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有點想法

有點想法

如蕭君澤所料, 這場擂臺賽,很快就席卷了洛陽城中的漢兒們。

哪家漢人裏沒有幾個強壯的部曲,又有哪個不想抓住個機會, 出人頭地?

在這個世道裏,出生卑賤的年輕人, 是何等需要這樣的機會 。

很多平民也去圍觀——如今不到農時, 平民們都有大把時間, 在一句童謠可以輕易傳遍大街小巷的時代, 這樣的一場盛會, 又靠着年節, 真的太罕見了, 見着一回,能同別人吹噓好久。

甚至于很多軍頭也沒忍耐住, 親自下場了, 其中最有名的一位,便是播州的将領楊大眼, 其人勇猛無比,跑起來時那頭上鞭發都能被拖直了。

一些賽上的骁勇之輩, 已經有很多大族在私下接觸, 就想試試, 能不能收入麾下。

而随着皇帝禦駕的接近,整個洛陽城的氣氛, 便漸漸地暗流洶湧起來。

先是來了許多“鄉勇”,這些鄉中強人大多都有戶籍,想前來求個出身, 看能不能讓貴人看重,加之都在洛陽城外, 朝廷便也沒有多加篩選——說一千道一萬,這也不過是馮家那位義弟随意湊出的一個局,正好趕上二皇子母親講經的盛會,讓這個盛會引起了關注,又不是什麽朝廷大事。

讓蕭君澤意外的是,元勰看着溫柔儒雅,對這比賽卻是十分入迷,每天拿出了挑燈夜戰的精力,提前把要做的事情做完,剩下的時間,便幾乎全泡在了賽場裏。這讓他的屬下的武官們十分不悅。

時間緩緩而過,很快,便到了決賽的日子。

這一天,賽場外幾乎人滿為患,好在馬場早就被劃分出各家權貴勢力,各家都有部曲護衛,高昭容這邊更是有禁衛據守。

而就在決賽開始時,容易間,擁擠人群中突然有好些人大吼道:“有刺客!”

人都是盲從的,這一聲大喊,立刻便引起了騷動,許多不明真相的人開始擠着逃跑,有更多人逃跑時,也跟着高喊尖叫,說有刺客。

一時間,人心惶恐,禁軍急忙護衛着皇家主位上的貴人們,而各家部曲,則飛快擺出了護衛的姿态。

許多惶恐的小世族,已經帶人混跡在人群中,悄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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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一時大亂。

而在這大亂之中,有一群人做普通群衆打扮,居然拿出了油布,将其包在石頭上,在很短時間裏點燃火把,對着周圍高臺投擲。

一時間,驚呼四起,原本還在高臺上的權貴們紛紛躲避,有些驚恐的,已經匆忙下臺逃亡了。

蕭君澤坐在高臺之上,周圍是用輕紗遮光涼亭,而臺下,已經靠近了不少陌生面孔,并沒有在青蚨擔憂的話語中,與他下去。

他只是微笑着,拿出長笛,放在唇邊,輕輕吹響。

悠揚中帶着一絲憂傷的曲調傳得很遠,比人類的聲音,更有辨識度——在這一點上,管樂天然大于弦樂,鐘鼓又大于管樂。

幾乎是瞬間,在周圍豎起耳朵許久的斛律明月精神大振,長喝一聲,便帶着自家沒有回草原的河工們,把懷裏的尖刀卡在棒上,便瞬間成為了威力不凡的長矛,對着沖過來的賊匪便是一番砍殺。

周圍過來的亂軍似乎多了起來,他們面目猙獰,拿起不知哪裏來的武器,便與斛律明月的手下短兵相接。

然後,那武器敲在對手身上,響起了尖銳的金鐵交鳴之聲。

對面的戰士們已經大笑着解下了身上的鬥篷,露出其下鐵甲,在對方驚恐的目光裏,将其紮了個透心涼。

敵人死不瞑目,他們實在是想不通,這樣的鐵甲,為什麽會穿在普通士卒身上?

這不應該是武将世家的傳家之寶麽?怎麽也要一位軍主或着是偏将才穿得吧?

……

李沖在另外一座高臺上,遠遠看着那馮家的高臺附近,突然冒出一只不過數十人的勁卒,如砍瓜切菜一般,将他手下引來的死士與山匪殺得所剩下無幾,剩下的人也惶恐後退,在求生本能下,落荒而逃。

“這是鐵甲!”李沖并不生氣,反而露出驚喜的笑意,“私藏兵甲,乃是大罪,只等回頭,陛下追究下來,便是馮司徒,也護不住他!”

刀槍這種東西,朝廷并不禁止,但铠甲是軍中之寶,每一具皆有數可查,絕對不允許私藏,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漢時周亞夫平定七國之亂,何等大功,最後也是被以私藏铠甲之名逼殺。

這樣把柄,在大庭廣衆之下露出來,誰也沒法給他辯解。

而那些匪徒,他們都已經做好準備,絕不可能查到他們這些高門世族身上。

一時間,李沖這幾天的郁悶一掃而空。

不過,還得吩咐治下,好好收拾萬萬不能把火燒到馮司徒身上,否則陛下怕不是要死保他。

但就在這時,居然有人看錯方向,向他這邊投擲了酒壇。

一時間,火焰四起。

……

蕭君澤吹了一首曲子時,斛律明月已經帶着微笑,提着幾個頭顱,緩緩走到他面前。

“阿澤,這是我殺的!”這位少年面上還濺着幾滴血液,微笑得清純又真誠,“一個都沒有少!”

“做得不錯,”蕭君澤沒有去接,只是無奈道,“別把地弄髒了。”

斛律明月連忙将幾個首級從高臺上抛下去,然後摸了摸身上铠甲:“君澤,這些,真的都送我了嗎?”

