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好吧
好吧
“你說, 有辦法立克宛城?”元宏大喜,又重問了一次。
“正是,”蕭君澤嘆息道, “吾最近見城外投石機力輕勁弱,便思考着能如何改進, 最近有些許所得, 或許能有些用處。”
“好, 那便明日便由你旗下軍主先攻, 可願?”元宏高興地站起來, 問。
讓蕭君澤那些部下先攻, 意味着如果能破城, 就是首功,也是一種信任。
元宏最近壓力很大了, 如今南陽郡、漢中、淮河、徐州之地, 都戰成一團,兵力已經開始不足, 加上入冬之後,糧草耗費日多, 他已經消減了後宮宗室們一半的俸祿, 用來供以軍需。
但這還不夠, 他已經在考慮,要不要再征二十萬大軍, 繼續打下去。
可是這樣的一來,必然會影響到春耕,到時, 說不得朝廷裏會有更多的麻煩。
蕭君澤當然沒有意見。
于是,他領着皇帝, 來到了自家學生的營地。
而這時,學生們已經十分激動地拿起了先前帶上滑輪軸承等物,拼裝出了十餘臺改進過後的投石機。
這投石機的杠杆長有兩丈,長的一邊倒在地上,用粗大的繩扣緊緊扣住,而另外一邊,則挂着一個足有一人高的巨大石塊,在一另外一側高高翹起。
“這是配重。”蕭君澤解釋道,“這個跷跷板一邊重一邊輕,只要将繩解開,重的一邊就會落下,将另外一側的石頭抛出。”
元宏十分喜歡這架投石機,熱情道:“君澤,那明日首發,這繩扣由我來砍開,你看如何?”
“不可!”蕭君澤果斷拒絕。
“為何?”元宏不悅道,“有朕親啓,氣運必勝,到時這亂石便會落得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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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運氣?”蕭君澤冷笑一聲,元宏這個皇帝的運氣,不說歷史上最差,那在皇帝裏,也是能排前坐十望五的——叛亂、豬隊友、疾病、外患這些麻煩就從沒有離開過他,這種大黑手來碰自己的武器,這豈不是讓機魂不悅?
于是蕭君澤果斷拍開元宏手,冷冷道:“你知道重力加速度麽?你知道抛物線嗎?你知道萬有引力麽?你知道怎麽套用工式麽?知道多重的石頭加多少的配重才能準确命中嗎?知道阻力風速對運動的影響嗎……”
元宏被他問得啞口無言,不由退了一步:“你那些學生,便清楚麽?”
蕭君澤哼了一聲,冷冷道:“明月!”
“末将在!”斛律明月立刻出列。
“用新機打到六點鐘方向,那處兩層的市樓,能做到麽?”蕭君澤問。
“末将尊命!”斛律明月大聲應道,然後一擡手,“一隊出列!”
于是立刻有一群小學生跑出來,有的拿出精密三角架測量距離,有的挑選石頭,有的校正方向,有的計處配重。
這實在是太簡單了,市樓就是一個城市的商貿市場裏修的高臺,平時有市吏在其上安坐,用來監視來往商人,所以特別高,特別顯眼,還挂了個表示商場的旗幟。
甚至不用計算,以他們先前訓練,那麽大的目标,估摸着也能砸中。
于是片刻之後,十架投石機全數對準了那處高臺,随着斛律明月一聲令下,十個足有半人高的巨大圓石被狠狠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後,準确地落在高臺的腰、頂、側、旗之上,随着轟隆巨響,那坐高臺的上部被巨石深深嵌入,搖晃數息後,上半部份轟然倒塌。
“奇物!神物!”元宏看着熱血沸騰,男人很少能抗拒這樣強力又兇悍的武器,就更想親自試試了,“有此神器,何城不能拿下!”
蕭君澤擋在他面前,目光冷漠。
元宏難得地氣勢弱了些:“連摸一摸都不可麽?”
“你連安全規則都不知道,就別添亂了,看我表演就是!”蕭君澤一錘定音,對馮誕道,“把他帶走,別在這沾他的運氣!他運氣好不好,你不清楚麽?”
