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谷中人家
谷中人家
這一夜展昭并未睡熟。說是一夜未免太長了,只因他們夜半上山,又在山中行走了約摸兩個時辰,所以頂多也只能算和衣躺了個把時辰而已。眼下正是夏季,卯時已然天亮了。展昭起床正了正衣冠,推開窗戶,山間清晨特有的清冽空氣夾着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人精神為之一爽,連昨夜的疲憊似乎也消失殆盡了。這時有人“叩叩”地敲門。展昭打開門,只見兩個小厮一個提着食盒,一個端着一盆水,打着一張帕子。也不說話,走進來把東西放在桌上,轉身就走。
“看來這裏的夥計都惜字如金,連一句多話也不說。”展昭暗自苦笑,将食盒打開。裏面一碗清粥、一碟野菜、一盤面食點心、幾個果子,還有一只小瓶。他揭開瓶塞聞了聞,是蜂蜜。飯菜雖清清淡淡,卻剛好裹腹。
展昭吃完飯走出屋子,程沖也剛好打着哈欠剛從屋子裏出來,摸着耳朵道:“這裏哪兒都好,就是太清靜了,而且早飯裏連塊肉都沒有,我都快以為自己是到了廟裏了。”
镂空金絲香爐裏袅袅飄出些淡色的煙氣,那香爐就放在窗前的檀木角幾上,窗戶半打着簾子,風從窗邊帶過,将那香氣吹散得若有似無。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婦人半眯着眼端坐在屋子正中的椅子上,白衣姑娘小蓮在一旁為她執着扇,輕聲道:“外婆,他們到了。”
老婦人這才睜了眼,眼中精光乍現,緩緩看了兩人一眼,波瀾不驚,卻是微微一笑,對他們道:“貴客請坐。”又對小蓮道:“蓮兒,上茶。”
待兩人落了坐,老婦便道:“來此地者,皆無需與老身通報身份姓名,你不必知道我是誰,這便是此地的規矩。你們只說是為何而來。”
展昭與程沖對望一眼,微微笑道:“好。既然老夫人開門見山,我們也都是爽快人。我們是來買東西的。”
老婦道:“買什麽東西?”
展昭道:“您這兒賣什麽,我們就買什麽。”
老婦人眼神在兩人身上緩緩掃了一遍,頓了頓,道:“此地荒涼,并無可賣之物。”
展昭道:“你們這裏有一樣東西,是別處沒有的,也是最值錢的,就是忘川雪,不知在下說得對不對?”
老婦人緩緩道:“忘川雪,呵,倒是這谷裏的東西沒錯。可是值錢從何說起?”
展昭道:“若非待價而沽,為何求藥之人要備重金才能得以進山?”
老婦人聞言沉默不語,程沖道:“老夫人,你們既能賣與別人,自然也能賣給我們,又何必故弄玄虛呢?”
老婦人道:“你憑什麽說我們賣了忘川雪給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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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沖道:“若非你重金售賣,此花花粉又怎會出現在京城?”
老婦人把拐杖在地上重重杵了一下,站起身來:“哼!這位小兄弟說話可仔細些!你們在京城不知看到了什麽毒物,就胡亂說成是這谷中的忘川雪。且不說忘川雪極其罕有,外人難以得見,縱然真有,那也是天地生成,與老身何幹?”
展昭從懷裏摸出一個白瓷瓶子,遞給老婦,道:“他是否胡言,老夫人看了瓶中之物便知。正如老夫人所言,此花外人難以得見,只因十年開花一次,朝開夕落,花期只有谷中人最為清楚;此間又疊嶂重重,若沒有你們的人相助,外人恐怕難以進來采摘,這藥也就不會出現在京城裏。”
老婦人拿出一張黃紙,将那瓶中粉末抖出些許在紙上,只看一眼便道:“沒錯,是忘川雪,”轉過臉來凝視着展昭,一字一頓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展昭淡淡一笑:“來此地者,皆不問身份姓名,這可是老夫人定的規矩。”
程沖道:“既然承認是此藥,那可以賣給我們了吧?”
