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煙火:求而不得
第34章 煙火:求而不得
位于小區單元頂樓的天臺并不大,只有七八平米的樣子,并且已經有些破舊。但因為樓層比較高,所以從天臺上看下去風景還算不錯。
當初剛搬來這裏,齊筝和齊頌就在天臺坐了好多個下午。她們一起曬太陽,直到夕陽隐入地平線。
那時候她們才從昏暗的舊出租屋搬出來,遠離了斑駁鏽蝕的薄薄防盜門和散發着潮濕味道的發黴木門,再不用每天聽着仿佛就在耳邊響起的門外腳步聲與交談聲。
曬太陽時,齊頌難得很安靜,抱着自己的腿坐在水泥臺階上,看似遠似近的水泥森林。齊筝坐在她身邊,被風一吹就流下了眼淚。
她假裝整理頭發,用手輕輕擦去,在齊頌發現之前。
齊筝其實在那一刻什麽都沒想,但也是從那一刻起,她更加确定自己要走的路。
沒有錢,她們至今還窩在那個連白天都照不進陽光的地方。所以沒有錢,一切都是空口白話。
天臺的陽光的确很好,但齊筝沒想到,原來在這裏看星星視野也不錯。
她撐着下巴坐在矮矮的折疊椅上,看一會兒天,又看一會兒煙霧裏的齊頌和紀懷序。
齊頌原本也和齊筝一樣,一起整理好食材後就坐在一邊,但她想讓紀懷序教她燒烤的手法,熏得汗流浃背眼眶紅紅也絲毫不慌。
紀懷序怕她燙着自己,只好一邊自己烤一邊兼顧着幫她翻面,同時還教授她一些小技巧。
齊頌手忙腳亂地烤了兩串雞爪,跑去找齊筝:“快嘗嘗!”
齊筝接過,照着沒糊的地方咬了一口,在齊頌無比期待的眼神中,豎起了大拇指:“行,不錯,孺子可教。”
齊頌汗津津的頭發貼在臉頰,笑得格外興奮,趕忙拿了自己那串也啃了一口,啃完後她還是挺滿意的:“還可以,但好像料不是很足,等我!”
她又跑回去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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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筝看了這麽久覺得不上手也不是個事,挽了挽襯衫的袖子也跟着過去。
紀懷序看到了,将剛烤好的一把串擱在盤子裏,遞到齊筝面前:“你和小頌先去吃,我這邊再烤點,一會兒就能一起吃了。”
齊筝下意識接住盤子:“一起烤吧,我也學學,也算是一門手藝。”
紀懷序用手背擦了擦額角的汗,看她一眼:“學會了又怎麽樣,你一輩子都用不上。”
齊筝不知道他是否言外有意,但她仔細想了想,他倒是沒有說錯。
并非是她一輩子都不可能潦倒到需要擺攤,而是無論她是否潦倒到這份兒上,她都不會選擇擺攤。
光從這個角度而言,紀懷序倒是了解她。
“那就當我不好意思坐享其成。”或許是夜晚的平和讓齊筝選擇了不去多想,她難得有些示弱,“不過先說明,我在這方面沒什麽天賦,可能還沒齊頌幫得上忙。”
她不是跟紀懷序客氣,但紀懷序卻對她有種莫名的信任,放任她和齊頌自己折騰,而他則終于可以專心地埋頭忙活自己手頭的事了。
所以在十幾分鐘後,紀懷序收獲了一串黑焦鱿魚、兩串黑焦年糕、四串黑焦雞翅尖。
然後他平靜地将齊筝和齊頌送回了折疊桌椅前,順帶放下一盤新的油滋滋香噴噴的成功烤串:“小姐們先吃吧,那邊有我就夠了。”
齊筝有點不甘心:“說不定還能搶救一下。”
齊頌則哇地假哭了出來:“都怪你臭齊筝!本來我跟阿序哥哥配合得很好!”
紀懷序捂了捂腦袋:“倒也沒有。”
他彎腰從桌底塑料袋掏出兩罐可樂,分別放在齊筝和齊頌面前:“你們就安心坐享其成,再有五分鐘我就OK了。”
燒烤架還冒着煙,他說完就要走,但轉過身後又朝齊筝看了過去,指了指自己的臉:“有髒東西。”
齊筝擡手摸了摸,沒有什麽特殊觸感,剛要低頭看看手指,齊頌就在對面爆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哈!!齊筝你好搞笑!”
