黃光撐開暗夜,像是惡魔在朝月亮招手。

懷玥挽着書映風的手臂進去,出示會員卡并報了宋芝山名字後,服務員恭恭敬敬領他們到一樓的豪華ktv包。

服務員是位外國女性,普通話流暢:“宋先生的包房在這,希望書先生和薇安小姐玩的愉快。”說完,她便轉身離去。

注意到服務員看了自己好幾回,等人一走,懷玥冷笑:“得虧化了混血妝,還做了準備。”

書映風不解:“什麽意思?”

廊道有人走過,她裝作若無其事拿小鏡子補妝,邊補邊說:“那女的體格跟我差不多,肌肉崩的襯衫都快裂了,她是承包商的人。”

如果沒猜錯,老狗五人各分幾層看守。

書映風不清楚承包商這種職業,困惑之際,廊道轉角處傳來一男子吊兒郎當的聲音。

“書映風?”

身穿騷包寶藍色絲綢襯衫的男子大步流星到他們面前,眼神來回在懷玥身上掃了好幾遍,最後驚訝地看着書映風,“我去,你說你談戀愛了我還不信,沒想到真談了?”

書映風:“…….”

真不明白怎麽會碰上這大嘴巴。

“展赫,我朋友。”他心平氣和地向懷玥介紹,又對展赫說,“這是薇安。”

展赫雙眼放光,沖懷玥伸出手,喜不自禁道:“你好,我是書映風發小。姐們可以,居然把這老處男搞定了,怎麽樣,憋了三十年床上是不是……”

“……你能少說兩句嗎?”眼看他就要大放厥詞,書映風連忙阻止。

“沒關系。”懷玥收好鏡子,禮貌和他握手。

這展赫絕對是書映風關系極好的朋友,也只有好朋友才會開這種葷玩笑。

嘴碎無妨,別賤就行。

不過,她挑眉看向書映風:“你真沒談過?”

實在難以想象,一個成年男人居然沒談過戀愛。

聽出她語氣中的戲谑,書映風木着臉:“沒。”

“哈哈哈哈!”展赫樂得不行,自來熟地搭上懷玥肩膀拍拍,笑呵呵說,“這人從小就假正經,我們一直覺得他馬上要出家當和尚,沒想到一談就談個這麽漂亮的,等會咱倆喝幾杯,我給你講他小時候糗事!”

說着,他推開門,興致盎然沖裏頭的人大聲吆喝:“宋芝山!書映風帶他女朋友來了!”

音樂聲震耳欲聾的包房瞬間靜下來,所有人齊刷刷看向門口。

美貌有時候是具有強有力沖擊性,但比美貌更具攻擊的是氣場,在場人在看到兩人時,大家呼吸有那麽一瞬間停滞了,所有視線幾乎是不自覺凝視在書映風身旁的懷玥身上。

她氣質獨特而松弛,簡單服飾與打扮掩蓋不住自由野蠻生長起來的自信,饒是成為焦點,也沒有一絲一毫局促,甚至還落落大方展開笑容,于是沒人再去關注異域混血的五官,單純為這股旺盛的生命力而臣服。

“他們好像很驚訝。”懷玥對衆人笑笑,重新攬上書映風手臂,順便在沒人發現的角度掐了他一把。

求求了,這真的很像看猴!

她要生氣了!

懷玥在心裏腹诽,默默環視的眼神可沒落下。

足以容納五十人的豪華包間裏人很多,俊俏的男男女女大部分二十七八上下,當然江璟、封淮、祁天陽和顧骁也在,還有喬思也沒落下。

到底是上流社會聚會,人來得很齊。

被掐的書映風還沒說話,展赫率先笑起來:“當然驚訝,書映風談戀愛的概率比公豬上樹還小!”

書映風:“……”

話落,身穿花襯衫的宋芝山橫沖直撞跑出來,嘴裏連連喊了十個靠:“快快快,嫂子往裏坐!”

