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忍耐:我會去找你
第52章 忍耐:我會去找你
紀懷序看了看齊筝,第一個朝包間走去。
柯晚璎也跟着他離開,離開前不忘瞥了眼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的夏念森。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卻又更加好奇日常發神經的夏念森今天透露出的異常來自何處。
或許是直覺,她沒忍住又觑了觑齊筝。
那個她并不熟悉卻又接觸得不算少的女孩,正又向沈嘉聿靠近了些,跟他說着什麽,卻始終沒有去看站在她一旁的夏念森。
柯晚璎覺得杵在那的夏念森有點滑稽,她心中有種莫名的幸災樂禍。
“還難受嗎?”齊筝稍稍向沈嘉聿靠近,本想去扶他的手最終還是沒落下,“去窗戶那邊吧。”
沈嘉聿低垂着眉眼,“嗯”了一聲,顯然是刻意控制過,想要盡量維持若無其事的表象,可他走路的腳步無可避免地帶着疲态。
齊筝也準備跟着他過去,夏念森卻伸出胳膊攔住了她。
被攔住的齊筝仍舊目視前方,就像是知道這人會繼續作妖一般,有種意料之中的平靜。
沈嘉聿察覺到齊筝沒有跟上來,停下腳步回頭,就見夏念森側身将人攔住,微微低着頭說話。
“今天不是我們一起吃飯嗎?”
夏念森很聰明地沒有再去提沈嘉聿的事,而将話題引到自己和齊筝的身上,企圖用另一種方式提醒齊筝。
可惜齊筝從追出來的那刻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她的語氣很官方,就像是平穩的波段:“飲食習慣不同不适合一起吃飯,下次記得別再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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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就要繞過夏念森,夏念森卻又走一步擋住:“怎麽不同了?哪裏有不同?我是點什麽你不愛吃的了嗎?”
他深吸一口氣,壓低了聲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急切:“是你自己說跟他分手了的,為什麽還要維護他?”
他的表情執拗,其中透露出不解與不甘。
齊筝知道有些話是對牛彈琴,但此時也還是決定說出來:“因為正常人做不出你這樣的事。”
她說這話時的厭惡溢于言表,夏念森的心髒仿佛在這一瞬被突然捏緊。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齊筝卻不願再重複,不太客氣地推開他的手,朝着沈嘉聿走去。
沈嘉聿雖然沒聽到她剛才和夏念森說了什麽,卻知道一定不會是什麽愉快的事。
當齊筝走近,他就像是本能一般,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夏念森的視線,随後将僵在原地的夏念森甩在身後,與齊筝一起走過了下一個拐角。
兩人在窗邊吧臺前的沙發上坐下,齊筝向四周看了一圈又站起身:“我去倒杯熱水給你。”
沈嘉聿那句“不用”還沒說出口,她就已經小跑着去到了服務臺。
不知道齊筝與服務員溝通了什麽,對方拿出了一個玻璃罐,往杯子裏加了一勺,才往杯子裏倒進熱水。
齊筝小心地端着杯子回到了沈嘉聿面前,輕放下:“加了點蜂蜜,喝了會好受一點。”
沈嘉聿默了許久,說出一句“謝謝”。
水溫剛好,他喝下後嗓子和胃都舒服不少,只是那股暈眩勁還在,恐怕臉色也依舊不好。
但他卻放下水杯說道:“我一個人就行,你可以先回去。”
“反正我也不愛吃那些東西,剛好在這陪陪你。”
面對齊筝如此自然的說辭,沈嘉聿久久不語,最後他露出一絲苦笑:“筝筝,別這樣。我會誤會的。”
齊筝沒有說話,只是将剛才順帶從前臺拿的一顆薄荷糖從桌上推了過去。
沈嘉聿的指尖停留在距離糖紙幾公分的地方,微微曲起,連聲音也變得很低,接續着剛才的話:“誤會你還是關心我。”
齊筝不知道分手的情侶該保持怎樣的距離,但她認為她今天的所作所為并沒有以情侶的身份出發。
齊筝的沉默讓沈嘉聿太陽穴的那股酸脹感越來越清晰。
“很丢臉吧。”半晌後,他喃喃,“讓你看到了這麽沒有尊嚴的樣子。”
“不會。”齊筝終于開口,“丢臉的不是你。”
沈嘉聿自嘲地笑了出來,随後又是長久的不語。
“筝筝……”
沈嘉聿額前的劉海沾了些水,垂落着微微擋住了他那雙溫和而濕潤的眼,他的聲音似乎也沾上了些霧氣:“可以抱一下嗎?”
