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章

第 46 章

劉長右反應靈敏，在女人開槍的瞬間翻身滾進了海裏，子彈擦着他的腿過去，但是沒有打中。

女人對着海面連開數槍，海面泛起陣陣漣漪，女人盯着那漣漪好久才擡頭。

她在尋找槍手的位置，按理說剛才的情況根本不用她出手，槍手應該一槍打死這個人的。

在演唱會臺子那邊的槍手沒有看到那個打碎自己瞄準鏡的人究竟是誰，那人借着擁擠的人群隐匿了。

亂竄的人們半天找不到一個出口，便衣警察控制不住秩序，現場到處都是哭聲和尖叫聲。

演唱會那邊分散了小部分的警力，而這兩個男人居然把沖上來的警察都打退了。

一時間，躺着的、蹲着的、站着的、跪着的，大家都多多少少帶了點傷。

躲在暗處的金北呈拿出胯間的槍，對着兩個男人一人一槍，沒打致命位置，全部打在了手臂上。

游艇上的女人沒想到自己的手下被打中了手臂，她注意到這邊的情況時才發現滿臉是血的李瑾瑜。

如果這時候劉長右在的話，他一定不會再認為這個女人是二十幾歲的大學生了。

女人眼中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燃燒，原本好看的丹鳳眼現在也眯成了一條直線，看向李瑾瑜的目光好像都帶着好幾把刀，像一頭餓狼看到了食物。

可是她又很興奮，眼底那股怒火轉瞬就變成了火炬，燃燒得特別旺，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顫抖。

榮芝也感受到了身旁人的興奮，她勾了勾嘴角，轉頭看着女人的側臉，這張魅惑的臉說出了不符合她氣質的幾個字：“殺了她。”

但女人沒有動。

李瑾瑜也盯着女人，顧瑾思因為疼痛在她懷裏抖了一抖，她下意識把人抱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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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注意到這一幕笑了，碼頭上的兩個男人捂着受傷的手臂朝游艇跑去。

女人的目光從李瑾瑜身上移開，另一雙手拿出對講機說了幾句話，然後游艇啓動了。

兩個男人都愣了，金北呈吐掉嘴裏的煙，慢悠悠地舉起手槍，對着這兩個人又是兩槍。

被主人抛棄的廢物，活着也沒什麽意義了。

不知名的地方再一次傳來槍聲，女人和榮芝馬上躲進了船艙，子彈打在甲板上冒出了火星。

李瑾瑜見船開走了居然松了口氣，低頭看向懷裏的人，顧瑾思嘴唇有些發白，長時間的失血讓她開始體力不支，意識也變得模糊。

她感受到臉上有液體滑落，費力睜開眼睛看向自己腦袋上方的臉，那張臉變成了兩張，然後變黑。

“瑾思！顧瑾思！”李瑾瑜拼命晃動顧瑾思，這個時候人不能睡着。

“顧瑾思，不要睡，醒過來。”

李瑾瑜只顧着顧瑾思，完全不知道已經漸漸駛離碼頭的游艇上站出來一個人。

“瑾瑜！”一個聲音突然出現，李瑾瑜都沒來得及擡頭，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自己眼前躍起又落下。

劉長右終于從水面浮起，對着甲板上露頭的位置開了最後一槍，回饋給他的聲音告訴他這一槍打中了。

他高興地去看李瑾瑜的方向，卻只看到了滿地的鮮血。

“吳向安！”李瑾瑜瞪大雙眼，連忙放下顧瑾思爬向吳向安，鮮血還在從他胸口的位置噴出，一股血從嘴角流出。

李瑾瑜去按出血的位置，可是根本堵不住，吳向安費力擡起手去擦李瑾瑜的眼淚，嘴巴張了又合。

說了什麽話李瑾瑜也沒有聽清，她只知道滾熱的血正在灼燒她的手。

臉上的手滑了下去，李瑾瑜伸手去接，沒有接到，那雙手重重地落在地面上。

劉長右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其他警察也都圍了過來，游艇上的人開槍時，沒有人反應過來，而剛和槍手周旋完的吳向安第一個發現了端倪。

在子彈射出的一瞬間跑到李瑾瑜面前替她擋住了這一槍。

李瑾瑜，你救過我的命，我還給你。

“瑾瑜，我可以這麽喊你嗎？”

“謝謝你救了我。”

“李瑾瑜，我喜歡你。”

“瑾瑜，祝你幸福。”

救護車趕來時被亂成一團的人群堵住進不來，幾名警察合夥把顧瑾思擡了出去。

吳向安的屍體也被一起擡走，李瑾瑜還停留在原處，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

金北呈過來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看着她這副模樣，剛才醞釀好的所有話都作廢了。

“回去吧，瑾思還在救護車上呢。”

救護車這三個字點醒了李瑾瑜，她起身朝出口跑去，根本就沒再管游艇了，而游艇上那個被打中的人根本不是榮芝或那個女人。

女人看着倒在地上被打中頭部的手下面無表情。

榮芝從船艙走出來，吩咐其他人把屍體擡走，然後走到女人身旁。

“你不該心慈手軟。”她看出女人沒想讓李瑾瑜真的死，不然剛才在她說出那句話時女人就該開槍了。

女人又恢複了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冷笑道：“你不覺得，她懷裏那個女人才是她的軟肋嗎？”

