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章
第 38 章
“現在是晚間十一點零三分, 威爾市警方插播一條新聞……”
“晚八點左右id為熱心市民的用戶在抖樂平臺開啓有違公共秩序的直播,位于長海路的天上人間遭炸毀,保镖田某某及五位外籍人士死亡, 包括副經理秦朗等三十餘人重傷, 此事件嚴重影響公共安全,影響惡劣。其中由于運營商也無法關閉該用戶直播間, 且抖樂平臺遭到網絡攻擊,警方認為該案件始作俑者存在同夥, 目前正在調查中。”
藍白光閃爍的大寸電視裏神色肅穆的新聞主播端坐,一字一句總結足以讓今晚所有威爾市市民難眠的案件。
主播左上角分出的小屏幕裏尖叫聲疊起,火光沖天。
切到外場後,手持話筒的記者出現在屏幕中, 她嚴肅地公布了目前已知的情況。
“大家好, 我是本臺記者烏風。據天上人間員工舉報, 副經理秦朗、萬象娛樂李明達長期與寰宇資本旗下的美容金融機構合作,長期誘騙學生或全職媽媽進行高利率貸款,如若不還錢就會遭遇巨額違約金,最後被迫賣入會所進行裸.聊詐騙或有色服務等非法活動。不僅如此, 員工中有幾位是鎏金私立大學學生, 他們聲稱是被老師,也就是前兩日失蹤的曾國輝诓騙簽訂脫衣直播, 不播便也會被賣入會所。”
“就現場情況而言,消防員在會所殘骸中已經發現不少合約殘片與毒品痕跡,公安局局長蔡思娟表示此案涉嫌黑惡勢力及販.毒行為,警方已盡快前往犯罪嫌疑人李明達與陳述剛家中進行拘留。”
記者将話筒遞給蔡思娟, 蔡思娟警服板正,風霜洗禮過的沉穩氣質在屏幕裏呼之欲出。
她語氣莊嚴:“盡管熱心市民造成嚴重影響, 但某種程度上也揭露了更嚴重的危害公共安全的案件真相,始作俑者也許出于對執法部門的失望,才會犯下犯罪行為,對此我向廣大民衆道歉,一定會徹查嚴查此案,給大衆一個解釋。”
……
新聞一出,網友激動得難以言表,紛紛給熱心姐站臺,沖到各大官方v博下揚言要徹查陳李兩家,許許多多曾經到受害者、掏空家産賠錢的家庭也站出來勇敢實名舉報。
大廈将傾,所有怯弱與懦弱在那束象征着覆滅的煙花下消匿,凝聚成沖天搖曳的怒火,群情激憤,巴不得再把會所炸一遍。
這夜不安分,警車與消防車來回呼嘯,人心惶惶。
尤其是正處于洛水山莊的幾家人。
顧山河關閉電視,點燃一根煙,慢條斯理抽起來,語調緩慢:“看到了吧,我說過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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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骁沉默不語,視線停留在幾人面前的茶幾上,上面赫然躺着懷玥之前暗中置放的竊聽器。
“就放棄陳述剛?保不齊他會把我們供出來。”保養良好的祁樹人高腿長,站在落地窗旁,挂掉與境外合作方的聯系電話後這樣問。
封威老神在在往沙發上一靠,笑了:“你覺得他現在有空嗎?幫陳停容收購寰宇資本股份的富豪來自海外,行蹤難以調查,他老婆又被二房抓了,在趙家壓迫下,也整整兩天沒放人。”