齊筝看着滿手的黑炭就知道怎麽回事了,幾乎沒有反應時間,伸手就抹在了齊頌的額頭上。
齊頌的快樂戛然而止,她驚恐地伸手抹一把額頭,在看到手上如出一轍的黑炭後,她破防了:“臭齊筝!!不給你吃雞爪了!!”
齊筝“哦”一聲:“反正你烤的也沒有紀懷序的好吃咯~”
齊頌氣得臉通紅,果然把齊筝面前的雞爪奪了回來,一口一口地啃着,雙目炯炯地瞪齊筝。
齊筝嗤笑一聲,取過桌上的濕紙巾,嫌棄地替齊頌囫囵地擦了兩下額頭,然後又擦了擦自己的臉。
五分鐘後紀懷序端着最後兩大盤烤串坐了下來,三人在齊頌的慫恿下舉着可樂罐碰了杯。
“讓我們慶祝全世界最厲害的齊筝找到一份喜歡的兼職!歡迎阿序哥哥入住我們的小家!”
齊頌眼睛亮晶晶地說完就要喝,卻被齊筝阻止了:“不全啊齊頌。”
齊頌露出迷茫的表情,紀懷序繼續舉杯,順着說道:“還得紀念小頌明天開學。”
齊頌瞬間垮了臉:“得意什麽,你們明天不也得開學嗎?”
“那是一個概念嗎?”齊筝笑得有點欠揍。
齊頌蔫了那麽一會兒,馬上又恢複過來:“啊啊啊不管了不管了!先嗨皮再說!”
說完,她就開始埋頭大炫特炫。
齊筝剛要叫齊頌慢點吃,就見紀懷序将一碟撸下來的烤串放在了齊頌面前:“別吃得太急,時間還早。”
說完他又将另一碟推到了齊筝面前,順帶又放了串豆幹包酸蘿蔔:“怎麽不吃?味道應該還可以。”
齊筝當下就拿起簽子咬了一口:“這不是等你呈上來嗎。”
“好好好。”紀懷序附和一句轉過頭,也開始吃起來,“誰讓你們高貴一點。”
雖然他說的話好像挺陰陽怪氣的,但齊筝卻還算受用。
畢竟三個都窮到叮當響的人,本身是沒什麽高貴勁兒的,所以再要分個三六九等,就顯得诙諧起來。
齊頌似乎很高興,不僅吃得高興,玩得也高興。因為在齊筝的特批下,她可以邊吃邊玩她最近瘋狂愛上的一款音游。
當她過不去關卡的時候就來求助兩人,齊筝是愛莫能助,于是紀懷序就開始展現真正的技術。
齊筝看着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翻飛,一首歌的完整旋律就恰到好處地編織了起來,傳到她的耳朵。
等到結束齊筝忍不住問:“你還玩這個?”
她還以為就他那平淡如水的樣子,根本不會對任何娛樂産物感興趣。
“沒玩過。”紀懷序似乎就在等着回答這個問題,“随便試試。”
齊筝再不說話了。
不多久齊頌那邊又傳來了闖關成功的聲音,她興奮揮舞雙手,朝齊筝嘚瑟:“我好強!比阿序哥哥還厲害!齊筝快誇我!”
齊筝連連拍手,皮笑肉不笑:“厲害厲害。”
合着就她一個人手殘呗。
齊筝那莫名其妙的好勝心有點受挫。
“哎。”
齊筝的可樂罐突然被另一個可樂罐輕輕碰了一下。
她朝身側看過去,就見紀懷序輕笑着,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發現你的弱點真不容易。”
齊筝無語地嗤笑一聲:“什麽弱點?我那是懶得跟你們比。”
***
最近幾天張鳳琴根本不敢出門,因為她已經遇到好幾次蹲守在附近的“黑社會”了。
他們一來就是一夥,所有人都兇神惡煞滿臉橫肉,一看就不好惹。前幾次由于她和林歡都沒有防備,他們直接闖進了家門。
進門後他們大吼大叫着問紀豐和喬靈在哪,然而肯定是找不到的,因為那兩人不知是心虛還是從哪收到的風聲,大早上就溜出門了。
找不到人,這群看起來像打手的混子就開始翻箱倒櫃,把家具踹得東倒西歪,張鳳琴和林歡相互攙扶着縮在角落,大氣都不敢喘。
最後領頭那個滿臉麻子的肌肉男舉着鋼管敲在張鳳琴身後的牆壁上:“轉告紀豐和喬靈,欠債還錢,不然老子送你們全家見閻王!”
