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54章

睡不着的鶴雲栎, 一大早便起了身,給應歲與留下一張紙條後,來到了謝卿眠的院子外等候。

習慣晨起巡視的謝卿眠打開門, 瞧見了坐在了亭子裏的他。

“我正說今天去看小友, 結果小友就來了, 我們還真是有默契。這麽早來找我,昨晚休息得不好嗎?”

謝卿眠意在關心自己昨天的話對鶴雲栎有多大影響, 但因另一件事徹夜難眠的鶴雲栎不是很想談這個話題。

“和休息得怎麽樣沒關系。晚輩來是為了向掌印借一樣東西的。”

什麽東西值得一大早來借?

謝卿眠:“要借什麽?”

“藏書閣的通行令。晚輩去找一些書來看。”

鶴雲栎來之前特地詢問過管事弟子。

白玉京的藏書閣分為十個區域。甲區到丁區完全對外開放, 但都是些修界流通的書。如果想要看稀有的藏書,那就要需要高級弟子令牌,或者掌印的特許通行令。

“什麽書?不如我幫你找?”

鶴雲栎目光游移:“一時還沒有主意。晚輩除了想看書, 也是聽聞白玉京藏書特別多, 堪稱奇觀, 想長長見識。”他小心地看了一眼謝卿眠, “晚輩的要求莫非逾越了?若是令牌不方便出借,掌印也不必勉強。就當晚輩沒說過便是。”

謝卿眠暗笑:不誠實的小孩兒。

那麽會撒謊的師父, 怎麽教出來一個完全不會撒謊的徒弟?

開口要令牌說明鶴雲栎不是不知道白玉京藏書閣的管理方式。他不是沒主意, 反而目的還很明确, 就是“丁”往後區域內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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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說大也不大,但說沒關系也不全然。具體方不方便, 有多不方便全看鶴雲栎要去什麽區域,瞧什麽書。然而他又含糊其辭, 不願明說。

謝卿眠略作思量, 回道:“特許通行令确實不能随便外借。”瞧鶴雲栎眸光微黯, 他又畫風一轉, “不過我可以帶你去,正好我也要查一些東西。”

年輕人有自己的秘密也正常。

一個騙人都不會小孩兒, 能有什麽壞心思呢?

自己盯着些也就行了。

峰回路轉,鶴雲栎忙道謝:“多謝掌印!”

他既問了管事弟子,自然知道特許通行令不是能随便借到。但若他直接開口提要進藏書閣後面的區域,謝掌印即使不推辭,也會多問上幾句。

但先要通行令,謝掌印在拒絕後,出于補償心理大概率會同意帶他進藏書閣,并且不會過多盤問。這叫“留面子技術”。

藏書閣距主峰不遠,獨占了一座山頭。

時候尚早,兩人等了一會兒管書閣的弟子才來,瞧見謝卿眠忙匆匆開了門。

進入藏書閣,鶴雲栎發出了他到白玉京後已經發

出過許多次的感慨——

第一宗門不愧是第一宗門。

入目所及,皆是書架,層層堆疊,橫望不到頭,豎望不到頂。而每個書架上又密密麻麻塞滿了書,不見空隙。

據說白玉京的所有藏書加起來有三百萬冊。心法、外功、武器、術法,丹藥器符,刀槍劍戟……各種秘籍應有盡有。

而只要成為白玉京弟子便能閱覽其中的大部分。

這也是謝卿眠在白玉京的前一百多年裏,沒有拜師依舊能修煉到化神期的倚仗。

要在這樣的書山冊海裏尋找某本書,光靠目力肯定做不到。就像【**文學城】,白玉京也有一套完善便捷的,查找藏書的陣法。

陣法在每個區域的入口,就是那些散發着金光的圓形法陣。

甲區入口處總共有三個大光陣,每個大光陣裏又套着十二個小光陣,可供三十六名弟子同時使用。

站在其中默念書名或相關內容,陣法便會飛快查找書籍所在的位置,并且顯示在光陣上方。

但要注意,內容不能太寬泛。比如“靈力”這樣幾乎每本書裏都有的詞彙,便無法查找。

為了提高陣法的利用效率,當陣法查到的書超過一千本時便會終止查找。需要弟子細化條件,才能再次啓動。

——以上來自謝卿眠的介紹。

“想去哪個區域看?”