據他所知,事發時,陳述剛還在和陳停容母子糾纏。
這位熱心市民明顯就是有備而來,計劃完整且主打一個猝不及防,要的就是陳述剛無暇顧及會所,然後長驅直入揭露會所。計劃的确很好,可惜還是誤打誤撞幫了他們一個忙。
顧山河很冷靜地說:“他沒機會供。”
最先敏銳察覺到事情略微不對勁的是顧山河,五家多年來合作默契,交易鏈已成熟無比,但人在高處總不勝寒,未免哪日浪死沙灘,所以他一直在做準備。
吐出一口煙,顧山河下巴沖顧骁一揚,示意他說話。
顧骁立馬說:“各位叔伯,陳述剛結局已經注定,就算耗費心思把罪推給別人也是徒勞。因此我父親已經派人把李謙和陳停容藏起來,一個愛兒子,一個就剩一個健康的兒子,他們絕不會說。”
之所以說熱心市民幫他們忙,正是現在這情況,她想轉移陳述剛的注意力,卻恰好便宜他們趁虛而入。人嘛,畢竟都是擁有七情六欲的動物,罪犯也是。
顧山河派出去的人是極其有經驗的殺手,但幫陳停容母子的人身份很神秘,總共也才五人居然能突出重圍,不過到底沒能救下陳停容和陳述剛,只帶走一個趙荷。
“現在陳述剛和李明達在海裏,明天就能和遺書一起飄上來了。”顧骁平靜彎唇,完全沒有殺死好友父親的愧疚。
江宏海聽了是高興,威脅解除。
可他還是皺起了眉,将煙灰缸往顧山河那一推,恭敬道:“那毒品怎麽辦?如果我這裏也出事,收益就少了一大半。”
顧山河冷冷淡淡瞥他一眼,給面子彈了彈煙灰,而後沖門口揮手示意。
很快有人壓着一個鼻青臉腫的男人進來,幾人定睛一看,發現這居然是安志勇!
“人都快廢了,不如好好利用起來。”
老謀深算的顧山河眼中閃過一道犀利精光,不急不緩掐滅煙,溫柔的語氣充滿了誘哄,“安志勇,這些年你也就給我們拉了三四條人脈,仗着這關系白吃白喝白玩也夠了,現在是你該報答我們的時候了吧?你年紀也大了,臨門一腳入土,兒子女兒都已結婚,啊,我記得你兒子是不是在水電……”
頭顱凹陷本該躺在床上休息的安志勇硬生生被拖過來,聞言,頓時哆嗦了一下。
直面這一場鴻門宴,縱然心有不甘也不得不點頭同意。
言語中的潛臺詞誰聽不懂?
子女是所有人的軟肋,不對,應該說是沒站到權力頂峰的人的軟肋,權力者善于用其當作最鋒利的武器,簡簡單單便能掃平一切。
安志勇痛哭流涕點着頭:“我攬,我都攬了。”
“事情不就解決了?”顧山河眸光定在竊聽器上,冷漠道:“現在我們該來讨論讨論,這個女人到底是誰,是怎麽進入會所的?”
留下孩子和孟清香沒帶走,是他設下的一個局。
販賣人口與利用孤兒牟取利益的新聞能爆出來,就說明神秘女人與孟清香無關,她也只是沖會所去,可能是某個受害者家屬腦子一熱想要用這種方式曝光。
“沒爆的話……”顧山河笑容陰冷,用煙灰缸砸碎竊聽器,“那就說明她完全是沖我們五個人來,什麽傑克派來的人,我倒覺得是有人想把我們一網打盡。”
封威和祁樹兩人面面相觑:“不是老傑克嗎?”
“也許吧。”
江宏海這會兒也聰明了,沉思片刻,他語重心長道:“老狗這支隊伍在業內幾乎戰無不勝,短短一會被全部幹趴,對方顯然訓練有素。絕對是傭兵,關鍵是誰派來的?”
