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放風的日子
放風的日子
蕭君澤親切地接待了這些士子們, 将他們引到一處塗黑的木板邊,親切地表示了他是一位學院的山長,正欲招收數術之道上有所成就的老師。
在場的士子都知道這一點, 紛紛點頭,也沒有人瞧不起一個十一歲的少年, 只當他是哪家權貴。
蕭君澤于是微笑着, 給他們出了一道題, 說是想考考他們。
衆士子欣然應之。
蕭君澤于是道:“列所開方數, 以隅算一, 自下增入前位至首位而止。複以隅算如前陞增, 遞低一位求之。”
說完, 用石膏粉筆,将題目寫在了黑板上, 這是後世的南宋時才出現的楊輝三角問題, 如果懂得運算公式,很快就能算出來。
不過, 這題明顯超綱了。
諸士子抓耳撓腮……
蕭君澤也不急,而是看着這些士子的提筆, 在紙上寫寫算算。
數學的發展, 是推動一切科學進步的基礎。
在南北朝之時, 數學已經被劉徽、祖沖之之類的大牛推進到割圓術、解線性方程組的程度,嗯, 差不多等同初一數學。
但是,這樣的優勢并沒有長期維持下去。
當歐洲數學進入大發展時期,各種在教科書上的名字一茬接一茬地冒出來, 數學開始落後。
而在最近蕭君澤研究歷史上這些大數學家手稿時發現兩邊有一個最主要的區別——傳承。
東方的教學書籍,講的是言簡意赅, 寫書時,用字能用多節約就多節約,比如祖沖之和兒子一起寫的那本《綴術》裏,有一句“緣幂勢既同,則積不容異”,說的就是“等高處橫截面積相等的兩個同高立體,其體積也必然相等的定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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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書寫方式,在古代,除了節約筆墨紙張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壟斷知識——必須有老師解釋,才能懂得這些內容,自學也不能說學不會,但所耗費的時間便海了去了,而且極容易失傳。
所以,隋唐時期,《綴術》一直是數學上的最高著作,後人直接對祖家父子的書“學官不能察其深奧,故将其棄而不理”。
可能也是因為書簡的原因,古書中的圖形表達非常少,幾乎沒有,而數學,是到了高深處,與幾何幾乎不能分開的學科,在這種情況下,數學發展速度放緩,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見這些士子們花了一個時辰沒能解明白,蕭君澤于是拍拍手後,在黑板上寫用解法。
引來一陣“原來如此”、“此法巧妙”的驚呼。
士子們的目光也從一開始的輕視,變成了詢問這位山長師從何人,能不能給他們引薦一番。
蕭君澤只是笑笑,然後便為這些數術人才們,拿出真正大殺器。
坐标系!
它可以将抽象的代數與幾何結合起來的,通過代數與幾何的相互轉換,這幾乎可以說是開辟出一條研究數學的通天大道。
具體講法就不提了,初中生都被函數題和幾何證明題毒打過……只是需要把公式裏的字母翻譯成漢字代替而已。
這種簡單直白的概念瞬間就沖擊了在場的十幾位愛好者們。
“世間竟有如此神奇之術!”一名年輕人直接走到黑板前,看着那種用數字在坐标上的相互聯系,整個人臉漲的通紅,然後便以頭搶板,大呼,“此生不枉、此生不枉也!”
然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蕭君澤一時驚到了,周圍的人立刻過來,拍臉掐仁中将他弄醒過後,這位年輕人直接跪倒在了只有十歲的蕭君澤面前。
“師父在上,受徒兒信都芳一拜!”他神色虔誠,目光堅定,三拜叩首一點也沒有尴尬之意。
有他帶頭,其它發燒友們也紛紛拜倒——都是學數學的,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不像儒學,一個問題能用許多答案,但數學上,不會就是不會!
能想出這種驚世家法,輕易解出以前沒人解出的數學難題,那就是師父。
蕭君澤微笑着點頭,順水推舟,應下這個稱呼後,就開始給這些學子,開始講了第一堂課。
當然不會只講數學,還要講數學的應用了,我們今天要講的是,數學在“力”上的應用……什麽是力呢?
聽我細細道來……
……
有了這些數學人材的支持,蕭君澤的很多事情就好辦了。
那就是把自己的任務,僞裝成課題,交給這些士子們。
第一個就是修石頭建築,東方沒有石頭嗎?怎麽可能,地大物博可不是說說而已,只是沒有大理石之類易于建築的石料罷了。
蕭君澤也不指望建一個百米的奇觀,他只是準備試探性地建立一個普通的,能有二十米高的建築就可以了。
地基用周圍山嶺中石灰岩,第一個課題就是讓這些學生設計滑輪加絞盤的起重機,讓他們試試能做到什麽程度。
他每天講三節課,剩下的時間給他們用來研究和實驗,經費管夠……
-
洛陽城外二十裏外,有一處石碳礦山,如今正在火熱地開采中。
大量石炭被礦工用背簍背出,倒在引大河之水流入的池水中,被水碓砸成小塊,洗成出其中的矸石。
濕煤被撈出,倒入另外一座巨大的煉焦爐中。
這些是蕭君澤從平城帶來的部分工匠,正在這黃河水邊的礦山旁,将在平城做過的事情,再做一次。
煉焦爐有三座,如今一座已經冷卻,正在開爐,大量焦炭如水一樣湧出,被工人鏟入背簍,銅管之外,一桶桶粘稠的油料也被車推到房外,供人驗看。
“這石生油之術,簡直是驚世駭俗。”拓拔宏早就聽說了平城裏弄出的上好火炭,百忙之中,抽空過來探看,沒被那些上好的焦炭驚到,卻是被副産物煤油驚到了,甚至還伸手在油桶裏摸了摸,準備放嘴裏嘗一嘗。
蕭君澤伸手把他爪子拍開:“你當是香油嗎?這個不能吃!”
