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最好用的

最好用的

這番君臣奏對, 于拓拔宏來說,是開拓了視野,見到了不曾見過的風景, 自然是想聽到更多。

但蕭君澤卻沒有再講下去的想法,社會理論這玩意, 是要結合實際的, 不然聽了只會覺得好厲害、好有道理, 然後便抛之腦後, 下次該犯錯時依然不改。

這些都是要拓拔宏自己揣摩、對比, 才能吸收。

所以便以天色不早應該早點回去, 皇帝不應白龍魚服為由, 催促着的他快走。

拓拔宏知道少年說的有道理,便笑了笑道:“也好, 今日收獲甚大, 當盡興而歸。”

于是一行人回到村中,拓拔宏給蕭君澤留下了一隊士卒供他差遣, 然後便帶着自家司徒回軍營,那親密勁兒, 讓蕭君澤充分意識到這皇帝分明是和馮誕分開太久, 不習慣了, 這才找過來的。

這簡直是被完全拿捏啊!

“愛情這玩意真礙事,”蕭君澤看得搖頭不已, 告誡自己,“等我長大了,必然不會談情說愛, 徒然浪費時間,增加軟肋!”

魏知善在一邊聽得滿頭問號, 本想說情愛之情十分美好,但一想到自己已經是個二十五歲的反面教材,便只是笑笑不說話。

倒是青蚨用力點頭,覺得公子說的有道理。

蕭君澤随即檢查了自己留在村子裏的材料,發現村民把他的東西照顧的很好,火/藥罐子都密封得非常不錯,一些原材料數量也沒有差錯。

他的小徒弟看着那群兇煞的士卒走了大半,這才有了些膽量,小心翼翼的拿出作業本,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希望得到表揚。

蕭君澤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頭——雖然他也沒有高出對方多少,看着十分滑稽。

然後打開作業本,坐到一邊,認真地給他批改作業。

大部分都是對的,加減乘除,九九乘法表這些都默寫得十分準确,還有抄的字帖,厚厚的一疊小字,都是認真寫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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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滿意地表揚了這小孩,又給他講解一個多時辰的新題目,這才帶着他一起,去他家家訪,表示準備帶這孩子去洛陽。

池家的父母當然是千恩萬謝,周圍許多人家也紛紛前來恭喜他——對他們這樣卑微的荒村野民來說,能進入大人物的麾下當一個貼身奴仆,那也是十分讓人羨慕的事情。

蕭君澤本想多留下一些錢,但他知道,在這種小地方,錢財多了反而是禍端,于是便留下一封信,讓他們如果遇到麻煩,可以拿這個去尋郡守,他一定能幫他們解決麻煩。

那信上留的是馮誕的印信,而且剛剛的那位路郡守可是見到了皇帝本人,量他也不敢袖手旁觀。

池硯舟跪別父母兄長後,便和他一起,帶着蕭君澤的化學材料、魏知善儲備了一個春天的藥材、各種去年蕭君澤搓出來的工具,還有一些特別的紙,一起回軍營。

……

随後,北魏的大軍便開始行軍,路線是向東,前去青州,沿途巡視後,拜祭孔子,再回洛陽。

至此,蕭君澤的第一階段,終于算是達成,他已經觸及到北魏的權利核心,擁有了影響北魏政策的能力。

他坐在夜空下,拿出竹笛,輕輕吹起來。

悠揚的笛音穿過微涼的夜風,也梳理着他的思緒。

認真算起來,從他穿越過來,已經有兩年時間了。

雖然中間出了一點小小的波折,但是總體上還算是穩中向好。

如今算是邁出了偉大道路的第一步。

他的目标一直是非常明确的,那就是利用拓拔宏——在整個南北朝,也就只有這位皇帝,有能力也有魄力,去推行這種甚至會動搖國本的改革,因為他的改革基本盤,鮮卑大軍,是掌握在他手中的。

相比之下,南朝不行,南朝的大軍,就比如剛剛過去的淮河之戰,整個南朝的軍隊,基乎都是各地大族獻出的部曲,也因此,蕭鸾對各地大族大将都是優撫為先,就算他蕭君澤想辦法當上了南朝皇帝,可也是動不了整個南朝的世家大族。