這回輪到懷玥無語:“……”

啥啊,怎麽就嫂子了。

這幫人可真自來熟。

宋芝山是個很俊美的男人,笑起來像朵花,畢恭畢敬把他們請進來,眼神不住往懷玥身上掃,最後終于忍不住,敲着桌子就質問起書映風。

“你丫啥時候找的,真有你的啊悶聲幹大事。”

宋芝山生日請的都是圈裏人,還有幾個當紅明星,這種場合書映風把人帶過來,其份量不難猜測,于是所有人的眸光中都帶上了審視。

在場誰不知道書映風是異類,出身優越卻丁點不沾富貴圈裏的壞習慣,反而有點随心所欲。年輕時意氣風發,明明在商業上嶄露令人驚嘆的敏銳度,偏偏說放下家産就放下,轉頭踏入一項又一項新領域體驗人生,支教、攝影、參與野生動保等等想幹就幹。

可自從梅溪死後,書映風整個人就變得死氣沉沉。

他将意外歸咎到自己身上,開始做慈善做好人,自家老爺子不管,跑去照顧梅溪奶奶,試圖用這種方式安撫亡魂。很多人一度以為他會就這麽沉下去,永遠走不出困頓孤獨終老。

所以談戀愛這種事放他身上,簡直稀奇!

有人忍不住了:“對啊,快跟我們說說!”

被推到風口浪尖的書映風頭一回感覺局促,随懷玥一起在沙發中心坐下後,開始按照文檔上來說:“上回希臘旅游認識的,她是模特,一直在加州發展。”

展赫:“怪不得之前沒點風聲,好家夥你直接玩異國戀啊。”

宋芝山嚯了聲,轉向坦然自若坐在旁邊的懷玥,倒杯酒上來就要碰:“薇安是吧,以後要在國內發展嗎?”

懷玥淺淺喝了口,禮貌回答:“不呢,我過兩天就回去了。”

宋芝山很遺憾:“行吧,反正我們有私人飛機,下次去找你玩。”

其實他還覺得不夠呢,要是今天下午車禍沒撞壞這片區域的網線,現在就應該分享到每個社交平臺上大笑三聲書和尚居然也有動心的一天。

大概是怕太過熱情吓跑懷玥,緊接着他們一幫人把書映風拉到一邊不停詢問,留她自己和女生玩。

有幾個比較善交際的女生誇她漂亮,還問很多工作上的事,懷玥按原先計劃一個個回答,沒一會就在衆人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傑靈這公司我知道,野雞公司罷了。”喬思忽然出聲,她眉眼彎彎與懷玥對視,“薇安小姐辛苦做模特賺不了多少,和書大哥在一起就不一定了。”

這話說得意味深長。

懷玥笑容一淡,把玩着手機,語氣淡定:“嗯,找個金龜婿在家吃吃玩玩很爽。”

這小公主是怪愛嫉妒人的。

打從一開始進來,她就發現她眼神充滿惡意,像光環被奪走的落魄公主,手足無措站在人群中用滑稽的行為渴求一絲注意。

沒搭茬,懷玥沖身旁一漂亮姑娘眨眼:“我覺得人就該聰明點,累死累活幹嘛呢,有人養也挺好,你說對吧?”

那姑娘捂着嘴笑:“你說的沒錯。”

旁人紛紛附和,開始贊嘆懷玥不裝不清高,主打一個真實。

真是操了,喬思臉色微變,一口悶氣無處散發。照理說常人該惱羞成怒裝一波,沒想到她居然完全不按套路出牌?還能贏得好感?簡直沒天理!

好一會,她咬着牙反駁:“就這麽說出來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懷玥無所謂聳肩,“我當書映風面也敢這麽說,要不把他叫過來你看他敢不敢說一聲別的?”

她是不會慣着喬思。

這會女裝,除了面孔不一樣,懷玥就是在做自己。

這段時間偶爾會和喬思聊天,小公主加了她後并沒有很熱情,好像只要加上了證明自己魅力後就可以抛之腦後。

上回她只是關注莊昕芸就被喬思看到了眼裏,她對身邊女性似乎充斥着極大惡意,這種惡意純粹來源于讓她驕傲的吸引力被同性剝奪,于是産生了一種記恨。

懷玥一直猜不透她為什麽要針對史雁柔,于是進行了地毯式搜查信息。

鎏金學生還是很八卦的,信息表明喬思除去江璟外從未與男人有過過深的聯系,比起喜歡封淮這個爛借口,她似乎更喜歡成為被人擁護的女王。

她很專注芭蕾事業并且做到了拔尖,人送外號芭蕾天使,還在各社交平臺運營粉絲超百萬的大號,粉絲狂舔。

後來仔細想想,也許她也不願意承認出身名門的自己居然會因為一個K班的人破防,所以才會進行霸淩。

這只是她的推測,懷玥掃了眼她難看表情,輕佻哼笑一聲:“大人的事,小孩子邊上玩去。”

“你……”喬思臉色一黑就要罵人,幸虧朱顏把她拉住了。

氣氛有些沉寂下來,附和懷玥的女生比較會來事,抽出話筒招呼大家一起唱歌。

這邊小插曲男人們并沒有注意到,懷玥心情愉悅,默不作聲喝着酒,不多久,她發覺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随自己。

轉過頭去,是封淮。

他懷裏摟了個女人,仍然風流倜傥地舉杯,搖搖示好。

懷玥面無表情沖他豎起中指,無聲比了個滾的口型。

如願以償看到他和喬思一樣黑臉,她神清氣爽起身去找書映風,當着大家的面親昵搭上他臂彎,“我有點累了,去逛逛休息下?”