帶自己的“小朋友”大概轉了轉後,謝卿眠主動詢問。

鶴雲栎做出思索模樣:“秘籍心法除外。歷史秘聞,風土雜談,或者鬼神志怪都行!最好生僻些的。”

還喜歡看這些?

果然是小孩子。

謝卿眠:“那去己區吧,雜書基本都放在那兒。”

說着帶着鶴雲栎往內而去,藏書閣的十個區域入口都是獨立的。以長長的廊道連接。從廊道镂空的窗戶中可以看見每個區域內部——除了藏書內容,在裝潢上其實并無差別。

走了約摸一刻鐘,兩人來到了己區。

雖是裏層區域,但規模與藏書量并不見少,只是搜尋陣法少了些,只有十二個小法陣。畢竟有權限進入這裏的弟子并不多。

謝卿眠并沒有時刻盯着鶴雲栎,用令牌解開禁制後便示意鶴雲栎可以進去找書了,而他則留在入口等待。

好在搜尋法陣查找出來的內容外面看不見,鶴雲栎可以放心使用。

他進入陣法,先默念了“疫女”二字,很快結果出來了。

不出所料,記載這種罕見的風俗的書并不多,只有寥寥幾數本。而其中一本幾乎是立刻就将鶴雲栎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去。

因為它的作者是“謝卿眠”,成書時間在六十七年前。

如果沒記錯,那個疫女差不多也是在這個時間點被關入的伏魔塔。

兩者應該有關,大概率書內寫的就是這件事。

鶴雲栎默默記下書籍的位置“十列十五排七十二號”。

他循着編號找到了相應位置,拿到了這本《北嶺風物調查》。

扉頁上記錄了謝卿眠寫這本書的目的:

此次行動暴露了白玉京在北嶺風俗上的資料缺漏,特将調查所得整理成冊。另,此書僅供內部參考,即時閱讀,不可帶出藏書閣。

這本書不能直接帶出去。

自己寫的書,謝卿眠肯定能認出來。

要求進藏書閣已算出格,如果被謝卿眠發現他特意在找這本書,絕對會聯想到伏魔塔裏關着的那只疫女。

如此一來,謝卿眠即使不直接懷疑他們想救疫女,也會加強防備。

他們行動成功的可能性就低了。

能考慮到這點,鶴雲栎自然也有準備。

只見他從袖裏乾坤中拿出一張事先準備好的書皮,覆蓋在了原本的封面上,再略微用法術修飾。從外表看起來便成了另一本書。

若不特地查驗,絕對看不出來。

這招是和小師弟學的。

隽明袖經常将課本的書皮換到話本上,手藝十分精湛。只是從未成功騙到過大師兄。

——因為他看心法絕對不會像看話本那麽認真。

又找了幾本其他的書混在一起,鶴雲栎這才回到入口。

“找完了?”

鶴雲栎點頭。

謝卿眠掃了一眼他手裏的書——

《巫山秘史:三個女人與七個男人的故事》,《歷史大揭秘,關于愛恨糾葛的往事》,《教你如何輕松應對多角關系》……

白玉京掌印的目光複雜了起來。

能放在第一宗門藏書閣裏層區域的,自然不會是地攤文學。這些書該說不說還是很有水平與內容的。

只是作者取書名的時候多少帶點壞水。導致每一個借閱的弟子都要遭遇一次社死。

不要問他怎麽知道。

謝卿眠拿不準鶴雲栎是知道內容才借閱的,還是沖着書名拿的。應該不是後者吧,畢竟這可是他眼中璞玉渾金般的孩子。

這些書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講感情與心境。

果真是自己昨天的話刺激到他了嗎?