齊筝并沒有馬上回答。
沈嘉聿既沒有追問,也沒有去否認自己剛才的要求。
最後齊筝無奈地嘆了口氣:“可以的,嘉聿。”
沈嘉聿擡眼看向齊筝,見她并不像随口一說,也并沒有露出勉強的表情,才終于試探着靠了過去,輕輕伸出手,攬住了她的背。
他們擁抱過許多次,每一次沈嘉聿都感覺到溫暖,可每一次也都讓他覺得有距離。
可這次,在這個已經分手的當下,他竟然覺得自己與齊筝終于沒再隔着一層擁抱。
齊筝的體溫一點點透過布料傳來,沈嘉聿始終緊繃的肌肉也出奇地放松了下來。
他沉重不已的頭漸漸垂下,以一種依偎的姿态靠在齊筝的肩膀。
沈嘉聿的呼吸一直輕緩,輕緩到近乎消失,沒有絲毫壓迫。
齊筝只是安靜地讓他抱着。
“筝筝,你這幾天還好嗎?”沈嘉聿的聲音自齊筝耳側響起,“你父親……會找你麻煩嗎?”
明明是腰背被沈嘉聿禁锢,可當聽到這句話,齊筝卻奇怪地感到心口有那麽一點點疼痛。
但她仍是能控制着自己的聲音毫無端倪:“不會。沒事的。”
不知過了多久,沈嘉聿的身子在輕輕抖動,齊筝感知到一陣壓抑而無聲的啜泣。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筝筝……為什麽呢?”
沈嘉聿的聲音斷斷續續,音量極低,仿佛耳語。
“我不想分手……為什麽你可以那麽果斷地說分手……筝筝,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所有的事情都會有解決方法……不是嗎筝筝……”
“筝筝,我真的不想……分手。”
沈嘉聿箍着齊筝腰的手越收越緊,半張臉深深埋在她的頸窩,她察覺到了明顯的濕潤與冰涼。
齊筝擡手落在沈嘉聿的肩上,原本是想要推開的,卻在真的使力前暗嘆了一口氣。
最後那只手只是輕輕地撫過他的肩頭,像是一個輕柔的吻。
不遠處的轉角,一只手死死地扣着牆壁鋒利的邊緣。由于持續的時間太長,指尖已經變得青紫。
夏念森眼中的怨毒随着視線中的兩人對話、對視而層層累積,最後在齊筝主動靠過去,沈嘉聿抱住了她時,到達了頂峰。
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唇角,一道殷紅在唇邊若隐若現,腥甜味在口腔蔓延。
“怎麽不過去?”
聲音自身後響起,帶了些冷眼旁觀的味道。
夏念森不用回頭就知道是紀懷序。
紀懷序并不期待夏念森能回答自己的問題,自顧自地走到他的身邊,借着還算不錯的視野,同樣也看到了擁抱的兩人。
他撇開眼,語調未變,說着此時在夏念森聽來很不讨喜的話:“你覺得齊筝和沈嘉聿在一起,是單單因為沈嘉聿這個人嗎?”
夏念森聞言看向他,譏諷而執拗地強調:“他們已經分手了。”
紀懷序這時才真的确認了自己的猜測。
齊筝并沒有跟自己說過她和夏念森分手的事,但從今天她與沈嘉聿之間的反應看來,也沒有比分手更好的解釋了。
夏念森從他的神情裏看出了些蛛絲馬跡,眯着眼反問道:“怎麽,你不知道?”