老婦人愣了半晌,道:“公子誤會了。這藥是出自這裏,我們卻從未賣過此藥。”說完凄凄然轉過身子,摩挲着小蓮的手:“不過,确有人将此藥從谷中帶出。”小蓮垂首不語,老婦人喃喃道:“也罷。這家醜之事,老身也只有說一說了。三年前……”
三年前,一個受傷的漢子闖進山谷中,昏倒在樹林裏。恰被老婦的外孫女小蘭救回家中,連日照顧,傷勢好轉,小蘭對此人漸生情愫。不久就拜堂成了親。谷裏有規矩,凡外人入谷者,若與谷中之人有了婚事,終生不得出谷。她的孫女婿在谷中居住一年多,因厭倦山中生活,竟帶着小蘭私自逃出,并盜取了谷中收藏的忘川雪粉末。從此以後兩人不知去向。”
說完老婦人抹了抹眼淚:“我不信小蘭是這樣的人,她一向是個規矩的好孩子,定是受了旁人蠱惑,才做出此等違背祖宗之事,真是家門不幸吶。”
程沖剛要問什麽,展昭攔住他,對老婦人道:“老夫人和小蓮姑娘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在下等勾起老夫人的傷心事,還望老夫人莫要太過傷心。”
老婦人道:“既如此,各位請回吧。只是正午時分山中霧氣最重,縱有辟毒香囊也不濟事。不妨在谷中多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我着人送你們出谷。”
見兩人走遠,小蓮問:“外婆,他們既然要買藥,為何不賣給他們?”
老婦人道:“你還是閱歷太淺。他二人與以前進谷那些江湖人物大有不同,他們身上并無半點殺氣,方才說要買藥不過是試探我罷了。我聽他們說得一口官話,尤其是那個年輕的,腔調可是和那男人有八分相似。那男人曾說過他是被京城的人所害,我想他既偷拿了藥去,很可能去複仇,就怕是他複仇露了馬腳,京城官府查過來了。”
小蓮竟暗自有些歡喜,道:“原來他們真的不是壞人。”又擔心道:“他們知道了姐夫和姐姐的事,那姐姐不會有麻煩吧?”
老婦人道:“你放心,我既未告訴他們姓名,他們也不知道你姐姐姐夫在哪。方才我分辯不過,若不這麽說,恐怕難以脫身。”
小蓮吐吐舌頭:“那又怎樣?若是打起來,他們也未必是我們的對手。”
老婦人皺眉道:“沒有萬全的把握,我們不能冒險。所以,我還是決定留他們在谷裏,今夜再暗中把他們殺了。”
小蓮失色道:“外婆,你以前不是說,若遇見不是買藥的人,只要打發走就行了嗎?”
老婦人道:“但今天來的這兩個人不一樣,萬一他們是官府的,等案情水落石出那天,我們也就在這裏待不下去了。”說着從袖中拿出一個裝着機簧的竹筒:“這七星針已喂了毒。今晚我會讓人放火燒他們的屋子,他們慌亂逃出之際,你在暗處用這毒針取他們性命。”
小蓮驚道:“外婆,雖然……你說得有理,但小蓮從未殺過人,也從沒想過要殺人。小蓮下不了手。”
老婦人倒也不勉強,嘆道:“也怪我,打小就由着你們姐妹倆的性子。我就是太遷就你姐姐了,要不然,她又怎會被那男人算計。”一時間她又想起憂心之事來,不願再多說,只道:“也罷,你不願意,我就讓下人們去。”說罷揮揮手:“你且下去吧。”
小蓮見老婦人語帶傷感,心有不忍,在屋裏遲疑了幾步,終是轉身走了。
程沖在屋前的廊道上來回地走,急道:“方才那老太婆有很多問題,展大哥你沒看出來麽。我還有一肚子話要質問她,看她如何狡辯。”
展昭靠着身後的廊柱:“你說說看。”
程沖道:“第一,老太婆說她們的藥從來不賣,可是卻在山腳下擺攤等客人。我們上山前小蓮說過什麽?她說若沒有錢,也不必進山了,可見她們在做一種昂貴的交易。大山裏有某種昂貴的特産,本不奇怪,她矢口否認交易的存在,反而說明這種東西見不得光,讓人不得不懷疑,就是忘川雪;第二,她說忘川雪天地生成,與她無關,卻又在谷中收藏着這毒花粉,以至被至親偷了出去。這豈不是自相矛盾麽?”
展昭道:“你說的都對。可是你若問她,她照樣可以編出一個理由搪塞你,只因她已對我們起了戒心。”
程沖道:“我們打一開始就說是來買藥的,她為何要防備我們?”