鶴雲栎被盯得不自在,默默用手擋住了書名。

他故意借的這些書。書名雖然有點羞恥,但越是這種書越不容易被追問。為了能穩妥拿到三師伯的解藥,他社死一點,沒關系。

“拿好了就走吧。”

果然,謝卿眠沒有對書過多追問。

兩人之後又來到壬區入口。

從這裏往後,便是禁書區了。

謝卿眠叮囑:“你先在這裏看看書,我去去就回。”

鶴雲栎點頭。

确認謝卿眠進入壬區後,他打開了那本《北嶺風物調查》——

疫女是位于北嶺一帶的某些村落中習俗。

此地位置封閉,氣候濕熱,再加上山民們不良好的生活習慣,時常發生大規模疫病。動辄整個村子整個村子地滅絕。

出于對疫病的恐懼,當地人衍生出了關于“疫神”的信仰。

他們認為,疫病是疫神沒有得到滿足與安撫,而降下的懲罰。因此他們修建神祠,舉行祭祀,以取悅疫神。

而疫女便是選出來的侍奉疫神的女子。

她們是疫神的神妃,是疫神在人間的代行者,對上負責侍奉安撫、取悅疫神,對下負責恩澤信徒。

一旦有村民生病,她們便需要照顧生病的村民,直到痊愈。

如果一旦有了疫病,她們便會首當其沖。

作為疫女,必須美麗堅貞。

疫女一代一人,一旦成為疫女,便要獨自住進神祠,此後再不與外界接觸。每隔一段時日,會有專門的人送來飯食與日常用品。

這是她們除了病人之外唯一能接觸到的人。

這是個高危職業,平均每任疫女的壽命不到三十。

失貞會被燒死,發生了大規模疫病會被燒死。

而如果疫女無法使信徒痊愈也會被懷疑不得疫神寵愛,是不合格的“神妃”。這個不會被燒死,但次數多了,會被被放逐到山林中,活活餓死。

這使得每每有村民生病,疫女都會分外戰戰兢兢,寧願徹夜守在病人身邊。

但被單獨與不分性別、不分品性的病人關在一起的疫女,還面臨着被侵害的風險。

這種事情雖不說必然發生,但也不是個例,但被侵害的疫女們大多因害怕被懲罰而選

擇隐瞞真相。

伏魔塔內那位疫女的上一任,便是因為有了身孕,瞞不住,而被燒死的。

而村民們明明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卻不想方法解決,而是将侵害疫女的人稱為被“惡鬼”附身之人,覺得只要将其處決便沒事了。

謝卿眠在報告裏将這種“疫女”風俗稱為:聚衆的奴役。

因為恐懼疫病,不願意照顧患病的人,便借着信仰的名義,将疫病的風險與責任全部丢給一個個普通少女。從幼時對她們進行“洗|腦”,欺騙她們接受這種無底線的壓榨。

這不正是奴役嗎?