顧山河:“我原先以為是上頭注意到我們,但看這女人的作風不像是警方,警方決不允許随便殺人,所以不會是上頭。我也想不出來原因,祁樹你找個時間去和老傑克探探口風,如果是他那幹脆把他做了。”
“爸,”顧骁忽然出聲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更傾向于是見義勇為。”
“陳述剛是交易鏈底層的人,他負責的線就是提供情.色服務,不像封叔面向沒有父母的孤兒,陳述剛的線上這些年自殺的人不在少數,很多受害者家屬求路無門只能建建群或者匿名舉報。他們肯定沒錢找人來報仇。”
“不過我記得有些承包商隊伍很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爸你手下的保镖之前不是說過,親眼見到在泰蘭國旅游的一支隊伍只是無意看到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從富豪家裏跑出來,隔天富豪就被吊死在門口嗎?”
“這世界很大,國際上承包商多,國內也不是完全沒有。按照她有人幫忙來看,先是自探會所,随即找人撞壞網絡,用極其極端的方式進行直播還有人幫忙黑網絡,下手狠辣并肆無忌憚炸毀會所,包括幹廢陳停雲,所有充滿情緒化的行為都在印證一個觀點,她很不爽。所以我更傾向于是她偶然發現我們的問題,于是主動出手。”
一番話說完,幾人仍在思考。
唯獨顧山河目光欣慰,滿意地沖顧骁點頭:“你比你哥聰明多了。”
語畢,他站起身,負手在背:“有這個可能,但傑克那邊還要查。這段時間都安分點吧,江宏海你不能停,這次安恩那邊要的貨量很大,讓封威的人幫你一起完成。”
江宏海撇撇唇,總覺得自己像是只被呼來喚去的狗,氣歸氣,可還是客客氣氣道了聲:“好。”
會議完畢,幾家陸續離開。
封威坐上江宏海的車,一坐到副駕駛上便開門見山道:“我有除了安恩其它的渠道,正好最近沒事幹,不如我倆合作,用廢料搞點次品賣出去,我六你四,怎麽樣?”
江宏海眯眼:“量大?”
封威意味深長:“特大。”
兩人心照不宣笑起來,封威笑容燦爛又邪惡,像陰溝裏的老鼠剛剛獲得一塊爛面包後的喜悅。
殊不知,他也很快要去陪陳述剛。
…….
月海花園樓下。
“你什麽時候走的?在外面找一圈沒見着你人。我去,會所直接炸了,這生日夠難忘。”宋芝山大驚小怪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駕駛座上的書映風剛剛停車,透過車窗,外面年頭已久的居民樓燈光微亮,門口附近散步的居民笑容滿面,到處充斥着平淡的煙火氣息。
聞聲,他不自覺轉頭看向副駕駛上畫着歐美妝的陌生女人。
女人沖他客客氣氣地笑,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示意他繼續。
她說她叫姚禾,在懷南走後不久從窗戶外翻進來的,一進來主動換上懷南之前的衣服,等待外面動靜大起來,他便用衣服捂住她頭往外跑,第一時間離開。
頓了頓,他收回視線,對宋芝山說:“事情發生時薇安有點害怕,我們就走了,沒想到第一次去會所就遇到這種事。”
“對呀,以前在國外時候經常遇到槍戰就算了,今天真把我和映風都吓到了。”姚禾故意用手捂住嘴巴來壓低聲音,讓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依靠在什麽地方發出來,從而有些悶低,還帶着些哭腔。
“嫂子也在啊,”宋芝山心有餘悸地讪笑起來,“我更倒黴不是?好端端一個生日就成這樣了,這熱心姐當自己在拍電影呢,直接報警不就完了。”
書映風不大喜歡他雲淡風輕的口吻,強忍着不舒服,還是禮貌地說:“我聽新聞裏說牽出來不少事,如果可以報警應該早就報了。宋芝山,你被人捧得太厲害,不要太漠不關心了。”
“……好吧,我就是覺得震驚嘛。”大概是宋芝山聽出警告意味,他笑了笑,又補充一句,“你們沒事就好,我還以為出啥事呢。”
很快挂了電話,書映風還沒說話,姚禾率先長舒一口氣:“哇,就一句話的事比爬牆還難,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書映風淡淡一笑,卻問:“這樣就不會引人懷疑了嗎?”