展昭道:“你想想羅家的仆婦說的那首打油詩,幾十年就已傳開了,若他們家真是長久的做着這種買賣,那老夫人這輩子定然見過不少的買家,也許她覺得.....我們不像。”
“不像?”程沖低頭打量打量了自己。
展昭微微一笑:“你想想京城裏那些有名的老字號裏的老掌櫃,去店裏買東西的人,哪些只是随便看看,哪些是誠心買東西的,他們是不是常常能夠一眼就分辨出來?也許,這只是生意人的一種直覺。”
程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等。”展昭嘆了口氣:“她那麽不歡迎我們,卻還留我們在這裏過夜,看來今晚又不能睡個好覺了。”
想到今晚不知會怎麽樣,程沖原本打算在屋中養精蓄銳,卻怎麽也坐不住,便一個人在谷中閑逛。山間滿目蒼翠,轉過一個小坡,就看見一群蝴蝶在空中翩翩飛過。這些蝴蝶翅呈藍色,比尋常所見要大只些,成群結隊,紛紛往溪邊一個白衣女子身邊飛去,環繞不休,那女子正是小蓮。程沖微微一笑,大步向小蓮走過去。
只見小蓮手裏握着一個古陶小瓶,随着手臂移動,蝶群便跟随着陶瓶飛舞。随後,她拿木塞将陶瓶塞住,對蝶群擺擺手道:“去吧。”任蝴蝶飛走,将小瓶放進腰包裏,到溪邊挽起袖子洗起手來。程沖站在幾步開外,說道:“小蓮姑娘真是厲害,能讓蝴蝶也這麽聽話。”
小蓮側過臉,微微仰頭望着他笑道:“這有什麽可厲害的呀,只不過是最最簡單的一點禦蝶之術,外加一點它們最愛吃的東西。”
程沖也蹲身下來,伸手進水中:“方才見你手中拿着一個瓶子,就是它們愛吃的東西?”山間的水清澈沁涼,劃過指間,令人忘憂。
“是呀,那是采了山裏許多種花釀成的百花蜜。”
“百花?”程沖的手指在水裏頓了頓,突然問道:“對了,這裏那麽多蝴蝶,它們要是誤食了忘川雪的花蜜怎麽辦?”
小蓮似乎不願提起忘川雪的事,臉上明快之色不見道:“萬物都是相生相克的,忘川雪的毒對這谷中的蝴蝶并無作用。”
“原來如此。”兩人正各有所思,水面上忽然“倏”地躍出一尾魚,躍向兩人所在的方向。“魚!”程沖眼疾手快,一把将魚抓在手中:“這裏居然有魚!”全然不顧被溪水沾濕的鞋襪和袖口,笑着露出兩行整齊的白牙。他畢竟年輕,卻常年守在規矩森嚴的皇城中,這山裏的小小野趣便令他歡喜。那魚怎麽肯依,在他手中搖頭擺尾地掙紮。小蓮忙上前幫忙捉住:“這下跑不了了吧!” 一雙眼睛笑得彎起來,長長的睫毛上還挂着方才水中濺起的水珠。
兩人嘻嘻笑着,程沖目光垂落處,正好瞧見小蓮娟秀的劉海和一雙美目在自己鼻尖下方,面上巧笑嫣然。他一瞬失神,再不願去想她是嫌犯身份,暗道這麽可愛的姑娘竟長年生活在冷清寂寞的深山裏,縱有不對,也是因為自小跟外婆相依為命,別無選擇,真如鬼故事中被操縱的小鬼一般。這麽一想,當下生出許多疼惜來。
小蓮正笑着,突覺程沖的笑聲止住,周圍安靜下來,魚兒也“滋溜”跑掉了,在腳下的草地上拼命跳躍。
她有些不自在地道:“魚怎麽跑了?”欲轉身去抓魚。
程沖一把抓住她的手:“小蓮。”
小蓮只好回身站住。程沖又覺有些不妥,忙放開手,想了想,沖她笑道:“你……最近還會在山下擺攤麽?”
小蓮搖搖頭:“外婆不喜歡我們太招搖。”
程沖問道:“那我以後又該如何找你?”見小蓮遲疑不答,忙又道:“等我辦完了事,我還來找你,可以麽?”
小蓮聞言,緩緩道:“要找我不難,只是……”她擡頭望着他的眼睛,眼裏流露出一絲愧疚和決絕,像是下了重要的決定,終于道:“你們快走吧,現在就走,以後也別回來。”
程沖道:“你外婆不是說現在林子裏霧大,出不去麽?”
