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章

第 45 章

雁海市公安總局裏，何嘉榮剛脫下白大褂，她很久沒有進行過這麽長時間的解剖工作了。

昨天王秉文過來找李瑾瑜，結果撞見了自己，于是她就順勢跟來了總局。

總局的法醫叫蕭晚風，只比何嘉榮大兩屆而已，平時沒怎麽打過照面，只有在來總局彙報工作時才能見到。

聽李瑾瑜說，蕭晚風是從岚苛市調過來的。

蕭晚風見到何嘉榮時沒有太多驚訝，伸出右手：“你好，蕭晚風。”

蕭晚風的聲音很溫柔，和他的形象很符合，何嘉榮伸手回握。

蕭晚風在何嘉榮伸手的瞬間将自己的手指彎曲，最後只輕輕握住了何嘉榮四指的三分之一處。

紳士至極。

簡單的寒暄後，他看向何嘉榮的身後，明知故問道：“李處長沒有來嗎？”

“瑾瑜出差了。”何嘉榮沒有做過多的解釋，沒必要讓更多人知道李瑾瑜的去向。

蕭晚風沒有深究，領着何嘉榮來到了解剖室。

房間裏站了好幾個人，有兩個是蕭晚風的助手，何嘉榮暗嘆，什麽時候自己的助手也能有兩個以上啊。

遠在分局的杜錫打了個噴嚏。

蕭晚風依次和何嘉榮介紹這些人：“這位是我們刑偵的隊長葉奇文，這位是杜雨方，刑偵一支隊的副隊長，這位是禁毒大隊的汪柯，另外兩位是我的助手。”

葉奇文看上去四十多歲的樣子，雖然能看出來保養得很好，但還是有幾根魚尾紋爬上了眼角，他率先跟何嘉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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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旁邊的男人看着很年輕，也就二十六七的樣子，何嘉榮在他臉上看出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

汪柯昨天見過了，兩人互相笑了一下就當打招呼了。

杜雨方拿出記錄本跟何嘉榮講述死者完整信息：“死者席澤洋，今年35歲，六年前曾因打架意外致人死亡而入獄，去年剛被放出來，出來後做起了毒品生意，去年年底開始頻繁出入金三角地區，無妻兒，老家有一位八十歲的母親，昨天在萬達商城進行毒品交易時被警方抓捕，今天上午被發現吞毒自盡，毒品藏于齒內......”

剛洗完手的何嘉榮看着自己的指甲縫發呆，六個小時的解剖過程加三小時的分析，毒品不僅僅是藏在牙齒裏，還藏在了指甲縫裏。

可是這個人明明只是在交易過程中就被抓捕了，是什麽時候将毒品藏在牙齒和指縫的呢？

蕭晚風從她身後走過來，在她旁邊安靜地洗着自己的手，何嘉榮想着事情，也沒注意到身旁時不時傳來的目光。

“你應該很久沒有做過這麽複雜的手術了吧？”突然出現的聲音讓何嘉榮吓了一跳。

她關掉水龍頭，抽了幾張紙擦幹手上的水，自嘲道：“還好，自然比不上你每天在總局見過的屍體花樣多，做起來自然也簡單。”

何嘉榮說完笑了笑，蕭晚風一愣，以為自己戳到了何嘉榮的痛點，忙解釋：“不好意思，我沒有別的意思。”

何嘉榮歪頭笑道：“蕭法醫這麽敏感的嗎？我不過是感嘆一下而已，我反而更喜歡我現在的生活。”

見何嘉榮不是敷衍地安慰自己，蕭晚風見狀也放下心來：“我也挺羨慕你的。”

“嗯？”

“沒事，一會有空嗎？中午請你吃個飯吧。”蕭晚風關閉水龍頭擦拭着自己的手。

何嘉榮撩了一下頭發，正好有電話打進來，她說了再見就離開了。

蕭晚風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苦笑了一下，思緒回到昨晚。

杜雨方剛說完死者的全部信息，何嘉榮直接就說可以開始了，然後借了一件白大褂穿上，熟練挽起長發。

葉奇文、杜雨方和汪柯退出了解剖室。

“蕭法醫你主刀，我來協助。”何嘉榮頭也沒擡，接過助理手中的記錄本，将托盤上所有刀具擺放整齊。

這場解剖持續了六個小時，直到後半夜，蕭晚風反正習慣了，何嘉榮很久沒有這麽高強度的工作了，眼睛裏可以明顯看出來疲憊感。

但她一聲不吭全程跟了下來，蕭晚風深知法醫這個工作很少有女孩子能做得很好，何嘉榮是他知道的其中一個。

不僅是做得好，甚至是做得優秀。

“蕭法醫，錄像已經檢查完畢，沒有遺漏，屍檢結果已經在寫了。”助理關閉了錄像機。

蕭晚風點頭，盯着記錄本發呆，助理剩下的話他都沒有聽進去。

見蕭晚風在走神，助理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蕭法醫？”

“嗯，好，知道了。”蕭晚風回過神，脫下衣服露出裏面的黑色襯衫，說：“我先下班了，你們兩個把屍體縫合好。”