不過這些人并未等到審判。

因為在外界發現這些村子前,他們便已經走到了末路。

而一切的起源,正是因為伏魔塔裏那位疫女。

在上一任疫女被燒死後,她接任疫女身份,住進了神祠。

當年她十四歲,因為自小被選為疫女接班人,接受封閉的教育。她對于疫女身份帶着的不公與欺淩毫無所覺,自以為自己只要按部就班地履行職責就會相安無事。

至少在前幾年,她是幸運的。

村子無病無災,照顧的村民中也沒有出現道德敗壞的人,并且大多都順利痊愈。

但這樣的日子在某一天終結了。

那天早上,來給她送食物的婦人在屋子裏發現了渾身赤|裸,并且遍布暧昧痕跡的她。

發生了什麽毫無疑問。

村裏人被召集起來,對她進行審判。

失貞的疫女毫無疑問是要被燒死的。

但唯一的問題是,神祠四面封閉,僅有的鑰匙掌握在送食物的婦人和村裏最高的族長手中。沒有人能進去。

單純的疫女并不知道大難臨頭,她堅稱自己是被疫神寵幸了。

沒有比這更荒唐的言辭。

村內的掌權者比誰都清楚疫神只是虛幻的信仰。

最終,他們決定,在沒有找到“奸夫”的情況下,燒死疫女。

但上前捉拿疫女的人還沒碰到她,便七竅流血倒了下去。

之後也一樣,任何想要觸碰疫女的人都會突然暴斃。

死狀活像得了某種疫病。

衆人怕極了。

說來可笑,他們供奉疫神。但當某種類似“疫神”的奇跡顯現時,他們卻稱其為“惡鬼的作為”。

他們碰不了疫女,于是便棍子與鋤頭将疫女驅趕進一處破屋中,點火燒死了她。

事情沒有結束。

漸漸的,人們發現燒死疫女的地方再也長不出草木,蟲子動物也消失無蹤。

之後有問題的範圍擴大,從一個村落擴展到另一個村落。

土地變得毒爛,長不出除毒草外的任何植物。

人們紛紛患上奇怪的病死去。

突然荒蕪出來的大片山林,使得當地的宗門注意到了這些村落。但前去解決問題的弟子紛紛受挫。有人甚至染上了無解的“疫病”,只有斷臂才能保命。

白玉京便是在這般情況下被請去的。

直到他們的醫修出手一查,才發現使得數個村落盡數滅亡的東西并不是“疫病”,而是一種極難消解,且會不斷擴散的毒。

幾經排查後,他們确認毒來源于疫女燒死後因為無人收斂,陳屍荒野的骸骨。

這毒不知來源何處,是何成分,但毒性極為頑固。

連白玉京最好的醫修也找不出清楚的辦法。

但留在當地也不是辦法,一旦被邪修獲取,便會遺禍無窮。

白玉京弟子試了許多辦法,都沒辦法安全地碰到骸骨。

最終是由身負朱雀血脈,百毒不侵的謝卿眠出手,才将骸骨帶回了白玉京,放入在能克制一切術法的伏魔塔中。

但考慮到疫女并非窮兇極惡之徒,身負劇毒也非她所願。

因此最終決定将她收容在三層,能抑制她身上的毒不侵害外界的同時,也能給她一個相對安寧的環境。

看完報告通篇。

鶴雲栎不禁想到了極善使毒的宇文佾,懷疑疫女身上的毒就是他留下的。

加上請他們來救疫女的也是他。

難道與疫女春風一度的“疫神”是宇文佾?

所以他救的是自己的舊情人?

但當時疫女還不到二十歲吧?

鶴雲栎不禁皺起了眉頭:老不修!

而且還睡完就走。

對此人本就不好的印象徹底掉入了深淵。

不過這樣一來,鶴雲栎也就能明白疫女那些呢喃的意思了。

她自小接受關于疫神的教育,從精神上給自己打上了屬于疫神的烙印,關入伏魔塔後也句句不離疫神。

看來除了“疫神”,沒人能說動她了。

鶴雲栎略作思索,有了想法。

他合上書,将其放回懷中書堆的中央。

再扭頭去看謝卿眠。

他正坐在離入口不遠的書案旁,垂首抄閱一本書。藏書閣的禁術一般不外借,哪怕是掌印也不能例外。

透過書架的縫隙,鶴雲栎看到了封皮上的字——

《太虛本草錄》

這是一本記載奇珍藥物的書籍。

“掌印是在為尋找破厄丹的藥材做準備?”

“沒錯。”對于鶴雲栎的發問,謝卿眠并不奇怪。

這本書雖然稀有,但不是孤本。并且對于藥師和丹師都有很大幫助。身為丹聖的弟子,沒看過才奇怪。

作為同樣對師父懷有逾越情感的人,鶴雲栎不禁生出幾分兔死狐悲的惋惜:謝掌印越努力,他愛的娘娘便會越早離開他。

但這個道理謝卿眠何嘗不明白。

勝殊娘娘的夢想是成仙,那麽他的夢想是幫勝殊娘娘成仙。

因為愛,所以想要成全。

鶴雲栎理解所以沒有問謝卿眠“何苦如此”,只問:“娘娘飛升以後,掌印作何打算?”

“到時候的事,到時候再想。”謝卿眠揚起苦澀的笑意,“說不定到了那時,我已經大限将至,用不着為這些事煩惱了。”

“掌印一點都沒想過和娘娘在一起?”