在這種情況下,他能做得就非常有限,需要建立軍隊,拉攏世家,但想要更進一步的發展工商,建立百工,就會觸及到南朝那幾乎是登峰造極的莊園經濟,他當然可以想辦法打破他們,可這樣一來,他的支持者,就會非常非常少。

這樣有挑戰性的玩法他也不是沒有考慮過,但前期發展太慢,沒有足夠刺激性,周圍除了蕭衍會稍微有點難度,其它都是臭魚爛蝦,而他真正的敵人是世族門閥,還有那些早就已經習慣的士族奴隸,會打得很不爽快。

所以,他來北方,就是為了找足夠的盟友。

一個,可以橫推而過,把南方世家大族一掃而清的盟友。

想到這,蕭君澤目光裏透出一絲輕蔑,他可沒什麽興趣在皇宮裏玩勾心鬥角、虐戀情深。

他們不配!

拓拔宏在歷史上的壽命不長,離他死去也就四年時間,他已經寫好了劇本大綱,剩下的事情就是看這位皇帝的命能不能改。

這位皇帝有着雄心大志,雖然他有的時候很急,看的問題也不全面,有一些沖動和魯莽,但這都不能掩蓋他的改革光芒。

他至少敢于面對這些問題,而不是拖拖延延等問題爆發,哪怕由此産生了新的矛盾,錯誤也不在他的身上,這是整個時代造就的,他沒有看穿歷史的眼光,這并不全是他的錯。

他要做的,是幫拓拔宏找出來一些問題,從而取信于他,然後,在北方搞出更深入的改革。

這位孝文帝沒看到的缺陷,他來幫他發現。

一曲吹畢,蕭君澤凝視着遠方平靜的河面,微微勾起唇角:“想幹一番大事業麽,我來助你。”

事業不事業的不敢保證,但大是一定的,不說後無來者,至少,前無古人……

-

大軍開拔,大部分的人都是要靠兩條腿走路,不過蕭君澤既然已經是馮誕的義弟,那坐一輛馬車,也沒什麽不對地方。

嗯,還是有的。

做為一個工科狗,還是改造區大UP主,他怎麽能忍受這颠簸雙輪馬車呢,上次去徐州上任時,那是剛剛穿越,工具不齊,人手不足,而且只有兩百裏,忍忍也就過去了,這次肯定是不行的!要是按孝文帝一路從山東繞回洛陽,那可是兩千多裏路,這能忍?

于是他果斷改進一番,兩輪不可,兩輪不穩定,馬車跑時會上下颠簸,當然要四輪,四輪雖然也會遇到坎坷,卻要好上很多,尤其是慢一點時,問題不大。

至于說四輪不好轉彎……只是因為少了個差速器而已,幾個齒輪的事!添上。

馬車沒有減震……那就上板彈簧!

太陽曬過于熱了……頂上加上小水箱,溫度便能恒定許多。左右加上貼有銀箔的絲綢,有效反射熱源。

一番操作下來,蕭君澤覺得,這要是能錄下來發平臺上,怎麽也要有個百萬播放,尤其是那兩匹拉車的名駒,上個熱搜都不過份。

反正一番折騰後,蕭君澤終于滿意了,把擴大了兩倍面積馬車裏裝上一些零碎,他要在車裏想想怎麽寫教材。

工科之母的數學,只學加減乘除必然是不可的,必須要學幾何,要上代數,再來個力學,有了這三樣東西,才有可能發展一點與衆不同的東西,在牛頓之前,科技轉換成生産力的速度極其緩慢,而當經典力學揭開了自然與人的聯系,整個科學才迎接到了他真正的文明時代。

但是……

“你怎麽可以上我的馬車,下去!”蕭君澤怒道。

“阿誕上得,朕為何上不得?”拓拔宏坐在柔軟的荞麥殼睡墊上,巍然不動,還伸手捏了一把按人體力學弄出來靠背,舒服地發出嘆息,“阿澤的日子,真是比皇帝還享受啊!”

馮誕也有些無奈:“阿澤,工匠們已經在改制禦駕,最多明日,便能換上,你且忍一日!”