十足的挑釁。
紀懷序并沒有否認,他斂了斂目光裏對夏念森的鄙夷,說道:“不管他們分沒分手,齊筝都不是那麽感情至上的人。我想這點你其實也很清楚。”
否則他也不會今天特意提及什麽拍賣,除了威脅與提醒齊筝,紀懷序想不出個更好的理由解釋他話題的跳躍。
夏念森冷笑一聲,并不願再與紀懷序對話。
他再朝那個方向看過去一眼,沈嘉聿仍舊抱着齊筝。
他額頭青筋突突地跳,下一秒收回目光就要走。
紀懷序在他與自己擦身而過時,仿佛自言自語一般:“沈嘉聿不會憑空消失,畢竟他是沈家的人。你唯一能做的好像就只有忍耐齊筝的心軟了。”
夏念森停頓下腳步,嗤笑一聲側過頭,他一時無法揣測出紀懷序對他說這些的目的,但與生俱來的傲慢卻讓他反駁道:“忍耐?他們算什麽東西。”
齊筝與沈嘉聿沒再回到包間,夏念森面色陰沉地坐了半個小時也終于失去耐心,摔了一只木托盤後離開了。
柯晚璎一邊嘀咕着“神經”一邊叫服務員将桌面再度收拾了一通,預備将這次的聚餐繼續下去。
可紀懷序在第三次瞥向手機後,有些歉意地說道:“班導找我有點事,我得趕她下班前過去。抱歉,先走了。”
他并沒有再多餘的解釋,拿起外套便出了包間。
這下柯晚璎的臉是徹底綠了。
縮在角落安靜地吃着盛宴的兩個男生左看右看,吃東西的聲音又小了些,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終于等到柯晚璎也抓起包氣沖沖地走了,兩人總算松了口氣,激動地大快朵頤起來。
齊筝打車将沈嘉聿送回家,他一路閉着眼靠在齊筝的肩上,緊緊蹙着的眉頭始終沒有松開過。
齊筝将他攙扶到了家門口,終于還是止住了腳步:“你好好休息,都吐出來了應該問題不大,多喝些熱水會舒服一點。”
沈嘉聿靜靜地看着齊筝說話。
他其實一句都沒聽進去,但他希望齊筝再說久一些。
這顯然是實現不了的願望。
齊筝要走了。
沈嘉聿像一只斷了電的機器人,連揮手告別都沒有力氣了。
齊筝在電梯口再次回了頭,也只施舍給他一眼。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也許他們之間本來也不會有答案。
***
今天實在折騰,齊筝回寝室的路上覺得腳步比平日都要沉重許多。
那條路過琴房的狹窄的路,兩側的灌木叢中亮着基站昏黃的驅蟲燈,在落日晚霞的映照下,顯得比夜晚時柔和。
齊筝喜歡走這條比較近的小道,也對這十分熟悉,因此沒有刻意注意路況。
更是沒想到會被突如其來的凸起絆了一跤。
她迅速穩住身形,朝剛才路過的陰影處看去。
一個帶着兜帽的人坐在臺階上,此時正收起他的腿,仰頭朝她看過來。
在看清齊筝的模樣後,紀懷序慢吞吞地站了起來,摘下衛衣的帽子。
驅蚊燈的光微弱地打在他的側臉,齊筝也看清了他。
但紀懷序并沒有說話,齊筝打量他幾眼,便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寝室的方向走。
待快要走出這個狹窄的空間,她停住了,轉過身:“你跟着我幹什麽?”
紀懷序片刻後才靠近,拿出藏在背後的一個小紙盒。
齊筝瞥一眼,疑惑地用眼神詢問。
紀懷序伸手打開,裏面并排躺着三串迷你糖葫蘆。
是草莓、山楂和青提。
齊筝又瞥一眼,直白地說道:“我不愛吃。”
“是我自己做的。”
“所以呢。”
紀懷序就跟聽不到她說了什麽似的,自說自話:“宿舍茶水間條件不足,只能做點小串。”
齊筝仿佛聽出了些奇怪的地方。
“你還回了寝室?”
紀懷序認真地點頭:“嗯。昨天學的,今早做的,本來就打算今天找個時間拿給你。”
“你還挺有空。”齊筝似笑非笑。
紀懷序在凝視她片刻後嘀咕了一句什麽,她沒聽清。
可無論是什麽都不影響齊筝接下來拒絕的話依舊果斷,顯然并不領情:“我說了我不愛吃。”
“騙人。”紀懷序很是篤定,“小頌說你愛吃。”
齊筝是真服齊頌。
她無語地轉頭看向一側的牆壁,半晌後餘光裏的紀懷序還保持着遞來糖葫蘆的動作。
她無奈地又将頭轉了回去,伸手接過:“沒其他事了吧?”
紀懷序垂下眼,眼睫以極小的幅度顫了顫,最後搖了搖頭。
齊筝了然:“東西我收下了,你走吧。”
沒有告別,齊筝就這樣轉了身。只是剛走了兩步,她又想起什麽,轉頭對紀懷序說道:“這周別回去,我有點事要處理。”
紀懷序慢慢地點了點頭,什麽都沒問。
然後,他便看着齊筝一步步消失在眼前。
他站在原地很久很久,久到天邊的晚霞徹底消失。
“我會自己去找你的,齊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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