張鳳琴吓得雙股戰戰,立馬說道:“我……跟他們沒關系啊,我把他們電話給你們,你們找他們去……”
“呸!”麻子臉當真吐了口口水,“聯系方式有用老子找這來?少他媽扯東扯西,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他們躲在這!”
林歡雖然也很怕,卻還是伸出手擋在了兩人之間:“我們真的跟他們沒關系,就是他們之前把兒子寄養在我們家而已,就是這樣……”
麻子臉又揮着鋼管狠狠敲了敲牆面,牆灰簌簌落下來,林歡和張鳳琴摟得更緊。
“老子還要說多少遍?這他媽跟老子沒關系,老子要的是錢!他們還不了就你們還!”
麻子臉踹開腳下破碎的茶壺,帶着一群小弟刷啦啦地離開了。
張鳳琴吓暈了過去,同樣吓得臉色慘白的林歡手忙腳亂地将她扶到了床上。
幾個小時後,紀豐和喬靈輕手輕腳地回來了。他們看到滿地狼籍對視幾眼,準備躲回房間。
卻在剛踏上樓梯時,被突然打開房門的林歡叫住了:“紀叔,喬姨,奶奶有事找你們。”
房間裏,張鳳琴歇斯底裏地哭鬧着:“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喲,幫了你們這群不要臉的白眼狼!給你們養兒子還不夠,現在還要讓我家破人亡啊!我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還要讓我受這罪喲……老天爺啊你太狠心了……”
紀豐和喬靈原本想打打馬虎眼糊弄過去,畢竟他們現在身上沒錢,只能繼續在這裏躲債,但張鳳琴半個多小時一直不停地在重複着這套,又拉扯着不讓人走,紀豐實在煩躁。
“行了張嬸,你別在這得了便宜還賣乖,我們之前給了你多少錢?還有阿序給你的那些,林歡都跟我們說了。沒讓你還就不錯了,你還叫上冤了。”
張鳳琴一聽更加惱怒,撲上去撕扯紀豐的頭發:“死不要臉的!我給你們養兒子,他給我錢天經地義!你們這兩個賭鬼別待在我家,給我滾出去!滾出去!”
紀豐一把推開張鳳琴,她跌坐在床上,開始“哎喲哎喲”地叫喚。
喬靈看不下去,站起來指責道:“張嬸,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當初我們得意的時候給了你不少好處,現在我們落難,你不該幫襯一下嗎?”
還讓他們滾?沒皮沒臉。
喬靈翻了個白眼,暗中推搡着紀豐,催促着他離開。
身後的張鳳琴還躺在林歡的懷裏呼天喊地,捂着胸口仿佛馬上就要撅過去。
而後兩天依舊如此,也不知這群惹事的人有什麽過硬的關系,即便報警也只是把他們抓進去教訓一頓,放出來後又變本加厲。
張鳳琴和林歡終于有一次學聰明了,趁着紀豐和喬靈出門後就将門鎖了起來。
蹲守砸門無果的流氓們,總算堵到了狡猾的紀豐和喬靈。
兩人被堵在巷子裏拳打腳踢,連連求饒,承諾這次一定會還錢。
麻子臉又踹了紀豐一腳,用力踩在他的胸口:“別給老子玩花樣,這是最後的期限。”
紀豐和喬靈鼻青臉腫地回到逼仄的閣樓,心中的焦急立馬暴露無遺,抓耳撓腮。
喬靈說道:“這樣下去不行,他們都找到這來了,再怎麽躲也沒用。再不還錢他們會把我們打死的!”
紀豐愁眉不展:“還錢?他媽的怎麽還?李文佳不見我們,他們住的地方還有公司都安排了保镖,根本接近不了,喻延又找不到人,錢從哪來?”
喬靈垂眼思考着,目光游移到了床頭櫃。
那裏還放着幾本一看就翻得十分頻繁的書,是屬于紀懷序的。
喬靈咬了咬牙,下定決心一般:“阿序……說不定阿序會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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