小蓮搖搖頭:“出谷的路并非只有一條。你們沿着這道溪水往外走,走到沒路的時候,會看到溪邊栓了竹筏,你們只需要上竹筏順着溪水往下就可以出谷了。”
程沖道:“可是我不明白為何我們定要這麽做。”
小蓮卻不回答,只說了一句:“公子,相信我。”便施展輕功消失在了林中。
“為什麽……”程沖喃喃道:“看來展大哥說的,是真的。”
天色已暗,老婦人端坐屋中,望着眼前垂手而立的兩名黑衣人:“準備得怎麽樣了?”
其中一人答道:“桐油和柴火都準備妥當了,只等老夫人一聲令下。那二人回屋以後我們一直讓人在周圍守着,并未見二人出門。”
老婦人握着拐杖的手微微用力,像是下了決心:“好。”
小蓮從旁走上來,跪在老夫人膝前,仰頭道:“外婆,讓他們走了便是了,求您別殺他們。”
老婦人愠怒道:“你不懂!忘川雪是何等罕見之物,我們家幾代辛苦經營,卻從未有人拿着忘川雪到這裏來查問過我們,如今卻被人認出來了,可見來人非同一般,事情非同小可。我也不想多生罪孽,哼,若不是那男人拿着忘川雪出去複仇,也不會把火引到我們家來,這怨不得我!為了保全你我性命,和祖上掙下的這份家業,我意已決。”說罷道:“立刻點火。”
“老夫人不必費心了。”随着話音,兩個黑衣勁服的人從房門外的屋檐上躍下,正是展昭和程沖。
老婦人驚得立刻變了臉色,杵着拐杖顫巍巍站起來,道:“你們、都聽見了?”
展昭道:“聽得清楚。”
小蓮見展、程二人并無性命之虞,又喜又憂。
門外門內的護院早已圍攏過來,老婦人拿拐杖指着他們二人,慌忙喊道:“快、快把他們拿下……”
那些喽啰自然不是展昭和程沖的對手,展昭劍未出鞘,就已将他們制服。
老婦人見廳中很快東倒西歪了一大片,知道自己已沒有勝算,不由得連連後退,小蓮忙上前扶住。
展昭道:“老夫人,既然到了這一步,展某就直說了。我們奉開封府包大人之命追查一樁命案。”因庫房被盜一事只能密查,故展昭隐去不說,只提命案:“京城有一錢莊一夜之間死了四條人命,适才聽老夫人所言,看來是有人複仇,用的也的确是忘川雪。老夫人,這到底是何人所為?”
老婦人穩住了心神,冷冷道:“我不會告訴你們的。”
展昭雖知此案必定與她有關,但見她一介婦人,年事已高,實不忍動武,便動之以情道:“四條人命,無辜慘死,他們家中妻兒老小豈不為之喊冤?老夫人也有骨肉至親,所以展某相信老夫人亦有恻隐之心,若是知道什麽,還如實告知,讓開封府替枉死之人求個公道。”
“呵……骨肉至親!”老婦人輕嘆一聲,眼中含淚,背過身走到窗邊,低頭擦了擦眼淚,道:“大人說得十分有理,老婦也并非不懂道理之人。只是老婦有苦衷,實在不能相告。”
展昭轉而望向小蓮:“那小蓮姑娘,你可……”
老婦人立刻打斷道:“不許說!”