宋芝山眼神暧昧:“你倆要去哪?”

書映風已經被問的沒脾氣了,從容道:“她剛到國內不久,開個房休息一下。晚點再下來。”

“去吧去吧。”游蕩花叢多年的宋芝山一臉我懂我懂的模樣。

知道行動即将開始,書映風不再停留,和衆人道別後,衆目睽睽下将手搭在懷玥腰間離開。

一出門,他迅速收手:“抱歉。”

懷玥嘁了一聲,忍不住大笑:“書先生好紳士,攬個男人都這麽緊張。”

“……”男人?書映風抿着唇沒說話。

起初蔡思娟找上他,說有卧底要去查案,提及起來均是刺兒頭比較皮這種形容,加上現身鎏金後引發的熱議,于是下意識認為是一個男人,可是……回想剛才輕碰腰的時候,細而肌肉緊實的觸感實在不像一個男人。

許久,他認為也是自己想當然,說不定是什麽道具,便挪開眼神,平靜道:“路忠開好房了。我們上去吧。”

……

隔兩日以客人身份到會所,懷玥趁機在下五樓逛了一圈。

一路上兩人挽手搭腰,很多人認識書映風,他不厭其煩重複介紹,沒一會所有人都知道他今兒個帶了個模特女友來玩。

途中還碰上了在棋牌層服務客人的秦朗,秦朗上來就道蓬荜生輝,還誇懷玥漂亮。

懷玥忍了百千八回才忍住沒當場動手,故作羞澀和他插科打诨兩句。

按照計劃到五樓時,她發覺保镖增多不少,越往上電梯口和樓道巡邏的人越多。五樓這個分水嶺,每個房間門口幾乎都有人,其中幾個兇神惡煞,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保镖。

懷玥心猛地墜下去。

不對勁,專案組人一直盯着,這群看起來訓練有素的新保镖從哪裏來的?

難道下面還有通道?

書映風也察覺到不對,快走到房門口時,低聲提醒:“樓道裏保镖太多了,等會你一個人行動恐怕會很危險。”

還未聽到回答,書映風手腕上傳來一股力道,香風裹挾,一雙手搭上自己肩膀,他很驚訝,垂頭看了眼,然後迅速看向已經被自己“壓“在門板上的懷玥。

直視這雙帶着灰色美瞳恍若星海的眼,他發現懷玥眼神一下子變得柔情似水,很直觀的改變就是動作盡顯羞澀,演技出奇好,他不免更加詫異:“嗯?”

“有人一直在盯我,也是承包商的人。”懷玥邊裝邊小聲地說。

自己的身高果然太紮眼,放眼整個會所,女伴是模特的也不少,甚至有的比她還高,可在下面轉的時候她便發現高個女人被盯的很緊,恐怕稍有不慎就會被逮起來審問。

書映風明白了,冷靜道:“所以該怎麽辦?”

“見招拆招呗。”

話落,餘光掃見那人正在靠近,似乎想要仔細看看。

懷玥當機立斷捧住書映風的頭吻上去,做出一副迫不及待辦事的模樣。

柔軟觸上來,混着口紅的果香,書映風撐在門板上的指尖無端捏起,縱然再驚訝也不敢把人推開,生怕擾亂她計劃,只好胡亂親了兩下倉促去抽房卡。

身後腳步聲踢踏遠去,兩人清清楚楚聽到了一聲輕蔑的嗤笑。

門啪嗒一聲打開,懷玥笑着把書映風拉進去。

一進去,她毫不猶豫推開他,然後窩在貓眼處看。

外頭那人是吊梢單眼皮,标準韓籍人士,正是老狗隊伍的人,他折回來停留幾秒,對着耳麥說了什麽,随即一個保镖站到了門邊。

“好家夥,還真就在盯高個女人。”懷玥暗暗冷嘲。

陣仗很大,每個人都很警惕。

似乎很确定她會來?