姚禾一臉自信:“絕對不會!”
在姚禾眼中,懷玥就是雙商在線的女戰神,每一環計劃有可能發生的結果全在預料之中,怎麽不清楚薇安平白無故消失會帶來什麽後果,所以早就安排好她等着,計劃中還安排了劇本,兩人一路跑出去演得有模有樣,在出門前還故意露出一點五官,就算最後敵人還能看到監控,也指定看不出任何問題來。
包括有關陳停容母子的計劃,這一環又是一箭雙雕。
懷玥十分清楚光明正大把陳述剛抓走,即便到了監獄,剩餘四家也會不遺餘力幹掉他,就算不幹掉,審問出事情來,四家也有辦法推卸,總得來說他只配當一顆可利用棋子。
她有一個預設,那就是顧山河肯定會對陳述剛動手,因此假裝幫母子抓趙荷的人都是專案組成員,在殺手出現時,裝一波然後帶着趙荷迅速撤退。
姚禾到現在還記得,專案組和上頭一塊商議時,當上頭言之鑿鑿說要确保這些人性命時懷玥說的話。
懷玥剛得離譜,毫不畏懼直言:“每個不法分子犯的罪都足以判死刑,早死晚死都一樣。面對威武已久的惡勢力,公平與正義就是空談,執法者只講究法律底線也是空談,你們要查是因為他們嚴重觸犯了人民的利益,法律的權威,難道裝模作樣把人抓進去判個死刑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如果這樣那你們直接帶隊去查,可你們不敢,你們還想要把交易鏈深挖出來,所以不要再用虛僞高尚的法條來規勸我。”
“最關鍵的人是腐敗最嚴重的顧山河,自古以來清官要鬥過腐敗,得比壞人更壞更陰才行,其餘人的命不重要,把家撅了大批人都能進監獄,死幾個人算什麽?第一步大動作就給我設條條框框,要不你們來?倫理法規對這群人來說反而是盲目的善良,我話放在這,除了顧山河他們都得死。”
最後,劈頭蓋臉被罵的上頭還是采納了她的意見。
畢竟最終目的,其實是把深埋在五家背後充滿血色的交易鏈挖出,用來震懾不斷想危害本國人民的境外不法分子,在國內揮舞起正義光輝的榮耀之旗,最終達成完美無缺的政治效果。
其中手段有多陰損,不用放明面上講,況且有熱心市民攬下一切,他們只需要坐收漁翁之利。
一想起當時那人人不敢講話的場面,姚禾就忍不住鼓掌歡呼,勇!太勇了!
這些話當然不能和書映風說,她只好豎起大拇指,滿臉自豪:“我偶像就是最厲害的!”