小蓮看了他二人一眼,讷讷道:“我、我聽外婆的。”
程沖大步上前,抽刀架在老婦人脖頸處,喝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總之告訴你,不管你今天說還是不說,在本案查清之前,免不了都要先到這當地的衙門走一趟,若你從實招來,念你年事已高,自會讓衙門的人多顧念些,否則,牢飯可不是這麽好吃的。”他自幼在京中摸爬滾打,見過多少權勢富貴、威逼利誘,對他來說,在必要的時候說點狠話實在不算什麽。
小蓮仰頭望着程沖冷峻的側臉,跟今天陽光下笑着的那個少年郎簡直判若兩人,她不明白,為什麽他會突然這麽無情,不知不覺眼中已升起來一團霧氣。
程沖卻側過身子不去看她,只因他不願因為她破壞做事的原則。
小蓮傷心氣惱,正要對程沖出手,窗戶紙“卟”的一聲,一支飛镖破窗而入,直抵老夫人咽喉。
“外婆!”小蓮猛地推開她外婆,那飛镖一劃而過,老婦人終是無礙,小蓮的肩上卻滲出了血漬。
展昭随即從窗戶躍出,極目四望,然而此刻月黑風高,四處黑影崇崇,卻不知那人身在何處。敵暗我明,恐再生變,展昭只好返回屋內。
小蓮捂住肩頭,無力地跪坐地上,那血漬并非鮮紅,卻是紫黑色,可見飛镖淬有劇毒。
“小蓮,小蓮!”程沖擁着她,一聲比一聲喊得急促。他捧起小蓮已慘白發青的臉:“你別怕,我背你去山下找大夫!”這麽說着,自己的淚卻先掉下來。
老婦人亦杵着拐杖慢慢躬身下來,雙唇顫抖,含淚喊道:“蓮兒,我的蓮兒……”
小蓮搖搖頭,艱難地張開嘴,喉頭裏已咯咯作響,斷斷續續地說道:“公子……你、還會回來看我嗎?”
“我會——!”程沖答得毫不猶豫,卻帶着一絲顫音。
聽完這句話,小蓮安心地閉上眼,微微笑道:“外婆,小蓮……就要見到娘親了。”話音落時,人亦癱軟在了程沖懷裏,再無氣息。
程沖緊緊抱着她,目光中透着一絲狠厲,沉聲道:“等我抓到了兇手,一定回來祭拜你。”
老婦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老淚縱橫,痛心道:“傻孩子,為什麽要替我去死……”
程沖把小蓮的屍身輕輕放在地上,握着拳頭站了起來,紅着眼睛問老婦人:“你看到了嗎?兇手想要殺人滅口。你的孫女已經被兇手殺死了,你還要包庇兇手嗎?”
孫老夫人愣了半晌,搖頭道:“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孫女,難道還要再……”這句話她沒有繼續說完,她頓了頓,嘴裏随即流出暗紅色的鮮血,倒了下去。
展昭上前捏着老婦人的雙颔看了看,皺眉道:“她嘴中含着毒藥,一定是早已想好若事情敗露,便一死了之了。”
兩人将未及逃走的家仆拘來一番詢問,得知老婦人姓孫,她女兒女婿英年早逝,膝下僅留下兩個外孫女——小蘭和小蓮。姐姐孫小蘭幾年前成了親,姑爺姓文,後來帶着小蘭跑出了谷,不知去了哪裏。至于是否有見不得光的交易,這些下人也說不真切,因為每次客人來都是與老夫人、兩位姑娘關着門說事,最多在谷中逗留一晚便離去。
清晨,離溪邊不遠的空地上立起一座新墳,墳前簡易的木碑上寫着一行字——“孫小蓮之墓”。程沖采了一捧野花,默默放在碑前。一只黑貓從林子裏跑出來,繞着墳墓走了一圈,“喵嗚”地低低叫了兩聲,跑到程沖腳邊蹭蹭,安靜地蹲了下來。
“靈靈。”程沖輕輕撫着它的頸背。
展昭站在不遠處看着這一切。從方才起他的心中便隐隐作痛,只因此情此景讓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曾經死在他懷裏的女人。別人都叫她“女魔頭”,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時卻對她動了心。想到她臨死前的一幕,過往種種浮上心頭,那隐痛突然在展昭心中擴散開來,他用力握緊了手中的劍鞘。
程沖在墳前只逗留了片刻,便振作精神向展昭走來。走到展昭跟前,并不再提傷心之事,只說道:“展大哥,我們走吧。”展昭恍然回神,程沖已大步走在前面。
順着溪流往下走,約摸半個時辰,溪流變得開闊起來,只是溪邊的路沒了,只剩下聳立的峭壁。果然有幾只竹筏停留在靠岸處,只是此處往下坡度陡然加大,水流湍急,若沒有紮實下盤功夫的人,是萬不敢用這種方式出谷的。這倒難不倒展昭、程沖二人,他們跳上竹筏,解開繩子,也無需費力,便順着溪流出了谷。
兩人直接回瑞仙居找白玉堂彙合。
“掌櫃的,天字一號房姓白的公子可還住在這裏?”
那掌櫃的記得展昭,忙說:“這位爺,我記得您,您是前兩日和那位白爺一起來的。他已走了,托人給您帶了封信來。”展昭接過信一看,上面只有一個地址:“東流鎮,老歪面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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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