來不及深思,她立即打電話給鄭娥,讓他們準備好,自己則迅速從通風管道把這兩天有空過來放的裝備拿下來換。

下來的時候,她發現書映風仍然靠在門口牆壁上發呆。

剛帶上耳麥,小季同志興奮的聲音便傳出:“姐,你把他親懵了。”

懷玥:“……”

不能吧朋友,工具人而已。

調整好從裙子上摘下的胸扣攝像機,懷玥冷酷無情道:“哦。我是不會負責任的。”

說完她把自己手機遞給書映風:“知道你不好意思,所以我下載了一些音頻,等會你就放。”

書映風腦子還有點飄,聞言又是一愣:“不會是我想的那種音頻吧。”

“沒錯。”

“……”

一茬接一茬的驚喜讓書映風有點措手不及,他舔了舔仿佛仍濕潤的唇瓣,終究還是什麽也沒說。

換好裝備的懷玥從衛生間出來,準備重新爬上去時,他才出聲叫住她。

書映風視線所及,是一個與剛才野性自信的模特截然不同的人。

這一個渾身漆黑連面部都遮掩得嚴嚴實實,像影視劇裏手段利落的暗夜行者,還未動手氣場已冷冽萬分,壓迫感強得讓人無意識産生臣服的詭異想法。

懷玥被他盯得渾身不舒坦:“?”

書映風垂下眼,不自然地動了動肩膀,“我只想和你說注意安全。”

他希望她安全回來,希望未來有一天能親手摸上那喉結,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想是否出錯。

……

懷玥一路爬上十二層位于電梯上方的通風管道,動作非常小心。

十一二層是經理私有樓層,下一層會客,十二層辦公,秦朗已經回來,正在和一個中年男子交涉什麽。

電梯門口有兩排各十位保镖,新保镖隊長坐在旁邊室內花壇上磨着刀。

鄭娥:“已經都準備好了。”

懷玥雙眼一眯,成,開始了!

*

當夜八點半,許許多多上班族剛剛到家,吃完飯便慵慵懶懶趴在床上或沙發上刷手機。

有人忽然收到好友信息:【熱心姐在抖樂開直播了!卧槽快看!鏈接……】

那人點進去,頓時驚得合不攏嘴,立馬又給其他朋友發過去。

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名為今天就把崽種們砍爛的直播間瞬間湧入百萬用戶,抖樂平臺幕後系統一度差點宕機。

直播為第一視角,攝像頭挂在胸口,所有觀衆好比親身經歷VR游戲,心潮澎拜咬住手指盯着手機,恨不得幹脆跳進屏幕裏去。

當寒芒的刀刃劃開第一道深邃血痕時,聞風而來的網友們無一不震驚無比直扣粗話。

“草草草,真動刀啊!”

“沒看到保镖有槍嗎,華夏禁槍,這裏顯然不是正經地方。”

“啊啊啊啊好痛!!”

“姐姐賽高!”

懷玥不清楚網友會有什麽樣的反應,她只知道今天就是天上人間的死期。

迅速解決完外面的保镖,随手抄起已成一灘爛泥的保镖隊長的那柄短刀,直接踹門而入。

戒備森嚴的會所就這樣被人輕松闖入,正和人聊合作的秦朗一驚,一看門後橫七豎八躺了一堆,他表情徹底裂開!

他猛地丢掉手裏的雪茄,匆忙站起來去拔幫在桌下的槍。

和他談合作的徐總也伸手往衣兜裏去摸。

槍聲響起,懷玥向前猛沖滑地而行,躲過子彈後立即翻滾起身,掂了掂短刀重量,随即用力甩出。

“噗嗤——”短刀正中徐總胸膛,穿肩而過,鮮紅的血噴濺出來,随着拿不穩的槍一塊淌到地上。

徐總如在開水裏滾動哀叫的豬,嚎叫着撞翻辦公椅後朝地上跪去。

秦朗臉上也濺上了血,看着像殺神一樣的女人,重新扣動扳機的手都忍不住哆嗦。他心想果然被顧骁和老狗說對了,這女人果然還會來,可都這麽嚴防死守了,她怎麽還能闖得這麽輕松!

“熱心姐是吧,你找死!”秦朗顯然也沒少沖浪,終于扣動扳機對準,卻見對方身形迅疾,腳長不過兩步已然到達辦公桌前!

當然又是一個空槍!