書映風卻沒那麽高興,淡淡道:“是挺厲害。”
在離開會所前,懷南剛從樓上打下來,招招狠辣朝保镖招呼過去時,他只看到了一個令人心神震顫的背影,以及滴滴滑落在地磚上的鮮豔紅色。
他眸光深邃起來,看了眼時間,語氣疏離平和:“姚小姐上去吧,我要回家了。”
祝睿和周若海還在樓上,姚禾也知道不早了,謝過書映風配合後,連忙開車下去。
書映風沒做任何停留,徑直開車回高山名府。
……
高山名府,3102室。
“滴滴滴——”
摁下密碼,書映風打開門,以往第一時間到腳邊纏着的大橘今日不見蹤影。
他喚了兩聲,沒聽到動靜。
才從玄關踏入客廳,一開燈便看見地上一地落地窗殘片。
玻璃碎片上沾着星星點點的血跡,在月光下折射着微弱的紅光,夜風洶湧,紅光蕩漾,刺眼至極。
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坐在米色的單人沙發裏,身下血痕浸出可怖的大灘痕跡,她衣服脫的只剩下一件背心,卷到腰處,上面胡亂纏着紗布,褲子大腿處也撕開大片,同樣纏着紗布的地方氤着粉白色的痕跡。
她沒戴面罩和眼鏡,純粹幹淨的慘白面孔似乎是最本真的模樣,只是閉着眼,冷汗層層,胸膛起伏也非常微弱。
而他家橘貓正坐在茶幾上緊緊盯着這個來歷不明的人,時不時還嗅着茶幾上沾滿血痕的刀與子彈,不知從哪裏翻出來的醫藥箱翻倒在邊緣。
“懷…..”書映風足夠戒備的表情在一瞬間瓦解冰消,脫口而出的懷南卻又戛然而止。
她不是懷南。
他錯的徹底。
心頭一震,他來不及去想為什麽去問為什麽,連忙放下車鑰匙,準備重新幫她處理傷口。
然而将将靠近她,原以為昏迷過去的人像只警惕的孤狼猛地睜開了眼,無時無刻不注意着周圍,平靜眼神中迸發出一股極其冷寒的殺意,書映風一怔,下一秒他已經被反手壓在沙發上,腕骨被狠狠攥着,一柄刀已然貼到了他喉嚨口。
橘貓驚吓跳起,喵一聲踹翻醫藥箱飛快逃離。
從醫院出去又遭遇一戰的懷玥腦子都是迷蒙的,她算準了很多事,沒算準醫院附近還有顧山河的人蹲守,帶着傷搞定敵人後,她被人追上好不容易才甩開,那時禦湖別墅離太遠,只好就近到唯一認識的高山名府。
這會兒懷玥根本不清醒,完全靠着本能反應壓制住人,手中刀比了比,語氣兇狠:“再動我殺了你。”
書映風:“……”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背上傳來的觸感讓他清楚的感知到她真的女的,所有猜測全部作廢。
這一刻對他來說,欽佩比震驚更多。
從不認為覺得有趣的、厲害的或者英勇無畏的男人突然變成女人就該很震驚,好似前所未有那般令人瞠目結舌,或者什麽所謂欺騙的憤怒,他只是下意識覺得震撼與欽佩。
震撼于她超乎常人的勇猛,震撼她如野獸般的防備心,欽佩她花了更多時間努力站上頂峰,欽佩她孤身一人闖入險境勢如破竹擊碎邪惡。其後,才是震驚。
不知為何想起那個匆忙而毫無感情的吻,書映風唇瓣張了張想要說話時,一個耳麥掉了下來,裏頭傳出女人焦急的聲音。
“怎麽沒聲了?暈過去了嗎?”
“懷姐!懷隊!山豹!我勇猛的豹姐!!你到底在哪!我們來找你!”
書映風徹徹底底愣住,片刻,背上的人力氣稍松,似乎堅持不住沉沉躺倒下來,連帶他一塊往沙發深處壓去。
而他鮮花熱烈綻放的腦子裏,只剩下豹姐兩字。
那年托德拉峽谷深處,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他游走在死亡邊緣,饑餓的禿鹫等待着他死亡,直到滾燙炙熱的手拍向臉頰,他才被拽出地獄終于睜開了眼。
□□涸的血糊住的視線模糊而虛無,唯獨讓人找緊急救援的冷靜的聲音清晰可見,緊接着一抔水澆在他臉上,他意識清醒幾分,察覺自己被扛起來送到車裏,短暫的路途中,他聽見有人在喊她baojie。
被救下的書映風第二天在醫院醒來,對方沒留下姓名,醫生也只知道是個女人。他多年來一直在找包潔、包婕等等名字的人,卻從未想過有可能是豹姐這兩個字。
梅姨總是問他:“如果你找到她,僅僅是想要她感謝将小溪的屍體帶出來,感謝她救了你嗎?”
