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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畜生,你躲哪兒了呀?”昏黃的路燈下,一個身形枯槁的人手裏拎着一根鐵棍,用嘶啞難聽的聲音問道,再配上鐵棒與水泥地磨擦的聲音,實在詭異極了。
謝千山縮着身子躲在電箱後面,大氣也不敢出,拼了命地豎起兩只耳朵在聽那人的動靜。
那人倒是不慌不忙,用鐵棍敲擊着廢舊的下水管道,怪笑了幾聲以後又說:“叔叔剛從裏頭出來就找你玩來了...快出來哦,我都看見你的衣角了...”
謝千山依舊一動不動,聽他又自顧自地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
“你能躲我一時還能躲我一世不成?小朋友,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既然你今天不願意陪叔叔玩,那,叔叔改日再來找你。”說完,那人便拎着鐵棍往回走。
等到鐵棍擦地的聲音遠到再也聽不見了,他才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用手揉揉自己已經蹲麻了的雙腿,緩了一會兒後才略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扶着電箱邁開步子準備回家去了。
剛露出個腦袋,就看見不遠處的那人将鐵棍靠在肩上,黑色兜帽下的臉上咧着一抹要笑不笑的弧度,目光透過夜色沉沉地落在他身上。
一個瞬息的時間,心髒與瞳孔幾乎同時驟縮,冷汗一下子便布滿了整個後背,謝千山轉身剛跑出兩步,就被那人一鐵棒子給敲了腦袋,還來不及驚呼便一個踉跄跪倒在地。
他感到有些眩暈,別說東南西北,就連上下左右都已經分不大清了,于是他緊緊地抓着草,用手臂撐着不讓自己趴下。
那人先是用鐵棍在自己肩膀上輕碰了幾下,走近了來,就立馬朝着謝千山的後背猛敲,到後來似乎是覺得不夠痛快,直接将鐵棍一扔,拼了命地用腳踹他肚子,一邊踹着還一邊直噴口水沫子地說道:“你那畜生老爹我給殺了是為民除害,你不為我鼓掌喝彩,還幫着你那婊/子媽告我,啊,告我,老子在牢裏過了十年!十年牢飯啊!你個小畜生!”
即使已經痛到有點喘不過氣來,謝千山還是紅着眼回道:“你殺了我,這輩子的飯都要在牢裏吃,一個不好咱們還能地下見,我倒要看看閻王讓你下輩子當個什麽畜生!”
聽了這話,那人氣到極點反而笑了起來,踹地更拼命了,等他自己都開始喘大氣時,才蹲下身子,掐住謝千山的脖子。
謝千山本來就暈眩不止,這會兒大腦缺氧,眼神根本聚焦不到一起,腦子也開始亂想,他想起了八歲那年看到自己親爹被這個瘋子一刀砍死抛屍河裏的場景,想起了自己的親媽眼裏含着淚讓他到法庭上作證的模樣,也想起了,她提着行李箱,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而後裹緊大衣絕塵而去的樣子...
“咚—”
這是謝千山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道聲音...等他再睜開眼時,看到的便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和...三個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的面孔。
“啊,醒了,感覺怎麽樣?”居左那位模樣周正的年輕姑娘關切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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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謝千山腦子發懵,一時半會竟沒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
“哇,老大。”最右那個胖子出聲道,“你別是撿了個傻子回來吧?”
這句話謝千山倒是聽懂了,奈何沒什麽氣力,反駁的話又只好憋回了肚子裏。
被他稱作老大的人站在兩人中間,此時雙手環抱在胸前,回了一句,“你最好祈禱他不是。”
那胖子一想,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不過又是怎麽就給帶回來了?”那姑娘也問道。
“大晚上的。”那人回道。
那胖子琢磨了一會兒,“暗世界除了晚上能有白天的?”
那人瞪了他一眼,“我說的晚上是生理作息的晚上,那個點醫院都關門了。”
“怎麽着?肯德基還二十四小時營業呢醫院也好意思關門?”那胖子驚道,人命關天的事兒啊,誰知道一晚上能救回來多少人。
那人看起來也很無奈,微微深吸了口氣,“什麽雞鴨豬狗都拉去搞科研了,那群醫生做手術的時候腦子裏指不定還在想着他們的宏圖偉業呢。”
“嗨喲。”那胖子嘆了一聲,“什麽時候起那邊的世道變成這樣了?我聽說咱們這回要找的那人吃了十年牢飯啊,這不是還有人管嘛。”
“是,吃着牢飯還要為工程建設出一份力呢,放出來以後在馬路邊上對着這小朋友拳打腳踢的也沒人管。那群人,真是越活越回去。”那人罵歸罵,可不知為什麽讓謝千山聽出了一絲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他們說話沒遮沒攔的,故而謝千山雖然反應慢了些,卻還是聽進去了,照他們剛才說的,自己這是在光世界?
早在2200年,地球就在漫長的減速運動後,最終停止了自轉與公轉,而發生了變異的太陽射線将這個世界分為了光世界與暗世界。
光世界,顧名思義,被光明充斥着的世界。生活在那裏的人都是上帝的寵兒,在變異的射線之下擁有了屬于自己的異能。
而暗世界的人們,不但沒有獲得異能的機會,連本應擁有的陽光都沒有了。
的确不幸且不公平,但這就是事實。
一邊想着,他一邊微微側過頭,看了看從窗口灑進來的陽光。
他慢慢地擡起手,放到自己眼前左看右看,連最簡單的光影變化都讓他眼睛發亮,他試着去抓住光線,卻怎麽也抓不住...
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成為更新的荒涼。
“他,他怎麽哭了?”那胖子自以為輕聲地問道,卻還是被謝千山聽了個全,于是慌手慌腳地擦起了眼淚。
那人看了謝千山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知道。”然後,他就雙手插兜,轉身晃出了病房,剩下兩人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屁颠屁颠地也跟出去了。
三人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呆站了一會兒,那人又突然幽幽地來了一句,“這情況,我總覺得像是從路邊撿了一只野貓...”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成為更新的荒涼。
摘自《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艾米莉·狄金森
後面真的很甜了 我用我的狗頭作保證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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