懷玥踩住徐總手,狠狠拔出刀,如同殺人不眨眼的修羅,毫不憐憫削掉秦朗拿槍的手腕,等他捧着手倒下,她又直接跳上辦公桌,甩刀飛起,空中一橫踢,活生生将他釘在辦公椅上。

刀尖沒入身軀,發出清晰而恐怖的割裂聲。

懷玥卻恍若未聞,一腳踩在刀柄上,語氣冷酷:“我有一位朋友,他和我說他喜歡的女孩簽約了萬象娛樂作主播,但後來她卻被曾國輝賣入這裏當小姐,再後來,她失蹤了。秦朗秦先生,我問問你,她現在在哪?”

秦朗疼得腦子直發暈,看一眼肩上的刀就忍不住抽冷氣。

還沒等他回答,他就聽見譏嘲女聲再次響起。

“啊,不說話是因為失蹤的人太多了,想不到嗎?”

懷玥掰正胸口的攝像機,冷笑着重重一腳将剩下的刀刃全部踩進去。

刺眼的紅充斥直播間,在線的百萬觀衆紛紛驚呼出聲,照理說這種涉嫌公共危害的直播早就會被封掉,可這直播正常着呢,怎麽回事!

有人關注直播,有人卻發現了華點——萬象娛樂。

“嗯嗯?李明達?”

“所以他兒子被斷子孫根,根本就不是意外吧!”

“我靠大瓜!”

就在彈幕瘋狂讨論的時候,視頻裏聽起來略有些失真和悶的女聲再度響起。

“你不說沒關系,我會讓所有人用眼睛看,所有人都會看着這座華麗的會所覆滅。”

話落,滿胸膛血的秦朗連人帶椅子被踹翻在地。

緊接着畫面抖動起來,觀衆視角來看,知道熱心姐是準備下去了,在出十一層時,他們聽到她挎着的肩包裏叮鈴铛啷響,好像有什麽東西留在了這一層,正發出滴滴滴的死亡倒計時。

所有人原先以為熱心姐不過是個效仿蝙蝠俠卻幹了違反公共秩序事情的罪犯,畢竟這是法治時代,縱然權貴階層充滿黑暗,那也輪不到普通人指手畫腳。

這是一個和平的年代。

這是一個法治建設時代。

不是小說,不是電影,更不是杜撰出來的虛無個人英雄主義電影。

然而當看到第一視角裏幹脆利落殺下去的畫面,所有人都憤怒了,原來,這座華麗輝煌的會所,居然內裏竟如此龌龊?

什麽罪犯,熱心姐分明就是懲奸除惡的熱心市民!就要腳踢權貴,就要拳打罪惡!

【熱心姐直播】/【天上人間】等詞條蹿上熱搜時,正在荼靡夜晚中醉生夢死的天上人間卻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

巡視八樓的老狗眼皮今天一直在跳,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

等了會,他操着一口不是很流利的普通話耐問這樓的保镖:“你們這裏的網絡還沒修好?”

保镖沒手機刷也挺無聊,無奈道:“誰讓人不小心撞壞了線路,下午就開始修了,運營商那邊說要一天。”

好巧不巧一場車禍導致附近片區全部沒網,意外事件誰都沒辦法,只能幹等。

老狗龇了龇牙,深邃面孔上露出一絲不耐煩,咕哝着往電梯走。

“叮咚。”

電梯門緩緩打開,映入眼簾的是雙手持棍的一道凜冽身形。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的血腥氣,棍子是保镖電棍,再看遮掩嚴實的女人渾身肅殺驀然,老狗臉色瞬間大變,反應極快去掏槍射擊。

準備一層層打下去的懷玥沒想到第八層就能碰上老狗,面罩下的唇微微勾起,那今天就正好一起把擊殺平民的罪一起贖了!

她出腳利落,老狗反應也不慢,踹空後一秒,她已然旋身揮棍,開啓電流的電棍砸在他皮糙肉厚的壯碩身材上竟不動分毫!

懷玥眼色一深,趁他抓住電棍時雙腳夾住他手臂,像拍飛蒼蠅一樣拍飛槍,并将其強行慣摔在地。

與此同時,八層的保镖部分安排主播離開,部分蜂擁而上。

人還沒到跟前,與老狗纏打在地上的懷玥眼疾手快從靴子裏抽出手槍,槍槍命中手腳。

幾連槍聲過去,人已倒了一片。

感覺出懷玥擊打招式極其複雜的老狗心情無比沉重,她居然不單單會一種格鬥,融合了數種派別的絞殺技比最堅硬的鐵還堅固,饒是他也完全沒有反手之力!