何嘉榮出了總局的大門才解開手機，是白澤年的電話，他說廣中那邊有些消息，叫她回去一起看。

蕭晚風出來時何嘉榮剛坐上車，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晚上十點多，何嘉榮想給李瑾瑜打個電話，和她說一下昨天的毒販死了，順便提一下信號車的事。

但是轉念一想，李瑾瑜人都在廣中了，應該也和其他人彙合了，情況應該也全部了解了吧？

她推了一把身邊的白澤年：“信號車再次失聯，我有點擔心啊。”

怎麽可能不擔心，李瑾瑜的傷勢別人不知道，她很清楚地知道傷還沒好，她也知道，按照李瑾瑜的性格，打起架來跟拼了命一樣，她擔心李瑾瑜會再次受傷。

這一晚上何嘉榮都沒怎麽睡好，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最後還是白澤年翻身把她摟進懷裏才稍微安心一點。

與此同時的廣中市旅店裏，李瑾瑜收到了那條陌生電話發來的消息，是吳向安，她毋庸置疑，因為這的确是吳向安的語氣。

為了保險起見，她記下手機號就删除了短信，等顧瑾思去洗澡的時候才撥通這個電話。

吳向安剛說完半夜見面詳談時，顧瑾思就從衛生間出來了，她馬上挂斷了電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好像看到顧瑾思餘光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機。

今晚顧瑾思睡得格外早，關燈不久就聽到了均勻的呼吸聲，李瑾瑜等了好一會才起身換衣服。

廣中的夏天有些悶熱，晚上稍微有些微風，在外面蹲久了的吳向安卻覺得有些冷，看到李瑾瑜出來馬上站了起來。

“說吧，有什麽發現？”李瑾瑜看到他直接進入了正題，沒有問他的傷勢如何。

“醫院十公裏外有一處廢棄倉庫，我停車時不小心弄出了點聲響，不知道有沒有被發現，那個倉庫看上去被改裝過，我注意到倉庫周圍都有燒焦的痕跡，不遠處有居民樓，但我目測不出距離。”

李瑾瑜和吳向安邊說邊走，沒注意到身後旅店門口出現的身影。

顧瑾思到底還是出來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理非要出來看一看。

內心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在說要相信李瑾瑜對吳向安真的沒有感情，一個在說別忘了在金北呈電話裏那個關心吳向安傷勢的人。

等視線裏兩個人的身影消失不見時，顧瑾思才返回房間，把脫下的衣服按原來的位置放好。

她一直看着時間，在十分鐘後聽到了開門聲，閉上眼睛保持着李瑾瑜離開前的姿勢。

李瑾瑜回來後很快就躺下了，顧瑾思背對着她，神色黯淡，心裏的兩個小人愈打愈烈。

顧瑾思有些煩躁，可是她不敢發出聲音。

快到天亮時，小人終于分出了勝負，代表相信的小人高舉勝利的旗幟。

煩躁的人也感覺到了累，皺了一晚上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了。

在去碼頭的路上，顧瑾思一直在走神，金北呈講了那麽多她都沒怎麽聽進去。

聽到炸藥時她回過神來，問了一句碼頭附近有沒有居民區，劉長右就順勢給她看了地圖。

李瑾瑜沖出去那一刻她也馬上跟着沖了出去，她聽到金北呈在後面罵了句髒話，然後喊着劉長右行動。

跟男人的搏鬥耗費了她大量的體力，其實她也可以不用這麽戀戰，但她餘光一直在觀察另一邊的李瑾瑜。

當她看到那個男人一拳打在李瑾瑜胸口時，她急了，幾下躲開了自己對面男人的動作。

手指習慣性去摸腰上的手槍，結果摸了個空，這才想起來她這次行動沒有申請配槍。

對面的男人顯然也注意到了她沒有槍，下手更狠了，她被打得連連後退，最後一拳打在腹部。

她捂着肚子分神去看了一眼榮芝的方位，劉長右正在榮芝後面伺機而動。

身旁李瑾瑜吐血的聲音把她的視線拉回來，男人的拳頭近在咫尺，當她準備再次出手時，幾名警察撲了上來，很快就把自己擋在了外圍。

她馬上脫身去找李瑾瑜，用了最大也是最後的力氣給了那個男人一腳，正好踢在對方致命位置，男人哀嚎一聲後退出一米遠。

子彈貫穿手臂時，顧瑾思覺得有一股撕心裂肺的痛，但她看到李瑾瑜為她着急的模樣還是有些開心的。

等那名警察走後，她擡手想擦幹李瑾瑜臉上的血跡，安慰她：“別哭了，不過是被打了手罷了。”

哭？李瑾瑜這才發覺自己竟然在哭，她再次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

顧瑾思笑得更大聲了，因為血漬越抹越多，臉上幹淨的地方更沒有多少了。

看顧瑾思笑，李瑾瑜也跟着笑，然後她們同時聽到了槍聲。

李瑾瑜快速擡頭，她看到了游艇上的女人，女人顯然只顧着看水面，沒有感受到李瑾瑜的目光。

李瑾瑜的眼神變得晦暗不明，她沒想到這麽快就會見到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