馮誕也壓力巨大,看着有些不服的元宏,果斷把自家陛下拉走:“陛下,阿澤懂的東西,必有他的道理,你我要理解,還得需要些時候,莫要心急……等阿澤走了,咱們再來就是……”
蕭君澤聽得不悅,冷哼一聲,這才轉頭,對明月和顏悅色道:“做得不錯。”
斛律明月激動地臉都紅了:“都是阿澤你教的好。”
……
蕭君澤本以為有一天準備時間,但沒想到元宏卻大手一揮,讓他趁夜攻城,免得再出什麽意外。
他思考了一下,覺得夜裏也行,于是便讓人将投石車搬到前鋒營,在校正之後,以巨石對準宛城東門。
魏晉時代的城門,哪裏見識過一千年後的回回炮,幾乎不到半個時辰,那城門便轟然破碎,其速度之快,讓魏軍甚至都有些恍惚之感。
但恍惚歸恍惚,攻城的魏軍卻沒有一個帶遲疑的,紛紛一聲怒喝,便沖了城門之中,連一邊準備好的斛律明月甚至都沒反應過來,門已經被友軍攻破了。
“君澤……”斛律明月一時間都急得要哭了,他做夢都沒想到,君澤給他送到嘴邊的功勞,就因為他的一時恍惚,居然被別人給奪走了。
“沒事,”蕭君澤毫不在意,“日子還長!”
那一夜,兵馬之聲,徹夜不息,城中的郡守房伯玉更是不知發生何事,在睡夢中被親兵喚起,便被團團圍住。
大軍攻打了近兩月的宛城,就此陷落。
按照歷史,它應該在春節後,沒有援兵和糧草,才陷落。
元宏嚴令手下不得屠城,然後宴請各軍,同時,君澤和他的投石機,也瞬間成為中心人物。
他們終于明白,為什麽陛下那麽信任這小小少年,在戰場上,什麽都是世族名聲都是虛的,能攻城破敵,就是最大的實力。
而原本能蕭君澤這些雜胡十分嫌棄的将軍們,紛紛笑臉眼迎,希望這只工兵隊伍能入自己麾下。
在這場慶功宴上,還有一個這場熱鬧格格不入之人——俘虜房伯玉,也被拉來提高衆人成就感。
不過,他的目光卻一直落在那個傳說中弄出奇物,攻破城門的少年身上,目光之中,隐隐有惑然。
好在元宏知道他不喜歡這些,将這些人全數擋開了。
而更讓元宏驚喜的事情來了,南齊讓蕭衍、張稷二将前來救援雍州,前鋒已經到達沔水之南,離他們不過百裏。
……
蕭君澤回到營地,便見許琛前來通報,說有謝家想見他的人,已經到了襄陽。
“我還沒允許,他怎麽就來了?”蕭君澤問道。
“那人是夫人的幼弟,聽聞你還在世,便立刻動身,”許琛低聲道,“我只讓他願意,便在襄陽等待召見,不曾想他立刻便來了。”
說完,便說起他去南朝的事情,那位公子身體柔弱,聽說消息後,不論如何都要求一起去見見。
許琛當然不允許,但對方十分堅持,一路打聽了他的消息,生生追了上來,許琛本想要殺了他,但他畢竟是公子的親族,只能讓他留在襄陽,等公子允許再去招見。
對方也退了一步,在襄陽之北的樊城等候。
蕭君澤不由得皺眉。
要見謝氏的人麽?