好不容易脫身,滿心憤怒的老狗嘶吼一聲翻身坐起,瞬間出腳攻擊。

懷玥顧着幹保镖,猝不及防被他踹飛,忍着痛再爬起來時對方已拿到槍。見狀,她像游入水中的魚,長腿大邁,迅速閃身躲于柱後。

砰砰砰三聲槍響,伴随着老狗的咆哮聲,氣氛逐漸逼仄緊張,直播間的人心都高高吊了起來。

情況似乎很棘手,衆人憂心忡忡之際,就見畫面陡得仿佛地震一般,獵獵風聲呼嘯而過,他們随着主播一起将手槍踢向左邊,随着一起從右側膝行而出,動作快得讓人眼花缭亂。

誰都沒有看到她從哪裏抽出兩把才和只手肘那般長的藏刀,花紋繁複的刀鞘甩向半空,寒光一閃,刀刃已經猛地割開了去看左邊情況的老狗脖子。

血好似被攔腰截斷的瀑布嘩嘩嘩噴灑出來,濺到天花板與地上,噴得到處都是。

懷玥眼鏡上也有,她面無表情用衣服去擦,這時,老狗不可置信捂着汩汩流血的喉嚨來抓她手,好像想讓她酒他一條狗命。

她只是無動于衷擡手,雙刀用力紮入他肩頭,如同拂垃圾一樣将他拂到地面。

“你殺過我們華夏人,今天你得死在這裏謝罪。”

懷玥得到了幹掉入境犯罪分子的許可。

這種挑釁華夏權威的垃圾,仗着遠在海外就一直逍遙法外,他接着這一單,就該明白這一趟華夏之行就是他的死期。

不再看他一眼,懷玥喘一大口氣放松,收拾幾個小雜碎後去找女主播們。

簡單問詢時,她把攝像頭蓋住不讓她們曝光。

毫無疑問她們都是因為校園貸款或美容貸款被诓騙進來的人,其中有兩個是鎏金學生,她們哭着說自己錯了,哭着訴說如果不直播就要承受怎麽樣的痛苦。

全部揭露後,懷玥一刻不停繼續往下。

七樓,令人鄙夷惡心的裸.體狂歡聲震如天。

六樓,眼神迷離的賓客飄飄欲仙如登仙界。

五樓,名人小官毫不遮掩真面目肢體相纏。

四樓,人模狗樣的老總經理大肆談論市場。

三樓,煙霧缭繞的棋牌室賭.狗們……

二樓……

一樓……

所有被黑暗籠罩起來的龌龊秘密在一場直播裏無所遁形,網友心驚膽戰看着懷玥殺下去,一拳又一拳結結實實揍在這群人渣臉上,爽到極點,可看着超乎常人想象的詭谲場景又讓人忍不住唾罵。

光鮮亮麗的外表下,竟然是這樣淫。亂的地界?

這究竟是天上人間,還是鬼魅地獄?

直到殺到一樓,他們親眼目睹奢華大氣的包間裏賓客四散奔逃,那經常出沒于娛樂新聞、財經新聞的世家公子小姐們露出驚恐的神色,抱着頭像被圍追堵截的野狗一樣慌忙逃竄,狼狽得可笑。

他們也親眼看到那些跟着下來的女孩們哭泣着舉起可以用的武器,砸向這座承載無數痛苦的輝煌會所。

腳步混亂,尖叫聲此起彼伏。

最後他們從第一視角看見,主播掀翻兩個壯漢,推開了通往後廚的門。

後廚寂靜安逸,一進入,身後大門轟然合上。

身穿白袍本來應該忙活切菜切水果的廚師們,各個兇相畢露,手持槍械。

衆人一驚:完了!

懷玥也一驚,靠,上回來這些廚師根本不像是會動刀動槍的,今天也太離譜了吧。

鄭娥焦急的聲音在耳麥中響起:“山豹我命令你後撤!他們有備而來,有人知道你要來!已經揭露的差不多了,再往下去你一個人很難脫身!”

走?

懷玥的字典裏沒有走這字。

毫不猶豫切斷通訊并關掉直播,她一字一句留下一句話:“孩子們還沒找到。”

她說過要保護孟清香,也還沒有做到。

所以,不會走。

恰在此時,會所電閘被拉,所有燈全部滅掉。

戰争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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