“顧瑾思？”榮芝回想自己和顧瑾思打過的交道，否認道：“不像，她不過是個剛被分配到分局的人，雖然說身手好一些，感官好像也比常人敏銳，但不可能是李瑾瑜的軟肋，她們才認識幾個月，李瑾瑜這個人怎麽可能會有軟肋？”

女人笑了：“你和宋子林待久了，是不是不知道社會上已經不是只有一種感情了？”

榮芝疑惑，但她沒有問出來，海風吹起來了，甲板上的血腥味更濃烈了。

“這次的交鋒沒有打出勝負，我們下次要什麽時候再回來？”

女人擡起手臂去擋刺過來的陽光，手腕下方露出一個很顯眼的“谷”字文身。

“你這次差點暴露她。”女人轉過臉看着榮芝，她沒有回答剛才的問題。

陽光把她的臉照得暖暖的，可她說出來的話卻冷冰得很。

榮芝一愣，随即笑了：“我不過是試試她精不精明，不過，救她的好像也不是她自己。”

女人沒有再說話，榮芝閉上眼睛猛吸了一鼻子海風吹過來的味道，她好像聞到來自海底的血腥味了，血的味道讓她亢奮。

“谷顏，就讓雁海成為她的墓地吧。”

誰都沒想到碼頭上會發生爆炸，就在出口那裏。

爆炸響的那一刻，李瑾瑜就快跑到出口了，所以她目睹了被炸得四處橫飛的屍體，無數條手臂和腿飛了出來。

她開始嘔吐，瘋狂用手去扣嗓子，原本早上只喝了豆漿的她甚至想扣出更多的東西。

這場打鬥讓所有人都忘記了炸藥一事，連廣中警方的排爆組都來不及仔細檢查，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有些比較倒黴的正好處于爆炸正中心，還有些就在身邊爆炸的，和李瑾瑜一樣親睹了四分五裂的身體的。

很少能見到這麽血腥的場面，所有人都開始嘔吐，有些人沒經歷過，精神已經有些不正常了。

一向沉穩的金北呈在爆炸發生那一刻連眼鏡都脫落了，他甚至忘記去撿地上的眼鏡。

李瑾瑜吐到眼淚都跟着流了出來，沒有東西扶，她就跪在地上，一直拍打着胸脯，想要吐出更多的東西。

餘光突然看到了一團黑影在爆炸點附近竄過，她顧不上嘔吐，跑到金北呈身邊拿起他的槍就跟着那個黑影跑了。

現場到處是燒焦的味道，一開始因為踩踏的哭喊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凄厲厲的哭聲和崩潰的聲音。

離現場最近的人都瘋了，有的瘋在自己缺胳膊少腿，有的瘋在一睜開眼睛就是別人的胳膊或者大腿，有的瘋在滿鼻子的血腥味。

李瑾瑜追着那黑影到了臺子後面，發現有一塊地有明顯擦拭過的痕跡，旁邊還有兩顆子彈頭，她撿起來放進口袋。

那黑影已經跑遠了，她快速追上去，那個黑影在盡頭處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用槍對準了李瑾瑜。

周圍已經沒有其他人了，李瑾瑜眼球裏映出了槍的形狀也映出了黑影的臉。

她彎腰做了一個翻滾，子彈打在了她身後的地上，在黑影想再次開槍時，她舉起槍對準了黑影。

那天海邊的風好像都靜默了，明明是大中午的驕陽，可是好像沒有一個人感覺到曬，那天碼頭的土地都變成了紅色。

後來李瑾瑜得知，碼頭所有的地面都被換成了紅色地磚，一眼望去，一片紅海。

等李瑾瑜回到爆炸地點時，排爆組已經把爆炸後的殘餘物提取了出來，法醫開始收集現場的殘骸，當初為了拉顧瑾思的救護車一時間擠上了更多的人。

顧瑾思呢？李瑾瑜這才發覺自己為了追黑影竟然忘了顧瑾思。

她繞過人群去找救護車的影子，這才過了幾分鐘，路邊已經停了好幾輛救護車，都是在爆炸後趕過來的。

李瑾瑜一輛輛去找有顧瑾思的車，最後在一排車的最前面找到了，顧瑾思好像睡着了，一動不動。

劉長右在旁邊心驚膽戰道：“還好我們在爆炸前就離開了那個出口，就在我們身後炸的，那場面，吓死人了。”

李瑾瑜沒有去聽劉長右說的話，她只是把手摸上顧瑾思的臉，一寸一寸移下來，移到唇邊不動了。

剛才顧瑾思抱緊自己，對自己說不要怕，那唇有意無意蹭到了自己的脖子。

現在這個讓自己不要怕的人就躺在這裏，沒有一絲活力，嘴唇也是慘白的，像一個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李瑾瑜想抱緊這個人，又怕碰到她手臂上的傷，最後還是松了手，她望向車上的醫生：“現在能不能去醫院？”

醫生有些無奈，車上躺着的人傷勢本來不重，只是失血過多導致了昏迷，目前已經開始輸血了。

他們還在等其他同事，看有沒有需要一起捎帶着去醫院的傷者，畢竟救護車的數量也少，能多拉一個是一個。

可眼前這個女人的眼神很堅決，嘴上雖然是在征求他們的意見，語氣卻是不容置疑。