謝卿眠怎麽能這麽豁達?而他哪怕反複自我警醒,依舊忍不住心生妄念。

“怎麽可能沒想過?但那是不可能的。”謝卿眠悵惘長嘆,“且不說我與她是師徒。就算我在合适的時間出現,有合适的身份、合适的性情,也是一樣的結果。她并不需要愛情。”

勝殊娘娘雖然沒有成親,但情史并非一片空白,她與瀾山君的故事,至今是一代人的意難平。

那是活躍于五百多年前,一度與勝殊娘娘齊名的劍修前輩。

其出身隐世家族,青年俊才,相貌出衆,人品高潔,和勝殊娘娘少年相識,是可以互相交托性命的至交好友。

兩人一同出入險境,絞殺邪魔,做下許多好事,留下許多傳說。

全修界都認為他們再般配不過,而兩人之間也并非全無情愫。

後來瀾山君也如衆人期待的那般向勝殊娘娘表明了傾慕。

但在良久的思索後,勝殊娘娘選擇了拒絕。

她并非對瀾山君沒有情意,但有情意不是非要在一起。情愛美好,但并非必需品。

她想成為更強大的人,見更廣闊的天地。成為別人的妻子、母親或許與之不沖突,但她的心力無法兼顧。

兩人分道揚镳。

勝殊娘娘繼續朝想要的未來靠近,瀾山君則隐居秘境,再不問世事。

連瀾山君這般人物都留不住娘娘的腳步,謝卿眠如何敢妄想?

對長者的愛意注定是絕望的。

他們活了太久,見過太多。少年人的感情,在他們眼中簡單且充滿孩子氣。

他們清楚這團“年幼的烈火”終究會歸于寧靜。說着“勿愛寧死”的少年人,也終究只有“少年”會逝去,剩下的成人。

他們總是對的。

“我一直提醒自己,貪圖更多就會失去更多。她疼愛的是體貼周全的弟子,而不是對她抱有亵渎心思,枉顧倫理的下作男人。

能成為她人生的一部分。我已經很滿足了。”

這些言語如刀子般紮在境遇相似的鶴雲栎心頭。

他忍住內心酸澀,抱怨:“掌印您不能因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就什麽都跟我說啊。我不是什麽話都願意聽的。”

渾然忘記是他主動挑起了話題。

“可我就是為了找個人傾訴才把什麽都告訴你的啊。”

對自己将負面情緒傳給鶴雲栎,謝卿眠有抱歉,但不多。他一直都是個在乎自身感受大于在乎他人的人。

鶴雲栎沒辦法像他一樣,把自己的心事說出來,只憋出一句:“那以後晚輩要向掌印收費了。”

他也是一派掌門,他的時間也很寶貴的。

謝卿眠反問:“我們不是朋友嗎?”

“不做了,和掌印做朋友太虧。咱們以後還是談買賣吧。”

有的人對朋友掏心窩子,有的人戳朋友心窩子。謝卿眠就是後一種。

要不是他從未暴露過對師父的绮念,他幾乎要以為謝卿眠在針對自己了。

何況救了疫女以後,謝卿眠怕是也要讨厭上欺騙朋友的自己。

不如現在就割袍斷義好了。

想到此處鶴雲栎更低落了。

謝卿眠不明白,他說着自己的心事,鶴雲栎怎麽突然就不高興了。

小孩子的性情還真是陰晴不定。

面對持續半天就岌岌可危的“友情”,他試圖挽救:“小友和我絕交前,能否說一說你不開心的緣由?”

鶴雲栎反問:“這個問題和我們的斷交有關系嗎?”

“無關,但和我的人身安危很有關系啊。昨天你師父為了我和你聊天的事來找我,還為此放了狠話呢。可兇了。”

師父找過掌印?

不過他這樣說,應該是為了安慰自己。

“掌印不用挂心。晚輩只是在想事情,并非不開心。退一步說,就算晚輩有不開心,但緣由無關掌印,所以掌印也不是能讓晚輩開心起來的人。”

所以不用在他身上白費功夫了。

謝卿眠挑眉:自己不是讓他開心起來的人?那照這個說法,能讓他開心起來的是誰呢?

說話間,一道人影從入口投入,兩人同時投去視線。

看清出現的人,鶴雲栎黯淡的眸光驟然一亮,站起身,快步跑了過去——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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