“他要只是坐着,我還能忍!”蕭君澤磨牙道,“可他還睡我床,還吃我炸鲫魚、牛肉幹!”

“又不是沒給錢,”拓拔宏躺在靠背上,吃着阿誕遞來的水酒,“你看那兩匹照夜白,可是好多大臣都求不來的名駒,價值千金,朕找你要過一文錢麽?”

“你大可拿走!”蕭君澤冷漠道,“這拉車本是挽馬的活計,不需要它們越俎代庖。”

“何必如此小氣,”拓拔宏主動給他遞上一條小魚,被對方無情拍開後,又放自己嘴裏咔嚓咔嚓,“你不是說想要一處石炭礦麽,來,自己選一個。”

他拿出一本朝廷的礦山名錄,放在案幾上,推到少年面前。

“嗯……”

居然被人氪金了!蕭君澤矜持了一下,怒氣消了不少,拿起那本礦山名錄,仔細翻看起來。

拓拔宏在一邊解釋道:“石炭用處不多,且多在平城一帶,多是給邊境六鎮軍營之用……”

石炭其煙有毒,拿來煉鐵後,鐵器柔軟不堪用,也就燒燒陶,給軍營的底層兵卒用用,所以朝廷的礦山并不多,大多數人冶煉都是用木炭,畢竟木炭易得,石炭則要從礦山中運出,成本過高。

蕭君澤看了看,洛陽附近有三個煤礦,一個在嵩山,一個在河陰,一個在北邙山,其中河陰那一個靠洛陽最近,且在黃河南岸,水運便利,便大筆一揮,要了這個礦。

“盡管選,不必客氣,上邊礦山,皆可送你。”拓拔宏微微一笑,頗有幾分驕奢霸道之意。

“不用那麽多,否則你以後還要找借口來我處拿回,麻煩!”蕭君澤将那本名錄輕輕推回去。

拓拔宏本想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但想到最近被打了幾次臉,便略為謙虛地問道:“阿澤,你要石炭做何?”

石炭雖然能點燃,但賣不上價,十分雞肋,若是個銅礦鐵礦錫礦,他肯定是不會那麽輕易給出的。

“燒。”蕭君澤簡單答道。

“燒?”拓拔宏略出思索之色,“為何不用木炭?”

“因為,窮盡邙山之木,也不夠我燒,”蕭君澤擡眸看他,“要是能用石炭冶鐵,更勝木炭,你覺得,這石炭,還會如此廉價麽?”

拓拔宏聞言,懶洋洋的身子立刻坐起,十分端正:“還請阿澤說得明白些。”

蕭君澤輕笑一聲,于是講起了煤的生成,說這也是木炭,為什麽是樹變的,因為他曾經見到煤炭裏有木頭的年輪,不知多少歲月演化,為什麽這種木炭就無法冶鐵呢?

反正一番推斷,其中還夾雜了對五行物質的質疑。

“你說,在五行之外,還有他物?”這可和拓拔宏的理解差別太大,一時間陷入困惑。

沒辦法,五行終始說從戰國年間誕生以來,幾乎完全融入了中原文化哲學之中,無論煉丹、看病、看相、風水、甚至是德行、國名,都要往這上邊靠。

前些日子,拓拔宏還準備改五德始終說裏從燕國繼來的土德,讓北魏直接承繼晉朝的金德,是為水德,也就是不承認後趙、前秦、燕國還有南朝的宋齊這些政權染指過中原正統——一言蔽之,你們都是垃圾!

“不能完全确定。”蕭君澤沒把話說滿,但他提出一個對方無法拒絕的誘惑,“但是,你要不要一起,補全五德?”

“這是何意?”拓拔宏有些明白,但額頭卻微微見汗。

“那可是能成聖人的權柄,”蕭君澤輕聲道,“解釋權,也就是釋經之權,歸你。”

并不複雜,就是給他添加化學物理屬性,比如五行之金,其下有多少個元素,又代表了哪些真理,方便推而廣之,當然,也方便承擔那些儒學世家的,一點點反噬。

他的印刷術,就是為此準備的。

他要讓皇帝陛下,開放一些職位,來一個——屬于理科的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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