他有些拿捏不定。
他對母族沒什麽感覺,但原主卻是十分仰慕的,而且母親還為他殚精竭慮,留下青蚨來護住他的秘密。
在殘留不多的原主記憶裏,最多的就是母親講述族祖的故事,也有囑托以後有機會的話,幫謝家一把。
蕭君澤的母親謝宮人,父親去得早,家中幼弟未成年,有着花容月貌,知書打理,被謝家先中,送入宮中,她因為容貌頗為受寵,但生出他來後,因着他身體有異,太子知曉後,便十分不喜,隐瞞秘密後,有意讓他夭折,她卻舍不得讓孩子,苦求維護,反而因此被太子冷落。
這樣的母親,是原主記憶裏生存時最大的依仗,所以在母親死後,原主的求生欲可以說是極低,他如今活着,自然也要承她的恩澤。
他仔細回想着記憶的信息。
謝宮人出自陳郡謝氏,也算得上南朝名門,東晉時更是朝廷當軸,謝安謝玄這兩人在淝水之戰留名千古。
但謝家根基到底不深,尤其是後來,東晉覆滅,與晉朝糾纏甚深的謝氏一門可以說是的傷筋動骨,到接下來的劉宋一朝,被朝廷猜忌,軍權盡失後,族人基本只擔任的了閑散清貴之職,遠離了朝廷中樞。
到如今,謝家比較有名的,便只有一個謝朓來當家,他熟讀詩書,極富才名,後世的李白曾說“蓬萊齊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這個“中間小謝”,說的便是謝朓了。
而在這權力的游戲裏,跌落下去容易,想再爬上來可就難了。
但是,這位叔父的官運并不好,甚至為了入朝為官,将自己的婚姻做為籌碼,娶了南朝大司馬王敬則的女兒為妻。
王敬則出生于屠狗之家,一步步從微末之地上位,年輕時當了宮中侍衛,從劉子業那樣的昏君手下活下來,又在後來的亂局裏,投奔了蕭道成,成為其心腹,最後混到南齊的開國功臣,頂層的大司馬。
但因為王敬則出生卑賤,南朝大族都不願與之聯姻,謝朓又極需撐起門楣,屬于是“不得已”,但成親之後,做為回報,蕭君澤的母親就此入了太子東宮。
事情到這裏還是很安逸的。
按這個情況下來,按理來說,只要蕭君澤平安長大,謝家便算是有了一個靠山,謝朓的官運也很在岳父和族妹的護持下有足夠支持,漸漸重回百多年前的盛景。
奈何天不随人願,蕭鸾篡位後,不但蕭君澤消失了,連王敬則也被蕭鸾暗中監視,各種猜忌,謝朓的官路,也就嘎然而止。
而做為一個熟悉歷史的UP主,蕭君澤更是對接下來謝朓的故事十分熟悉。
他是南齊一朝有名的二五仔,人品極差,根本不是靠的住的人——好在自己的母親只是族親,不是他的親妹妹。
蕭君澤最看重的助力,還得是都督會稽丞臺五郡軍事、鎮東将軍、會稽太守的王敬則……
這位才是他将來想登上南齊王位的最大助力,有他和蕭衍相互牽制,他才不會只成為其中一人的傀儡。
而他正好知道要怎麽救王敬則全家老少的性命。
歷史上,蕭鸾過些日子就會重病過世,重病沒有降低他的攻擊性,反而讓他的殺心滿溢,他在死前設了一個“平東大将軍”用來防備王敬則,都城的東邊只有王司馬。
王敬則于是準備起兵,他的找謝朓問計,結σw.zλ.果謝朓轉頭就把消失出賣給蕭鸾,蕭鸾于是立刻殺了王敬則在都城的所有子嗣,平定這場大亂,而謝朓因此升入了中樞,成為了尚書。
然後謝朓的妻子一直身懷利刃,他再也不敢與妻子相見。
原本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然而這種事情,謝朓居然三年後又再來一次,想要出賣另外一位王位觊觎者,結果被對方察覺,反而誣陷被殺。
至此,陳郡謝氏徹底淪落,漸漸消失在歷史裏。
想救王家,就是蕭君澤的下一步計劃。
他們什麽也不用做,只要等上兩個月,蕭鸾一死,蕭寶卷那廢物,基本沒可能動到各地軍頭們。
東吳之地繁華,又離都城極近,是他十分需要的地方。
……
那麽,這位謝家舅舅,就來得正好了。
“行吧,讓他在襄陽等着。”蕭君澤微微一笑,“我很快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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