“為何不能?”拓拔宏一臉失望,他還指望石生油後,可以讓百姓餐食豐盛呢。
如今的油燈大多是用芝麻油,因為特別香醇可食,才有“老鼠偷燈油”的典故,所以在他們眼裏,油都可以是可以吃的。
“石頭所生之油,有石性,無靈性,香油食之,如食胡麻,炭油食之如食火炭,”蕭君澤耐着性子給他解釋,“好了,如今你看也看了,聽也聽了,該上路了。”
拓拔宏只是順路擠的時間,他要渡過黃河,去北邊的邺城視察一番。
“不急,”拓拔宏真認道,“你那數術之道,十分玄奧,可在路上為朕講解一番……”
蕭君澤眉頭一皺,給馮誕使了個眼色。
馮誕微微一笑:“陛下,此去邺城,尚有要事,且不日便歸,再說君澤這些日子事務繁忙,實在沒有空閑,還是等回洛陽時,再提此事吧?”
拓拔宏微微皺眉,把半個身子靠在阿誕身上,不悅道:“你就向着他。”
蕭君澤無語道:“我還是個孩子,你倆克制一點!”
馮誕立刻推開了拓拔宏,認真道:“君澤,我此去邺城,太子監國,你且離那些權貴遠些,待易服、印書事成,陛下封論功行賞,封你一個爵位,你便不必再那麽小心了。”
“瞎操心!”拓拔宏輕嗤道,“這小兒性狡,奸滑如狐,哪那麽容易吃虧。”
馮誕輕嘆了一聲,還是有些不安:“不如我留下……罷了,君澤,你且大量些!莫要硬碰,若有事,待我歸來,必為你做主!”
他不擔心君澤吃虧,只是擔心這一個月,洛陽讓他掀得天翻地覆。
“看你說的,”蕭君澤輕笑道,“阿兄放心,我不會讓你難做。”
馮誕這才離開,帶着皇帝。
路上還不忘向他揮揮手。
看着皇帝的典輿起駕,行向了大河碼頭方向的龍船,漸漸消失在視野,蕭君澤開始還揮手回應,漸漸地,便放下手,小臉上漸漸爬起了微笑。
許琛在一邊悄悄對青蚨道:“我覺得有些不妙……”
青蚨也吞了下口水,低聲道:“虎出于柙……”
蕭君澤轉頭看着這兩人,冷漠道:“你們兩,嘀咕什麽呢,別以為在心裏謗我,我便不知道了。”
兩人瞬間乖巧低頭。
蕭君澤伸了個懶腰:“哎,欠人情的感覺真不好,有他在,我都不好意思亂來了。”
畢竟馮誕認了義弟後,是真把他當弟弟,予取予求,時時維護,有他在,自己也不好做得太出格,讓他為難。
但是,他現在走了,估計要二三十天才能回來!
這時間可太寬松了,四舍五入就是個暑假啊!
他深吸了一口氣:“走吧,咱們去洛陽城。”
青蚨小聲道:“去洛陽有何事?”
如今授課、産焦、幾乎都被弄到城外來了啊。
“當然是去尋太子殿下,”蕭君澤露出天真又燦爛的笑意,“太子前些日子,讓我将方子和工匠都獻給他一份,家臣還在我這裏索要平城的礦山,咱們怎麽能不回報一二呢?”
“這,要如何回報?”青蚨問的越加小聲,頭上也隐隐有汗水。
“當然是要建設一個大大的工坊,讓他有錢財可賺,”蕭君澤輕笑道,“陛下最近讓宮中節儉着些,少了冰水,太子苦夏,近日十分難熬,我最近讓人做了一個手搖風扇,很有用的。”
青蚨目光複雜,恭敬點頭。
蕭君澤則去解開馬匹缰繩,準備快點過去,面見太子,順便把太子忽悠過來,談個大生意。
太子雖然名義上是監國,但皇帝不在時,大權都在漢臣李沖手裏,這位是個超級大佬,太子在城裏,僅具備圖章功能。
為此,太子沒有少抱怨,加上這位最近和平城的權貴走得甚近,估算一下,離他被廢的時間也不遠了。
這種機會,不整個大活能行?
不把這位廢物利用一下,簡直對不起自己!
洛陽還在修建,石匠大多去修那個“伊闋石窟寺”,開鑿有名的龍門石窟去了,他想要的人手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收集齊。
馮誕雖然幫他,但他一向不與人為難,別人說沒有,他也不好意思強迫別人。
太子可沒這麽溫柔儒雅,甚至蕭君澤覺得當年馮太後都有可能是故意将這個重孫兒往廢了養,否則在馮家李家這些漢人包圍下長大的太子,怎麽可能完全沒有一點漢化跡象?
他到時想個辦法,以太子的名頭,吸一波平城諸貴的錢財,不但工匠和材料都好說,還能在接下來的宮鬥裏把債主一波送走,不用還錢!
這種機會要是錯過了,他會兩天睡不着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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