“我說過了,要是收下這些,你就是我的部曲了,”蕭君澤認真道,“你想好了嗎?如果不收,你還是斛律大那瑰的兒子,可以繼承斛律氏的族長之位,也能位至刺史。”

北魏的邊州,一般都是給這些部族酋長們來管理的。

“當然!”斛律明月笑道,“跟着你,這世道可太精彩了,若回去,不過是牧馬放羊,浪費光陰罷了。”

至于接任族長,他還有兄長在呢,斛律平的性子十分謹慎,他在他手下,肯定過不爽σw.zλ.利。

蕭君澤微笑道:“好,那就送你了。”

斛律明月十分高興,沖上去就是一個擁抱,他本想抱着君澤轉兩圈,但下一秒,便懷中一空,被人甩到地上,一只修長的手指點在他額頭上。

“這次算了,下次,不能這麽沒規矩!”蕭君澤一膝跪在他胸口,戳了戳他的額頭,“聽到沒有?”

斛律明月心都快跳出來了,臉紅到脖子:“好,聽、聽到了!”

蕭君澤起身,這才松了一口氣,這傻狗,知不知道他剛剛差點開槍了?

斛律明月也羞答答地起身:“那,君澤,就這樣嗎?”

就這樣算了麽?

蕭君澤站在高臺之上,看着遠方高臺上,與他對視的李沖,露出一絲微笑:“怎會,這出戲,才剛剛開始。”

這些都是由頭,他的目标,還離得遠呢。

……

這場騷亂造成的傷害不大,但卻有許多人在逃跑途中顏面受損。

而皇帝的禦駕,也在此時到達了洛陽城外。

一時間,各種要求徹查的奏疏鋪天蓋地,同時,太常少卿私藏鐵甲的消息也盡讓人知,朝廷裏要求嚴懲的消息不絕于耳。

李沖親自上書,要求嚴辦……這場動亂中,他險些被燒死在高臺上,最後一家人不得不被逼着從高臺跳下,他的長子傷了頭,到如今也未醒來。

其它諸家,也在慌亂之中受傷不輕。

他們覺得這事肯定是鮮卑勳貴們幹的,他們先前在平城作亂,失敗後,又在洛陽動手——他們已經查出來了,這次做亂的人裏,許多都來自平城!

鮮卑勳貴們也不是好惹的,一些人無師自通一哭二鬧三上吊,在皇帝面前大喊要撞柱明志,說已經被漢人欺負擡不起頭,無顏活着。

于是朝廷上,就這樣吵成一團,幾乎要大打出手。

當然,君澤私藏铠甲的罪名也沒被遺忘,許多臣子要求嚴懲以正國法。

……

“看看你惹出的事情!”洛陽皇宮裏,元宏怒氣沖天,将一大把奏書摔在蕭君澤面前。

蕭君澤懶得理他,只是在一邊對馮誕道:“阿兄瘦了,要我說,平時就別跟着陛下四處奔波,都三十的人了,該養生了,平時多喝些枸杞泡水……”

元宏聽得頭痛,對馮誕道:“你管管他!”

馮誕無奈道:“阿澤,別耍小脾氣,這次你那铠甲之事,實在讓陛下有些為難。”

“他為什麽難?”蕭君澤随意道,“各家大族哪家沒有幾十具铠甲,再說了,我也給你們看了,那不是鐵甲,是紙甲,怎麽着,魏律裏有說不能用紙甲棉甲的麽?”

紙甲棉甲在後世十分常見,防禦力比鐵甲都不差的,還保溫,就是耐久性不怎麽樣,屬于一次性用品,沒什麽維護的必要,不過後世打仗可沒南北朝這樣年年都有的,很多士卒,一輩子也用不上這些铠甲。

元宏磨牙道:“狡辯,那其中分明也有鐵甲……”

“我這不是給陛下尋些理由麽?”蕭君澤微笑道,“怎麽,這個理由還不夠麽?”

元宏更怒,對馮誕道:“你看看,都是被你護着起了小性子,你看他這是什麽态度!”

馮誕正要開口,蕭君澤便冷漠地擡眸看他:“鐵甲你不想要?”

元宏一滞,輕咳了幾聲,悄悄靠近了些:“你老實說,存了多少具,存得多,朕便不治你罪。”

鐵甲極為耗時費力,哪怕是只護胸背的兩當铠甲,朝廷裏都是校尉之上才能佩甲,戰場之上,普通士卒能殺一甲士,便是能提拔一階的大功。

至于更高級的烏鎚甲、鎖子甲、細鱗甲,更是要耗費一位上等工匠八九個月的時間才能造出一件,都是普通人的傳家之寶。

蕭君澤微笑道:“我存了多少,陛下你可以自己去看啊。”

元宏神情一動:“在何地,還請阿澤你帶我一觀。”

果然,有需求就有地位,這片刻之間,他語氣就溫柔起來,怒火也瞬間熄滅了。

蕭君澤随意道:“那陛下先說,要怎麽處治為臣呢?”

“處置什麽!”元宏大手一揮,“你要有一千具精甲,便是大功一件!若有兩千棉甲,朕也不追究此事。”

若有一只三千人的精甲大軍,在戰場上,那簡直所向披靡。

蕭君澤微笑道:“其實,除開明月他們身上的精甲,多的,我一具也沒有!”

元宏臉瞬間黑了下去。

“不過呢,”蕭君澤話風一轉,“我做了一件鍛甲器物,借風水之勢,只需一日,便能出精甲二十具。”

元宏眼眸一亮,立刻起身:“在何處,何地?速速擺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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