書映風也總是回:“嗯,就是這樣。”
午夜夢回,他偶爾會記起那道飒爽身形,如同救世主,為瀕臨死亡的朝聖者賜下福音,于是他用自己的想象還原救命恩人的性格與模樣,個高英氣張揚自信,耀眼奪目,随後對标着在茫茫人海中找尋,始終一無所獲。
他萬萬沒想到,她可能就在身邊。
現在想想,光說給人感覺的話,兩人似乎真的非常像。
可是,他認為同一人的概率微乎其微。命運如果願意饋贈他,就不會讓他在那場攀岩中失誤,不會讓本該死亡的他要背負內疚活着。
書映風閃爍着亮光的眼暗淡下去,可能是巧合罷了。
想通這點,他輕輕撐起身體挪下沙發,先對耳麥說了句人沒事,他不敢亂動她,只好将她平躺放在沙發上,打了水沾濕毛巾,小心翼翼給她擦拭身上的血痕。
腰腹間的傷口處理的很簡單,紗布邊緣處有很多結痂的血塊,書映風擦了會,才發現她肚臍上方有一道很深很深的刀疤,似乎是大砍刀砍出來的,不僅如此,她手臂上和肩膀等處的遮瑕全蹭完了,露出一道道可怕的彈痕割傷。
他心神忍不住震動,到底是怎麽樣的人,才會有這麽多傷疤?
眼神不由自主停留,擦拭的動作也緩了下去。
“肚子上那條是被一人販子砍出來的,他砍我一刀,我還他兩刀,比我這更深。”
還以為早就昏迷的人忽然出聲,書映風心情像是被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席卷,震驚與驚訝交織,一時間只是愣愣看着緩慢睜開眼睛的人,無法言語。
懷玥沒暈,她就是懶得說話甚至動,只想閉着眼休息。
實在是受不了他眼神才睜眼,她虛弱地笑起來,理直氣壯命令:“怎麽?很驚訝嗎?那我勸你別大驚小怪,趕快給我擦幹淨我要睡覺。”
書映風:“……….”
認命幫她處理好,書映風把貓關回卧室,然後找來牆壁上的畫把窗戶堵住,這高度看下去猶如萬丈深淵,他不解:“你怎麽爬上來的?”
短暫休息過後的懷玥有了點精神,懶洋洋回:“就這樣爬呗。”
雖然她也怕途中體力不支摔下去嘎掉,但她更怕一身是血的她被人發現,或者來不及回家就倒在大馬路上。要死,也得死在熟悉的地方。
說着,她拿起手機給鄭娥報平安,并發給蔡思娟一條信息:【陳停雲沒對史雁柔出手,顧山河也不會管他個廢物,找個理由把他看住。最後再一起算他的帳,殘了也得給我進監獄去】
估計蔡思娟忙得暈頭轉向,沒有回複。
懷玥也不在意,丢了手機,安靜躺在沙發裏,面無表情盯着天花板。
今天栽了兩槍,到時候要給顧山河幾槍才好呢?
四槍不夠洩憤,那還個十倍好了。
見她好像在發呆,書映風弄好窗戶,一邊給她倒溫水,一邊狀若不經意問:“你很會攀岩嗎?看起來很厲害。”
他語氣中帶着一絲試探,懷玥偏過頭去,正巧對上他平靜無波的眼,盡管裝得很鎮定,但心緒不寧的抿唇小動作暴露一切。
很想知道答案?
那她偏不。
懷玥惡劣心頓起,微笑道:“相反,我最讨厭攀岩,成績也一般般吧。”
“……好吧。”書映風垂下眼。他就知道,一切是他多想。
眼看他像朵被雪覆蓋住的漂亮花朵蔫了,懷玥挑眉,這兄弟啥意思?不就是不喜歡攀岩嘛?
不過她也懶得想,臉不紅心不跳轉過眼閉上。
“明天起來我想喝皮蛋瘦肉粥,勞煩書先生給我這個病患準備下。休息好了我還要去上學。”
“感恩有你,晚安。”
書映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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